《时光清浅》 第1章 第 1 章 九月的太阳还很厉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晒得人头皮发烫。林清佳背着双肩包，手里拖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行李箱，箱子很重，里面塞满了妈妈给她准备的所有东西，衣服，被子，还有各种生活用品。 她另外一只手还拎着一个红色的网兜，里面脸盆热水瓶挤在一起，走路的时候哐当哐当响。 她终于挤下了学校派来的迎新大巴车，脚踩在了实地。 眼前就是她考上的大学，校门看起来非常气派。 到处都是人，密密麻麻的，比她高中开学的时候多了十倍还不止。 很多年轻人，和她一样，脸上带着刚到一个新地方的兴奋和一点点的不知所措。 也有很多看着像是学长学姐的人，穿着统一的T恤，在忙碌着。 林清佳站在原地，有点不知道第一步该往哪里走。 录取通知书上说要去自己学院的迎新点报到，可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棚子，到处都是横幅，她一下子找不到自己学院的名字。 她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行李箱的轮子在不太平整的水泥地上滚的不够流畅，很费力。 手里的网兜也越来越沉，勒得她手指头生疼。 她试着朝一个人看起来少一点的棚子走去，想看看是不是那里，或者至少能问个路。 但是人还是很多，她挤不过去，反而被来往的人流推着往旁边走了好几步。 天气热，人多，心里又着急，她感觉自己的额头和鼻子尖都在冒汗。 后背的衣服也有点湿了，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她停下来，把手里沉重的网兜放在地上，稍微喘口气。 她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爸爸妈妈本来想送她来，但她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应该自己来，就坚持没让。 现在她有点后悔了。 要是爸爸妈妈在，肯定知道该往哪里走，不用她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就在她看着地面发呆，想着要不要找个看起来面善的人问一问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来。 “同学，你是新生吗？需要帮忙吗？”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干净，也很温和。 林清佳赶紧抬起头。 一个很高的男生站在她面前。 他穿着白色的迎新T恤，衣服非常干净。 他长得很好看，眉毛黑黑的，眼睛很亮，鼻梁挺直。 他脸上带着一点笑容，看着她。 林清佳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她心里想，这个学长真好看。 男生看她没说话，又看了一眼她脚边那个很大的行李箱和那个塞得满满的网兜，继续用那种温和的声音说：“你是哪个学院的？我带你去找迎新点报到吧。” 林清佳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盯着人家看，脸一下子有点热。 她赶紧低下头，小声说：“哦，好，谢谢学长，我是文学院的。” “文学院啊，”男生点了点头，“就在前面不远，我带你过去。” 他说着，就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林清佳那个黑色大行李箱的拉杆，“这个我来拿吧。” 他的手碰到了林清佳还握着拉杆的手，林清佳像被烫了一下一样，赶紧松开手。 男生的手很大，手指很长。 “这个，这个很重的，”林清佳不好意思地说，指了指那个网兜，“我拿这个就好。” 男生已经轻松地把行李箱拉了过去，然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网兜，说：“这个也给我吧。” 他没等林清佳再拒绝，就弯腰把那个红色的网兜也提了起来。他看起来一点不吃力。 “走吧。”男生对林清佳说，然后转身在前面带路。 林清佳赶紧跟在他旁边，心里扑通扑通跳得有点快。 她偷偷侧过头去看他。 他真的很高，林清佳的个子只到他的肩膀上面一点。 他走路的姿势很好看，背挺得很直。 阳光照在他侧脸上，能看到他脸上细微的汗毛。 “学长，你也是文学院的吗？”林清佳找话说道，她觉得自己不说话气氛有点怪。 “不是，”男生转过头对她笑了一下，“我是物理学院的，研一了，今天过来帮朋友忙，他们人手不够。” “哦。”林清佳点点头。 原来是研一的学长，怪不得感觉要更成熟稳重一些。 “你自己来的？家里人没送你？”男生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 他走路的速度不快，正好能让林清佳轻松跟上。 “嗯，”林清佳回答，“我觉得我自己可以。” “挺厉害的。”男生夸了一句。 林清佳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穿过人群。 男生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带着她左拐右拐，避开人最多的地方。 林清佳跟在他身边，突然觉得不那么慌张了，也不那么孤单了。 刚才还觉得沉重的行李，现在有人帮她拿着。 刚才还找不到的方向，现在有人带着她走。 她看着前面男生的背影，白色的T恤在太阳底下有点晃眼。她能闻到他身上有一种很淡的味道，像是洗衣粉的清香，混合着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很好闻。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男生停了下来，指着一个搭着蓝色棚子的地方说：“到了，这里就是文学院。” 林清佳抬头看去，棚子上挂着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文学院新生报到处”。 棚子下面坐着几个学生模样的工作人员，前面还排着几个新生和家长。 男生把林清佳的行李箱和网兜放在队伍后面不影响别人的地方，对她说：“你在这里排队就行，等一下把录取通知书给他们看，他们会告诉你怎么做。” “好的，谢谢学长！”林清佳非常诚恳地道谢。 要不是他，她自己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不客气，”男生又露出了那种温和的笑容，“那你慢慢排队，我先走了。” 他说完，对林清佳点了点头，就转身准备离开。 林清佳看着他要走，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冲动。 她叫住了他：“学长！” 男生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脸上带着一点询问的表情。 林清佳的脸又有点热了，她鼓起勇气问：“那个，学长，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这句话，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就是突然很想知道。 男生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我叫顾君诚，君子的君，诚意的诚。” 顾君诚。 林清佳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真好听，和他的人很配。 “我叫林清佳，”她也赶紧说出自己的名字，“树林的林，清水的清，佳人的佳。” “林清佳，”顾君诚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名字很好听，好了，我走了，再见。” “再见，顾君诚学长。”林清佳看着他，小声道别。 顾君诚再次转身，这次很快就走进了人群里，他那白色的背影晃了几下，就看不见了。 林清佳还站在原地，看着顾君诚消失的方向，有点没回过神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做梦一样。 一个那么好看又那么温柔的学长，突然出现，帮她拿了最重的行李，把她带到了地方，还告诉了她他的名字。 直到后面又来了新生排队，不小心轻轻碰了她一下，林清佳才猛地清醒过来。 她赶紧站到队伍里，跟着队伍慢慢往前移动。 轮到她的时候，她拿出录取通知书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是一个短头发的学姐，很利落地登记了她的信息，然后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宿舍钥匙、饭卡之类的东西，又告诉她宿舍楼怎么走。 林清佳道了谢，重新拿起自己那个红色的网兜，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按照学姐指的方向往宿舍楼走。 去宿舍楼的路也不近，而且有一段是上坡。 林清佳拖着箱子走得很慢，很费力。 但是这一次，她心里不像刚才那么焦躁和茫然了。 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遇到那个叫顾君诚的学长的画面。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笑的样子，他接过她行李箱时那双很大的手，他告诉她名字时的语气。 “顾君诚。”她又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想起他说的，他是物理学院研一的学生。 物理学院，那应该很厉害吧。 她自己是文科生，一直觉得学物理的人都很聪明。 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宿舍楼。 楼很旧，但是看起来还算干净。 她找到自己的房间，是四人间，她来得算早，只有一个下铺的位子有人放了东西，人不在。 她选择了那个靠窗的上铺。 她喜欢高一点的地方，而且靠窗光线好。 开始收拾东西。 她把行李箱打开，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进衣柜。 把被子褥子抱到上铺，慢慢铺好。 这个过程很累，她忙活出了一身汗。 等她差不多把床铺好，把脸盆热水瓶放好，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也先后到了。 大家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一个是本地的，叫王婵，性格很开朗。 另一个来自南方，叫李丽，说话声音软软的。 那个先来的下铺女生也回来了，叫张悦，看起来有点严肃。 四个女生简单聊了几句，算是认识了。 王婵提议大家一起去食堂吃晚饭，熟悉一下环境。 大家都同意了。 林清佳跟着室友们一起走出宿舍楼。 太阳已经西斜，没有那么厉害了，温度也凉快了一些。 校园里的路灯陆续亮了起来。 她们找到离宿舍最近的一个食堂。 食堂很大，人声鼎沸，各种食物的香味混合在一起。 林清佳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碗面条。 她坐在食堂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听着室友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天的见闻，讨论着哪个窗口的菜看起来好吃，讨论着未来的大学生活。 她有点心不在焉，用筷子慢慢搅动着碗里的面条。 她的眼前，总是时不时地闪过顾君诚的脸。 他穿着白色T恤的样子，他拉着她行李箱走在前面带路的样子，他回头对她笑的样子。 她想起自己刚才问他名字时，那突然加快的心跳。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并不让人讨厌。 她吃完了面条，和室友们一起把餐具送到回收处，然后一起往回走。 回到宿舍，大家轮流洗漱。 林清佳爬上自己的上铺，躺在新铺好的床上。 床板有点硬，但是被褥有妈妈洗干净后阳光的味道，很好闻。 宿舍的灯熄了。 另外三个室友还在下面小声聊着天，时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 林清佳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窗外有路灯的光透进来，在天花板上映出模糊的光斑。 她很累，身体很乏，但是脑子却很清醒。 今天是她大学生活的第一天。 一切都是新的。 新的学校，新的宿舍，新的室友。 她还遇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学长，他叫顾君诚。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 墙壁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她心里默默地想，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 物理学院和文学院，离得远吗？ 研究生和本科生，生活圈子应该很不一样吧。 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今天只是偶然的一次相遇，就像两条直线，在一点交叉之后，就会越离越远。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 但是，她又想，至少她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知道他是哪个学院的。 这个学校虽然大，但总归是在一个校园里，说不定哪天就能在路上偶然碰到呢？ 她决定，以后去食堂，去图书馆，或者只是在校园里走路的时候，要多留意一下周围。 也许，就能再次看到那个穿着白色T恤或者别的颜色衣服的高高身影。 带着这种有点渺茫但又忍不住去想的期待，还有一天奔波带来的疲惫，林清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宿舍里室友的聊天声也渐渐低下去，最后消失了。 夜晚彻底安静下来。 窗外，偶尔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清佳睡着了。 她梦里的画面，还是今天下午阳光下，那个向她走来的，带着温和笑容的白色身影。 这就是林清佳大学生活的第一天。 很普通，很忙碌，有点累，也有点孤单。 但是因为一个偶然遇到的人，这一天在她的记忆里，被染上了一点不一样的，淡淡的，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色彩。这颜色很浅，浅到当时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它会在她未来的日子里，蔓延得那么深，那么久。 第2章 第 2 章 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上课，吃饭，去图书馆，参加一下社团活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规律，也很平静。 林清佳和她的三个室友相处得还不错。 大家一起去上课，一起去食堂吃饭，晚上在宿舍里聊聊天。王婵最活泼，总喜欢打听各种消息，哪个老师讲课有意思，哪个社团活动多。 李丽很文静，喜欢看书。 张悦有点独来独往，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 林清佳自己也慢慢适应了。 她参加了学校的文学社，偶尔去参加一下活动，听学长学姐们讨论诗歌和小说。 她自己也喜欢写点东西，但只是自己写在笔记本上，没有给别人看过。 但是，在她规律的生活下面，好像多了一根看不见的线。 这根线，另一头牵着那个叫顾君诚的名字。 从那天迎新之后，她再也没有再见过他。 但是很奇怪，她却好像总是能知道他在哪里。 开学大概两个星期后的一天下午，林清佳没有课。 她想去图书馆借几本专业书看看。 学校的图书馆很大，有好几层。 她在一楼的书目检索电脑上查好了书的位置，是在三楼的社会科学阅览区。 她走上三楼。 三楼很安静，只有翻书的声音和偶尔很轻的脚步声。 阳光从巨大的窗户照进来，空气里有旧书和灰尘的味道。 她按照索书号，在那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之间慢慢找着。 书架很高，上面的书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 她正仰着头仔细看着书脊上的编号，眼睛有点花。 就在她稍微停下来，揉了揉眼睛的时候，她无意中朝书架尽头那边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她的心跳好像停了一下。 在靠窗的那一排自习长桌旁，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灰色上衣，低着头正在看书。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他身上。 是顾君诚。 林清佳立刻认出了他。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但她很确定就是他。 他坐在那里，很专注的样子。 面前摊开着一本很厚的书，旁边还放着几本笔记本。 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偶尔在笔记本上写几个字。 林清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贼，偷偷地看着别人。 她怕自己一动，就会被他发现。 她看着他。 他好像比迎新那天看起来稍微瘦了一点，也许是学习太忙了。他看书的样子很认真，眉头微微皱着。 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 林清佳看了他大概有一分钟。 然后，她猛地回过神来。 自己这样盯着别人看，太奇怪了。 万一他抬起头，看到她在这里傻站着，那多尴尬。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继续找书。 她沿着书架慢慢往前走，绕到了另一排书架后面，确保顾君诚那个位置看不到她。 她的心还在咚咚地跳。 她靠在冰凉的书架上，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书也顾不上仔细找了，她随便从书架上抽了两本看起来差不多的书，抱在怀里，然后就快步朝着借阅台的方向走去。 她一直低着头，不敢再往窗户那边看。 直到办完借书手续，走出图书馆的大门，接触到外面新鲜的空气，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但是那种偶然发现他的惊喜感，却悄悄地留在了心里。 从那以后，林清佳发现自己好像有了一个特别的能力。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人海里的定位器，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捕捉到顾君诚的踪迹。 有一次，她和室友王婵一起去第二食堂吃午饭。 第二食堂的排骨饭很有名，她们去得晚了一点，排队的人很多。 她们排在队伍后面，慢慢地往前挪。 王婵在叽叽喳喳地说着系里刚听到的八卦，林清佳有点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随意地看着食堂里来来往往的人。 就在这时，她看到顾君诚和一个男生一起走进了食堂。 他们直接朝着卖拉面的那个窗口走去。 那个窗口人不多。 顾君诚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运动外套，看起来很精神。 他和那个男生一边排队，一边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林清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 看着他走到窗口，跟打饭的阿姨说了几句话，等了一会儿，就端着一个大碗，和那个男生一起找了个靠柱子的位置坐下，开始吃饭。 他吃饭的样子也很随意，一边吃还一边和同学聊天。 “林清佳，你看什么呢？”王婵注意到她的走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有帅哥啊？哪个哪个？” 林清佳赶紧收回目光，脸上有点发热，含糊地说：“没看什么，就是发呆。” 王婵又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目标，也就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林清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心里想，原来他喜欢吃拉面。 还有一次，是星期六的下午。 天气很好，不冷不热。 李丽想去操场散步，拉着林清佳一起去。 操场上人很多，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踢球，还有很多人只是像她们一样，在跑道上慢慢走着聊天。 她们走了两圈，林清佳不经意地朝篮球场那边看了一眼。 篮球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球，打得很热闹，旁边还有几个女生在看。 林清佳一眼就看到了顾君诚。 他也在打球。 他穿着白色的篮球背心和短裤，露出手臂和腿。 他的皮肤不算很白，是健康的小麦色。 他在球场上跑动，跳起来抢球，动作很灵活。 他投进了一个球，和他一队的男生都跑过来拍他的肩膀，他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阳光照在他带着汗水的皮肤上，亮晶晶的。 林清佳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觉得他和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那个时候是安静的，现在是充满活力的。 “那个打球的学长挺帅的。”李丽也注意到了，小声对林清佳说。 “嗯。”林清佳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她心里有点高兴，好像发现了他的另一个样子。 她们又走了一圈，顾君诚他们那场球好像打完了。 他撩起背心的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和几个朋友说笑着，拿起放在场边的外套和水瓶，朝着操场外面走去。 林清佳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地方。 这个他常来的篮球场。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 她去教学楼上课，有时候会看到他背着书包，和几个同学一起从物理系的实验楼里走出来，大概刚做完实验。 她去开水房打水，偶尔会看到他提着两个热水瓶从对面走过来，应该是帮室友打的。 她晚上从自习室回宿舍，路过研究生宿舍楼那边，会抬头看看那些亮着灯的窗户，猜想他住在哪一间，是不是还在看书或者写论文。 每一次偶然看到他，她的心里都会泛起一点点小小的波澜。有点紧张，怕他发现自己在看他。 又有点开心，好像中了一个小小的奖。 她从来没有主动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她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说“学长你好，还记得我吗？” 她觉得他应该已经不记得她了。 那天迎新，他帮助过的新生肯定不止她一个。 她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 像一个观察者，悄悄地收集着关于他的碎片。 她知道了他常去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 知道他喜欢吃第二食堂的拉面。 知道他经常在周六下午去操场的篮球场打球。 知道他大概是住在研究生宿舍楼的南边那一栋。 这些发现，一点一点地，拼凑出他在这个校园里的生活轨迹。也一点一点地，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她开始有一些小小的，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行为。 比如，她去图书馆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先去三楼社会科学阅览区转一圈。 如果看到那个靠窗的位置是空的，她会有点莫名的失落。 如果看到他已经坐在那里了，她就会赶紧走开，心里却有点踏实，然后去别的楼层找位置看书。 比如，她和室友去食堂吃饭，如果室友没有特别想吃的，她就会提议去第二食堂。 然后她会偷偷看一眼拉面窗口那边，看他是不是在那里。 比如，星期六下午，如果她没有别的事情，她会找借口去操场那边走走。 有时候是去买点水果，有时候是说去晒晒太阳。 其实她心里是想，也许能碰到他在打球。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有点傻。 他根本不认识她，也不知道有一个人总是在人群里寻找他的身影。 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只要是在校园里，她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里搜索，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好像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游戏。 她把这些小小的发现，都记在了心里。 没有写在纸上，但是她都记得很清楚。 她记得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他的时候，他穿的灰色上衣。 她记得在食堂看到他吃拉面那天，是星期三。 她记得在篮球场看到他打球那个星期六，天气特别好。 这些细节，没有人知道。 只有她自己，在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悄悄地拿出来想一想。 想着想着，就会觉得这个陌生的大学校园，好像变得亲切了一点。 因为她在这里，有一个认识的人。 虽然那个人，并不认识她。 第3章 第 3 章 林清佳有一个习惯。 她喜欢把重要的事情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 比如哪天要交作业，社团活动是什么时间，或者想买什么东西。这样就不会忘记。 她的备忘录里，最开始都是一些这样的内容。 “周一交现代文学读后感。” “周三下午三点文学社开会。” “洗发水用完了要买。”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备忘录里，悄悄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在她好几次偶然看到顾君诚之后。 她发现自己开始留意一些和他有关的，很零碎的事情。 有一次，她在图书馆三楼，离顾君诚常坐的那个位置隔了好几排书架的地方找书。 她听到两个女生在旁边小声聊天，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能听清楚。 一个女生说：“你刚才看到那个坐在窗边的男生了吗？就是物理学院那个很出名的顾君诚。” 另一个女生回答：“看到了，他好像经常来这里，长得真好看。” 第一个女生又说：“我听说他喜欢听一个外国乐队的歌，好像叫什么‘北极猴子’？还挺冷门的。” “是吗？怪不得感觉他挺有风格的……” 两个女生一边说一边走远了。 林清佳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本书，没有动。 她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个乐队的名字。 北极猴子。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乐队。 那天晚上，她在宿舍里，等大家都上床休息了，她戴上耳机，在音乐软件里搜索了“北极猴子”。 她点开他们最出名的那几首歌，开始听。 是一种她不太熟悉的摇滚风格，节奏感很强，主唱的声音有点沙哑。 她平时更喜欢听一些舒缓的流行音乐，这种音乐对她来说有点吵。 但是她还是坚持听了好几首。 她想知道他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听着听着，好像也觉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把这个乐队的名字和几首她觉得还不错的歌名，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她没有写为什么记，只是很简单地写着： “北极猴子乐队。歌曲Do I Wanna Know?，R U Mine?” 还有一次，是在篮球场。 那个星期六下午，她又去操场走了走。 顾君诚果然在和几个人打球。 打了一会儿，他们停下来休息，坐在场边的水泥台阶上喝水聊天。 林清佳离得不算近，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但是她看到顾君诚弯腰系了一下鞋带。 他穿的是一双白色的篮球鞋，侧面有一个很明显的黑色勾子标志，是耐克的。 但是具体是什么款式，林清佳不认识。 她看到鞋帮那里好像有一个小小的数字“34”。 她注意到这双鞋看起来有点旧了，但是刷得很干净。 她心里想，他好像很喜欢这双鞋，经常穿它来打球。 后来有一次，她和王婵一起去学校商业街的体育用品店逛。王婵想买一双新的运动鞋。 在耐克的柜台，林清佳看到了和顾君诚脚上那双很像的鞋。她指着那双鞋问店员：“那个，有白色带黑色勾子，侧面有数字34的吗？” 店员想了想，说：“哦，你说的是乔丹34代啊，那个现在货不多了，你要什么码的？” 林清佳连忙摆手：“不不，我不买，我就是问问。” 她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 乔丹34代。 她在备忘录里又加了一条： “篮球鞋：耐克 乔丹34代白色。” 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 她注意到天气变冷的时候，顾君诚经常穿一件深蓝色的外套，没有帽子，款式很简单。 她看到他用的笔记本电脑是苹果的，银灰色的，很薄。 她发现他有时候会去教学楼后面那个小卖部买水和面包，那个小卖部人比较少。 她甚至偶然听到他和他同学说话，提到他好像选修了一门什么“西方艺术史”的课程，觉得挺有意思。 这些信息，一点一点，都被她收集起来，然后变成简单的几个字或者一句话，存在那个名为“备忘录”的手机应用里。 她的备忘录，不再只是作业和购物清单了。 它变成了这样： “北极猴子乐队。歌曲：Do I Wanna Know?，R U Mine?” “篮球鞋：耐克 乔丹34代白色。” “外套：深蓝色，无帽。” “电脑：苹果 银灰色。” “常去小卖部：教学楼后。” “选修课：西方艺术史（可能）” 她看着这些零碎的记录，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记这些有什么用呢？ 她也不知道。 她既不会去跟他讨论他喜欢的乐队，也不会去问他篮球鞋是在哪里买的。 更不会去选修那门西方艺术史，因为那是给理科生开的公选课，她作为文科生不能选。 这些信息，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实际的用处。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去记下来。 好像每多知道一点关于他的事情，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就更具体一点，不再只是迎新那天那个模糊的，好看又温柔的学长影子。 这些记录，像一颗一颗的小星星，藏在她的手机里，也藏在她的心里。 没有人看得见，只有她自己知道它们在那里，发着微弱的光。 有时候，她会偷偷打开备忘录，看着这些短短的句子。 看着看着，就会想起在图书馆看到的他认真看书的样子，在食堂看到他吃拉面的样子，在篮球场看到他奔跑流汗的样子。 这些画面和这些文字联系在一起，让她觉得，她好像离他的世界近了一点点。 虽然只是非常非常小的一点点，而且是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有一天晚上，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王婵和李丽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张悦去了自习室。 她坐在书桌前，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备忘录。 她看着那条关于“北极猴子”的记录。 她想起自己这几天，偶尔也会听一听那几首歌。 一开始觉得吵，现在好像听习惯了，甚至能跟着哼一点调子了。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她打开电脑的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北极猴子乐队介绍”。 她开始看这个乐队的资料。 他们是英国的乐队，成立的时间，有哪些成员，出过哪些专辑。 她看那些乐评，试着去理解他们音乐里想要表达的东西。 她看得很认真，好像是在完成一项什么重要的学习任务。 看完乐队的资料，她又搜索了“乔丹34代篮球鞋”。 看了这双鞋的图片，价格，还有那些篮球爱好者对它的评价。 她知道了这双鞋的性能很好，是很多喜欢打球的人想要的。 她甚至还搜索了一下“西方艺术史”这门课，看了看课程大概讲什么内容。 做完这些，她靠在椅子上，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侦探，在偷偷调查一个人。 又像一个学生，在预习一门和自己专业完全无关的功课。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几乎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学长。 她关掉网页，合上电脑。 心里有点空虚，又有点充实。 空虚是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什么都不知道，她的这些行为，改变不了任何现实。 他们还是两个陌生人，走在两条平行的路上。 充实是因为，在这样做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是和他有联系的，哪怕这种联系只存在于她自己的想象里。 她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录。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在删除键上停留了很久。 最终，她还是退了出来，没有删除任何一条。 她把这些无用的，有点可笑的记录，继续保留了下来。 她想，就留着吧。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 这就像她一个人的秘密游戏。 在这个游戏里，她是唯一的玩家，也是唯一的观众。 这些备忘录里的星星，照亮不了谁的路，也温暖不了谁的心。 它们只能在她一个人感到孤单或者迷茫的时候，给她一点点微弱的，虚幻的陪伴。 她知道这样不对，有点傻，甚至有点不太好。 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只是，想要离他近一点点。 哪怕只是在她自己的想象里，在她自己构建的那个，由无数碎片信息拼凑起来的世界里。 她锁上手机屏幕，把它放回口袋里。 窗外，天已经黑透了，对面的宿舍楼亮起了很多灯，星星点点的。 她看着那些灯光，心里想，不知道哪一盏灯，是照亮他的。 这学期有一门公共必修课，叫《大学计算机基础》。 文学院和物理学院的学生都要上这门课，所以课程安排在一个很大的阶梯教室，好几个班一起上。 林清佳和她的室友们每次都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 这个位置看讲台还算清楚，但又不会太引人注意。 课程已经上了好几周了。 讲课的老师是一位中年男老师，说话有点口音，讲课速度很快。 林清佳对计算机不太感兴趣，听得有些吃力，只能努力记笔记。 这一天，她和往常一样，和室友提前几分钟来到教室，找到她们常坐的位置坐下。 她拿出笔记本和笔，准备上课。 上课铃响了，老师走了进来。 但是今天老师身后还跟着一个高个子的男生。 老师走到讲台中间，拍了拍话筒，对大家说：“同学们安静一下，我说个事情，下个月我们课程有个阶段测验，范围是前五章的内容，从今天开始，我们会有几次习题辅导课，由我的研究生助教来给大家讲解一些重点和难点。” 老师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那个高个子男生，“这位就是你们的助教，顾君诚同学，他是物理学院研一的，以后习题课就由他来上，大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课后问他。” 教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尤其是女生那边，传来一些低低的议论声。 林清佳在听到“顾君诚”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就愣住了。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讲台。 真的是他。 第4章 第 4 章 顾君诚站在讲台旁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他面对着整个教室的学生，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很平静。 他对着大家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好了，那我们开始上课，今天先讲第三章的后半部分。”老师说完，就开始操作电脑，准备讲课。 顾君诚走到讲台侧面靠墙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里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打开电脑，也开始听课，偶尔在电脑上记录点什么。 林清佳的心跳得很快。 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次如此接近他。 他现在是她的助教。 这意味着，在整个这门课期间，他都会出现在这个教室里。他会在讲台上给大家讲课，他会回答大家的问题。 他们之间，突然多了一层很奇怪的关系。 她是他课堂上的学生。 林清佳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坐在座位上，端端正正的。 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地发呆或者开小差。 她的眼睛看着讲台上的老师，但是眼角的余光，总是忍不住瞟向坐在侧面的那个身影。 他坐在那里，很安静。 有时候会抬头看看黑板，或者看看下面的学生。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教室，偶尔也会扫过林清佳坐的这一片区域。 每当他的目光快要扫过来的时候，林清佳就会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看课本或者记笔记。 她怕和他有目光接触。 虽然她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认出她，更不可能在这么多学生里注意到她。 但是她还是紧张。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林清佳觉得自己好像坐了很长时间。 她笔记记得乱七八糟，老师讲的内容她大概只听进去了一半。 下课铃终于响了。 老师收拾东西先走了。 顾君诚还坐在那里，在电脑上操作着什么。 学生们开始陆续离开教室。 王婵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对林清佳说：“这个助教学长好帅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李丽也小声说：“是啊，而且看起来挺严肃的。” 林清佳没有说话，她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她的动作有点慢。 室友们收拾好了，站起身，“走吧林清佳。” 林清佳点点头，跟着她们站起来，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她们的位置离讲台有点远，需要从教室后面的过道走出去。走过那条过道的时候，林清佳忍不住又朝讲台侧面看了一眼。 顾君诚还坐在那里，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侧脸线条很流畅。 有几个女生围了过去，好像在问他问题。 他抬起头，听着女生说话，然后开始解答。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林清佳离得远，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看到他说话时脸上没有什么笑容，但是态度很认真。 林清佳跟着室友走出了教室门，把那个画面关在了身后。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王婵还在兴奋地讨论着新来的助教。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王婵说。 “肯定有吧，长成那样。”李丽回答。 “那也不一定啊，下次习题课我们坐前面一点吧，可以看得清楚点。”王婵提议。 林清佳一直没有加入她们的讨论。 她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现在，他们在一个教室里了。 他是助教，她是学生。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之前那种在校园里偶然遇见的几百米，几十米，缩短到了同一个教室里的十几米，甚至几米。 她可以每周都看到他，听到他说话，看到他站在讲台上的样子。 这似乎是她之前那种偷偷观察的升级版。 变得更正式，也更近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远了。 以前，他只是校园里一个偶然遇到的好看的学长。 她可以偷偷地看他，在心里想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种距离虽然远，但是充满了各种模糊的可能性。 而现在，他是她的助教。 他们之间有了一道明确的界限。 他站在讲台上，她坐在台下。 这种位置关系，把他们固定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她不能再把他当作一个偶然遇到的学长来看待了。 他现在有了一个具体的身份，这个身份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她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像那些女生一样，走过去问他问题。她会非常紧张，可能连话都说不清楚。 而他，大概会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对待普通学生的态度来回答她。 那种感觉，并不会比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他更好。 第一次习题课安排在下周的同一时间，同一个教室。 那天晚上，林清佳和室友们特意去得早了一点。 她们到教室的时候，里面人还不多。 王婵拉着她们直接坐到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这里好，看得最清楚。”王婵满意地说。 林清佳坐在第一排，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这个位置离讲台太近了。 学生们陆续进来，教室很快就坐满了。 很多女生，显然都和王婵有一样的想法。 顾君诚准时走进了教室。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看起来比上次更严肃一些。 他直接走到讲台后面，连接好自己的电脑，打开了投影仪。 “大家好，今天由我来给大家讲习题。”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开始了讲课。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传遍整个教室。 他的讲课风格和那个老师不一样，他语速不快，条理很清晰。他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林清佳坐在第一排，不得不抬头看着他。 他站在讲台上，显得更高了。 他讲课的时候很专注，眼睛大部分时间看着屏幕或者自己的电脑，偶尔会扫视一下下面的学生。 当他目光扫过第一排的时候，林清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放轻了。 他讲了一道关于二进制转换的题目。 这道题林清佳之前自己做的时候有点不明白。 现在听他讲了一遍，好像清楚了一些。 “这道题大家听懂了吗？”顾君诚讲完，抬起头问下面。 下面有稀稀拉拉的声音说“听懂了”。 顾君诚点了点头，准备讲下一题。 “学长，这里我还是不太明白。”一个坐在林清佳旁边隔着一个座位的女生举起了手。 是王婵。 顾君诚的目光转向王婵，“哪里不明白？” 王婵指着自己的书上的一个地方，“就是这里，为什么是这样转换的？” 顾君诚从讲台上走下来，走到王婵的身边，弯腰去看她指的地方。 他离得很近，林清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很淡的，清爽的味道，像是肥皂或者洗衣液的味道。 他耐心地又给王婵解释了一遍，用语和刚才在讲台上差不多。 “哦，明白了，谢谢学长。”王婵笑着说。 顾君诚点了点头，直起身，走回了讲台。 整个过程，林清佳都僵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敢动。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热。 习题课继续进行。 顾君诚又讲了几道题。 然后他说：“现在给大家二十分钟时间，做一下屏幕上这几道练习题，做完可以互相讨论，也可以上来问我。” 教室里响起一阵翻书和拿笔的声音。 林清佳看着屏幕上的题目，开始低头做题。 这些题目对她来说还是有难度，她做得很慢。 她听到旁边有同学在小声讨论，也听到有学生走上讲台去问顾君诚问题。 他解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她遇到一道题卡住了，怎么也想不出来。 她抬起头，看着讲台。 顾君诚正在给另一个学生讲解，表情还是很认真。 她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也上去问一下。 这是一个合理的，可以和他说话的机会。 她挣扎了很久。 眼看着二十分钟就要过去了，她终于鼓起勇气，拿起书和笔，站起身，朝着讲台走去。 她走到讲台边，站在旁边等着。 前面还有一个学生在问问题。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跳得厉害。 前面的学生问完走了。 轮到她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把书摊开在讲台上，指着那道她不会的题目，声音很小地说：“学长，这道题……我不太会。” 顾君诚转过头，看向她指的地方。 他的目光在题目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抬起眼，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就像看任何一个普通的学生一样。 “这道题是这样的。”他拿起一支笔，在草稿纸上一边写一边讲起来。 林清佳努力集中精神去听他说的话。 但是她的注意力很难集中。 他离她这么近，她能看到他低垂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还有他握着笔的，手指很长的手。 他讲完了，抬起头问她：“明白了吗？” 林清佳其实还有点迷糊，但是她不好意思再说没明白，只好点了点头，“嗯，明白了，谢谢学长。” 顾君诚没再说什么，把笔放下，目光转向她身后，那里可能还有其他学生在等待。 林清佳知道该走了。 她拿起自己的书和草稿纸，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走下了讲台。 回到座位上，她看着草稿纸上他刚才写的演算过程，心里乱糟糟的。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说话。 距离迎新那天，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他果然不记得她了。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熟悉或者疑问的神色。 对他来说，她只是今天众多问他问题的学生中的一个，没有任何特别。 第5章 第 5 章 她得到了和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甚至和他说了话。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像她之前想象的那样开心或者激动。 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失落。 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似缩短了，实际上却因为这种固定的身份差异，变得比以前更加不可逾越。 他是助教，她是学生。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遥远的关系。 剩下的半节课，林清佳听得浑浑噩噩。 下课铃响的时候，她立刻收拾好东西，跟着室友快步离开了教室。 她不想再留在那里，看着他被其他学生包围的样子。 走在回宿舍的夜风里，她默默地想，也许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反而更好一些。 至少那样，在她的想象里，他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平等的可能性。 而现在，连那一点点可能性，好像也消失了。 时间过得很快，大一上学期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天气渐渐变冷，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 同学们都穿上了厚衣服。 林清佳的生活还是老样子。 上课，去图书馆，和室友一起吃饭。 只是她的心里，多了一个目标。 这个目标，和顾君诚有关。 自从计算机课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固定的联系点之后，林清佳发现自己想要靠近他的想法，变得更具体了。 不再只是满足于远远地看着，或者偷偷记下他的喜好。 她想要一种更实在的，能够让她感觉自己离他近一点的方式。 她想到了成绩。 学校里每个学期结束，都会公布优秀学生的名单。 名单会贴在教学楼下面的公告栏里。 名单分为几种，有每个班级的前几名，有整个专业的前几名，还有获得奖学金的学生名单。 林清佳知道，顾君诚是研究生，他的名字肯定不会出现在本科生的名单里。 但是，她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 如果顾君诚在那个名单上，而她的名字也能够出现在那个光荣榜上，哪怕只是班级的小名单上，是不是也算是一种靠近？ 就好像，他们的名字，虽然不在同一张纸上，但至少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公告栏里。 对于别人来说，这毫无意义。 但是对于林清佳来说，这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努力。 她还想到了更远一点的事情。 她听说，顾君诚所在的物理学院，和他们文学院，有一个联合的课题组。 那个课题组好像需要一些文科生帮忙处理文字资料和数据录入的工作。 当然，这种机会一般只会给成绩比较好的学生。 如果她的成绩足够好，是不是也有可能，有机会进入那个课题组？ 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经常见到他了？ 这些想法，像一点点小火苗，在她心里烧了起来。 她决定要拼命学习。 她给自己定下了目标，这个学期期末考试，她要考到班级前三名。 这并不容易。 林清佳成绩算中上，但不是顶尖。 而且大学里的学习方式和高中不一样，更多要靠自己主动去学。 课程也多。 但是她没有退缩。 她开始把自己的时间表排得满满的。 每天早上，她不再睡懒觉。 几乎都是第一个起床，轻手轻脚洗漱完毕后，她就抱着书去教学楼找一个空教室自习，或者去图书馆。 早上头脑清醒，她用来背英语单词，或者看需要记忆的文学理论。 上午上完课，吃完午饭，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和室友慢慢走回宿舍休息。 她直接去图书馆，找个位置坐下，复习上午上课的内容，或者预习下午要上的课。 有时候实在困了，就在桌子上趴着睡十几分钟。 下午的课结束后，她也是匆匆吃完晚饭，就又回到图书馆或者自习室。 一直学到晚上十点，图书馆闭馆的音乐响起，她才收拾东西回宿舍。 回到宿舍，她也不会立刻休息。 她还会再看一会儿书，做一会儿作业，直到十一点宿舍统一熄灯。 她的室友们都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王婵说：“林清佳，你最近怎么这么用功啊？太拼了吧。” 李丽也说：“是啊，感觉你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学习。” 张悦倒是没说什么，她自己也学习很努力。 林清佳只是笑笑，说：“大学还是要好好学习嘛，不然以后怎么办。”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那个关于公告栏，关于课题组，关于顾君诚的想法。 学习是很辛苦的。 特别是当别人在玩，在休息，在看电影逛街的时候，你却要坐在教室里，对着枯燥的课本和笔记。 有时候，林清佳也会觉得累，觉得烦。 特别是遇到很难的题目，怎么也想不通的时候。 或者背诵的内容太多，总是记不住的时候。 有一次，她在背书，那几个作家的作品跟名字，她老是记混，眼看着宿舍就要熄灯了，她心里又急又气，感觉自己很笨，差点把笔扔了。 她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觉得很沮丧。 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顾君诚。 想起他站在讲台上，冷静地讲解计算机题目的样子。 想起他在图书馆，专注地看着厚厚的外文书籍的样子。 她想，他那么优秀，能够考上研究生，能够成为助教，一定也是经过了非常努力的学习。 他一定也遇到过很多难题，但是他都克服了。 那么，她也可以。 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翻开教材，一点一点耐心记了起来。 有时候，在学习的间隙，她也会允许自己放松一下。 她的放松方式，就是去想他。 她会想象，如果她的名字真的出现在优秀学生名单上，他会不会偶然看到？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呢？ 她还会想象，如果她真的能进入那个课题组，第一次去参加组会的时候，他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他会记得她是那个问他计算机题目的女生吗？ 他会不会对她有一点印象？ 这些想象，像是一点甜甜的奖励，支撑着她度过那些枯燥的学习时间。 她也并没有完全放弃偶遇他的习惯。 只是现在，她把这些偶遇，也变成了学习计划的一部分。 比如，她知道他周六下午常去打球。 那么，她会在周六下午学习效率不高的时候，去操场走几圈，看看他打球。 看他充满活力的样子，她自己好像也获得了一些能量，然后回到图书馆继续学习。 比如，她知道他常去图书馆三楼。 那么，她有时候也会去三楼学习。 当然，她不会坐在他附近，她会找一个离他比较远，但是又能看到那个位置的地方。 看到他坐在那里认真学习，她也会督促自己更加专注。 她把他当成一个榜样，一个目标。 时间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努力学习中过去。 期末考试周终于来了。 考试周的气氛总是很紧张。 图书馆和自习室每天都坐满了人，去晚一点就找不到位置。大家走路都匆匆忙忙，脸上带着焦虑。 林清佳按照自己的复习计划，一门一门地准备。 她把自己整理的笔记看了一遍又一遍。 考试的那几天，她每天早早起床，吃好早饭，提前到考场外等候。 考试的时候，她认真答题，仔细检查。 当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林清佳放下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结果如何，她已经尽力了。 考完试，就是寒假了。 学生们都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回家。 林清佳也买了回家的火车票。 在离开学校的前一天，她特意去了一趟教学楼下放公告栏的地方，心里祈祷下学期能看到自己的名字。 寒假结束了，新的学期开始。 开学没过几天，上学期的优秀学生名单就贴出来了。 红色的纸张，上面写着黑色的字。 林清佳站在公告栏前，有点紧张地寻找着。 先找到了文学院的名单，然后找到了他们班级的名单。 她的目光从上到下，一行一行地扫过。 突然，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林清佳。 她的名字，赫然排在班级名单的第三位。 那一刻，林清佳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几乎要跳起来。 她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名字看了很久，好像不敢相信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看着公告栏上其他的名单，那些陌生的名字和院系。 她找到了顾君诚的名字，在很偏的一个小角落。 她心里想，现在，她的名字和顾君诚的名字，虽然不在同一张纸上，但终于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 这个她每天都会经过的公告栏。 这对于别人来说，什么都不算。 但是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这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朝着他靠近的第一步。 她拿出手机，对着公告栏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小块地方，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她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没有给任何人看。 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一个人的胜利。 她转身离开公告栏，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寒冷的风吹在脸上，她也不觉得冷了。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是至少，她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那一点点，为了靠近他而点亮的光。 她相信，只要她继续努力，变得更优秀，总有一天，她可以真正地，走到他的身边，让他看到自己。 第6章 第 6 章 春天来了，天气慢慢变暖，树开始发芽，草地上也有了绿色。 林清佳大一下学期的生活，和上学期差不多，还是每天忙着学习。 有一天下午，她没有课，想去图书馆找一本参考书。 那本书比较冷门，图书馆一楼和二楼的开放书架都没有找到。管理员告诉她，那本书可能存放在图书馆顶楼的书库里，顶楼的书库一般不对学生开放，需要老师批条子才能进去。 林清佳有点失望，只好离开图书馆。 她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在图书馆周围随便走走。 图书馆旁边有一栋比较旧的实验楼，看起来很少人用。 她看到实验楼侧面有一个铁制的楼梯，可以直接通到楼顶。 她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个楼梯。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突然很想上去看看。 楼梯是露天的，有点锈，但是很结实。 她一步一步往上走，楼梯发出轻微的响声。 走到顶楼，有一个小门，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眼前一下子开阔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天台，水泥地面，很干净。 天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但是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大半个校园。 她看到远处一排排的教学楼，红色的砖墙。 看到更远处的学生宿舍楼，密密麻麻的窗户。 看到操场上像小蚂蚁一样在运动的人们。 看到校园里纵横交错的小路，和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 风吹过来，把她的头发吹乱了。 但是感觉很舒服。 她走到天台的边缘，那里有半人高的护栏。 她扶着护栏，继续向远处看。 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了某个方向。 在图书馆的后面，有几栋比较新的楼，那是研究生和教师们的实验区。 其中一栋楼，她记得听王婵说过，是物理学院的高年级学生和研究生用的实验楼。 在那栋楼的四楼，有一排窗户。 其中一扇窗户后面，好像是一个实验室。 她能看到里面有一些仪器设备的轮廓，还有几个人影在走动。 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脸。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她觉得，顾君诚可能就在那间实验室里。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站在天台上，看着那扇窗户，看了很久。 虽然她什么也确认不了，但是光是想到他可能就在那里，离她不算太远的地方，在做着他的实验，研究着他的课题，她就觉得心里很安静，很踏实。 从那以后，这个天台就成了林清佳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每当她学习累了，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只是单纯地想他的时候，她就会跑到这个天台上來。 她发现，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 那栋旧实验楼本来就很少人用，这个天台更是几乎被遗忘了。这让她感到很安全，很自由。 她总是会走到天台边缘，扶着护栏，看向物理学院实验楼的那扇窗户。 大多数时候，那扇窗户的灯是亮着的。 她知道，他很可能在里面。 有时候，她能隐约看到有人影在窗边晃动，但是分不清是谁。 她会想象他在里面的样子。 是穿着白大褂吗？ 是在操作复杂的仪器吗？ 是在和同学讨论问题吗？ 还是一个人在电脑前写代码或者看论文？ 这些想象，填补了她对他生活了解的空白。 她也会在这里想很多自己的事情。 想自己的学习，想未来的打算，想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女心事。 她把这个天台，当成了自己的一个树洞。 一个可以让她安心地想念他，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树洞。 有时候，她晚上也会来。 晚上的天台很黑，只有远处路灯和教学楼窗户透过来的一点光。 但是空气很好，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她看着远处那扇亮灯的窗户，和天空中的星星混在一起，好像他也在那片星空里一样。 她会在这里待上十几分钟，或者半个小时。 什么也不做，就是看着，想着。 然后，等心情平静下来，或者重新充满了力量，她就再沿着那个铁楼梯走下去，回到她自己的学习和生活中去。 这个秘密，她谁也没有告诉。 连她最亲近的室友王婵和李丽都不知道。 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时间。 有一次，她期中考试有一门课考得不太理想，心情很低落。那天晚上，她又来到了天台。 她看着那扇依旧亮着灯的窗户，心里很难过。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好像还是不够好，离他还是那么远。 她对着那扇窗户，小声地说：“喜欢你为什么那么难呢？我什么时候才能靠近你呢？”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风吹过她的耳边。 但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哪怕只是说给空气听，她也觉得好受了一点。 她看着那扇窗户，心里想，他可能也遇到过很多次实验失败，或者论文写不出来的情况吧。 他是不是也会感到沮丧和压力呢？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遇到的这点困难，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加油，林清佳，你不能放弃。” 还有一次，是星期六的晚上。 她以为实验室不会有人，那扇窗户的灯应该是暗的。 但是当她走上天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那扇窗户的灯依然亮着。 他星期六晚上还在加班吗？ 是不是实验到了关键阶段？ 还是有什么难题没有解决？ 她站在那里，看着那扇孤零零亮着的窗户，心里有点心疼他。学习和研究，原来这么辛苦。 她在天台上站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好像这样，就能在远处陪着他一样。 直到那扇窗户的灯终于熄灭了，她才慢慢走下天台。 春天过去，夏天来了。 天气变得炎热。 天台被太阳晒得滚烫，白天几乎没法待人。 但是到了晚上，这里会有凉风，比闷热的宿舍要舒服很多。 林清佳还是经常在晚上过来。 她看着那扇窗户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看着季节变化，校园里的景色从一片新绿变成浓密的深绿。 这个天台，默默地见证了她的很多心情。 她的喜悦，她的失落，她的迷茫，她的坚持。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离他实验室不远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天台，有这样一个女孩，曾经在无数个白天和夜晚，远远地注视着他所在的方向。 但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这个秘密基地，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一个存放心事的地方。 也给了她一个继续努力，继续向着光亮前进的理由。 她站在天台上，看着远方，心里对未来，依然充满了模糊的，但是坚定的期待。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大二那年的十二月三十一号，也就是跨年夜。 学校里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很多学生都已经回家过年了，但是还有不少人留在学校，准备一起迎接新年。 王婵早就计划好了，她说市中心广场有跨年倒计时活动，还有烟花表演，非要拉着林清佳和李丽一起去。 张悦已经回家了。 林清佳本来不想去，她觉得人多拥挤，而且天气很冷。 但是王婵一直劝她，说跨年一定要热闹一点，留下点回忆。李丽也同意去。 林清佳最后只好答应了。 晚上八点多，她们三个人坐公交车来到了市中心广场。 这里的人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多。 简直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 广场上临时搭起了舞台，有歌手在唱歌，声音很大。 各种小吃的香味混在寒冷的空气里。 她们三个紧紧拉着手，生怕被人群挤散。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人！”王婵大声喊着，才能让旁边的人听见。 “我们往前面挤一挤吧，看得清楚点！”李丽也喊道。 林清佳被她们夹在中间，跟着人群慢慢地往前挪动。 她的个子不算高，在人群里几乎看不到舞台，只能看到前面的人的后背和脑袋。 空气有点闷，她感觉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她们花了很大力气，终于挤到了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这里能看到舞台的大屏幕，视野也开阔了一些。 “就在这儿吧！”王婵满意地说，“等一下倒计时和放烟花，这里看得清楚。” 林清佳站稳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被挤乱的衣服和围巾。 她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兴奋的年轻面孔，大家说说笑笑，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右前方不远处的一群人。 那好像是几个男生，个子都比较高。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在那几个人中间，有一个特别高的身影，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围着灰色的围巾。 那个侧脸，她太熟悉了。 是顾君诚。 他居然也在这里。 他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有男有女。 他们站在一起，正在聊天。顾君诚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心情很好。 林清佳一下子呆住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在学校的任何地方遇到他，她都不会这么意外。 但是，在这个离学校很远的市中心广场，在拥挤的人海里，她居然又看到了他。 这难道就是缘分吗？她心里忍不住这样想 第7章 第 7 章 王婵注意到了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哇！林清佳，你看那边！是不是大一时我们计算机课的助教，顾君诚学长？”王婵兴奋地摇晃林清佳的胳膊。 李丽也看到了，“真的是他哎！他和他朋友一起来的，那几个女生是他朋友吗？有没有他女朋友啊？” 林清佳没有回答。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顾君诚的方向。 看到他和其他人谈笑风生的样子，看到他那么放松，那么开心。 这是她在学校里很少见到的样子。 在学校里，他要么是严肃的助教，要么是图书馆里安静看书的学长，要么是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运动员。 而在这里，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出来玩的年轻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 时间一点点过去，距离零点越来越近。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主持人在台上活跃气氛，带领大家做游戏。 人群一阵阵欢呼。 林清佳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舞台上了。 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右前方那个身影上。 她看到他偶尔和旁边的朋友低头说话，看到他和一个男生打闹了一下，看到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她在心里计算着距离。 他们之间，大概隔着十几米，中间隔着好多层人墙。 但是，这已经比在学校里任何一次都要近了。 近到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动作，看到他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冲动。 等一下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大家都会一起欢呼，一起庆祝。那个时候，场面一定会很混乱，很热闹。 她可不可以，趁着那个时候，对着他的方向，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或者，至少用力地朝他挥挥手？ 他会不会看到？ 如果他看到了，会有什么反应？ 会认出她吗？ 会对她笑一下吗？ 还是会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念头让她变得紧张起来。 她的手心有点出汗。 她不停地设想零点到来的那一刻，她该怎么做的场景。 在心里演练着挥手的动作，甚至是喊他名字的口型。 十一点五十分，十一点五十五分…… 舞台上的主持人开始大声带领大家倒计时。 “十分钟！还有十分钟就是新的一年了！” “五分钟！大家准备好了吗？” “一分钟！让我们一起倒数！” 全场的人都沸腾了。 大家开始跟着主持人一起喊。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林清佳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紧紧盯着顾君诚的背影，准备在零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实施她的“计划”。 “十！九！八！七！……” 全场的声音震耳欲聋。 “三！二！一！新年快乐！” “砰！砰！砰！” 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绚烂夺目，照亮了整个广场。 所有人都抬起头，发出惊叹和欢呼。 就是现在！ 林清佳猛地转过头，看向顾君诚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他挥动着手臂。 她的脸上因为激动和紧张，变得很热。 顾君诚和他的朋友们也都抬起头在看烟花。 烟花的光芒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 就在林清佳挥手的时候，顾君诚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转了一下头，目光朝着她这个方向扫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漫天烟花的映照下，好像真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瞬间，林清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 她的手臂还举在空中，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最大的笑容。 然而，顾君诚的目光只是在她这个方向停留了不到一秒钟。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认出或者惊讶的神色，就像是随意地扫过一片陌生的人海。 然后，他很快就转回头，继续和他的朋友们一起看烟花了，还伸手指了指天空中最亮的一朵烟花，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他根本没有看到她。 或者说，他看到了，但是在他的眼里，她和广场上其他成千上万个陌生的面孔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背景板，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林清佳的手臂，慢慢地，僵硬地放了下来。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烟花爆炸声，人们都在笑着，跳着，互相祝福着新年快乐。 王婵和李丽也兴奋地抱在一起，对着天空大喊。 只有林清佳，呆呆地站在原地。 刚才的激动和紧张，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失落，还有一种难堪的感觉。 原来，盛大的烟花，也照不亮她一个人的角落。 在这样热闹的人群里，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她依然是一个透明的，不被看见的存在。 她看着顾君诚和他的朋友们开心地笑着，看着他们互相拍着肩膀庆祝新年。 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烟花表演还在继续，天空被染成各种颜色。 但是林清佳已经不想看了。 她拉了拉旁边还在兴奋中的王婵，大声说：“王婵，李丽，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 王婵转过头，看到林清佳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关心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人太多闷到了？” 李丽也说：“再等一会儿嘛，烟花还没放完呢。” “不了，我真的想回去了。”林清佳摇摇头，态度很坚决。 王婵和李丽对视了一眼，只好说：“那好吧，我们陪你一起回去，反正烟花也看得差不多了。” 她们三个人又开始艰难地逆着人流往外挤。 离开广场中心，走到相对安静一点的街道上，耳朵里的噪音才小了一些。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人也不少，但是没有广场上那么夸张了。她们找到了座位坐下。 王婵还在回味刚才的烟花，“真好看啊！就是人太多了。” 李丽说：“是啊。” 她们俩讨论着，林清佳一直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窗外的街道上，还有很多庆祝新年的人。霓虹灯闪烁着，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但是林清佳的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刚才那一刻的难堪和失落，还清晰地留在心里。 她觉得自己很傻，怎么会产生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以为在人群中挥挥手，就能被他看见，就能引起他的注意。 现实给了她一个冷酷的答案。 她和他之间，隔着的不只是物理的距离，还有更远的，身份和世界的距离。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着。 林清佳把额头靠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闭上了眼睛。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该醒醒了。 不要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 他是天上的星星，看起来很亮，但是离她太远太远了。 她再怎么努力伸手，也是够不到的。 新的一年开始了。 也许，她也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 一个，不再总是围绕着他打转的开始。 这个跨年夜，就这样过去了。 带着烟花的绚烂，也带着她心里那份无人知晓的，冰冷的失落。 跨年夜之后，林清佳确实消沉了一段时间。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去天台，也刻意减少了在校园里“偶遇”顾君诚的次数。 她告诉自己，要放下，要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但是，有些习惯不是一下子就能改掉的。 有些心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大二下学期开始后不久，有一天，她在学校公告栏看到一则通知。 是学校教务处发的，关于选拔本科生进入教授课题组进行科研实践的通知。 通知上说，这是为了培养本科生的科研能力，提前接触学术研究。 林清佳仔细地看着通知下面的附件，那是各个课题组招募学生的名单和要求。 她的目光一行一行地扫过去，突然，她的心跳加快了。 她在物理学院下面的一个课题组介绍里，看到了顾君诚的名字。 不，更准确地说，是看到了他导师的名字。 那个教授是物理学院很有名的一位老师，而顾君诚是他的研究生。 通知里写着，这个课题组的研究方向是凝聚态物理，同时也需要一些文科背景的学生参与，负责项目中的文献梳理、数据整理和部分报告撰写工作。 要求是学习成绩优良，文字功底好，工作认真负责。 林清佳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她等这个机会，等了一年多。 然而现在，她的心里，两个念头在打架。 一个念头说，不要再去了，跨年夜的教训还不够吗？ 你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进了同一个课题组，又能怎么样呢？ 他依然是一个高冷的不熟悉的研究生学长，你只是一个去打杂的本科生。 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反而可能会让你更加难过。 另一个念头却说，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靠近他的机会。 一个可以让他看到你的机会。 你不是一直想变得更好，想离他更近一点吗？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难道你要因为害怕，就放弃吗？ 接近他了，才能慢慢变得熟悉啊。 她犹豫了很久。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起了自己为了成绩拼命学习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站在天台上看着那扇窗户的样子。 那些努力，那些期待，难道都要因为一次挫折就放弃吗？ 不。 她不甘心。 第二天，她找到了辅导员，详细询问了关于申请加入课题组的流程。 辅导员很支持，说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鼓励她去试试。 她又去图书馆，查了那个课题组的一些公开资料，了解他们大概在做哪方面的研究。 虽然那些物理术语她看不太懂，但她还是努力去理解他们需要文科生帮忙的部分是什么。 然后，她开始认真准备申请材料。 她写了一份详细的个人简历，重点突出自己的学习成绩和文字能力。 她还写了一份申请陈述，说明自己为什么对这个课题感兴趣，以及自己能为此做出什么贡献。 她写得很诚恳，然后把申请材料交了上去。 第8章 第 8 章 接下来就是等待。 那几天，她心里一直很忐忑。 既希望被选上，又有点害怕被选上。 一周后，她收到了邮件通知。 她通过了初步筛选，被邀请参加面试。 面试安排在那位教授的办公室里。 林清佳很紧张，她特意穿了一套看起来比较正式的衣服。 走进办公室，她看到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应该就是课题组的负责人。 而在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是顾君诚。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外套，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 他看到林清佳进来，抬头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林清佳的心一下子跳得飞快。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向教授问好。 教授很和蔼，让她坐下，然后问了她一些问题。 主要是关于她的专业，她的课程学习情况，以及她对参与科研实践的看法。 林清佳按照自己准备好的内容，认真地回答了。 她说话的时候，能感觉到顾君诚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这让她更加紧张，手心都有点出汗。 教授又问：“我们这个课题，涉及到很多物理方面的专业知识，你可能不太了解，你觉得你能胜任文献梳理和数据整理的工作吗？” 林清佳老实地回答：“物理方面的知识我确实懂得不多，但是我的学习能力很强，我可以很快地去学习和了解相关的背景知识，而且，我认为文科生的视角，有时候也能为理科研究提供一些不同的思路。” 教授听了，点了点头，看起来还算满意。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说：“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顾君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顾君诚抬起头，看向林清佳，开口问道：“你对工作量有什么预期？我们课题组平时任务比较重，可能需要占用你不少的课余时间。” 他的声音很平静，和他在计算机课上讲课的声音一样。 林清佳赶紧回答：“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我可以协调好学习和课题组工作的时间。” 顾君诚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点什么，然后对教授说：“老师，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教授对林清佳说：“好的，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你回去等通知吧，结果会通过邮件发给你。” 林清佳站起来，向教授和顾君诚道了谢，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在里面，她紧张得都快不会呼吸了。 面试的结果，又在几天后公布了。 她成功了。 她被接收进入那个课题组，成为一名编外的科研实践成员。 第一次课题组组会，是在一个小的会议室里。 林清佳提前到了，她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陆陆续续地，有其他成员进来，大部分都是物理学院的研究生，还有几个高年级的本科生。 大家都互相认识，打着招呼。 然后，顾君诚也进来了。 他和几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在靠近投影仪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没有看林清佳，或者说，他看了，但是眼神和看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教授来了之后，组会正式开始。 先是各个研究生汇报自己近期的研究进展。 他们讲的内容，林清佳大部分都听不懂。 那些公式，那些图表，对她来说像天书一样。 她只能努力地去听，去理解他们说话的逻辑，尽量记住一些关键词。 轮到讨论一些项目整体进展和后续安排的时候，教授提到了需要整理文献和录入数据的工作，然后对林清佳说：“林清佳同学，这部分工作以后就主要由你来负责，具体的要求和资料，顾君诚会跟你对接。” 林清佳连忙点头：“好的，老师。” 她看向顾君诚，顾君诚也对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组会开了一个多小时。 散会后，大家都收拾东西离开。 林清佳看到顾君诚在和教授说话，她就等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顾君诚和教授说完话，走了出来。 看到林清佳还在，他停下脚步。 “学长，”林清佳有点紧张地开口，“关于文献整理和数据录入的工作……” “嗯，”顾君诚从背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林清佳，“这里面有一些基础的文献资料和我们之前的部分数据，你先看一下，熟悉一下。具体要求我发你邮箱，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他的语气很公事公办，没有什么温度。 “好的，谢谢学长。”林清佳接过U盘，小心地放好。 “那就这样。”顾君诚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林清佳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手里紧紧握着那个U盘。 虽然他的态度很平淡，虽然他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工作。 但是，这毕竟是一个开始。 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可以听到他说话，甚至可以和他有工作上的联系。 这比她之前那种只能远远看着的日子，已经前进了一大步。 她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前面的路还很长。 但是，她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朝着他的世界，迈出了实实在在的一步。 她握紧了手里的U盘，心里充满了新的动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清佳在课题组的工作也逐渐上手。 她花了很多时间去阅读那些晦涩的物理文献，努力理解那些专业术语和图表含义。 她整理数据的效率也越来越高。 她和顾君诚的接触，也仅限于工作。 他通过邮件把任务发给她，她完成后发回去。 偶尔在课题组开会前后，她会遇到一些具体问题，需要当面问他。 每次和他说话，林清佳还是会紧张。 顾君诚的回答总是很简洁，直接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多余的闲聊。 他的态度一直很平静，保持着学长和项目负责人的距离。 林清佳并没有因此感到气馁。 能够这样定期见到他，和他说上几句话，她已经很满足了。她把这些短暂的接触，都当作是珍贵的时刻。 转眼间，一年过去，林清佳已经大三下学期了。 顾君诚也到了研三的下学期，马上就要结束研究生课程，进入更深入的研究阶段或者考虑毕业去向。 这一年来，林清佳始终不敢前进一步。因为顾君诚总是表现得冷冷清清清心寡欲，似乎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一心搞他的研究。 林清佳性格太内向，也太胆小了。 她给自己洗脑说，这样也不错。 至少可以经常见面，还能说说话。 而且有时候其他人会跟他开玩笑，问他怎么不找女朋友，他总说现在还是专注学业。 这让林清佳更是不敢乱来。 最近，课题组里总会听到其他研究生议论，说顾君诚师兄很优秀，可能毕业后会直接出国读博，或者进入很好的研究机构。 这些议论让林清佳心里有些着急。 时间不多了。 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心里那个埋藏了很久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她想要告白。 告诉他，她喜欢他，从大一开学那天就开始了。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害怕，但又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 她知道这很冒险。 他很可能拒绝她。 那样的话，他们之间现在这种虽然平淡但至少能见面的关系，可能都无法维持了。 她会非常尴尬，可能再也没有勇气来课题组了。 但是，如果不告诉他，她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她不想等到他毕业离开，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才来懊悔自己当初的怯懦。 她决定，要在他研三结束之前，找一个机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这个决定让她接下来的日子，充满了紧张。 她开始悄悄地准备。 与其说是准备，不如说是在心里反复排练。 她对着宿舍的镜子练习。 练习怎么开口，用什么语气，说什么话。 “顾君诚学长，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学长，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我喜欢你，从大一开学你帮我拿行李的那天开始。” 她试了很多种开场白，都觉得不够好。 不是太直接就是太含蓄。 她还想好了地点和时间。 她不想在课题组那种正式的地方，也不想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 她听说，这学期结束的时候，课题组可能会有一个小型的聚餐，算是给研三学生送行。 她觉得，那也许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聚餐之后，也许可以找个机会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这个计划，成了她心里最大的秘密。 她谁也没有告诉，连王婵都没有说。 她知道王婵肯定会劝她慎重，或者会兴奋地给她出主意，但她想靠自己来完成这件事。 在等待聚餐通知的日子里，林清佳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 有时候，她会充满信心，觉得他也许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毕竟，她在课题组工作一直很认真，他应该能看到她的努力。 有时候，她又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觉得他那么优秀，怎么可能看得上平凡普通的自己。 她开始注意一些小细节。 她去理发店稍微修剪了一下头发。 她翻遍了自己的衣柜，想着聚餐那天该穿哪件衣服。 她甚至偷偷买了一支新的口红，是淡淡的橘红色，希望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一点。 这些行为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但又忍不住去做。 她手机备忘录里，那些关于顾君诚的零星记录，她很久没有打开看了。 现在，那些记录似乎不再重要了。 她想要的是一个真实的，明确的答案。 在课题组开会的时候，她偷偷观察顾君诚。 看他说话的样子，看他认真听别人汇报的样子。 她试图从他的表情和眼神里，找到一点点可能对她不一样的迹象。 但是，没有。 他对待她和对待课题组里其他成员，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同样的平静，同样的有距离感。 这让她刚刚建立起的一点信心，又动摇了。 有一次，课题组开会结束后，大家陆续离开。 林清佳收拾东西稍微慢了一点，会议室里只剩下她和正在整理电脑的顾君诚。 第9章 第 9 章 她心跳得厉害，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她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 “学长。” 顾君诚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带着询问。 “那个……学长，你研究生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她问了一个比较普通的问题，没敢直接说出来。 顾君诚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应该会继续读博吧，还在申请学校。” “哦……那很好啊。”林清佳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嗯。”顾君诚点了点头，继续收拾他的东西，没有再说话。 林清佳站在原地，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那，学长再见。” “再见。” 她走出会议室，心里有些失落。 刚才那一刻，她明明可以再说点别的，可以把话题引向更个人的方向，但是她退缩了。 她责怪自己胆子太小。 距离学期结束越来越近。 课题组聚餐的通知终于下来了，定在这个星期五晚上，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 得到消息的那天，林清佳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她既期待那天的到来，又害怕那天的到来。 星期四晚上，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预演明天的场景。 聚餐时该坐在哪里，该怎么表现，聚餐后该怎么自然地找机会和他单独说话，该怎么开口。 她设想了好几种他可能有的反应。 最好的情况，是他接受了。 最坏的情况，是他礼貌地拒绝。 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感到惊讶，然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无论哪种结果，她都要去面对。 她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新建了一个条目。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写下了她准备对他说的话。 她写得很快，不加思索，把憋在心里两年多的话都倾泻了出来。 写完之后，她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然后，她删掉了。 她不需要备忘录。 这些话，她已经在她心里重复了无数遍，早就刻在脑子里了。 她锁上手机，闭上眼睛。 明天，就是明天了。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把她积攒了两年的勇气，全部用出来。 她告诉自己，林清佳，你可以的。 不要害怕。 至少，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带着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已经站到了他面前，说出了那句“我喜欢你”。 星期五终于到了。 林清佳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内容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中午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她脑子里反复想的都是晚上聚餐的事情。 下午，她早早回到宿舍，开始洗澡洗头，仔细地打扮自己。她换上了那件她挑选了好久的连衣裙，裙子是新买的，花了她平时省下来的不少钱。 她穿上平时很少穿的小皮鞋，还涂上了那支新买的橘红色口红。 她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把头发梳了又梳，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王婵看到她这样，好奇地问：“林清佳，你今天晚上有约会啊？打扮得这么漂亮。” 林清佳心里一紧，连忙摇头：“没有，就是课题组聚餐。” “课题组聚餐你这么认真打扮？”王婵不太相信，“该不会是……为了某个人吧？” 林清佳的脸一下子红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王婵看她这样，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着说：“加油哦！” 下午六点，林清佳出发去餐厅。 那家餐厅离学校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她到的时候，课题组的人已经来了大半。 大家围着一个大圆桌坐着，正在聊天。 林清佳一眼就看到了顾君诚。 他坐在靠近里面的位置，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看起来比平时更清爽。 他正在和旁边的师兄说话。 林清佳找了个靠近门口的空位坐下，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顾君诚。 她坐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心有点湿。 人陆续到齐了。 教授也来了，大家开始点菜。 气氛很热闹，研究生们互相开玩笑，聊着实验和毕业的事情。 林清佳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地笑一下。 她注意到顾君诚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和旁边的人有说有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微微弯起来，很好看。 菜上来了，很丰盛。 大家开始吃饭，互相敬酒。 林清佳不太会喝酒，只喝了一点果汁。 她吃得很少，心里一直在盘算着等一下该怎么找机会。 她看到有几个师兄师姐去给顾君诚敬酒，祝他毕业顺利。 顾君诚都笑着接受了，也喝了一点酒。 林清佳看着，心里想，等一下聚餐快结束的时候，她也去找他敬酒，然后顺势可以约他出去单独说几句话。 这个计划在她脑子里过了很多遍。 聚餐进行到一半，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聊天的话题也更随意了。 教授因为有事先走了，剩下的都是学生，气氛更加轻松。 就在这时，顾君诚站了起来，他轻轻敲了敲酒杯，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家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顾君诚脸上带着一点笑容，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高兴。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有一件事想告诉大家。”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林清佳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君诚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然后落在了他旁边的一个女生身上。 那个女生也是物理学院的研究生，叫陈怡萱，林清佳在课题组见过几次，她长得挺漂亮，性格看起来也很温和。 顾君诚伸出手，很自然地搂住了陈怡萱的肩膀。 陈怡萱的脸有点红，低着头笑。 顾君诚看着大家，声音很清晰地说：“我和陈怡萱，我们在一起了，今天正式跟大家公布一下。” 桌上安静了一秒钟，然后立刻爆发出更大的喧闹声。 “哇！真的假的！” “恭喜啊顾君诚！陈怡萱！” “藏得够深的啊你们！”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大家纷纷起哄，笑着祝福他们。 有人开始敲杯子，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顾君诚笑着摆了摆手，陈怡萱害羞地把脸埋得更低了。 整个桌子的人都沉浸在惊讶和喜悦的气氛里。 只有林清佳，一个人僵在原地。 她感觉好像有人在她头顶浇下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那些喧闹声好像隔着一层膜，变得模糊不清。 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顾君诚搂着陈怡萱肩膀的手，看着陈怡萱脸上幸福的笑容，看着顾君诚那带着宠溺的眼神。 这一切，像一把刀子，扎进了她的心里。 原来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原来他今天这么高兴，是因为这个。 原来她所有的计划和期待，都是一个笑话。 她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一个自作多情，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傻瓜。 她坐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脸上的表情大概是僵硬的，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像其他人一样表示祝福，但是她做不到。 她只觉得脸上的肌肉很硬，根本动不了。 她的手放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但是她感觉不到疼。 “林清佳，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坐在她旁边的同学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小声问她。 林清佳猛地回过神，她低下头，避开同学的目光，声音有点发抖地说：“没什么，可能有点头晕。” 她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桌子上，大家还在围着顾君诚和陈怡萱起哄。 他们俩在大家的怂恿下，喝了一杯交杯酒，又引起一阵笑声。 林清佳看着这一幕，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只想立刻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 她拿出手机，胡乱刷着，掩饰自己的情绪。 聚餐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结束了。 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有些人约着再去唱卡拉OK，顾君诚和陈怡萱也被大家推着一起去。 林清佳以头晕不舒服为由，婉拒了所有的邀请。 她一个人默默地走出餐厅。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冷。 她抱紧了胳膊，慢慢地沿着街道往学校走。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愤怒，只是空荡荡的。 她走了很久，才回到宿舍。 宿舍里没有人，王婵和李丽可能出去玩了。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直到这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才猛地涌了上来。 心脏的位置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痛得她无法呼吸。 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一开始是无声的，然后变成了压抑的哭泣。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里，哭得全身都在发抖。 两年多。 从大一到大三。 她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心事，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乌有。 她以为她一步步在靠近他，其实她从来就没有走进过他的世界。 他早就有了自己的轨道，自己的幸福。 而她，只是一个在轨道之外，默默仰望的，无关紧要的人。 她哭了很久，直到眼泪好像流干了，才慢慢地停下来。 她坐在地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又被一种沉重的失落填满了。 她知道，她的暗恋，到此为止了。 从今天起，她必须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起来，埋到一个没有人知道，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再去触碰的地方。 她站起身，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 该结束了。 她回到书桌前，拿出笔记本，开始写明天要交的作业。 她写得很慢，但是很认真。 她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让自己不再去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从这一刻起，她告诉自己，林清佳，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一个，不再有顾君诚的生活。 想到那个画面我都觉得窒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第二天是星期六。 林清佳很晚才起床。 她感觉眼睛有点肿，头也很沉。 宿舍里只有李丽在看书，王婵大概又出去玩了。 李丽看到林清佳起来，打了个招呼：“醒啦？你昨天几点回来的？我们回来都没看见你。” 林清佳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回来挺晚的。” 她不想多说话，拿起脸盆和毛巾去水房洗漱。 用冷水洗了脸，感觉精神稍微好了一点，但眼睛还是能看出来哭过的痕迹。 回到宿舍，她默默地整理床铺，然后把昨天穿的那条连衣裙仔细叠好，放进了衣柜最里面。 她不想再看到这条裙子了。 做完这些，她坐在书桌前，发呆。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昨天晚上的画面。 顾君诚站起来宣布他和陈怡萱在一起时脸上的笑容，他搂着陈怡萱肩膀的手，还有桌上其他人的起哄和祝福。 她的心又揪了一下。 她用力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 已经决定要放下了。 她打开电脑，想找点事情做。 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是课题组发来的，关于下周组会的安排和需要提前阅读的资料。 他们还要做很多收尾工作，一直到彻底结束。 然而看到这封邮件，林清佳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还要去课题组吗？ 去了，就会看到顾君诚。 看到他和陈怡萱在一起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坦然面对。 她盯着电脑屏幕，想了很久。 最后，她回复了邮件。 邮件里说，她最近课程压力比较大，可能需要更多时间准备考试和论文，申请暂时减少在课题组的工作量，希望学长学姐能理解。 她没有直接说退出，但她知道，这基本上就是退出课题组的意思了。 发出邮件，她感觉心里轻松了一点，但同时也空了一块。 毕竟，她在课题组也待了不短的时间，付出过努力。 现在就这样离开，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 但是，她必须这样做。 她需要彻底地从有他的环境里抽离出来。 从那天起，林清佳开始有意识地避开所有可能遇到顾君诚的地方。 她不再去图书馆三楼他常坐的那个区域。她改去四楼或者五楼，或者直接去教学楼的自习室。 她不再去第二食堂吃拉面。即使室友想去，她也会找借口去别的食堂，或者打包回宿舍吃。 她不再在星期六下午去操场。 如果想去散步，她会选择在晚上，或者去校园里别的地方。 她也不再偷偷跑去那个天台了。 那个曾经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基地，现在只会让她想起那些自作多情的日子。 她的生活好像一下子缩小了很多。 每天就是宿舍，教室，食堂，还有图书馆的其他楼层。 三点一线，简单而规律。 她把自己的时间都用学习和社团活动填满。 她报名参加了另一个文学评论的社团，开始写更多的文章。她努力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偶尔，她还是会在校园里远远地看到顾君诚。 有一次，她看到他和陈怡萱一起在食堂吃饭。 陈怡萱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他笑着接受了。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说话，看起来很亲密。 林清佳立刻转过身，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食堂。 还有一次，她看到他们俩手牵手在校园里散步。 傍晚的风吹着，陈怡萱的头发飘起来，顾君诚侧过头看着她笑。 林清佳停下脚步，等他们走远了，才继续往前走。 每一次看到这些画面，她的心里都会像被针扎一样，痛一下。 她像一只受了伤的蜗牛，迅速地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和那个会让她受伤的世界隔离开来。 她删除了手机备忘录里所有关于顾君诚的记录。 那些她曾经小心翼翼收集起来的碎片，现在看起来既可笑又可怜。 她甚至想把脑子里关于他的记忆也一起删除，但是做不到。 她只能尽量不去想。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天气越来越热，学期接近尾声。 大三结束了。 暑假到来，学生们纷纷离校。 林清佳也收拾行李回家了。 这个暑假，她打算好好陪陪家人，顺便开始准备大四的毕业论文和考研的事情。 她想要考研究生，去另一个城市，另一所学校。 她想要一个全新的环境，一个完全没有顾君诚痕迹的地方。 她需要一次彻底的告别，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和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告别。 火车开动，窗外的校园越来越远。 林清佳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心里默默地想，再见了， 顾君诚学长。 再见了，我长达三年的，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她的暗恋，正式落幕。 而她的人生，还要继续向前。 暑假结束了，林清佳升入了大四。 大四学年的气氛和之前完全不同。 课程少了很多，但每个人都很忙。 大家面临着不同的选择，找工作，考研，考公务员，出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虑和不确定。 林清佳很早就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她要考研。 她报考的是南方一所重点大学的中文系。 那所学校离她现在读的大学很远，坐火车要一天一夜。 她选择那里，一方面是因为那所学校的中文专业确实很好，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想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去一个全新的环境。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考研复习中。 她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 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去教学楼找一个空教室背书。 上午看政治和英语，下午看专业课。 晚上做真题和整理笔记。 她每天学习超过十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她的室友们也有了各自的方向。 王婵决定回家乡找工作，已经开始投简历和参加笔试。 张悦保研成功了，相对轻松一些，经常在宿舍看剧或者出去玩。 李丽也在准备考研，但她报考的是本校，经常泡在图书馆。 大家都很忙，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很多。 宿舍里经常是安静的，只有翻书和敲键盘的声音。 林清佳很享受这种忙碌和充实。 高强度的学习让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那些关于顾君诚的回忆，被她深深地压在心底，轻易不去触碰。 她偶尔还是会从别人那里听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有一次，王婵在宿舍说：“哎，你们还记得那个物理学院的助教，顾君诚学长吗？我听说他和他女朋友陈怡萱，都申请到国外同一所大学读博，好像一毕业就走了。” 李丽接话：“真的啊？那挺好的，两个人一起出国，互相有个照应。” 林清佳正在背英语单词，听到这些话，笔尖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她继续看着书本，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王婵又说：“是啊，郎才女貌，还挺让人羡慕的。” 她们又聊了几句别的话题，林清佳一直沉默着。 等她们聊完了，林清佳才放下笔，起身去倒水。 她看着窗外，心里没有什么波澜。 听到他和陈怡萱一起出国的消息，她并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特别难过。 好像那已经是离她很遥远的事情了。 她和他，就像两条曾经短暂交汇过的线，现在正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延伸，越离越远。 这样也好。 她心想。 考研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林清佳的压力越来越大。 有时候会失眠，有时候会因为一道做不出的题目而烦躁不安。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她知道，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必须坚持下去。 考试那天终于来了。 考场设在一所郊区的附属中学。 林清佳提前一天住在考点附近的宾馆。 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复习，一个人去考场。 考场上很安静，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林清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认真答题。 两天的考试结束后，她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回到宾馆，她睡了整整一天。 考完试就是寒假。 林清佳回家等成绩。 那段时间很难熬。 她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 她不敢对答案，怕影响心情。 只能每天帮妈妈做做家务，看看闲书，或者和高中同学聚一聚，尽量分散注意力。 过年的时候，家里很热闹。 亲戚朋友来拜年，都会问她毕业后的打算。 她只能说在等考研成绩。 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高考结束等成绩的那种状态，焦虑又期待。 正月十五过后，考研成绩终于可以查询了。 那天早上，林清佳很早就醒了。 她坐在电脑前，心脏跳得很快。 输入准考证号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网页跳转，成绩显示出来。 她屏住呼吸，一行一行地看过去。 政治，英语，专业课一，专业课二，总分。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总分上。 一个比她预想还要高一些的分数。 她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妈！我考的很好！” 妈妈从厨房跑过来，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分数，也高兴地笑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女儿能行！” 林清佳抱着妈妈，开心地笑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轻松。 接下来的日子，她顺利通过了复试，收到了那所南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大四下学期，基本上没什么课了。 主要就是写毕业论文。 林清佳的毕业论文选题是关于现代文学中的女性形象。 她写得很认真，经常去图书馆查资料，和指导老师讨论。 这段时间，她过得平静而充实。 第11章 第 11 章 毕业答辩顺利通过。 然后就是拍毕业照，吃散伙饭。 班级的散伙饭上，大家都很伤感。 喝了点酒，很多同学都哭了，互相拥抱，说着祝福的话，约定以后一定要常联系。 林清佳也喝了一点酒，脸上红红的。 她和每个同学拥抱，心里充满了对大学四年的不舍，和对未来的迷茫与期待。 她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离校那天，王婵和李丽先走了。 张悦也走了。 林清佳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 她把宿舍打扫干净，把自己的床铺和桌子整理好。 然后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宿舍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四年的房间，空荡荡的，和四年前她刚来时一样。 她关上门，把钥匙交给了宿管阿姨。 拉着行李箱走在校园里，她看着熟悉的图书馆，教学楼，食堂，操场。 这里承载了她四年的青春，还有那段漫长而心酸的暗恋。 她走到教学楼下的公告栏前，那里曾经贴过她的名字。 她走到图书馆旁边，看了一眼那个旧实验楼的天台。 她走到第二食堂门口，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饭菜香。 这些地方，都曾留下过她的足迹和目光。 现在，她就要离开了。 她走到校门口，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校园。 再见了，我的大学。 她转过身，坚定地走向公交车站，没有回头。 坐在去火车站的公交车上，她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渐渐后退。她知道，一段旧的故事已经结束，而新的生活，正在前方等着她。 关于顾君诚的一切，都将被她留在这个城市，留在逝去的时光里。 他们将继续在各自平行的轨道上，走向未知的远方。 研究生的生活和本科很不一样。 课程更深，要求更高，而且更需要自己主动去学习和研究。 林清佳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 南方的城市气候温暖湿润，校园也很漂亮。 她认识了新的同学，有了新的导师。 大家都忙着上课和做自己的研究，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满。 除了学习，她还参加了学校的摄影协会，这是她以前的爱好，大一的时候她还买了一个二手相机，经常在校园里拍，也偷拍过顾君诚。 现在摄影的爱好重新捡了起来。 她喜欢用相机记录生活中的瞬间。 她很少再去想本科时候的事情。 那段漫长的暗恋，好像真的已经变成了遥远的回忆，被封存在了心底某个角落。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林清佳研究生一年级就要结束了。 暑假的时候，她导师有一个短期交流项目，是去美国一所大学进行为期三周的学术访问。 导师需要带一个学生帮忙处理一些事务和记录，林清佳因为英语好，做事认真，被导师选上了。 这是林清佳第一次出国。 她既兴奋又紧张。 办好签证，买好机票，她和导师一起踏上了去美国的旅程。 那所大学位于美国东部的一个城市。 校园很大，建筑古老而漂亮。 交流活动安排得很紧凑，听课，参加研讨会，和那边的教授和学生交流。 林清佳主要负责记录和整理资料，偶尔也需要做一些简单的翻译。 她工作很努力，导师对她很满意。 交流活动进行到第二周周末，那边大学负责接待的学生组织了一个小型的聚会，邀请来自不同国家的交流学生参加，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里。 导师让林清佳去参加，说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锻炼口语。 那天天气很好。 公园里绿草如茵，有很多学生在草地上聊天，玩游戏。 有人带来了音响放着音乐，气氛很轻松。 林清佳拿了一杯饮料，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 她看着那些不同肤色的学生，听着各种口音的英语，感觉挺新奇。 她不太擅长主动和人搭讪，就只是安静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不远处有一小群人，看起来像是中国学生。 他们围在一起，好像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林清佳没有太在意，继续喝着自己的饮料。 但是，那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林清佳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那好像是两男一女在吵架。 不，更准确地说，是那个女生在对其中一个男生大声说话，情绪很激动。 另一个男生在试图劝解。 因为有点距离，而且周围环境嘈杂，林清佳听不清他们具体在吵什么。 她只能看到那个背对着她的男生，个子很高，穿着灰色的T恤和牛仔裤。 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熟悉。 林清佳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怎么可能？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就在这时，那个面对着她的女生，突然用清晰的中文大声喊道：“顾君诚！我们完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林清佳猛地站起身，手里的饮料差点洒出来。 那个高个子的男生转过了身。 他的脸清晰地出现在林清佳的视线里。 真的是他。 顾君诚。 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瘦了一些，脸上轮廓更分明了。 眉头紧锁着，脸色很难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那个女生说什么，但那个女生，林清佳这才认出那是陈怡萱，她狠狠地瞪了顾君诚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另一个男生看了看顾君诚，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着陈怡萱走了。 只剩下顾君诚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低着头，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颓丧。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开了，继续他们自己的活动。 好像刚才那场争吵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林清佳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以及眼前这意想不到的场面惊呆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低着头，那么落寞的样子。 和她记忆中那个总是从容不迫，光芒万丈的学长判若两人。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她应该走过去吗？还是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悄悄离开？ 她正在犹豫，顾君诚好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了林清佳的脸上。 他的眼神先是有些茫然，然后好像认出了她，闪过一丝惊讶。 他们两个，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就这样对视着。 公园里的音乐声，人们的欢笑声，好像都消失了。 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无比尴尬的重逢。 林清佳看到顾君诚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想叫她的名字，但又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林清佳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但是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过了好几秒钟，林清佳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他看很不礼貌。 而且，他现在一定很不好受。 她应该离开。 把空间留给他自己。 她对着顾君诚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然后，她转过身，快步朝着公园外面走去。 她走得很快，小跑着。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也许是因为这重逢太突然，太尴尬。 也许是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这个样子的他。 她一直走到公园外面，才停下来，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大口喘着气。 脑子里乱糟糟的。 顾君诚和陈怡萱分手了。 看刚才那个情形，是陈怡萱甩了他。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吵架，还吵得这么厉害？ 但是，这和她没有关系。 她告诉自己。 他们之间的事情，早就和她无关了。 只是，看到他刚才那个样子，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微澜。 那个曾经她只能仰望的人，那个她以为永远都会闪闪发光的人，原来也会有这样狼狈和脆弱的时候。 这种感觉很陌生。 她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等心情稍微平复下来，才慢慢走回自己住的宾馆。 一路上，她的脑子里还是不时闪过顾君诚刚才那张颓丧的脸。 她告诉自己，不要想了。 这只是一个偶然。 明天，她还要继续跟着导师参加活动。 等三周交流结束，她就会回国。 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回到宾馆，林清佳的心情很久没有平静下来。 她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出现公园里的那一幕。 陈怡萱决绝离开的背影。 顾君诚一个人站在原地低着头的颓丧样子。 还有他看到自己时，那种惊讶又难堪的眼神。 她叹了口气。 第二天是星期天，没有安排活动。 导师去找老朋友了，林清佳一个人待在宾馆房间里看书。 但是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忍不住去想，顾君诚现在怎么样了？ 他一个人在国外，刚刚经历了分手，会不会很难过？ 他有没有朋友可以陪他？ 这些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她的微信好友列表里早就没有顾君诚了，大三那次聚餐后，她就默默删除了他。 现在，她当然也不可能联系到他。 她放下手机，心里有点烦躁。 傍晚的时候，她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她不想去昨天那个公园了，就沿着宾馆附近的街道随意地走。 这个城市她不太熟悉，街道两边的商店招牌都是英文。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异国他乡的风景。 走着走着，她路过一家酒吧。 酒吧的门面不大，窗户里透出昏暗的灯光。 她不经意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她的脚步停住了。 在酒吧靠窗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顾君诚。 他面前放着好几个空啤酒瓶，手里还拿着一个瓶子，正在往杯子里倒酒。 他的头发有点乱，脸色泛红，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和周围三五成群聊天喝酒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他喝了很多酒。 林清佳看得出来。 他现在的样子，和她记忆中那个总是冷静克制的学长完全不同。 林清佳站在酒吧外面，犹豫着。 她应该进去吗？还是应该装作没看见，继续走自己的路？ 她看到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然后低下头，用手撑住额头，肩膀微微塌了下去。 那个样子，看起来很孤单，也很让人……心疼。 林清佳的心软了一下。 第12章 第 12 章 她想起自己大三那次，知道他和陈怡萱在一起后，也是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偷偷哭了好久。 那种被抛弃的感觉，确实很难受。 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毕竟曾经认识。 看到他这样，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酒吧的门，走了进去。 酒吧里音乐声不大，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食物的味道。 她走到顾君诚的桌子旁边。 顾君诚好像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依旧低着头。 林清佳轻声开口：“顾君诚学长。” 顾君诚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站在面前的人是林清佳。 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林清佳，怎么是你？”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带着明显的醉意。 “我刚好路过，看到你在这里，”林清佳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喝了很多酒。” 顾君诚拿起酒瓶，又想往杯子里倒酒，但是手有点抖，酒洒出来一些在桌子上。 “喝一点，没事。” 林清佳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她伸手，轻轻按住了他还要倒酒的手，“别喝了，学长，你喝多了。” 顾君诚的手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林清佳，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脆弱和迷茫。 “她走了，”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声音低沉，“陈怡萱她……不要我了。” 林清佳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为什么……”顾君诚继续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林清佳，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感情总是这样，开始的时候都很好，为什么到最后都不长久……” 他低下头，手指用力地捏着酒杯，指节有些发白。 “我为了她……申请到这里读博……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重的鼻音，“可是她说……她说我眼里只有实验和数据……说我不关心她……说我们不适合……” 林清佳静静地听着。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顾君诚如此失控，如此直白地袒露自己的情绪。 在她过去的认知里，他永远是那个理性冷静，掌控一切的人。原来他也会为情所困，也会如此狼狈。 她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学长，你喝醉了，”林清佳再次开口，“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里？” 顾君诚摇了摇头，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不想回去，回去也是一个人……” 他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不动了。 林清佳看着他，叹了口气。 他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自己回去。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学长，走吧，我送你回去，你告诉我地址。” 顾君诚含糊地报了一个地址。 林清佳叫来了服务员，用信用卡结了账。 然后她费力地扶起顾君诚。 他很高，也很沉，几乎把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她搀扶着他，慢慢地走出酒吧。 夜晚的风一吹，顾君诚好像稍微清醒了一点，但脚步还是不稳。 林清佳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塞进后座，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对司机说了地址。 车上，顾君诚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眉头还是紧锁着。 他偶尔会含糊地说几句梦话，听不清。 林清佳坐在旁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心里很乱。 她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她更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和这个她曾经深深喜欢过的人待在一起。 出租车在公寓楼下停住。 林清佳付了车费，然后又搀扶着顾君诚下车。 根据他之前说的房间号，林清佳扶着他走进公寓楼，坐上电梯，找到了他的房间。 幸好他的钥匙就在裤兜里。 打开门，房间不大，有点乱。 桌子上堆满了书和纸张，地上放着几个还没拆的快递箱。 林清佳把顾君诚扶到床边，让他躺下。 他一沾到床，就翻了个身，好像又睡着了。 林清佳站在床边，看着他睡着的样子。 他脸上还带着醉意，呼吸有些沉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帮他把鞋子脱掉，又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做完这些，她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她回头又看了一眼。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顾君诚蜷缩在床上的身影看起来格外孤单。 她叹了口气，关上门，走回房间里。 她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决定在这里待一会儿，等他睡熟一点，或者等他酒醒一些再离开。 夜深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顾君诚平稳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声。 林清佳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感觉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一场她从来没有预料到的，离奇又让人心乱的梦。 林清佳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她不敢睡，怕顾君诚半夜不舒服或者需要什么。 房间里的灯很暗，她只能勉强看清房间的轮廓。 这是一个单人间，陈设很简单。 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 书桌上堆满了书和文件，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墙角放着几个行李箱，看起来他刚搬来不久，很多东西还没整理。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床上那个睡着的人身上。 顾君诚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他侧躺着，脸朝着她的方向。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轮廓显得比平时柔和一些，没有了白天的那种距离感。 林清佳看着他，心里很乱。 她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想起大一开学他帮她拿行李，想起在图书馆偷偷看他，想起他当助教时在讲台上讲课，想起跨年夜他淹没在人群里的背影，想起课题组聚餐他宣布和陈怡萱在一起时脸上的笑容。 那些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清晰得就像昨天刚发生一样。 而现在，这个她曾经那么遥远地喜欢过的人，就睡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 脆弱，无助，完全不像她记忆中的样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越来越深。 林清佳也开始感到困倦，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床那边有动静。 她立刻睁开眼睛。 顾君诚好像醒了。 他翻了个身，用手臂撑着想坐起来，但似乎因为醉酒后的无力，又倒了回去。 他发出一点难受的呻吟声。 林清佳赶紧站起身，走到床边，轻声问：“学长，你醒了？要喝水吗？” 顾君诚听到声音，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到站在床边的林清佳，他愣了一下，眼神里先是困惑，然后好像慢慢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林清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看你喝多了，不放心，就留下来看看。”林清佳解释道，然后转身去书桌上找水。 她看到一个杯子，拿起来感觉是干净的，就去接了一杯水端过来。 “喝点水吧。”她把水杯递给他。 顾君诚撑着坐起身，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喝水的时候，他的眉头还是微微皱着，看起来头很痛。 喝完水，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房间里气氛有些尴尬。 “现在几点了？”他过了一会儿才问。 林清佳拿出手机看了看，“凌晨三点多了。” “这么晚了……”顾君诚揉了揉太阳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关系。”林清佳说。 她看着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你好点了吗？头还痛吗？” “好多了。”顾君诚点点头，但看他揉额头的动作，显然还是在难受。 两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几分钟，顾君诚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在公园里的事情，让你看笑话了。” 林清佳连忙摇头：“没有，学长你别这么说。” 顾君诚苦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抬起头，看着林清佳，好像这时才真正注意到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说，在美国。” “我跟导师来做短期交流，三周时间。”林清佳回答。 “哦。”顾君诚点点头，“你现在在哪个学校读研？” “我在南大，读中文系。” “南大很好。”顾君诚说了一句，然后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清佳看着他这副消沉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道：“学长，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别太难过了。” 顾君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林清佳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 她站在床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又过了一会儿，顾君诚突然说：“你能再陪我坐一会儿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请求的意味。 这让林清佳无法拒绝。 “好。”她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床沿。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但这次的安静，和刚才那种尴尬的沉默不太一样，多了一丝平和。 “我和陈怡萱，”顾君诚突然开口，“我们在一起两年多，我以为我们很了解彼此，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林清佳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第13章 第 13 章 “她说我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她的感受。她说我需要她的时候才会找她，不需要的时候就把她丢在一边。”顾君诚的声音很平静，但林清佳能听出里面的苦涩，“也许她说得对，我确实……不太懂得怎么去维持一段关系。” 林清佳想起以前在课题组的时候，顾君诚确实总是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 她当时还觉得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很有魅力，却没想过，作为他的女朋友，可能会感到被冷落。 “感情需要两个人一起经营，”林清佳轻声说，“也许，你们只是不合适。” 顾君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刚来美国的时候，一切都很难，”他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了一些，“课程压力大，实验也不顺利，那段时间，真的很煎熬。” 林清佳能想象那种感受。 她刚上研究生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段适应期。 “后来慢慢好起来了，但是……”他没有说完，但林清佳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感情却出了问题。 “会好起来的，”林清佳说，“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顾君诚转过头，看向坐在地板上的林清佳。 月光照在她侧脸上，让她的轮廓显得很柔和。 “谢谢你，林清佳。”他突然很认真地说。 林清佳有些意外：“谢我什么？” “谢谢你今天陪着我，”顾君诚的声音很轻，“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林清佳摇摇头：“这没什么，我们是……校友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她差点说出“朋友”两个字，但及时改口了。 他们算朋友吗？不是。 顾君诚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犹豫，他继续说：“我记得你以前在课题组工作就很认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也没想到。”林清佳老实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主要是顾君诚在说，说他来美国后的生活，说他的研究，说他遇到的困难。 林清佳大部分时间在听，偶尔插几句话。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如此平和地，像朋友一样聊天。没有学长学妹的距离，没有助教和学生的隔阂。 林清佳发现，卸下那些光环和头衔，顾君诚其实也是一个普通人。 会脆弱，会迷茫，需要有人倾听和理解。 而顾君诚的心门，似乎也在这个夜晚，在这个他最低落的时刻，对这个他一直没怎么注意过的学妹，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清晨即将来临。 顾君诚的酒好像完全醒了，但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多了，不再像昨晚那样颓丧。 “天快亮了。”林清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我该回去了，今天上午还有活动。” 顾君诚也站起来：“我送你吧。” “不用了，你再多休息一会儿，”林清佳连忙拒绝，“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顾君诚没有坚持，他送林清佳到门口。 “谢谢你，林清佳。”在林清佳出门前，他又一次道谢，这次的眼神比之前更加真诚。 “不客气，学长，”林清佳对他笑了笑，“你照顾好自己。” 他们互相留了手机号码。 她走出公寓楼，清晨的空气很清新。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这一夜很漫长，也很特别。 她看到了顾君诚不为人知的一面，也和他有了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接触。 那个她曾经仰望的人，好像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变得真实，也变得更近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公寓楼，然后转身，走向路边去拦出租车。 回到宾馆，林清佳只休息了两个小时就起床了。 她感觉有点累，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白天跟着导师参加交流活动，她努力集中注意力，但脑子里还是会时不时闪过昨晚的画面。 顾君诚醉酒的样子，他说话的声音，还有最后在门口那道谢的眼神。 活动结束后，她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点开一看，验证信息写着：我是顾君诚。 她的心跳快了一拍。 犹豫了几秒钟，她点击了通过。 很快，顾君诚发来了消息：【昨晚真的谢谢你，没耽误你的正事吧？】 林清佳回复：【我没事，活动都正常参加了，你呢？头还痛吗？】 顾君诚：【好多了。昨天太失态了，抱歉。】 林清佳：【没关系。学长你没事就好。】 对话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 林清佳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偶尔会发几条消息。 都是很简单的问候，或者顾君诚问她交流活动顺不顺利，需不需要他帮忙介绍校园什么的。 林清佳都客气地回应了。 交流活动进行到最后一周。 周末的时候，顾君诚又发来消息，问林清佳有没有时间，他想请她吃顿饭，算是感谢她那天的帮忙，也当做为她送行。 林清佳答应了。 吃饭的地方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环境很安静。 顾君诚看起来比前几天精神多了，穿着干净的衬衫，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 只是眼神里还带着点儿疲惫。 他们点了菜，一边吃一边聊天。 这次聊的话题轻松了很多。 顾君诚问起林清佳研究生的生活，问她在南方适不适应。 林清佳也问了他一些关于博士研究的事情。 气氛很融洽，就像普通朋友聚餐一样。 吃完饭，天色还早。 顾君诚提议在校园里走走，林清佳同意了。 傍晚的校园很美，夕阳把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沿着一条林荫道慢慢走着，偶尔有跑步的学生从身边经过。 “下周末就要回国了吧？”顾君诚问。 “嗯，周日下午的飞机。” “时间过得真快。”顾君诚感叹了一句。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林清佳的心里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等她回国，他们又将相隔万里，可能再也不会有交集。 那些埋藏了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又要像大学时那样，无声无息地烂在心里吗？ 她不甘心。 特别是经过这几天，经过那个晚上的相处，她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一些。 她看到了他的脆弱，也看到了他温和的一面。 这让她心中的那份喜欢，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真实，更加难以割舍。 她想要告诉他。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说出来。 否则，她一定会后悔。 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 然而她看着顾君诚的侧脸，心里的话在嘴边打转，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她觉得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他才刚分手没多久，而且自己马上就要走了。 她只是点点头，轻声说：“是啊，过得真快。”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顾君诚把林清佳送回了宾馆。 在门口，他说：“路上小心，回国后保持联系。” 林清佳说：“好，学长你多保重。” 回到房间，林清佳心里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释然。 能和他有这样一段短暂的相处，她已经很满足了。 周日，林清佳跟着导师去了机场，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在飞机上，她看着窗外的云层，心里想着顾君诚。 她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但她希望至少能做朋友。 回国之后，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上课，做实验，写论文，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刚开始，她和顾君诚只是偶尔在微信上聊几句。 有时是林清佳看到美国的有趣新闻发给他，有时是顾君诚问她最近怎么样。 渐渐地，他们聊天的次数多了起来。 顾君诚好像慢慢从分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话也变多了。 他会跟林清佳讲他研究的进展，吐槽实验室的琐事，有时候还会发一些他做饭的照片。 林清佳发现，顾君诚其实是个挺有趣的人，不像大学时看起来那么有距离感。 他喜欢看科幻电影，养了一盆总是半死不活的绿萝，做饭水平时好时坏。 有一次，顾君诚深夜发来消息，说实验又失败了，心情很糟。林清佳那时刚做完实验回到宿舍，又累又困，但还是打起精神陪他聊天。 她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就说自己写论文的经历，说导师怎么骂她，说她怎么一遍遍重写。 说到最后，顾君诚发来一句：【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这点失败好像也不算太惨。】 林清佳看着这句话，忍不住笑了。 还有一次，顾君诚感冒发烧，一个人在公寓里躺着。 林清佳知道后，算着时差，每天定时发消息提醒他吃药、喝水、量体温。 顾君诚病好后说，多亏了她远程照顾。 就这样，他们隔着太平洋，靠着网络保持联系。 林清佳能感觉到顾君诚的变化，他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消沉，话里话外多了些对未来的期待。 半年时间很快过去了。 春天的时候，林清佳的导师又有一个去美国参加学术会议的机会，还是带上了她。 当飞机降落在美国时，林清佳的心情和半年前完全不同了。 她不再仅仅是来出差，更是来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第二天晚上，顾君诚发来消息，说想请她吃饭。 这次吃饭的地方不是学校附近的小餐馆了，而是一家稍微正式一点的餐厅。 顾君诚看起来状态很好，穿着合身的衬衫，头发理得很整齐，眼睛里带着笑意。 “好久不见。”他为林清佳拉开椅子。 “好久不见。”林清佳坐下，心里有点紧张。 他们点了菜，开始聊天。 顾君诚问起林清佳这半年的生活，林清佳说了很多，包括她硕士毕业后，是考虑继续读博还是工作。 “你呢？研究还顺利吗？”林清佳问。 顾君诚点点头：“挺好的，论文快要写完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半年经常陪我聊天，”顾君诚认真地说，“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好，要不是你，我可能没那么快走出来。” 林清佳摇摇头：“我没做什么，都是你自己想开的。” 第14章 第 14 章 “不，你做了很多。”顾君诚看着她说，“你总是很耐心地听我说话，给我很多鼓励。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很了解我，比我自己还了解。” 林清佳低下头，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吃完饭，顾君诚提议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他们沿着小路慢慢走着。 “你还记得半年前我们也在校园里这样散步吗？”顾君诚问。 林清佳点点头：“记得。” “那时候我状态很不好，都没好好陪你逛逛。” “没关系，我理解的。” 他们走到一个小广场，中央有个喷水池，今晚没有喷水，池水很平静。 他们停了下来。 “学长。”林清佳突然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 顾君诚转过头看她：“怎么了？” 林清佳深吸一口气，鼓起全部的勇气，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有话想对你说。” 顾君诚似乎察觉到她的认真，也站直了身体，专注地看着她：“你说。” “我，”林清佳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喜欢你。” 她说出来了。 终于说出来了。 这句迟到了四年的话。 顾君诚愣住了，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听到这句话。 林清佳继续说着，语速很快，好像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失去勇气：“我从大一开学那天就喜欢你了，就是你帮我拿行李的那天，后来你当助教，我去课题组，都是为了能多看到你，我知道你可能不记得了，或者根本就没注意过我，但是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她把心里憋了这么多年的话，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但同时又无比轻松。 她紧张地看着顾君诚，等待他的反应。 顾君诚脸上的惊讶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表情。他沉默着，目光从林清佳脸上移开，看向远处的水面。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对林清佳来说都是煎熬。 她开始后悔了。 也许她不该说的。 也许这样连现在这种平和的关系都维持不了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等待，想要开口说“你就当没听见”的时候，顾君诚转回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很深沉，里面有很多林清佳读不懂的情绪。 “林清佳，”他开口，声音很轻，“我，我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准备好开始新的关系。” 林清佳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委婉的拒绝吧。 但是顾君诚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但是，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善良，体贴，而且，很勇敢。” 他的目光落在林清佳脸上。 “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这个样子，”他慢慢地说，“我们可以，试试。” 林清佳呆住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真的吗？”她声音颤抖地问。 顾君诚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嗯。”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清佳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 林清佳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感觉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她暗恋了四年的人，此刻正牵着她的手，答应和她在一起。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他们又在池边站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散步。 手牵着手。 林清佳心里充满了幸福和喜悦。 她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之一。 他们走到宿舍区附近，顾君诚送林清佳回宾馆。 在宾馆门口，顾君诚松开她的手：“早点休息，明天我再联系你。” “好。”林清佳点点头，脸上洋溢着笑容。 她看着顾君诚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走进宾馆。 回到房间，她扑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成功了。 她终于和顾君诚在一起了。 虽然他说只是“试试”，虽然他现在状态不好，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是在一起的。 她拿出手机，看着和顾君诚的聊天界面，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到了，晚安。】 过了一会儿，顾君诚回复：【晚安。】 虽然只有两个字，林清佳却看了又看，心里甜滋滋的。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 梦里都是幸福的画面。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 顾君诚带她去逛校园，去博物馆，去尝试当地的美食。 他们牵手，拥抱，做着所有情侣会做的事情。 林清佳完全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 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每次和顾君诚在一起，她都会偷偷看他，不敢相信这个优秀的男人现在是她的男朋友。 顾君诚对她很体贴，会帮她拿东西，会问她累不累，会记得她喜欢吃什么。 但他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林清佳在说，他在听。 林清佳把这理解为他的性格如此，再加上他刚失恋，心情还没有完全恢复。 她相信，只要她对他好，用心爱他，他一定会慢慢打开心扉，真正地爱上她。 她对自己的未来，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周日到了，林清佳要回国了。 顾君诚送她去机场。 在安检口，林清佳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我走了。” “嗯，一路平安。”顾君诚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到了给我发消息。” “我会的，”林清佳紧紧回抱了他一下，然后松开手，“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她拉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安检通道。 每次回头，都能看到顾君诚还站在原地，对她挥手。 通过安检后，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顾君诚的身影已经被人群淹没。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过安检了。等我回国联系你，我会想你的。】 很快，顾君诚回复：【好。一路顺风。】 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云海，林清佳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她终于和她暗恋多年的人在一起了。 虽然异地恋会很辛苦，但她相信，只要两颗心在一起，距离不是问题。 飞机降落在国内的机场，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林清佳打开手机，立刻给顾君诚发了条消息报平安。 【我到了，一切顺利。】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顾君诚回复了：【好的。】 就这样…… 林清佳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又自己安慰自己，他那边可能是深夜，他可能已经睡了，或者正在忙。 她拉着行李箱坐上了回学校的大巴。 窗外是熟悉的城市风景，但她感觉看什么都带着一层甜蜜的滤镜。 她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而且男朋友是顾君诚。 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 回到学校宿舍，她把从美国带回来的小礼物分给室友。 室友很高兴，问她在美国的见闻。 她眼尖，注意到林清佳时不时就看手机，脸上还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笑意，就开玩笑地问：“林清佳，你这次去美国，是不是有什么奇遇啊？看你笑得这么甜。” 林清佳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告诉别人，但心里的喜悦实在藏不住。 她小声说：“我和大学时期暗恋的学长在一起了。” “什么？”室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很八卦地问，“你们怎么遇到的？” 林清佳简单说了一下在美国偶遇顾君诚，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 当然，她省略了顾君诚醉酒和失恋的细节，只说他们重逢后互相有了好感。 “天啊，这简直是偶像剧剧情！”室友兴奋地拍手，“暗恋成真了，林清佳你太厉害了！” 得到室友的祝福，林清佳更加开心了。 她觉得全世界都在为她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林清佳开始了和顾君诚的异地恋。 他们主要靠微信联系。 因为时差的关系，他们能实时聊天的时间不多。 通常是林清佳这边的晚上，顾君诚那边的清晨，或者林清佳这边的清晨，顾君诚那边的晚上。 林清佳很珍惜能聊天的时间。 她每天都会跟顾君诚分享自己生活中的小事。 比如今天上了什么有趣的课，在食堂吃了什么，摄影协会又组织了什么活动。 她还会拍照片发给他，学校的樱花开了，她拍到一只可爱的流浪猫，她新买了一条裙子。 顾君诚的回复通常比较简短。 【嗯。】 【好的。】 【知道了。】 【注意休息。】 偶尔他会多说几句，说说他最近的实验进展，或者他那边天气怎么样。 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林清佳在说，他在听。 林清佳告诉自己，顾君诚本来就是话少的人，而且他博士研究压力大，可以理解。 她应该更体贴一点，不要总是打扰他。 她开始研究他的课表和时间安排，找出他可能比较空闲的时间段再给他发消息。 她还会算好时差，在他起床后和睡前给他发问候。 【早上好，今天也要加油。】 【晚安，好梦。】 顾君诚都会回复，但依然是简短的“早”和“晚安”。 他们每周会视频通话一次。 通常是周末。 每次视频，林清佳都会提前准备好，梳好头发，穿上漂亮的衣服。 视频里的顾君诚看起来总是有些疲惫。 他通常是在实验室或者宿舍和她视频，背景是堆满书籍的桌子或者简单的墙壁。 他们聊天的话题也大多是日常。 林清佳会问他最近怎么样，实验顺不顺利。 顾君诚会简单回答，然后问她在国内怎么样。 有时候，聊着聊着会冷场。 林清佳就会赶紧找新的话题，说一些系里的趣事，或者她最近看的书和电影。 顾君诚大多是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笑一下。 每次视频结束，林清佳都会觉得有点累，但又舍不得挂断。她会看着屏幕上他的脸，小声说：“我想你了。” 顾君诚会停顿一下，然后说：“我也是。” 就这两个字，能让林清佳开心一整天。 第15章 第 15 章 为了能更好地理解顾君诚的世界，林清佳开始看一些科普书籍，试图了解他研究的领域。 虽然那些量子物理和凝聚态的概念对她来说像天书一样，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看。 她想，这样以后他们聊天，她至少能听懂一些。 她还学着做一些手工小礼物，寄国际快递给他。 第一次她织了一条围巾，花了她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手指都被针扎了好几次。 她把围巾仔细包好，连同一些他喜欢吃的中国零食，一起寄了过去。 过了一个多月，顾君诚收到包裹，发消息给她：【围巾和零食收到了，谢谢。】 林清佳高兴地问：【围巾暖和吗？合适吗？】 顾君诚回复：【暖和。谢谢。】 没有更多的评价。 林清佳有点失望，但想着他可能不喜欢拍照，或者不擅长表达，也就没再多问。 有一次，林清佳感冒了，发烧到三十八度五。 她一个人去医院打针，感觉特别孤单。 晚上和顾君诚视频的时候，她忍不住撒娇：“我今天发烧了，好难受。” 视频那头的顾君诚皱了皱眉：“吃药了吗？” “吃了，也打针了。” “多喝热水，好好休息。”顾君诚说。 “嗯。”林清佳看着他，希望他能多说几句关心的话，但他似乎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这边实验数据有点问题，得去实验室看一下，你早点休息。” 然后视频就挂断了。 林清佳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心里空落落的。 她安慰自己，他确实很忙，而且隔着这么远，他除了说几句关心的话，也做不了什么。 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他好像没有那么在乎你。 她立刻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不要胡思乱想，她告诉自己。 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 就这样，时间在每天的问候和每周的视频中过去。 林清佳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选择性忽略那些小小的不安和失落。 她经常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虽然大部分都是她在说话，但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她把他发的每一条消息，哪怕只是一个“嗯”字，都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她还会在日历上标记他们视频的日子，每次都会提前好几天开始期待。 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虽然这份幸福带着一点辛苦，一点不确定，但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她格外珍惜。 她相信，只要她足够耐心，足够用心，总有一天，顾君诚会完全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会真正地爱上她。 到那时，他们一定会很幸福。 这个信念，支撑着她度过每一个想念他却又触不到的日夜。 时间过得很快，林清佳和顾君诚的异地恋已经持续了大半年。 在这大半年里，他们的关系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平衡。 说亲密，好像少了点什么。 说疏远，又确实在交往。 林清佳已经习惯了顾君诚的相处模式。 他就像一杯恒温的水，永远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 他记得她的生日，提前寄来了礼物，是一条名牌围巾，比她之前织给他的那条要贵很多。 他会在情人节和其他节日给她发红包，金额不小。 他每周按时和她视频，从不缺席。 但他很少主动给她发消息。 除非有具体的事情，比如他换了住址，或者实验安排有变，可能会影响视频时间。 他从不问她今天过得开不开心，不问她有没有想他。 当林清佳跟他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时，他的回应通常是“嗯”、“好的”、“注意休息”这类标准答案。 林清佳渐渐学会了降低期待。 她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每天发很多消息，期待他能热情回应。她也不再在视频里没话找话，如果冷场，就让它冷着。 她告诉自己，这就是顾君诚爱人的方式。 他本来就是个理性的人，不善于表达感情。 而且他博士学业压力那么大，能抽出时间每周视频，记得各种节日，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她心里那个小小的不安，并没有消失，反而在慢慢长大。 有一次，林清佳参加摄影协会的外拍活动，不小心扭伤了脚踝。 不是很严重，但走路有点疼。 晚上和顾君诚视频的时候，她提起这件事。 “今天拍照的时候把脚扭了，有点疼。” 视频里的顾君诚正在看电脑，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严重吗？去看医生了吗？” “不严重，就是有点肿，已经喷过药了。” “那这几天少走路，多休息。”顾君诚说完，视线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林清佳等着他再说点什么，比如“怎么这么不小心”或者“下次小心点”，但他没有再开口。 视频里只剩下沉默。 过了一会儿，顾君诚说：“我这边论文有点问题，导师催得急，今天可能得早点结束。” 林清佳点点头：“好，你去忙吧。” 视频挂断后，林清佳看着自己微肿的脚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知道他忙，也知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多问几句，哪怕只是假装关心一下。 还有一次，林清佳的一篇论文被学术期刊录用了，这是她研究生期间的第一篇论文，她非常高兴，第一时间就发消息告诉顾君诚。 【我的论文被录用了！好开心！】 过了几个小时，顾君诚回复：【恭喜。】 只有两个字。 没有问她是什么论文，没有分享她的喜悦。 林清佳看着那个简单的“恭喜”，心里的兴奋一点点冷却下来。 她打了很多字，想跟他详细说说这篇论文的内容，她付出了多少努力，但最后都删掉了，只回了一个“谢谢”。 她开始怀疑，顾君诚到底对她有没有感情。 还是说，他只是需要一个人陪伴，而刚好她在那个时间出现，他就接受了。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害怕。 她不敢深想。 暑假到了，顾君诚说要回国待两周。 林清佳非常期待。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第一次在国内见面。 她去机场接他。 当顾君诚推着行李箱从出口走出来时，林清佳的心跳得很快。他瘦了一些，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他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拥抱了她一下：“等了很久吗？” “没有，刚到。”林清佳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感觉这大半年的思念和委屈都值得了。 顾君诚在国内的两周，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 看电影，吃饭，逛街。 林清佳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距离。 走在街上，顾君诚不会主动牵她的手，只有当她把手伸过去，他才会握住。 吃饭的时候，他很少主动找话题，大多是林清佳在说。 看电影时，他很专注地看着屏幕，不会像别的情侣那样低声交流。 有一次，他们去游乐场玩。 林清佳想坐摩天轮，顾君诚陪她去了。 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林清佳看着窗外的景色，觉得很浪漫。 她转过头，发现顾君诚正在看手机，眉头微皱，好像在处理什么邮件。 “怎么了？”她问。 “实验室有点事情。”顾君诚头也不抬地说。 林清佳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的失落控制不住地涌上来。 这是他们难得的约会时间，他却还在想着工作。 两周时间很快过去，顾君诚要回美国了。 临走前一夜，他们一起吃饭。 吃饭时，顾君诚说：“我回去之后会更忙，可能要准备资格考试，视频时间可能会减少。” 林清佳点点头：“没关系，你忙你的。” 她心里很难过，但不想表现出来。 送他去机场的那天，林清佳强忍着眼泪。 在安检口，顾君诚拥抱了她一下，说：“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林清佳说。 看着他走进安检通道，林清佳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 她爱得很努力，但却感觉不到他的心。 回到学校，林清佳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每天学习，去图书馆，参加社团活动。 和顾君诚的联系果然变少了。 视频从每周一次变成了两周一次，有时甚至更久。微信聊天也越来越简短。 林清佳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给他发消息。 她开始把更多精力放在自己的事情上。她接了一个翻译的兼职，开始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选题。 她依然爱着顾君诚，但那种爱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盲目和热烈，而是多了一份清醒。 她开始明白，爱情不是一个人努力就可以的。 它需要两个人的双向奔赴。 而她和顾君诚之间，似乎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在主动，在付出，在期待。 他就像一座遥远的冰山，她努力想要靠近，想要温暖他，但最终只让自己感到寒冷。 但她还是舍不得放弃。 这是她暗恋了四年才得到的感情，她不想就这么轻易放手。 她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也许时间长了，他就会改变。 也许等他博士毕业，他们不用再异地了，情况就会好起来。 这个微弱的希望，支撑着她继续这段令人疲惫的关系。 研究生二年级的暑假到了。 这是林清佳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个暑假，下学期就要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和找工作了。 顾君诚说他这个暑假不回国，要留在美国做实验，为博士资格考试做准备。 林清佳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理解。 她自己也忙，要准备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还要做兼职赚点零花钱。 七月中旬的一天，林清佳接到一个电话，是顾君诚的妈妈打来的。 顾君诚的妈妈知道林清佳是顾君诚的女朋友，偶尔会跟她联系，问问顾君诚的情况。 这次打电话来，是说顾君诚之前留在国内的一些书籍和物品，一直放在家里占地方，想整理一下寄给他，或者处理掉。 但她不太清楚哪些是重要的，哪些可以不要，想请林清佳帮忙去看看。 林清佳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