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罅隙之间》 第1章 Chapter 1 少年坐在班级最后一排。 他不像边上人那样睡觉,但也不听课。长腿搁在桌子前的横杠上,椅子微微后翘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在因为什么事出神。 “所以这道题的解是根号3,还有问题吗?”这节是数学课,授课的是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姓黄,大名黄艳娟,因为脾气好待学生温和,十班的学生们都叫她黄妈妈。 大概是看后排的萧珩没睡觉,黄艳娟好脾气地开始唠叨,一如既往,孜孜不倦,滔滔不绝,让人想睡觉:“萧珩啊,高二了,等到高三再反悔就迟了……” 黄艳娟一开始讲道理就停不下来,三分钟后她才停下唠叨,继续讲卷子。 “黄妈妈今天唠叨了三分三十六秒,是这个星期最少的一次!”说话的是个瘦瘦高高的少年,眉眼温和,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阳光感,是萧珩的同桌,这会儿下课了,他凑过来跟萧珩哥俩好一般唠嗑。 “嗯,她挺辛苦的。”话是这么说,但萧珩还是把卷子往桌子上的书堆一丢,对那个个位数的分数不甚在意,“周麒,你少给黄老师捣乱。” “诶哟,你看,黄妈妈的课我闹过事儿么?”周麒觉得他萧哥是在污蔑他,面上顿时显现出不高兴的表情——当然,周麒只是面上不高兴,他心底可稀罕这个好朋友。 “你哥呢?打球去不?”萧珩起身,长腿一迈,从教室后排的储物柜里掏出个篮球,这是他自己的,池城六中整体管理不算很严,而且像萧珩这种学生,老师都不愿意来管,不惹事就行,别的不奢求。 “程笛找黄妈妈问题目去了,他刚刚给我说叫咱俩先去。” 周麒和程笛没有血缘关系,算是重组家庭,他俩从初中开始就是萧珩的好兄弟,本来还挺乐呵,大家快快乐乐,一切正常,结果周爸爸和程妈妈在他们高一那会看对眼了,一拍即合,当下就扯了结婚证,好兄弟真变成了好兄弟。 但兄弟俩对此没什么意见,这个重组家庭过得很幸福,他们父母办婚礼的时候更是热情地邀请了萧珩,但萧珩其实根本不知道份子钱该给多少,从自己的存款里掏出几百块包了进去,但周爸爸他们没收。 萧珩的家境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这事他的两个好兄弟都知道,他们的父母自然是了解一些情况的,萧珩很少和别人说家里的事,自己对这方面很漠然,不甚在意。 萧珩失去母亲是在中考前几天。 他懂事得早,知道妈妈躺在医院里,也许有一天就不会再醒过来了,时间久了,他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然后就是那天,妈妈再没有醒过来。 天人永隔。 至于父亲,萧珩知道对方是谁,姓王,但萧珩想起了已故老妈,对这位父亲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好脸色,更懒得去找他。 萧珩是非婚生子,说难听点算是私生子,但他老子那会没结婚,更没有别的爱人,只是和他妈妈好上了但还没结婚,然后发生关系有了萧珩,口口声声说会给他们一个家,要和萧母结婚,然而最后还是抛弃了他们母子俩。 这事是姓王的办得不地道,但流言可不管这些,母子俩住在一块儿相依为命,没少被街坊邻居议论。 当然,也仅仅只能议论。萧珩近些年个子长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高大,还是池城六中出了名的不学好,小混混,慢慢地就没什么人敢在他面前自讨没趣。 萧珩是随母姓,他的亲生父亲不是什么有钱人,抛妻弃子是因为攀上了池城一个有点小钱的厂长的女儿,这家人是做石料生意的,给一些施工队提供料子,生活很富裕,姓王的从此直接做了倒插门女婿,一步登天说不上,但反正比和萧母在一块那会好上不少。 萧珩对父亲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管他是豪门大少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外地户口这些都跟他没有关系。 最近姓王的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说要补偿他们母子俩,将萧珩接回家,供他读书。萧珩懒得理他,不想再思考这个老东西脑子里又在盘算着什么。 他的人生中缺少父爱,但现在,他也不需要了。 现在是十一月中下旬,秋高气爽,但也要入冬了。六中的冬季校服是冲锋衣,他们这一届是黑色打底拼接蓝色,内搭一件厚厚的羊羔绒内衬,还是可拆卸的。这衣服防水,不容易脏,六中的学生都喜欢这件衣服,穿在少年人身上竟然有种奇异的时髦感。 “牛逼,萧哥。”周麒看着萧珩轻轻松松就投了个三分,少年直来直去的,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卧槽,边上都是来看你的女同学。” 现在是傍晚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吃饭,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萧珩经常来打篮球,女生们掌握了规律,逮到机会就来蹲点。 “几个人?”程笛从场外进来,他戴着副黑框眼镜,个子很高,一股学霸的感觉扑面而来。 池城六中没有人不认识程笛,他高中以来的大型考试基本上都是前十,从来没被人挤出前十的宝座过,这人原本应该进池城最好的高中池城一中,但听说是滑了档,和他的兄弟们一起来了六中。 萧珩和周麒都是吊车尾进的六中,但他们俩对这事却不甚在意,程笛这人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其实特好说话,也打自心底认可萧珩这个朋友。 围在篮球场边的女生越来越多,还有些慕强的男同学踮着脚准备观摩。少年人的喜欢很单纯,成绩好,喜欢,长得帅,喜欢,性格好,也喜欢,萧珩不是不懂这些事,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就咱仨,怎么说?”周麒没喊到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最后三人还是决定就各打各的,各自为战,看谁投的分高,一个小时下来热得满头是汗。 篮球场边上就是长石椅,三人并肩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拉家常。 “前几天那个来闹事的家长真是神经病。”周麒想到了前几天那事儿,闹得还挺大,学校里传的版本千奇百怪,但大多都大差不差。 起因是一位学生成绩下滑,家长觉得是老师问题,要求学校出面解决,后来校方发现那学生是沉迷恋爱,无心学习,这才导致成绩下滑。 但家长非但不承认,还反咬校方一口,最后带着一群人来学校闹事,看门的保安还被打伤了一个,住了院,这家长没讨到好处,反而因为寻衅滋事进局子蹲了几天。 “受伤的是钟叔。”程笛对这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印象不错,家长来闹事时他冲在最前面,这才受了伤。 “惨咯,听说会来个暂时顶上,这下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翻墙去网吧。”周麒努了努嘴,为他们兄弟三人的未来担忧。 “只要跑得快,没人逮得住你。”萧珩不以为意,翻墙这种事对他来说早就轻车熟路了,这“传统美德”还是他发扬光大的。 “谁跑得过你。” 周麒纳了闷了,他们仨明明个子差不多,都一米八左右,但萧珩就是跑得比他和程笛更快。 大概是天赋。 周麒只能这么理解。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三人一拍即合,决定今晚去网吧潇洒,时间就定在晚自习开始前五分钟,老师们都去坐班那会。 吃完饭,十班教室里吵吵闹闹的像是不知名菜市场,周麒跟谁都能说上话,就丢下萧珩和程笛自己唠嗑去了。 “哎,萧哥,今天晚上什么安排?”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少年,个子不高,是十班出了名的不学好小混混。 萧珩这人不喜欢动手,但只要动手就要来个大的,高中刚进来那会一个高年级混混带人挑衅要揍他,萧珩没手软,以牙还牙地揍了回去,一个打打好几个,还一点事儿没有。 打那之后,萧珩一战成名。 这小胖子实一开始是不服萧珩的,觉得这人特能装,但在卫生间偷袭被反手打了一顿后就很识趣地老实了,一年下来对萧珩尊敬了不少,甚至学着别人叫他“萧哥”。 “网吧,LOL灵排三缺二。”萧珩这边三个人,他们是想打排位的,当然,如果能够五排更好,比较有意思。 “得,我去叫隔壁班哥们儿。” 他们五个人除了程笛算是“学渣”扎堆,每次考试都是萧珩垫底,周麒其次。萧珩当然不是有意将这些人带去网吧的,他们从前不敢翻墙,但偶然见到萧珩轻车熟路地翻了出去,于是便纷纷开始模仿,萧珩阻止都来不及。 这个点已经有保安在巡逻了,萧珩这种事干习惯了,很轻松就绕开了巡逻的保安,他们五个人经常一起跑路,虽说难免有些毛手毛脚的,但学校的保安心大,几乎不会被抓到,但今天不知是怎的,有人发现他们了。 那个高大的人影飞快地向他奔袭而来,其他的保安闻声赶来。 “散开跑!”萧珩朝剩余四人喊道,被逮住一两个个总比一起被逮住来得好些。 胖胖的矮个子是最先被逮住的,这人不仅运动神经不发达,还倒霉,不小心被绊了一跤,保安抓住他根本没花多少力气。大概是动静太大了,甚至惊动了年级主任,而他们年级十分奇葩,年级主任是个教体育的猛男,除了萧珩之外的几人纷纷被逮住。 “领头的那个!是不是萧珩!你站住!”年级主任肯定是气坏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拽着周麒干生气。 “萧哥——你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啊——”周麒上演了一码奇怪的戏,萧珩的眉头抽了抽。 真倒霉。 萧珩在心底吐槽,他开溜这么长一段时间还真没那么狼狈过,他的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即使已经跑了很远,追在他身后的脚步声却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找到学校边缘的一处矮墙,下肢一用力直接翻了上去,跨坐在墙头,准备逃出生天,然而还没等他下一步动作有只手就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拉住。 萧珩失了重心,直接向墙内倒了下去,他一声骂娘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人稳稳接住,随后又被人放下,然后又被扣住了手腕以一个反剪的方式被制服。 这人跟着萧珩跑了一路,居然连呼吸都没有乱,反而十分平稳,完全不累的样子,好像逮住一个学生对他来说跟抓小鸡仔没什么区别。 萧珩虽说逃课,但从来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打架也都是别人先动手他才反击,但现在这么一来他总觉得自己是哪路被逮住的罪犯。 抓住他的这人在他身后,刚刚在墙上时天色已经黑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他尝试挣脱,却发现这人力气大得离谱,几经尝试无果,他只得乖乖就范,就这么被“押送”回年级主任办公室。 那人没有停留,进了办公室就撒开了手,然后关门出去了,从始至终萧珩都没看见过这人。 其余四人和萧珩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周麒认命地大喊道:“怎么连萧哥都英勇就义了——” “什么跟什么!说说,是不是又要翻墙,啊?”年级主任生气上脸,整个面庞都是红的,一张实木桌子被他拍得啪啪作响。 萧珩觉得事情反正也很明显,是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最后还是周麒怕年级主任联系家里人这才讨好道:“老师,这不是,去放松放松嘛,劳逸结合劳逸结合。” “哦,是吗?那你们放松得挺多。”年级主任皮笑肉不笑地开始阴阳怪气,最后还是好脾气的黄艳娟将他们领了回去。 年级主任看在黄老师的面子上没有当场打电话叫家长,只要求每人写一千字检讨,周麒回了教室这才松了口气。 “倒霉死了!还他妈的写检讨!”周麒抱着脑袋,有些崩溃地趴在桌子上,“哎,萧哥,你怎么也都被逮住了,你不是零败绩吗?” 萧珩自己也纳了闷了,他和保安周旋过很多次,确信没有人能追得上自己,今天他是照旧跑的,速度一点的不慢,但还是被抓住了。 “不知道,逮住我的保安跑得很快,我都上墙了,被拽下来了。”萧珩思来想去,结合前几天钟叔的事心里倒是有了个猜测,“钟叔受伤了,可能是新来的。” “哦对,我忘了这茬,那保安兄弟挺高的,比咱都高,戴着制服帽子,没看清脸。”周麒大概是因为今晚的五排泡汤了整个人都蔫儿了,话都懒得说,“腿长了不起啊!” 嘿,别说,还真了不起,都能逮住他萧哥。 萧珩倒是无所谓,从课桌里掏出本杂志开始看。 不太妙,这人要是一直在,以后可怎么翘课? 这本的文风会比较粗犷一点(毕竟算是校园文带点都市味道)文风和另外两本不太一样 以及这篇文故事发生的时间是江韫晚重生的那个秋天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1 第2章 Chapter 2 晚上有四节自修课,九点半结束,每节课中间可以休息十分钟。 高中生学习压力大,是个需要放松的群体,八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萧珩五人逃课被抓很快就传了个遍。只是萧珩的传说传得恐怖,虽然他平时看起来挺好相处,但没人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过有人就是想犯贱。 “啧啧啧,你说你,好好学习不行吗,天天逃课,我都替老爸觉得丢脸。”说话的是个长相清秀的男生,一米七五左右,脸上长着青春痘,明明看起来是个好学生,但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让人不爽。 萧珩只是自顾自看杂志,连正眼都没给这人。 “你干什么?想掐架直说哈,老子们不学怎么你了?”周麒这人看起来阳光开朗,但发起脾气来很恐怖,因此没人会来自找不痛快,“书呆子,看你的几把书去,别找打。” 那清秀少年还是怕这种混混的,缩着头回了位置,递给萧珩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萧哥,要不咱给他套个麻袋打一顿算了,真尼玛欠抽。”周麒白了那人一眼,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跟傻逼一般见识什么。” 那清秀少年叫王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只不过王珺是婚生子,是他亲爹和厂长女儿的孩子,成绩挺不错的,年级前五十左右,因此也特高傲。但萧珩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都没有抱怨那个姓王的不配做爹,这便宜弟弟倒是先看萧珩不顺眼来找他茬了。 这些年萧珩为了生计吃过不少苦,见过的人多,看王珺跟看傻逼似的懒得理。 晚自习下课,他和周麒兄弟俩一起出的校门,周麒他们家不远,步行一会就到了,萧珩跟他们不是一个方向,只能坐末班公交车回去。 晚上其实有点冷,车内虽说人不少,但还是抵不住渗透进来的寒意,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周围的建筑物从高楼大厦慢慢转变为矮小的自建房,那些繁华的东西和萧珩没有关系,这一点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了很远,快到十一点,终于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路口停下,萧珩下了车,沿着小路走了一段时间,这才到他家所在的楼栋。 是一栋筒子楼。 筒子楼看起来挺大,但萧珩的家只是其中的一间,从前还好,生活再困难还有他老妈一起过,但老妈走之后,他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不过萧母攒下了一笔钱,全部留给了这个唯一的孩子,这笔钱也够萧珩高中三年吃穿不愁了。至于之后的大学,花销还是得自己想办法——当然,或许不读大学也是种选择。 筒子楼并不高,楼道的灯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小时候的萧珩还会被吓一跳,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经习惯了。 楼梯有些陡,台阶上坑坑洼洼的,还有些深色的不明液体沾在上面,没人会莫名其妙想来这里住,除了像萧珩家这种实在揭不开锅的。 白墙上涂鸦着小孩子的杰作,起初还有居民不满意,但谁都不想出钱重新粉刷墙壁,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萧珩就出生在这样一个脏乱差的地方,他其实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蜗居在这样一个地方,只一个字,穷。从他有记忆开始,每天一觉醒来便是这没有秩序可言的筒子楼。 而他的妈妈努力工作攒钱,一辈子勤勤恳恳,但直到生病过世都没能让自己唯一的孩子走出这里。 这栋压抑的筒子楼。 他家是二楼,边上就是楼梯口,很吵。 筒子楼的结构注定了这房子里要住很多人,十一点了甚至还有婆娘没休息在和自家男人吵架,萧珩倒是佩服这些人,精力这么旺盛。 走到门口时,他略感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家边上的那间屋子应该是没人住的,但此刻门前走廊属于这间屋子的晾衣架上挂着件黑色的T恤,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看起来陪伴了主人很久。 应该是个男人。 萧珩看着T恤的尺码,心想这应该是个胖子或者个子真的很高的男性,但萧珩没什么邻里之情,他和他妈住在这里没少受白眼,他不想和邻居有什么联系。 他家是个小屋,没有客厅这么一说,进门就能看到萧珩的床铺,这间屋子连带厨房就三个以木门隔开的小房间,里面那间卧室是他妈妈的房间,但人已经故去,自然就空了下来。 妈妈的卧室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洗手间,有马桶,房间里还带个淋浴头,一个人站那都费劲,但有澡洗已经很不错了,萧珩这人并不讲究这些。 他洗完澡直接往床上一倒,看着床边窗外没什么星星的夜空,略一沉吟,很快便进入梦乡。 第二天,萧珩照常迟到,门口站岗的保安显然已经见怪不怪,让他刷了卡就进去。这节是物理课,没上几分钟班上就倒了一大片,台上的老师没管,自顾自讲着,萧珩从后门猫进来,往座位上一坐,跟个没事人一样。 “萧哥今天晚自习溜不?CGG夺冠,皮肤打折,我妈不给我和我哥玩电脑,我得去网吧买皮肤。”大概是心里想着这事儿,周麒居然没有睡觉。 “不知道,如果昨天那个抓住我的保安还在就算了吧。”萧珩其实不知道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只能从周麒口中得知对方长得很高。 “咱俩下课去踩踩点?”周麒摩拳擦掌,脸上挂着遮掩不住的兴奋,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干什么。 萧珩没反对,他也好奇哪里来的练家子这么轻松就能逮住他。 两人路过门卫室时坐在里面的是个年纪挺大的保安,萧珩知道他,保安里头出了名的大嘴子,最爱聊天,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更不拿有色眼镜看人,在他的眼里只有能聊的和不能聊的。 “何爷爷!”周麒认识这保安大爷,以前在他爸妈工作的地方当过保安,去年才换到六中来养老。 “诶呦——小周啊!何爷爷可想你嘞。”大爷显然很喜欢周麒这个特能聊天的孩子,也是从桌子里掏出两瓶李子园,给了周麒和萧珩每人一瓶,“咋了?别告诉爷爷你们又要出去,要好好读书,啊!爷爷不能放你们出去的。” “没有没有,我们哥几个昨天才给逮住呢。”昨天何大爷没值班,不知道这事,但周麒也毫不避讳,他知道大爷清楚他的情况,没什么好遮掩的,他拍了拍萧珩的肩,又道,“何爷爷,这是我好哥们儿萧珩。” “小伙子真俊哈哈哈哈哈,哎哟,最近怎么帅小伙都往六中传达室靠呢,真奇怪。”何大爷笑得乐呵,有感而发。 “可不,我兄弟是咱学校最帅的小伙!”周麒酝酿了一会,这才把正事说出口,“萧珩去年一千米可是第一名,我们哥俩好奇,大爷你们这保安队里出了个什么神人,能逮住我萧哥?” 何大爷笑着拍了拍膝盖,似乎在思考有没有这一号人,一分钟后,他才跟恍然大悟一般道:“我是不知道我们这群人里有这么号人,可能是那个新来的,你小钟叔不是住院了么,他来顶段时间。” 周麒的眼中瞬间放光,忙追问那人在哪。 “小周,你和小萧不会是想报复人家吧!我劝你别那么干哈!”何大爷平时看起来话多,但这种事他还是十分严肃的,打人可是犯法的! “哪能!我们这不是来看看昨天跑这么快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周麒忙解释道。 “得!他今儿早四点才跟我们换的班,这会儿早走了。”何大爷是个爽快的,听周麒说只是想看看人,就答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又补充道,“哎,你别蒙你何爷爷哈!那个新来的个儿特高,一身腱子肉,可结实,精瘦得很,你俩一起上都打不赢的。” 周麒忙保证说肯定不会打架,拉着萧珩又走了。 “天助我也,居然不在,走,咱叫上程笛二胖,老时间开溜!” “下次问问看那个保安什么时候值班。”萧珩觉得次次都来踩点显然不是个事儿,还是得一口气摸清敌情。 其他人一听昨天那个人不在,瞬间来了精神,程笛写作业很快,正确率还高得离谱,和标准答案几乎没差,萧珩几人都靠抄他的作业过活。 何大爷果然没蒙他们,今天他们的逃课行动特别顺利,几人的目标是距离学校十几分钟路程的一条老街,那儿附近是有名的城中城,很多网吧都不查身份证,他们玩累了还能在边上让饭馆炒几个菜吃。 网吧人很多,老板是个上道的,门口贴着“祝贺CGG夺得英雄联盟总决赛冠军,即日起三天网费八折”的广告词。 周麒给他最喜欢的托儿索买了个神龙尊者,但商城界面好看的皮肤琳琅满目的,他又想再买几个,等买到第四个皮肤时发现自己微信的钱已经不够了。 “我靠……这才哪到哪……”周麒抱着头,颇为好笑,最后还是程笛给他扫了付款码。 萧珩没买,他玩什么都是原皮,不在乎手感,当然,最主要的是没钱,现在月底了,水电费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开销。 打到尽兴已经是十点钟,他们几个大多都是学渣,书包带不着回去没什么区别,他们懒得再回去拿,那玩意儿跟个秤砣似的贴身上,游戏都打不尽兴。程笛成绩好,看书反正不差回家那一会儿,所以这五排的人里竟都是两手空空。 “干顿饭,咱回家去!”周麒拍了拍他家老哥的肩,揉着肚子,似乎是真饿坏了。 萧珩也没吃饭,光顾着打游戏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周麒兄弟俩有父母,该担心了:“小心给你爸妈逮住。” “嗐,没有的事儿,程笛给他们说在路上吃了点饭,他们准信!”周麒又想去钩萧珩的肩膀,但被对方嫌弃地躲开了,“我家离这里就没几分钟的路,不碍事。” 最后萧珩是被周麒和二胖架去饭馆的。这家饭馆萧珩没来过,店里老板不在,就一个老板娘。周麒大概是经常来,老板娘认识他。 “是周麒啊,今天想吃啥呢?”女人个子不高,一米六不到,但长得却很温柔,看起来三十多,说话十分上道,她一边问一边哄拉着她的小姑娘,小姑娘年幼,看起来十来岁,上小学的年纪。 “沈阿姨,今天有宫保鸡丁吗?”周麒找了个位置让众人坐下,呲着个大牙跟老板娘侃大山,“其他的和平时一样就行,五个人的份。” “这个没问题,就是今个儿原来的厨师师傅不在,来帮忙的大哥不是专业的厨师,可能菜味道不大一样。”沈阿姨有些为难,还是将实情说了。 周麒挠了挠头,问萧珩几人介不介意。萧珩自然不在乎这些,对他来说吃什么都一样,吃不死人,能吃饱就成。 “江哥!三号桌炒个宫保鸡丁,青椒牛柳,红烧肉,土豆鸡,再切点酱牛肉,下碗蛋花汤!”女人朝后厨喊了声,没人应,但她却没当回事一般开始给萧珩几人打饭。 “有点可惜,来得不是时候,之前那个厨子炒菜可好吃。”周麒嘴巴一张就停不下来,在他口中这间小饭馆的菜比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烧得还好吃。 “就老板娘一个人?”萧珩抿了口茶,看了看外边早就暗下来的天色,十点多了,一个女性独身在这里开店多少还是有点安全隐患的,这一片之所以黑网吧很多,也是因为管理不到位,萧珩还见过附近有人打架斗殴的。 周麒知道萧珩在想什么,接茬道:“放心,沈阿姨安全得很!我给你说萧哥,阿姨的老公有一米九呢!可凶!附近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闹事。”周麒又开始绘声绘色地描绘阿姨的老公如何如何凶悍,如何如何把一群人干趴下。 萧珩的眼角抽了抽,嘲道:“你看见了?” “那没有……听说,都是听说。” 二胖给他竖个大拇指说你这人不去干脱口秀真是屈才了。 新厨师炒菜的速度很快,菜没一会就上齐了,周麒饿狠了,疯狂把菜扒拉进嘴,也不知道他尝出个味道没。 萧珩夹了筷红烧肉,刚进嘴,有点甜滋滋儿的。安省人大多吃得很辣,这种甜口的菜不是本地的做法,像是浙省海市那边的口味。 看来厨师是个外地人,打沿海富庶地区来的。 全能江哥! 架空!架空!地区都不可考究,浙省海市这些地方参考了东部沿海地区,很多地方都是瞎编的。 以及每日一问,江哥到底是干啥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 2 第3章 Chapter 3 “草!我以前不爱吃很甜的红烧肉,但这味道真不错,嘿嘿嘿嘿嘿嘿,下次还要。”周麒又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 这顿饭原本是吃得挺乐呵的,但架不住有人偏要找事。 “哟,这不是萧珩和他的狗腿子?” 萧珩的位置正对着门口,一眼就看见了来人是谁:“魏奇,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萧珩从不跟傻逼客气,但这里是别人的店,他不太想在这里发生冲突。 魏奇这人脑子有点毛病,特爱装逼,一天不装逼就难受。直到有一次在网吧闹事,刚好闹到萧珩头上,被痛殴一顿后放下狠话说是要弄死他。 然而萧珩等了一个多月,也没等到这人把狠话付诸实践,用周麒的话来说,这人就是纯种杀软,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容易影响智商。 “萧珩我真是草你马!”魏奇显然是想到了这一茬,脸色十分精彩,他大概是恼羞成怒了,不给萧珩反应的机会,抄起个没人坐的椅子就往萧珩那边丢,桌上的碗筷噼噼啪啪掉地上碎了一地。 萧珩知道这架算是避无可避了。 “嘴巴放干净点!”萧珩闪身上去把人往外拖,“这他妈是别人的店,想打架出去打!” “你怕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这家店的老板来了老子也不怕!”魏奇听说过这店老板的凶名,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街坊邻居把这人神化了。 魏奇甩开钳制住他的萧珩,然后又扑上来和他缠斗在一起,周麒等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纷纷上去拉那些想要上去帮忙打人的小跟班。 沈阿姨被吓到了,她这店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事了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急忙喊人:“江哥!江哥!店里打起来了!” 后厨的温度很高,现在都十一月底了,江凛穿着件黑色背心待在这儿却不是很冷,他是被钱超越喊来帮忙的。 男人个很高,在他关系不错的那一众南方爷们儿里就他和钱超越两个鹤立鸡群。钱超越没事干时酷爱进健身房锻炼,肌肉看起来很大块颇有种耀武扬威的感觉,但歇段时间不去,就又差不多打回原形了。 江凛和他不一样,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比别人的肤色深些,肌肉紧实微微隆起,绝对没有钱超越那家伙看起来那么夸张,但也都是这些年摸爬滚打里练出来的,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很精壮,肩宽腰窄腿还长,那脸更没得说,他这身天生的行头没少被钱超越这没脸没皮的家伙拿来调侃。 用钱超越粗俗到不能再粗俗的话来说就是,江哥你往那一站都有女人来倒贴你,从这城东排到城西都排不下。江凛自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就随他说去了。 当然,钱超越说归说,但从来不管他江哥的私事,所以这人单身到现在他也不会像个老妈子一样成天到晚地催催催。 第一是真干架他还真干不过看起来比他瘦些的江凛,第二是就算催也没用,要好的谁不知道江凛是个面瘫性冷淡二合一,就算他面前站着几个光着的尤物他都能把人当路障似的绕着走。要不是他们弟兄几个关系好,他都要以为他江哥是不是不行。 江凛是被钱超越叫过来的,就今天,说是厨师师傅老婆养二胎去了,实在没空来上班,这才不得已去叫了正好没事干的江凛,钱超越知道江凛手艺不错,让他来顶一天。男人有些疲惫,觉得自己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正经工作接不到活,都闲得没事干来当保安和厨子了。 这会儿没人点菜,他点了根烟,靠在后厨的窗户那休息。 今天饭馆看起来生意不错,外边很热闹,具体在聊什么他听不真切,油烟机轰隆隆地工作着,几乎屏蔽了外边的一切,他呼出一口烟,尼古丁能给他带来短暂的放松。 “江哥!江哥!店里打起来了!” 江凛一个机灵,将烟熄了,冲了出去。 魏奇这人没什么本事,空有一身蛮力,但不得不承认以这种硬碰硬的打架来说蛮力确实好用,他比萧珩高上一截,长得也壮,是个大块头。萧珩才吃完饭,剧烈的打斗让他的腹中传来阵阵绞痛。 萧珩几乎被这人从后方以双臂钳起来,他心想这他妈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他来个肘击都够这傻逼喝一壶了。但这饭馆今天是好不了了,萧珩自暴自弃地心想。 然而还没等萧珩反击,后厨里冲出个高个子男人,给了正得意的魏奇下盘一脚,他重心不稳,直直往后栽去,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给萧珩当了个垫背。 听声音就疼。 那男人一句话也没说,但出手却极其狠戾,外围那些马仔不是他的对手。男人的一招一式看起来很专业,萧珩没系统性地学过格斗术之类的,不太懂这些——他打架一向都是怎么疼怎么来。 没几秒,这十来个来闹事的就全部被制服,男人大概是分出了哪个是领头的,蹲下身把萧珩拉了起来,又将魏奇的双手反剪至身后,魏奇是真一点都动不了了。 “沈姐,报警,我打电话给老钱。”男人用另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见脸贴着地的魏奇还要挣扎起身,手上又用了点力,一阵痛呼响起,外圈倒了一地的混混们原本还要再群起攻之,男人突然又来这么一下,这群人看着老大都这副狼狈的样子,彻底老实了。 “谁让你们乱动了!站好!”做笔录的是个老警察,看起来特别凶,对魏奇这些不学好的小混混更是没好气,“我看看啊,魏奇是吧,一个星期前还见过你,老朋友了。” “这……警察同志……这是个误会……误会……”魏奇在职高读书年龄和萧珩他们一样,但看起来特别显老,萧珩一直不知道这人多大,警察不说,他还以为这人是二十多岁的社会混混,魏奇这人混归混,但真进了局子怕也是真怕。 “同学,你没事吧?”这地方离六中不远,只有六中的冬季校服是冲锋衣款式,也是这边高中最好看的,警察一眼就认出了萧珩等人是六中的学生,神情顿时温和起来。 六中虽然不比一中那么好,但好歹是池城排名第二的高中,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就算有不学好的,哪有这么容易就遇见?现在已经到了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民警并没有多想。 不过这位警察叔叔大概没想到这五人刚好是“不学好”的那一波。 “我没事,谢谢叔叔。”萧珩当然没事,毕竟刚才当肉垫的是魏奇,不是他萧珩。他从小就因为没爹而被别的小孩欺负,早就练出了一身打架的本领,刚刚要不是那个男人冲了出来,这会儿警察都得去医院找这傻逼。 警察同志见这孩子这么有礼貌,又满意地打量了这群孩子一眼,见真的没事才转头去问最后一人:“同志,这几个小混混都是你撂倒的?”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民警一开始还不信,但调出了饭馆门口的监控结果却由不得他不信,但这是这群混混闹事在先,所以男人不需要负责,更何况魏奇等人没受什么伤。最后出于严谨,民警还是多问了几句有的没的。 “沈姐不是我媳妇,是我朋友媳妇,我刚好来帮忙。”男人没有多解释,舔了舔嘴唇,似乎烟瘾犯了,但想起来这是在局子里,他没有立刻从口袋里掏烟。 “警察同志,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把他们家长叫来!妈拉个巴子的!我闺女还在店里哭呢!这事儿没完!”警局门口又进来个大汉,肌肉颇为夸张,魏奇见这架势愈发害怕,赶紧往角落里缩了缩心说他要早看见老板是这么个大汉,后厨还有个凶神厨师,那他今天是打死都不会在那饭馆跟萧珩打起来的。 “先生,这还有未成年,不要太激动。”民警以指节敲了敲桌子,嘴努了努,意思是你看那边,有五支祖国的花朵。 “好好好,好好好,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媳妇儿吓坏了!我这不急呢么。”大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萧珩看着这人,心中觉得好笑,看起来这么结实,没想到还算是个讲文明的人,“我给你说啊警察同志,我这店好久没遇见这种破事了,您看……” “放心,我们会联系他们家长的,会让他们亲自登门赔偿,现在的娃啊,真是……”民警一句话算是给这事盖棺定论。 魏奇等人被留了下来,正在里面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熏陶,其他人则被放了出来。 “江哥,你是真赶上时候了,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傻逼,当啥不好当小混混。马勒戈壁的,也不看看这家店是谁家老婆开的,欠收拾!”大汉从口袋里掏了盒烟,递给边上的男人一□□男人没推诿,就这么接下了,想来两人关系很好。 “我靠,那个大叔是不是在骂我们是傻逼啊?”今天摊上这么个事儿周麒本来就不大高兴,这会儿又被人地图炮是傻逼,心中自然更加不爽,但想到那个穿黑背心的男人一下就能撂倒十来个人高马大的混混,整个人都蔫儿了。 其实他一开始还以为那个叫江哥的是沈阿姨的老公,毕竟他知道的信息就一米九这一条,直接先入为主了,但经过警察局那一茬他才知道这人就是个来帮忙的。 “嘿!不好意思啊!钱叔忘了,钱叔不是那个意思,我说里边儿那几个呢。”自称钱叔的壮汉对少年们爽朗一笑,“小麒是吧,我听我媳妇儿经常说起你,下次再来吃,啊!要不要钱叔送你们回家?” 周麒没想到这话被人听了去,脸顿时红得跟开了一样忙说不用,但他又想起来有刚刚这么一茬萧珩已经错过末班车了,这会儿得走回家,到家都不知道几点了,可累。 “钱叔,我们四个住得近,走回去就成。”他说着又指了指站在边上的萧珩,“我们萧哥这会没车回去了,钱叔能送送他不?” 少年人的心思单纯,心里想着像沈阿姨这样的好人那他男人肯定也是好人。 “行,小萧住哪?”钱叔掏出手机,打开地图,似乎准备导航。 萧珩不想麻烦别人,刚想拒绝,但周麒这狗腿当得恰到好处,已经率先把地址报了。 “嚯,城关路八号,那不是跟江哥住一个地方?江哥?你看你方便不?我那车开不进去。”钱叔并没有将这事敲定,反而询问起还在抽烟的男人。 男人没说话,径自向外走。 周麒有些遗憾,萧珩却无所谓,大不了明天晚点起,翘两节课什么的无所谓。 但钱叔却说:“小萧,跟上,江哥同意了。” 萧珩满头问号地跟了上去,心说这人有说过话吗?他怎么不知道他同意了呢? 萧珩一个不留神就把人跟丢了,他没法,只得站在警局前的大路边上等着,没一会儿,边上响起鸣笛声。是辆黑色机车,但看起来年龄有些大了,有些地方已经被蹭得掉了漆,但饶是这样也没法遮掩住这辆车好看的车形。 车上的男人递给他一个头盔,示意对方上车。 “草,开的原来是机车吗?”周麒看着黑色机车远去,心中满是羡慕。 “机车快而且方便嘛,你别说机车,咱江哥什么车都会开。”钱叔嘴里的烟一抖一抖的,似乎没在开玩笑。 萧珩回家需要经过一条市区主干道,然后拐进小路,原本坐车走这条路到家也不要多少时间,但奈何公交车弯弯绕绕的,乘客上下车又耽误时间,所以他每次到家都已经很晚了。 男人开得很稳,但两侧呼啸而过的风和转瞬即逝的景色都在告诉萧珩现在的车速不低,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家了。 他们吃完饭那会儿已经十点多了,在警局又浪费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现在到家已经十一点多,好在男人开车很快,到家的点和平时差不多。 上楼时萧珩走在前头,男人跟在后头。他心下觉得奇怪,他在筒子楼待了十几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在警局那会萧珩打量过这人,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好看,用老话来说是标致,用通俗的话来讲那就是帅。 不是某些电视里演的那种有些阴柔的帅,这人是属于那种看起来有些糙有些刚毅的帅,思索间,萧珩已经到了二楼,拐个弯就是他家门口,但男人仍旧跟着。萧珩皱了皱眉,心说送他回家也不是这么个送法吧,这也太送佛送到西了。 然后萧珩就看见这人越过他,掏出钥匙打开了他隔壁屋的房门。 得,原来是新邻居。 第4章 Chapter 4 第二天萧珩醒得早,肚子也饿了,他想起厨房似乎还剩了点面粉,便加了点水打了几个蛋搅和搅和摊了几个饼,葱油味的,味道不错。他做饭一向没什么数,饼多摊了好几个,放在平时他肯定会带去学校给周麒程笛兄弟俩分着吃,他俩胃口好,早饭吃得多。 但今天不同,他想起昨晚那个送他回来的被称作江哥的男人,便拿了个新的保鲜袋将热乎的葱油饼一裹,再套上个塑料袋走到那人家门口,将塑料袋系上了门把手。 第一节就是物理课,他们是理科班,学霸有,比如程笛,但学渣也不少,比如他萧珩,还有他同桌周麒。 两人这会儿正在手机上打吃鸡,决赛圈,萧珩一个爆头,直接击杀对面的孤狼,和周麒一起吃到了鸡。 物理老师是他们班主任,为人很是尖酸刻薄,瞧不起差生,比如萧珩这种差生,他就是不会管的,他也不喜欢不来讨好他的好学生,比如程笛这种,因此萧珩他们三人组一直在物理老师的黑名单里,属于理都不想理。 “妈的死蟑螂,昨天我哥去办公室问题呢,说我哥这种题都错,让他看看王珺,就不会错。”周麒看着讲台上的中年男人,毫不遮掩地对他白了一眼,“什么时候王珺这种下三滥的人都能和我哥相提并论了。” “他都蟑螂了,你让着他点吧。”萧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麒,周麒对他哥的确上道,听不得外人说他哥一点坏话。 “呵呵呵……我们继续!这b物理课不上也罢!” 萧珩的嘴角抽了抽,道:“搞得你听过一样。” 他们班主任教物理名字叫章朗,因为为人不咋滴总被不喜欢他的学生们私下叫外号,也就是“蟑螂”,他在一群老师里面人缘更是差得离谱。 当然,学生们讨厌他是因为他人不行,而老师们讨厌他则是因为他学历不够原本是没资格来六中教书的,但据说跟学校上头的人有点沾亲带故的,就这么开了后门给进来了,开后门就算了,还老拿鼻孔看人,趾高气昂地跟什么似的。 第二把吃鸡两人的落点很烂,纯一贫民窟,什么都没有,这里跳的人还多,两人没找到枪,就这么落地成盒了。 “垃圾游戏!”周麒骂骂咧咧地退了游戏,不玩了,长腿往他哥的椅子杠上一搭,整个人微微后仰,开始模仿他萧哥的样子。 没一会儿,他见萧珩似乎准备趴桌子上睡觉,又急急忙忙制止对方,萧珩一脸烦躁,皱着眉道:“让不让人睡了?” 周麒见萧珩要发火忙道:“诶呦诶呦怎么不给,这不是无聊嘛。” 少年正想跟他萧哥好好聊聊他的LOL主队CGG夺冠时到底有多勇猛多牛逼,但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想起昨天那事:“你说魏奇那傻逼是不是太倒霉了?” “他倒霉什么,难道不是我们倒霉么,好不容易那保安不在,出去吃饭还遇到傻逼。”萧珩虽然没受伤,但看见傻逼就像眼睛里进了沙子一样,难受得很。 周麒想起这事就来劲,见萧珩接了他的话头便开始回忆昨晚的细节:“我靠,昨天那大哥真厉害啊,揍魏奇那帮傻逼跟砍瓜切菜似的。”他越想越害怕,还好没跟那人打起来,不然他们五个都不够对方喝一壶的。 萧珩只是嗯了声,没继续说,周麒却话匣子一开合不上了:“看着好像挺年轻的,真他妈的帅,想跟他学两招。”坐在他边上的少年只瞥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容,周麒觉得他萧哥可能又要损他了。 果不其然,那人道:“你去学,那招式看起来挺专业的,像是个打架专业户。” 周麒心里卧槽,他光顾着拦人和看那哥们打架,完全没注意对方打架的招式,萧珩没管周麒震惊的表情,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应该经常打架,那条街治安不怎么样,前几天不是还有人被逮住了。” “靠,那兄弟不会是混那啥那啥会的吧,长得帅归长得帅,看起来也是真凶啊。”周麒搓了搓手臂,感觉皮肤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不至于,要真是那他不得避着警察走。”萧珩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并没有把周麒的猜测排除掉。 万一对方就是艺高人胆大敢在条子底下晃呢?不过其实没太大所谓,这人都能一声不吭把萧珩载回家,人再坏能坏到哪去? 这天那保安依旧不在,不过这回准备开溜的就萧珩和周麒,二胖要在教室打手游,程笛要去参加那劳什子的优等生会议,没空。 两人轻车熟路地翻了出去,今天开溜地早,这会儿就五点多,他们没吃饭,已经有点饿了。周麒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去沈阿姨的饭馆,无他,好吃,当然,昨天那厨师大哥还在就好了,那个红烧肉是真不错,之前的师父烧的不够甜,没那味儿。 萧珩进门时发现餐馆里人挺多,老板娘他男人也在,长得剽悍,一眼就看见,当然,还有边上站着的那个不苟言笑的高个子男人,今天对方换了件长袖,依旧是黑的,但大概是天冷了,这人在外边披了件黑色秋季外套。 “哟,这不小麒么,又翘课!你沈阿姨都跟我说过了,你哥成绩好,就你俩不学好,天天翘特么课!”钱超越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招呼两人坐下了。 萧珩准备点菜,但钱超越转了一圈似乎是发现自己没地儿吃饭了,又回来跟萧珩周麒两人打商量问能不能拼个桌,萧珩无所谓,他们这位置本来就是四人桌,本身就不挤。大汉见两人不介意,就大手一挥表示这顿饭他们不用出钱当钱叔请他们的,萧珩推都推不掉。 “想吃啥?”钱超越虽然看着剽悍,但脾气却意外地不错,反正现在来看还是不错的,为人很大方。 “钱叔,红烧肉有么?昨天那红烧肉好吃。”周麒说着又瞥了眼坐萧珩对面的黑衣男人。 钱超越见这情景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想让他江哥做顿红烧肉呗!大汉怼了怼男人的手臂道:“江哥方便不?给露一手红烧肉呗。” 男人没说话,但却很快起身往后厨去了。 这么好说话?萧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一想到昨天是这人载他回去的,今天这事好像又在预料之中。 钱超越开了罐啤酒,见周麒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后厨的入口,笑道:“咋的?你们这么怕江哥啊?” “他看着有点凶。”周麒其实是想把“有点”这个形容词给剔掉的,但想了想,他其实跟这俩人不熟,只是他经常来这里吃饭跟沈阿姨很熟而已,这话还是得说得委婉些。 “诶呦,你们放心,江哥这人要是坏人这世界上就没好人了。”钱超越灌了杯白的,一口见杯底,气都不带喘的,“你们钱叔我认识江哥多少年了,他什么人我能不知道?” 萧珩看了眼斜对面的大汉,心说钱叔你看着也不太像好惹的,那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有待考究了。 没多久,男人端着一盘肉出来了,量挺多,看起来是特意多做的,萧珩没客气,开始埋头吃饭。 “萧哥,一会儿还上网不?”周麒说话细声细语的,哪有平时大大咧咧的样,萧珩没拆穿他怂了的事实,只道:“上,上会赶公交车回家了。” “小萧又坐公交车?城关路八号十几公里呢,远得很。”钱超越有些不认同地皱了皱眉,心说这家长也真是的,这么远不接,还让小孩子挤公交车,什么几把,要是他娃上下学他巴不得天天守那学校门口。 “没办法。”萧珩淡淡道,却没细说,钱超越当然不会问原因,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种事他不好插嘴。 “十点。”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的男人开口了。 男人声音很低沉,有些磁性,和这人的外表一样,冷冷的,没什么温度。萧珩抬头看桌子对面,正好对上了男人的目光,男人只看了萧珩一眼又低下头吃饭,大概是少年的目光带着太多疑惑,男人又解释道:“十点,饭馆门口,我载你。” 萧珩没吱声,他和男人完全不熟,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十点已经很晚了,他不想太麻烦别人。 钱超越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酒气上来,力气没控制好,有点大,男人被拍得身形歪了歪,大汉却完全没有发现,还道:“哈哈,小萧不用客气,江哥一会刚好在附近有事,十点才走。” “钱叔,我不是客气,我只是觉得这样太麻烦你和江哥了。”萧珩实话实说,他其实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男人,就这么跟着钱叔一起叫江哥了,反正对方肯定比他年长,这么叫准没错。 钱超越却“嗐”了一声,又灌了一杯白酒:“这有啥一回生二回熟嘛,我和我媳妇儿就是这样混熟的,你看,这会儿我家囡囡都上小学了!” 这算哪门子形容,萧珩有点无语,但他不好说出来,只能自顾自地扒饭,然后听钱超越分享他和他媳妇儿的爱情史。 “老钱,说什么呢,别凑热闹了,一身酒味儿,别把小萧和小麒带坏,你快起开,啊。”最后沈阿姨实在听不下去了,红着脸把自家男人拉开了,这下桌子上只剩下那位姓江的大哥这么一位不熟的人,但沈阿姨没把他拉走,众人也不好开口。 事实上男人吃饭很安静,今天要开车甚至没喝酒。 江凛见钱超越被拉走了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三两口就把饭干完进了后厨。 “我靠,这哥们儿坐这我都不敢吃饭了!”周麒的确没吃几口饭,那男人不说话,光坐那都有股高压,周麒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把他打一顿。 “至于么……”萧珩这人胆子大,没什么不敢吃饭的,见他兄弟都没吃饱,就没催他,他不急,钱叔说的时间是十点,他们吃完饭六点多,还能去网吧上三个小时网。 今天网吧还是打折,萧珩玩了把打野螳螂,把对面中单抓得开始公屏问候他,但萧珩不管,还是一直抓,最后对面中单大概是心态炸了,躲泉水不出来了,随后对方十五分钟准时投降,赢得一点压力都没有。 两人回到饭馆时离十点还差一刻,但钱叔和黑衣男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男人跨坐在黑色的机车上,两条长腿支着,特别有型,他双手环胸,似乎还在聊着天,声音不算特别小,萧珩能听见“还钱”、“追债”、“畜生”这些字样。少年略一沉吟,好家伙,原来是干讨债的,怪不得看着这么凶。 萧珩长腿一跨,上了机车,钱超越看这小孩孤零零的住这么远家里人都不来接,估计上学也没人送,是个家里人不宠的小可怜,他道:“小萧和小麒小程都在六中,真巧,江哥你不是……” 钱超越正要接着说,但又想起他江哥跟他说过逮住个跑得很快长得挺高的逃课小孩,他听这描述怎么这么像这位正坐在后座上的小萧呢?这接下来的话在他嘴边绕了一圈最后也没说出口。 萧珩没等到下文,身前的男人倒是说话了:“嗯,顺路。” 某种意义上钱叔真相了 —— 隔壁卡文产物 关于江哥的职业在完结文《[电竞]满级AD重生归来》的江哥番外里交代了(第76章),江哥遇见小萧前的故事基本上都在这个番外里概括了,如果怕剧透就不要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Chapter 4 第5章 Chapter 5 这天回家萧珩没立刻洗澡,下一天不上学,他准备和周麒他们一起吃鸡。男人是跟他一起上楼的,进门前也没说什么,和第一次见到这人一样,不到必要的时候这人是不会开口的。 家里还是老样子,没人气,进门就是他的床。少年往床铺上一坐,拿出手机准备叫周麒他们上号,但界面上却多出了两个未接电话,他点开一开,是他亲爹的。 萧珩冷笑一声,直接将这个电话号码拉黑。 这部手机是他妈妈送他的生日礼物,那会儿的最新款,但几个月后,他妈妈就离开了,萧珩当时正在刷题备考,甚至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少年脚动了动,不小心踢到了什么重物,他弯腰捡起,发现是个奖杯,原本放在床底的,不知怎么的滚了出来,底座上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全国奥数大赛初中组冠军”的字样,萧珩的眼神黯了黯,最后又将奖杯放下,用脚狠狠踢进床底。 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样的奖杯、奖状、奖章他还有很多很多,但有再多都没有用,再多的荣耀都换不回他的家人。 如果不做那几个题,早点去医院,他是不是还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那几个破题到底有什么重要的?这是他第无数次质问自己。 他妈妈过世的消息甚至是医院主动联系他的,一个电话拨到他班主任那,然后少年狂奔出去,连手续都没有办——那是当时作为好学生的他人生第一次翘课。 后来的葬礼什么的也是他一个人操办的,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哪里来的亲人?萧珩自己在妈妈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那天下着大雨,但他没有打伞,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脸庞,只有这样,才没人发现他正在哭泣。 他以后都要一个人了。 奖杯勾起了萧珩内心深处痛苦的回忆,这一晚上他打游戏都没有说话,十二点多,他说累了,就下了游戏,没再玩。 今天天气不错,但月亮却被云遮住了,没有月光照下,屋子里显得更加昏暗和冷清,不过萧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一年半,以后他还会有很多很多这样的一年半,他会全部度过去。 直到他孤单地死去。 第二天他是被鸟叫声吵醒的,时间挺早,就八点,萧珩醒了就没睡意,清水抹了把脸刷了牙就准备出门吃饭。 筒子楼边上有个小吃街,破破烂烂的,摊子多,便宜,萧珩是那边的老主顾,很清楚什么样式儿的好吃,什么样式儿的狗都不吃。 逛了一圈,少年最后还是在一家饺子馆前停下,问老板要了一碗水饺,玉米猪肉馅儿的,现包的,萧珩经常吃,味道不错。他没吃两口,前面那桌就坐了俩人——是萧珩他邻居江哥。 虽然对方今天换了身衣服,但那长相实在是想忘记都难。 男人似乎也发现了萧珩,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萧珩还没来得及回应,对方就开始点菜,没给萧珩机会。和他一起来的是个长头发的女人,和男人面对面坐着,背对着萧珩,他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但光看背影,应该长得挺好看。 女人回头,看见了正在低头吃饺子的少年,笑着问道:“江哥你认识?” “邻居。”男人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饺子端上来也没吃几口。萧珩有些好奇,就边吃边打量,看看这是唱哪出戏。 “挺俊的小伙子。” “嗯。” 萧珩的筷子差点没夹稳饺子,心说哥有你这么和女性说话的吗?到现在几乎都是女人一个人在说话,不管这人说什么,黑衣男人都只回两个字,或者干脆一个“嗯”了事。不说那名女性怎么想,萧珩自己都觉得尴尬。 少年吃饭快,扒拉完盘子里的东西就结账离开,他可不想再继续待在那诡异的氛围里。 他的目的地还是学校附近的网吧,来这里上网的原因就一个,便宜。两块钱的公交车钱加上网费,萧珩就算没有经济来源也能花得起,他倒是考虑过以后干什么,反正他已经没什么目标,毕业后不如直接工地搬砖。 今天的池城是阴天,想来是快要下雨了,今天是周日,明天又要去学校。 学校对现在的萧珩来说不再是快乐的,可以汲取知识的地方,而是一座监狱,一座牢笼,是他的处刑场,他会在这里被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凌迟,他只有用玩乐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才能勉为其难地在那里坐下。 落榜考到池城六中后他也不是没想过好好学习,但他每次拿起笔准备刷题时总会想起那个在病床上已经停止呼吸的女人。 他的妈妈很漂亮,他从小就知道。 但自从她生病以后,萧珩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然后看她慢慢地苍老,慢慢地虚弱,最后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这事儿就像是遮蔽了太阳的阴影,萧珩无法走出来,更无法坦然面对。到现在,高二了,他也已经再没有勇气去好好学习,少年开始麻痹自己,仿佛只有像这样去网吧自甘堕落才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 这个点网吧没什么人,周麒和程笛早就在无烟区开了仨机子,就等萧珩来。今天他们换了个口味,准备玩PUBG,三人枪法都不错,满编进的决赛圈,吃了鸡。 周麒话多,又开始吐槽他家门口的早餐店怎么怎么难吃怎么怎么贵,萧珩没吃过,没做评价,但说到早餐店,他倒是想起了江哥,便将早上的见闻同两个兄弟说了。 周麒目瞪口呆,最后竖了个大拇指表示佩服,程笛则用中指推了推眼镜分析道:“看起来像是相亲。” “相亲?”萧珩只听别人说过这事,今个儿难道还被自己见着了?周麒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等着他哥给他们仔细剖析剖析。 “钱叔的媳妇儿沈阿姨今年三十四岁,钱叔比沈阿姨大一岁,也就是三十五岁,这事儿我和周麒之前吃饭的时候阿姨说过。”程笛右手作拳状,抵在唇间,开始认真分析。 “什么?程笛?这和相亲有什么关系?”周麒扒着他哥的胳膊开始打断他说话。 程笛早就习惯了周麒这副样子,继续道:“那个江哥我见过他一次,首先,不算入特殊原因,光按照这个称呼来看,他应该比钱叔年长,所以,他的年龄在三十五以上。” “这个年龄的男人还没结婚,那肯定是会有人介绍对象的,再结合萧珩描述的对话,这是那个女性在和他搭话,一般情况下如果只是同事或者朋友是不会单独出来吃饭的吧?而且江哥看起来就不爱说话,更不像是会主动和人一起出来吃饭的,所以我认为应该是老一辈安排的相亲。” “有道理。”萧珩眯了眯眼,表示赞同,但又想起什么般道,“但是江哥看起来挺年轻的,感觉就二十多。” “嗯……也是。”程笛回忆了一下江哥的长相,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应该就是相亲,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我觉得他话这么少,可能……会比较曲折。” 他们都不是喜欢在背后编排别人的人,程笛说得委婉,但大家都能明白意思,就不再讨论,这事就这么草草揭过去了。 PUBG玩多了就腻,中午三人吃了泡面下午就一拍即合决定玩LOL,一玩就是天黑,快八点,程笛周麒兄弟俩得回家应付爸妈,跟萧珩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萧珩看时间还早,准备再玩会儿,吃个夜宵然后搭末班车回去。 周末,街上人比平时多,大多三三两两地在一块儿聊着天,反而显得萧珩有些格格不入。少年凭着记忆拐进一个小巷子,巷子尽头有家烧烤店,味道不错人也挺多,就是不知道这个点过去还有没有位置。 “江凛你这人怎么跟木头一样!”女人眼眶有点红,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怎么的,声音从质问慢慢变成了愤怒的嘶吼,“说一起过夜你不过,让你送我回家你说帮我打车,哪个男人相亲像你这么相的!” 哦,原来他叫江凛,还真是去相亲的。 名字挺好听的,反正跟这人挺搭,冷冰冰的,没感情。 “你都多少岁数了!还这样!?你找得到对象么?长得好看了不起?!” 少年躲在阴影处,没出声,只是看着那女人单方面发火。 “……对不起。”男人微微垂头,跟女人道歉。 但那女人却只是冷笑一声,泄愤似的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砸在江凛身上,转身跑了。周围驻足的路人越来越多,似乎都在看戏,看这对年轻人到底在整什么花活儿。江凛没蹲下身捡东西,也没跑去追那女人,就这么站着,像是一座伫立在寒风中的雕塑孤独又沧桑。 萧珩觉得这人真是可怜,在大街上被人这么骂都能不还嘴,还跟人道歉,不过也可能确实是他做得不对,相亲这种事情大概就这样,要是双方都满意那不是马上就扯证了么?所以不满意才是常态。 他想起程笛的分析,确实还挺对,的确曲折,但这也太曲折了,曲折得都有些心酸了。 最后,萧珩叹了口气,从阴影里现身,快步走到男人身边,帮他将地上的物什捡了起来递给他。江凛的反应慢了半拍但也发现了少年,他没说话,只是蹲下身,和少年一起捡东西。 东西收拾完,男人起身,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长身而立的少年,只道:“谢谢。” 两人没走大路,进的是小巷子,这路快,而且没什么弯弯绕绕的。江凛没赶他走,萧珩就这么跟着,这路四通八达的,他走两步就到车站了,无所谓。 更何况跟这男人走一起和边上没人就没什么差别,他不说话,萧珩更不会上去搭话,对方刚刚才被大骂一通,脾气再好此刻心里大概也是不爽的。 “回家吗?”江凛突然问道。 萧珩愣了愣,点头:“嗯,吃个夜宵,坐公交车。” “载你吧,顺路。”男人靠在巷子的墙上,点了根烟,橘红色的火星亮起,男人抽了一口,吐出银灰色的雾气,“等你。” 萧珩点了些烤串,老板手脚麻利地将食物全部送上烧烤架,少年回头,看见男人仍旧靠着墙,但却没再抽烟,那支没吸几口的烟就这么被点燃着夹在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间。萧珩叹了口气,又多拿了几串肉类递给老板。 江凛接过烤串时是愣住的,少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相较于江凛本人,萧珩更加有少年气一些,大概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是这样的。烤串还热腾腾地冒着气暖呼呼的,再不回去就该凉了。 江凛把烟杵灭,丢进垃圾桶,带萧珩上了车。 狂风拂起萧珩的外套,两边的风景快速后移,这不是他第一次搭江凛的车。只是这次有些太过意外,萧珩没想到,最后江凛没载他相亲对象回去,反而载了他这么个恰好路过的。 江哥的性格就是这样,相亲什么的那不行的,这种见一面的方式根本get不到哥的好(你在说什么) —— 这章萧珩的过去得结合隔壁《满级AD》的be(第75章)一起看,基友看完已经疯了嘻嘻嘻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Chapter 5 第6章 Chapter 6 昨天晚上回来时天空中就乌云密布的,果不其然,天还没亮就开始下雨了,萧珩醒了,看了眼时间,去上学刚刚好。少年有些不甚清醒地抹了把脸,大脑还沉沉的。 楼外这天气实在太糟糕,风又大,再好的伞冰冷的雨水照样是要在脸上胡乱拍的,这伞撑不撑估计没区别。早饭是没空吃了,去小吃街麻烦,萧珩不想多走一段路还被迫淋雨。反正他上课就是睡觉打游戏,忍到中午简简单单,大不了到时候多吃点。 大概是雨天低气压的缘故,萧珩困得要死,走在廊道上跟飘似的,看着外面的雨幕,他心说还不如回去睡觉算了。但都已经出门拾掇好了,再回去估计也睡不着,萧珩打了个呵欠还是准备下楼。 晦暗的灯光并不刺眼,少年下楼的速度很慢,迟到什么的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无所谓,门口保安已经认得他了。 后方传来脚步声,那人似乎很急,走得很快,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上了萧珩的肩膀,他困得不行,手没扒住扶手,失重感让他瞬间清醒,他正要去拉扶手稳住身形时却发现腰部传来一股大力,他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捞住,然后再次在台阶上站定。 “没事?”男人收回手,就站在萧珩身侧,他似乎早上才洗过头,吹得半干不干,额前的碎发有几丝黏在皮肤上,但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 “没事,我有点没睡醒。”萧珩摆了摆手,男人见他没事,就不再多说。 萧珩清醒后下楼速度很快,两人几乎是一起到楼下的。江凛今天穿了条黑色束脚裤,上身是件黑色短外套,大概是下雨天,为了走路方便这人没穿运动鞋而是换上了双作战靴,萧珩觉得这鞋子有些眼熟,但一下子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江凛不知道在等什么,站在一楼走廊那块儿没动,萧珩得赶公交车,没逗留就打着伞走进了雨幕。不过他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快速奔跑的声音,江凛没伞,就这么顶着暴雨跑出了筒子楼。 原来不是在等人,是没伞,萧珩看了眼自己头顶这顶不太大的伞,心说其实两个人挤挤也能用。就现在看来,江凛载他回家已经好几次了,而萧珩给他的回报就是几个自己摊的鸡蛋饼,如果非要把昨天那事算上,勉为其难就两次。 萧珩不太喜欢亏欠,他心说一定得再找个机会把这笔债还清。他再次见到男人是在筒子楼外的简易停车场,用来停放小电驴和摩托车的,棚顶盖得很简陋,里面的车大多都淋了雨,但总比没有强。 江凛浑身都湿透了,他外套拉链没拉,穿在外套里边的黑色薄内搭紧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还有结实但并不夸张的胸肌,一头黑短发被他撩至脑后,整个人看起来酷酷的。 真牛逼,也不知道怎么练的,萧珩有点羡慕,他虽然一点儿都不瘦弱,人高马大的,但他的腹肌却没对方这么漂亮,而没有一个男性会不喜欢自己身上拥有这么完美的肌肉。 或许是天天上网打游戏,疏于锻炼了,萧珩决定以后翘课前多打会儿篮球。 筒子楼距离车站还有一段路,这路路况差得离谱,连个水泥路都没有,就一些碎石往上一铺,完事儿,负责修路的人也不考虑需要用到这道儿的人作何感受。萧珩在脑子里其实早就把想出这路的人问候了一百八十遍,但无法,谁不知道城关路八号就是这么个地方。 穷穷的,没钱才特么住这。 今天雨势很大,石子下面的泥都被泡发了,软了,萧珩每走一步都会陷下去,然后沾一鞋子泥,好在他有先见之明,穿的是板鞋,不至于让泥水进鞋,还算能接受。 他手上这顶伞很显然不能挡下多少雨,少年的睫毛上挂满了小水珠,几乎要睁不开眼,他抹了把脸,将视野恢复清明,然后肩上感觉一沉,有人搭住了他。 江凛换上了一身黑色雨衣,那双黑色的眼睛透过头盔的有机玻璃正看着他,不知为何,萧珩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这是让他上车。 看来是雨太大,以至于萧珩都没听见摩托车靠近的声音。 摩托车的后座全是雨水,虽然萧珩用手拂去了绝大部分雨水,但坐上去的时候屁股仍旧拔凉拔凉的。少年快速钻进黑色雨衣,大概是先前盖着江凛的缘故,现在还暖烘烘的。 城关路八号比较偏僻,附近就一纯纯的城乡结合部,车子少,路上不堵。江凛的车速很快,兴许是今天天气糟糕,萧珩有些抓不稳摩托车两边的凸起,他无法,为了不直接被甩下去只得退而求其次去抓男人的外套。 雨衣很大,将萧珩整个人都罩在里面,外面又湿又冷,但雨衣里面温度比外面高上不少,很舒服,萧珩有些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想着反正路上也没事干,就这么遵从本心睡了下去。 等他醒来时车子已经停了,他的右半边脸似乎贴着什么温暖又硬邦邦的东西,有一只大手正在拍他的手背,力气不算特别大,这人也没有不耐烦,就这么将车停在路边,两条长腿支着,等萧珩醒过来。 萧珩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松开江凛的外套改为抱住对方腰的,脸上、手心里还有这人身体的余温。萧珩觉得自己大概是困得脑子出问题了,有些尴尬,于是赶忙松开,不过他睡觉确实喜欢抱着东西睡觉,每天醒过来的时候总有一半被子是被他抱着的。 江凛见少年醒了就出声让他下车,自己则将车停稳。萧珩下车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学校门口,而是附近的那条街,萧珩经常来上网的地方,就那片地方附近。 这个点早餐店大多都开着,生意很不错。江凛见萧珩站着没动就解释道:“这里近,吃饭方便。” 萧珩懂了,这人没吃饭,正好他也饿了,这出算是瞌睡送枕头,很不错。萧珩喜欢吃水饺,这店刚好有,新鲜的水饺出锅,热腾腾的,男人坐在他对面,吃的和他一样,是水饺,不过是韭菜猪肉馅儿的,萧珩喜欢,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吃玉米猪肉的多一些。 萧珩忽地想起两人昨天的相遇也是在早餐店,只不过那会儿江凛坐在对面那桌,和他相亲对象吃饭,今天倒是坐他这边来了。少年抬头看这人,江凛吃饭不干别的事,更别说看手机什么的,想来昨天男人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才用手机来分散注意力。 不就是相个亲,至于么? 但他又想起江凛昨天晚上的遭遇,虽说不至于和凄惨挂上钩,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骂确实挺丢面子的。萧珩心想,以后自己要是想谈对象了绝对不相亲,就这么慢慢认识人,总归能碰到喜欢的。他本来就对相亲一无所知,碰到昨天那茬心里更是没啥好印象。 相亲害人么这不是。 江凛不知道萧珩内心在想些什么,这人吃饭比萧珩还快,一口一个饺子,没一会儿就全吃完了,男人吃完就坐着等,也不催。吃完饭萧珩起身结账才被老板告知说江凛已经一起结了,萧珩愣了愣,这下可好,没还上人情就算了,反而欠得更多了。 直到两人再次上车在学校门口停下雨也不见停,萧珩先下了车,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着,他就站在摩托车边给江凛撑着伞,省得对方脱了雨衣又得挨雨淋。 “萧哥!”周麒和程笛两人是撑伞来的,一人一把大伞,见萧珩站在一边就打了招呼。 “萧哥你和江哥一起来的?”周麒还是有点怵这男人,见江凛脱了雨衣和头盔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刚好遇到了。”萧珩见周麒的伞挺大,江凛又没伞,自己干脆和周麒一起进学校然后把伞借江凛得了,他把伞微微往江凛那块儿偏,又道,“江哥,你要不把我伞拿走吧,我和周麒撑一把。” 江凛停车的地方刚好是学校划出来的校外停车场,萧珩以为男人的工作地点在学校附近,就没多想,雨这么大,跑过去是不现实的。 男人伸手接过伞,却没有转身离开:“不用,走吧,进去。” 萧珩云里雾里地跟着男人进了校门,心说这人是学校里的工作人员?不对吧,他没见过啊。 江凛停在传达室门口,把伞还到萧珩手中示意他接好,三人就这么看着这高个子男人进了传达室,值班的何大爷还热心地跟人打了招呼叫了声“小江”。 萧珩的嘴角抽了抽,心里有个不太好的猜测,但周麒嘴快几乎是下一秒就尖叫了出来:“卧槽,江哥不会就是那天的保安吧?” 男人换衣服很快,一分钟后又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不得不说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整就一个衣架子,黑色的保安服穿在身上也挡不住这人与生俱来的气质,仍旧鹤立鸡群的一眼就能看见。 “哟,又是你们哥几个啊?你们上次不是来找小江么,今个你们运气好,瞧,人在这呢,何爷爷没骗你们吧,结实!”何大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一个炸弹扔了出来,把外面那三个少年雷了个外焦里嫩。 江凛倒是不知道这仨还来找过他,见三个小孩儿还站在门口盯着他,略微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只得道:“上课去。” 今天他们仨来得晚,教室里人人已经挺多,读书用功的已经开始埋头看书,萧珩则往椅子上一坐,开始思考人生。 “见鬼了。”萧珩如是评价,当然,他并不是说江凛这人有问题,只是这几天的事情太过魔幻。先是逃课被抓,下一天吃个饭跟人干架,被人送回家,又遇上江凛被相亲对象臭骂一顿,然后是今天的发现——江凛居然就是那天逮住他的保安。 萧珩终于知道那作战靴为什么眼熟了,可不就是他们池城六中的制式保安靴么? 想起一句歌词 “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我的文只要开始写了肯定不会坑的呃呃呃,主页锁的那本是因为前后逻辑有问题重新写了大纲 —— 作者:没错,就是要这样,一回生二回熟,全熟就可以呵呵呵呵呵了 基友:你是变态吗,萧珩才十六啊! 作者:我不是我不是啊啊啊啊他马上就十七了!(尖叫) 基友:神金 基友:话说你能把江哥和小萧的be2放隔壁《满级AD》吗?我觉得不能只有我受伤 作者:?神金 隔壁满级AD江哥出场挺多的(大概)41-43章,48章,74-76章,其中75是be慎看,因为设定是江韫晚(小江)重生,75是小江重生前大家的结局,不过江哥和小萧那个算oe吧(开放结局),作者基友说的be2是原本给他们俩准备的上一世结局,是正统be(坏结局),作者自己也舍不得,所以没放出来 —— 喜欢的话可以点点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Chapter 6 第7章 Chapter 7 临近中午时雨终于停了,今天的池城六中似乎特别热闹,班级外的廊道上总有三三两两的女生路过,看那行进路线似乎是要下楼。 “哥,是我和萧哥睡过头了吗?我怎么记得这才第三节课下课啊?”周麒回头看挂在班级后方墙上的钟,才十点多,“不是吃饭的点啊。” “不知道,可能有什么活动?”程笛推了推眼镜,池城六中偶尔会有活动,但大多数时候是在下午,上午有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萧珩眯着眼趴在桌子上,没理他们,也没有参与讨论,更不关心这些人是去做什么。 “嘿,周哥程哥这就有所不知了吧。”说话的是个小个子男生,叫徐源,是他们十班消息最灵通的人,号称“六中百事通”,“咱六中来了个大帅哥!大家可不都好奇么!” “大帅哥?转校生啊?”周麒一下子来了兴致,示意徐源快点说下去。 徐源却嘿嘿笑了,也没直说是还是不是:“我是上节课下课去的,见过,要不大哥们跟我一起去看看?那哥们儿贼帅!” 周麒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大热闹,嚷嚷着非要去看,最后萧珩和程笛被他烦得不行,三个人就被徐源领着下了楼。十班在最顶层,六中是有尖子班这么一说的,尖子班是在一楼,萧珩都出来了,也不介意开动自己的大脑好好想一想。 难道是尖子班的新转校生?但徐源并没有在一楼停着,而是领着他们出了教学楼。 萧珩看着行进路线,不是往操场,也不是往高一或者高三的教学楼,偶尔还有女孩子与他们擦肩而过,脸红红的,小声和同伴说着什么,直到越来越靠近学校大门,萧珩才觉得这事情可能又有点魔幻了起来。 “你说的,不会是新来的保安吧?”萧珩道。 “卧槽!萧哥你怎么知道!牛逼啊!”徐源挺怕萧珩的,他知道这位大哥是校霸,虽然大家现在都摸清楚了萧珩的脾气,也知道他没事不揍人,但架不住徐源想象力特在线,见到他仍有些发怵,他可是听说他们萧哥撂倒了魏奇那些小混混呢!一打十几,贼牛逼!但此刻八卦之火已经熊熊燃烧,灭都灭不掉,他完全不想退缩。 “我靠啊徐源,萧哥能不知道么!那天萧哥就是被你说的大帅哥逮住的!”周麒笑着给徐源头上来了一下,在被自家兄弟扯了扯后又放低了声音,去看边上的萧珩。 还好,好像没生气! 萧珩自然看懂了周麒的眼神,他觉得有些好笑,讲道理,他和江凛无冤无仇,被逮了那是他萧珩技不如人,是对方工作负责,根本算不了什么。更何况他还欠了江凛挺多人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完。 他们到时,江凛正在门口站岗,立在一个小台子上。 这人本来就高,往那一站更是比他们几个高出一大截,男人穿着保安服,戴着黑色的帽子,双脚微微开立,双手背在身后,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校外,没有任何波澜。 跟等比手办似的,一动不动。 大概是江凛没表情,看着有点凶,所以目前还没人敢上去打招呼,大多数女孩都是站在几米开外看一眼,然后就走了,这么一大群人来看人的人里边儿一时之间居然只有他们四个男的。 “靠,这哥们儿往那一站,跟荷尔蒙靶子一样!”周麒羡慕地望了一眼,掬了把泪。 大概是周麒的说话声音实在太大,男人似乎听见了,转头向他们这边看过来。今天早上的时候还下着雨,空气湿漉漉的,有种快要呼吸不过来的错觉,这会儿没太阳,乌云密布的,压抑的很。 江凛看见了萧珩,只远远和他对视,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吃完午饭的午休时间,教室里关于江凛的谈论声越来越大,女生们觉得他好看,男生们羡慕他的身高和身材,一时之间居然有了共同话题就这么开始聊了起来。 “他好高啊,有一米九多吧?” “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多?” “长得也帅!哎,终于出现了在帅气程度上能和萧哥比肩的男人吗?” 萧珩那天被逮的事几乎传了个遍,大家都知道,班里人都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抓住零败绩的萧珩,但现在看来,谜底已经揭晓。 班里人议论归议论,但到底都是少年人,也不敢真的上前去打趣作为校霸的萧珩,笑话,之前动手的二胖已经是他们萧哥的小弟了,谁还敢上去自找没趣,他们萧哥平时看起来是好说话,但你上去找揍那保准得被打得满地找牙。 “靠,萧哥,咱班的兄弟姐妹们胆子真越来越大了,都敢这么大声编排你了!”周麒手里拿着本不太正经的杂志,笑呵呵地看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动动嘴皮子,又不会少块肉。”萧珩把全是叉的作业本往桌边一丢,没管。 萧珩刚上高中就跟人打架,然后出了名,跟他分一个班的同学刚开始都跟死了妈一样脸色哀怨,但慢慢地,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总算对这个人有了些了解,很简单,你别凑上前找死,萧珩根本不鸟你,有时候要是有什么困难,他甚至会帮你忙。 爱打架但意外好说话的大佬。 这就是大家现在对萧珩的印象。 “切,也就有张脸了。”很显然王珺就是那种明明拍死却还要嘴别人两句的货色,他成绩不如程笛,长相不如萧珩,脾气比不上八面玲珑的周麒,心中很是嫉妒,虽然知道萧珩可能会揍他,但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心说别的不行,他嘴皮子上非得占点上风不可。 周麒拍案而起准备给这嘴上没把门的傻卵点教训,却被萧珩拉住了衣服,少年打了个呵欠,缓缓道:“你也就有点成绩了。” “呵呵呵,保安兄弟可不止有脸,人家打架也特牛逼呢,你可小心了王珺,你这张贱嘴走路上被人套麻袋丢河里淹死我们可不管。”周麒回忆了一下男人那张冷酷的脸,身体不由得抖了抖。 边上正在八卦的男生女生们偷偷捂着嘴笑了,王珺在班里人缘并不好,比起嘴贱的王珺,大家还是更喜欢和直来直去的校霸们聊天,至少人家不会明里暗里挤兑人。 接下来的很多天萧珩都没在早上遇到过江凛,想来是对方换班的时间和自己上学的时间错开了。这人值班的日子少,他能逃课跑出来的日子就多,按照对方那个德行,估计不是说认识就不会逮人的性格。 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弹指之间,十二月就来了,天气越来越冷。这会儿只是中上旬,一件薄薄的冲锋衣有时候可能都不太顶用,安省不算多内陆,且位于南方,但有时候天气总是莫名其妙的,冷得离谱。如果说北方的寒风是物理攻击,那南方湿冷的空气就是真实伤害,穿多少衣服都没甚卵用。 “萧哥,好球啊!”周麒刚下场换了萧珩,少年没一会儿就拿下一个三分。 刚上场时萧珩直接把冲锋衣校服脱了放在一边,只余里面一件不算多厚实的普通卫衣,这会儿中场休息,他出了不少汗,手边又没有纸巾,只得撩起衣服下摆将汗水擦干净。 周围响起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尖叫,萧珩不明所以地看向那些女生,歪了歪头。 周麒酸溜溜道:“萧哥,你这是**裸的勾引!知道吗!勾引!” 萧珩没懂他意思,自顾自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口:“什么勾引?” “你刚刚腹肌都露出来了,八块啊,整整八块!”周麒不服输地拍了拍自己的腹部,随后就接受了自己的腹肌没那么明显的事实。 “都是男的,介意这个干什么,你没有?”萧珩觉着有些好笑,反问道,他忽地又想起之前那个下着雨的早上,浑身湿透的男人站在简易停车场里,衣服贴着肌肤,勾勒出八块腹肌,练得还比他好不少,轮廓也深得多。 “那是我的问题么?边上的女生都要疯了。”周麒想去搭他萧哥的肩膀却被无情甩开,“要我说,今年的六中校草还是你,这颜值,这腹肌,杠杠的。” 萧珩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什么校草不校草的,但隐隐约约倒是听说过这么一回事,据说是六中民间搞出来的野榜,每年都有,每年的校草都不重样,去年的评选赢家就是萧珩。 “校草是什么?能吃?”萧珩撩了把头发笑了声,没管周麒后面说了什么,又上场打球去了。 “哟,萧哥也在啊。”今天跟他们打球的是八班,出声的是八班的小混混,叫谭真致,长得挺帅,但没有萧珩个子高,萧珩跟这人不熟,但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跟他攀点关系,球场上经常遇到。 萧珩只点了点头,嗯了声,没有多说。 谭真致打球的技术不错,但他老爱用身体挤萧珩,要不是因为萧珩下盘稳估计早就摔了好几次。这一次打了很久,在萧珩投出最后一个三分时,他终于被撞倒了。不过还好,只是摔了一下,连皮都没破,边上的周麒程笛赶紧上来扶人。 周麒心大没看出什么,但程笛和萧珩都算得上敏锐,意味不明地瞥了眼谭真致,对方倒是很无辜地摊了摊手,让他们一点证据都找不出来。 回到教室,萧珩虽然内心不爽,但没办法,毕竟没证据,他看着在边上打游戏傻笑的周麒心下觉得这人指望不上,便拿书戳了戳坐在前面的周麒。 程笛自然明白,直截了当道:“萧哥记得去年的校草评选么?”他说完后转念一想萧珩根本不关注这种东西,哪会知道,他只得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萧珩听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但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总得来说就一句话:萧珩去年抢了谭真致的校草头衔,对方气不过,想用球技打败萧珩,但奈何萧珩打球技术不差,他这才想出这种阴招。 就这种事?至于么? 萧珩不明白,细细想来,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基友问我江哥没长嘴以后和萧珩会不会有很多误会 作者:你不懂,江哥这是把话都攒着,这叫蓄力,等以后有误会了再把攒的字数全说了 基友:哦不过我听说话越少干越猛 作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Chapter 7 第8章 Chapter 8 十二月中,又是一个周日,高中的学习氛围紧张,但跟萧珩却没什么关系。这个星期本来是小礼拜,不放假的,萧珩起晚了,这会儿懒得去,就这么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和周麒他们玩吃鸡。 这段时间他逃课逃得飞起,也没见着江凛这人值班。成年人事情多,萧珩倒是能理解这一点,大家都要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操心,或许是什么人生大事,又或者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类小事。 这世界上的普通人活着可不容易,萧珩从小就明白这一点。 “你这总得给个说法吧?到底什么意思?” 屋外似乎有什么人在起争执,嗓门儿特大,是个中年人的声音。萧珩原本不太想管仍由他去,但奈何实在太吵,筒子楼隔音不太行,而且萧珩家在楼梯间边上,这声儿这么近,只可能是隔壁江凛又摊上什么事了。 这一天天的真没法过了,这人怎么这么惨,上次被女人甩了就算了,这次还有人来闹事,长得帅的安静生活也得遭老罪吗? 江凛站在家门口,只看着眼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中年男人,对方自顾自叨叨着,江凛没插嘴,也不准备插嘴。 他这些天很疲惫,前几天好不容易才凑够了过年要发的工资,还没闭上眼休息会儿这人就找上门了。 这个中年男人是上次那个相亲对象的父亲,江凛跟这人解释过了,说是不合适,没在一起的想法,算了吧,为了女方的面子他甚至没说是对方先甩脸子走人的。但哪想人家女生回家就哭,闹得动静还贼大,这老子是个较真的,以为是江凛搞了不负责,非要上门讨个说法。 “叔,进去说吧。”江凛看着周围探出头准备看热闹的邻里们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儿不成!多大年纪了,做事能不能负点责?”中年男人显然是觉得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可以对江凛进行言语上的抨击。 江凛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什么也没干,跟人出去吃个饭就莫名其妙变成不负责任的老男人了,他挺想说他俩啥事都没干的,但大庭广众之下说私事显然不合适。这做父亲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连女儿的面子都不要了。 不过事实是别说出去睡觉滚床单,江凛跟人女孩都没有肢体接触,这一遭对他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萧珩实在听不下去了,从房门里走出来,手里抄着个手机面色冷淡。中年男人常年在职场上摸爬滚打,没怎么见过这种气质干净的少年人,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词儿。 “是这位阿姨丢下江哥先走的。”少年将手机揣进口袋,语气没什么波澜,他个子高长得俊,往那一站还真挺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他在说事,比起意气用事的孩子他更像个实事求是的旁观者,“那天阿姨发脾气,把东西全砸江哥身上了,后来江哥是和我一起回来的。” “是哦,昨天我老伴儿也看见了。” “诶呦,闹那么大事儿,人家小姑娘不要面子的啊?” “让让让让,让我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筒子楼的住户大多是些碎嘴子,这会儿有热闹都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来,竟是一点也不顾当事人能听见。 他们有天聊就是,至于别的,管他的。 中年男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先不说女儿根本就没在外面过夜,这在路上撒脾气还被人看见了,就算她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你说人家小孩撒谎?那至于么?人和江凛非亲非故的,如果不是真看见了犯得着这么说?而且边上这么多邻居呢,难不成个个撒谎?图个什么?他们又不傻。 那父亲老脸一红,有点下不来台,只能拽着还站在身后的女儿赶忙下楼,连句话都不敢反驳。见走廊终于安静下来,萧珩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回房继续打游戏,江凛没动,就这么站在走廊里静静地看着萧珩。 萧珩没说话,只朝男人点了点头。少年躺回床上没再想着打游戏,反而看着窗外的天空略微出神。今天他会帮江凛解释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年幼时和妈妈相依为命没少被人嚼舌根,看着站在那不吭声的江凛,萧珩不知怎的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原本他是准备只说前面那句话的,大概是感同身受抑或是同病相怜,他又多说了几句,几乎将事情的经过还原了出来。 老实人在这种地方可是要被欺负的啊。 萧珩睡了个午觉,醒来时是五点钟,吃晚饭的时候,这会儿正好有点饿了。他开门出去时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门板上,萧珩伸手一捞,发现是一塑料袋草莓,上面还沾着水渍,似乎被洗干净后放在这里没多久。 一股烟草味飘进鼻腔,萧珩略微侧头,看见了正靠在房门口抽烟的江凛。男人还是那副样子,虽然身在筒子楼里,但眼睛却很亮,这人依旧穿得很朴素,一身黑,天色再晚些估计就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这草莓想来是江凛买的,筒子楼里除了江凛萧珩几乎不怎么跟别人来往。当然,跟江凛之间的事完全是意外,他是无心的,谁知道就那么巧,隔三差五能遇上。 如果非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的话,萧珩只能想到缘分两个字。 他将草莓从门把手上拿下来,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了,他突然觉得这账明着算是算不完的,萧珩决定放弃刻意还人情这路,改为顺其自然,既然他们是邻居,那互帮互助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种感觉还是挺新奇的,萧珩没体会过,从前的邻里们不会关照他,更不会因为他帮了忙就送一点小心意,住在这儿的人大多是些家境很一般甚至贫穷的,大家都一毛不拔,精着呢。 萧珩将一颗草莓塞进嘴里,很甜,江凛看见他吃了东西,像是舒了口气般吐出一阵烟雾。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心想,有这么个邻居反正不会损失什么,以后江凛有什么困难他帮着就是了。 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恩情这种事也一样,还不完的,与其去算这些东西还不如照常生活,该怎么办怎么办。 “谢谢你的草莓,江哥。”萧珩将塑料袋扯开些,示意江凛一起吃。男人没拒绝,把烟怼在一边,拿了颗吃,大概是天气原因,草莓才洗过,有点凉,男人眯了眯眼,但萧珩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是喜欢吃的。 “叫我江凛就行。”男人道。 “萧珩。”这算是正式互换了名儿,但萧珩还是觉得叫江哥比较顺口合适些,“还是叫你江哥吧,顺嘴。” “好……”江凛倒是觉得称呼无所谓,萧珩应该比自己小挺多的,毕竟只是个高中生,这年龄差距其实都可以叫他叔了,叫哥还显得年轻点,“吃饭么?就边上。” 有了今天的“革命友谊”萧珩觉得吃顿饭也不错,最后定的点是小吃街的一家炒菜馆,没几步路,江凛让萧珩点菜,自己则坐在桌子前看手机,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江凛烟瘾大,但对酒似乎没有什么需求,明明没开车,他也没找服务员要酒。这顿饭开始吃得很沉默,萧珩跟没有特别熟的人话不多,一副高冷样儿,江凛更不用说,走一百步都憋不出一句话。 看着这安静到诡异的饭局最后还是萧珩开了口:“今天的人他们后面还会来找你吗?”虽然理智上觉得对方拂了面子应该不会再来了,但像池城这种小县城里什么奇怪的人都有,今天能因为偏听偏信就上门找江凛的麻烦,明天就能卷土重来倒打一耙。 “不会……我下午和他们说清楚了。”江凛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萧珩看出来了,江凛是真的不会应付女孩子,让他编几句甜言蜜语哄哄人家估计都做不到,他说的“说清楚”估计是真的说清楚,公事公办的那种。 这点和萧珩有点像,萧珩也拿女孩子没辙。 江凛吃饭没什么动静,除非萧珩和他说话,不然这人就是食不言的安静扒饭。萧珩回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女人对着江凛大吼,说他跟个木头一样,这么一看确实像木头,但萧珩觉得江凛不是冷漠,只是不太会说话,冷漠和冷淡并不能画上等号。 不擅长表达感情并不是意味着没有感情。 “这个姑娘是朋友的一个亲戚介绍的,不熟。” 萧珩抬头看他,似乎有些意外,江凛主动开了口,挺难得,萧珩道:“可能替你急吧。” 江凛闻言却摇了摇头,萧珩一时之间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不是替江凛急,那就是替那个女性急了?但对方看起来挺年轻的,有必要这么急吗?萧珩有点没懂他们成年人的想法。 “我暂时还没结婚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边就介绍了我,我……”江凛很少说这么长一句话,可能是真的不理解,顺嘴就说了出来,男人似乎有些幌神,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不知道和这么个没成年的小孩儿说这种事合不合适,再三思索过后江凛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珩没接茬,他能明白江凛的顾虑,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珩大致能猜测到那些人的想法。结婚么,可不就是夫妻俩搭个伙过日子,像他们这种普通人,不求日子红红火火但起码也要安稳,很显然,像江凛这种话少靠谱又老实能干的当然就成了首选。 “可能是江哥比较好吧。”萧珩道。 最近工作忙,作者以后有事更新慢什么的以后会在作者专栏说,追更的咪可以关注我的主页专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Chapter 8 第9章 Chapter 9 “萧哥,你可真牛逼,说不来就不来。你不知道,昨天蟑螂在那指桑骂槐呢,不过没人理他,真搞笑。”昨天萧珩没来上学,周麒按照惯例开始给他叭叭些他错过的事情。 萧珩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他不关心章朗怎么看他,更不在乎对方说他些什么,在他的眼里这人没几分重量,也懒得计较些什么。 现在他只是个学生,不仅如此,还像阴沟里的臭虫一样在怀念并唾弃着自己的过往,因为已经逝去的人和过去的事沉浸在痛苦中。萧珩一无所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发泄在无关场合,然后又回到那一潭阴影中去永远也爬不出来。 章朗肯定是不了解他的,但在他眼里,学生都一个样,不会和老师明着叫板,他大概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 上面有人就是了不起。萧珩冷哼一声,没理周麒,趴下开始睡觉。 别人走别人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谁也碍不着谁。他萧珩这一辈子估计就这样了,等毕业后别说老师,就连同学都会慢慢淡了,生活本来就够困难,到那会儿大伙儿各忙各的,谁还在乎那些。 今天是个大晴天,最后一节还是体育课。池城六中的篮球场一共六个,今年新装修的,塑胶款,说是不能穿钉鞋上去,但哪个神经病打这种娱乐篮球赛穿钉鞋,这条规定大家就当没看见了。 “萧哥今晚溜不?”周麒坐在一边,有点口渴,但他哥还没把水带回来,于是只能作罢。他揉了揉肩膀,对外围的女孩们吹口哨,看着不大正经,“无限火力,不去少玩一天,我盼着这模式快盼疯了。” “随意。”萧珩也打累了,这会儿快到点了,想要开溜就得马上做决定。 程笛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带着三瓶冰镇矿泉水。少年欲言又止,推了推眼镜,道:“今天是江哥值班,我们怎么跑?” 周麒刚灌下去一口矿泉水,直接全喷了出来骂了声卧槽,又道:“我玩不上无限火力身上就跟蚂蚁在爬一样……” “那一会儿走呗,还一个小时左右。”萧珩看周麒这副样子,估计这家伙早就做了决定要跟江凛“拼命”了,他这会儿就算阻止大概也是不行的,那还不如顺着他,少听几句逼逼,萧珩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呀,萧哥,来打球!”边上传来爽朗的笑声,萧珩眯眼打量,认出来人——是八班那个谭真致,对方腋下夹了个球,看起来像是牌子货,不便宜。 萧珩并不喜欢以最坏的一面揣测别人,但他见过无数卑劣无耻的人,对方不过是个少年,显然还不像那些活在阴暗面的大人一样会伪装,因此萧珩能从对方的言行中看出轻蔑和不屑。 这是又想在打球的时候给他使绊子?萧珩不知道这人又准备怎么折腾他,但他从来不怕这些,如果对方非要找茬,那他萧珩也略懂些拳脚功夫。 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这人迟早是要给他本就像死水一样的生活来点波澜的,那为什么不能是今天呢? 萧珩不了解谭真致,但仅是通过表象他就大致能窥探见内里,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狭隘得很,见不得别人比他好,比他受欢迎。萧珩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外表而沾沾自喜,他甚至觉得麻烦,因为这意味着要处理更多的人际关系,而他对此深深厌烦,更没想过和谁发展朋友关系。 篮球场还很新,一股刺鼻的塑胶味夹杂着少年人的汗味,明明已经是冬天,汗却出了一背,衣物和皮肤紧贴着,萧珩觉着不舒服,偏偏这谭真致还一直撞他,要不是他身体结实,估计这会儿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了。 少年冷笑一声,将右脚略微伸出,绊了谭真致一下,不过到底是年轻人,底盘稳,他没摔跤和地面来个面对面亲吻。谭真致发现了,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但他不能表露,因为是他先招惹的,只得将愤懑吞入口中,看向萧珩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球赛整整打了一个小时,这次,萧珩没再惯着谭真致,有球就投,对方挤兑他他就动动手动动脚报复回去,完全不惯着这傻逼。在谭真致将要离开球场时,对方遥遥指了指萧珩,大概意思就是“你给我等着”这一类无声的狠话只不过没说出口。 “他神经病啊!”周麒骂骂咧咧的,他早就看谭真致不爽了,招摇过市的跟个花孔雀似的,不过没人在意他就是了,因为很明显他们萧哥更帅。 “别管他了,拾掇拾掇走了。”萧珩没分给谭真致一点注意力。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心里想些什么萧珩都一清二楚,面上嚣张着而已,要真做什么,最多堵人,打一架。 而萧珩最不怕的就是这些需要力量和技巧的地方。 打架,他从来没怕过任何人。 晚自习快要开始的这个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但大概是年级主任知道了那处矮墙的存在,所以跟学校保安商量过了,要列为重点地带严加看守。 然后有了现在萧珩眼前的这一幕,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的保安服,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那处矮墙下,纹丝不动的,像是在站岗一样。 萧珩有理由怀疑对方如果没遇上想要跑路的学生会就这么无声地站在这里,直到晚自习结束。 “我靠,这怎么出去,六中就这墙能翻。”六中的墙大多很高,只有这处年久失修,可以让他们翻出去还不至于摔伤,周麒不由得扼腕,他看着站在那里的男人,仿佛看见了离他远去的无限火力,甚是悲哀。 三人藏在转角处,江凛似乎在发呆,并没有发现他们,萧珩看着周麒一脸难受的表情,最后还是无奈道:“江哥是我邻居,我们……算熟……应该。我出去把他引开,你们趁机翻墙出去吧。” “这不好吧?”周麒玩是想玩,但他完全不想卖了他萧哥,他还想和萧珩程笛一起强强强联合无限火力乱杀呢。 萧珩抱臂,靠在墙上,无所谓道:“那今天我们谁都出不去,还无限火力,回教室加足马力写作业吧。” 大概是想快点投身峡谷的心战胜了对兄弟的义气,周麒最后还是妥协了。计划很简单,成败就系在萧珩一人身上,全看他能不能把江凛引走。 萧珩看着不远处的路灯,陷入沉思。 江凛站在矮墙下,想着自己的事情,还有堂弟前段时间发来的讯息,对方说是会去海市参加一个战队的青训,这会儿已经在做准备了。江凛不懂这些,只问对方需不需要帮助,在青年给出否的回答后就没有再多问。 说实话这通电话其实在意料之外,在他的印象里,江韫晚很冷淡,不爱说话,几十步憋不出一个屁来,和他一样,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很难让人相信这俩不是亲兄弟。 但电话那头的人话却多了很多,江凛没没细想,都说世事无常,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最后只说让对方注意安全。 堂弟有目标就是好的,而他,现在也要为了债务和生计奔波,谁都不容易。 江凛的思绪是被一阵金属的铮鸣声拉回现世的,他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一个身量很高的少年似乎撞到了柱子,后背倚在灯柱上,整个人慢慢下滑,最后坐在了地上。 在氤氲的灯光下,少年缓缓转头,看向江凛,而江凛认得他。 是他的邻居,是萧珩。 男人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了,可能是腿受伤了,没站稳,然后撞到了路灯?六中的路灯是金属做的,有些地方都已经生锈了,裂开的口子跟小刀似的,这么滑下去挺危险,万一割开了皮肤,就得去医院打破伤风了。 在江凛的眼里,他跟这个小孩儿其实挺有缘,经常能碰上,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点和莫名其妙的时间。江凛没深思,也完全没意识到这是“诡计”的其中一个环节,就这么走了过去。 萧珩靠在路灯下,没动,看着男人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对方的步子很稳很快,最后在萧珩面前站定然后蹲下。 “受伤了?”江凛想去扒拉少年的裤腿看看是伤到哪里了,但卷到一半心觉不对,抬头,对上了少年有些冷淡却略带躲闪意味的目光,江凛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矮墙处,那边有两个黑影似乎准备翻出去。 他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是声东击西,萧珩就是那个诱饵。男人无言,准备起身去抓周麒程笛兄弟俩,但还没起身,却被一只有些冰冷的手扣住了手腕。 耽搁这么几秒再挣开去追已来不及,江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少年翻出矮墙,自己的手腕则任由萧珩抓着,过了将近一分多钟,萧珩还不放开,江凛只得道:“他们已经跑远了。” 男人没有责备少年,而是轻轻将少年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又起身将人拉起,转身看了看那处矮墙即使那边连个人影都没了,萧珩能听见对方似乎叹了口气。 萧珩很清楚即使让他们真溜出去江凛也不会丢了这份工作,不然他们都溜这么多回了,学校的保安估计都要换好几轮。 萧珩心中愧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和江凛相识根本没有多久,连一个月都不知道有没有,但江凛对他很好,帮过他不少忙,而他萧珩的报答就是一次卑劣的欺骗。 像个恶劣至极的小人。 “江哥,对不起啊……”萧珩道。他很少跟人道歉,也不做什么会对不起别人的事,他上一次对不起的人大概就是他的妈妈,他为了那几个破题,甚至没见上那个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女人最后一面。 江凛听见了,缓缓转过身,就这么看着萧珩。男人个子高,肩也宽,但不知为何,此刻在路灯下却有种怪异的脆弱感。 这种脆弱感并非来自于他的外表或是内心,而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气场——或者说是江凛的处境,这个人就像是风中摇曳着的蜡烛,虽然身处困境,但却不会因此熄了自己的光芒。 “回教室吧,萧珩。” 这本除了过去应该没什么虐点,也不咋狗血,江哥和小萧都长嘴,甜文! —— 摸了个江哥的大头当作者专栏的头像了,新鲜换上的,感兴趣可以瞅瞅作者专栏。想把这个世界观的六位主角都画出来,然后卡在老傅的骚劲上了(?) 老年作者上韦伯发现号被冻结了,正在解冻,后面会放韦伯在专栏,然后韦伯可能会发些有的没的(有事更新慢什么的,一些日常,或者笔下角色的人设图等等) —— 感谢收藏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Chapter 9 第10章 Chapter 10 萧珩回到教室时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大半个小时,今天坐班的是章朗,别的不说,章朗不管差生这件事倒是方便了萧珩,因此他回来时除了一个白眼没有得到其他任何批评。 他的位置在最后边,和周麒是同桌,这同桌一做就是高一到现在。程笛坐在周麒前边儿,原本是有同桌的,后来那位同桌说是学习压力太大得了精神上的疾病,迫不得已,最后只能选择休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位置靠窗,能看见外边的月色,按道理来说萧珩是从不会委屈自己的,晚自习一般都被他用来打游戏。 今天,他出神的时间略微有些久了。 不知为何,他总能想起江凛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对方并没有指责他,事实上男人一共就说了三句话,拼一起都没几个字。 回教室吧。 这四个字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重播,江凛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但萧珩总觉着能从里面品出几分无奈。 反正,今天这事本来就是他不对,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说来好笑,萧珩这一辈子好像和愧疚两个字脱不了干系了,从前是对缠绵病榻的妈妈,现在是对一个认识才一个月左右的邻居。他的生活似乎要充满愧疚两个字才能让老天爷感到满意,萧珩会难受,也早就做好了和愧疚相伴一生的准备。 晚上到家时江凛家里没亮光,估计是轮上值夜,萧珩在廊道里站着,看着那间屋子出了会儿神,最后还是回了家,没在夜色里继续沉默。 萧珩起床时大概五点多,这些天外边的早饭吃腻了,他就又开始轻车熟路地自己做饭——又是鸡蛋饼。倒不是萧珩多爱吃这玩意,胜在省事,面粉一糊鸡蛋一打往锅里一浇,完事儿。 妈妈病倒之后他就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多一次和少一次对他来说其实根本没有区别。江凛大概是才从六中回来,挂在晾衣架上的衣服还有些湿,时不时往下滴水。萧珩叹了口气,将早就装好的早饭给人挂在门把手上。 第二次了。 萧珩忽然觉着自己挺坏的,做错事后才想着赔罪。细细想来,他的道歉,他做的早饭又有多少价值,这世界上比他会说话的,比他手艺好的人比比皆是。 少年自嘲般地笑了笑,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收回这份没什么价值的早饭。 筒子楼到学校的早班车发车早,然而路程远,因此不管萧珩再怎么早起每次都是要踩点进班级的。因为这事他没少被章朗阴阳怪气,萧珩大多时候都不鸟他,权当他在放屁。 今天,本该和往常一样无事发生。 萧珩刚进教室就能感受到一道道视线聚焦在他身上,虽然没有恶意,但被怎么多人用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打量饶是萧珩也会感到一些不适。 他坐到座位上时周麒不断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看看桌肚。 萧珩的眉头跳了跳,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没去看桌肚里有什么,只伸手一摸便摸到了一个塑料盒,他心觉不妙,果不其然在边上又摸到了像是纸质物触感的东西。 最近都什么运气。 萧珩在心底暗骂,自暴自弃地从桌肚里将那信封掏了出来。 得益于这粉扑扑的颜色,萧珩几乎不用拆开看就能知道这是什么。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是封情书。 虽然送情书的人没赶上萧珩心情好那会儿,但就算他心情再好也是不会拆看看的,他不希望别人对他抱有什么期待,更承担不起这份懵懂的爱。 他自己的人生已经一团乱麻。糟糕如他,萧珩如今已经不想再感受这种沉甸甸的爱意。 “是谁送的?” 萧珩问的是周麒。周麒今天来得早,自然知道是谁的手笔,他报了个名字,这人萧珩知道,是八班的一个女孩,至于长什么样,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周麒这人上道,没多问,只取了信封和那盒巧克力,准备一会儿课间就帮萧珩还回去。 萧珩觉得不妥,这样托人还回去不太礼貌,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送回去。 读高中的这些日子萧珩没少收到这种类似于情书的东西,这些东西的最终归宿大抵都是垃圾桶,就算萧珩不丢,那亲手送出这份东西的人大概一样会抱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把东西丢掉。 很可怜,只是萧珩注定没办法给予信的主人她所想要的回应。 十班和八班中间虽说隔着一个九班,但归根结底就几步路的事,这会儿正是下课的时候,廊道里的学生很多。 少年人大多是八卦的,情书这事没一个早自习就传了个遍,大家都等着看这位校霸作何反应,是接受,还是拒绝? 萧珩敲了敲窗,靠窗的女生被吓了一跳,见是萧珩又瞬间红了脸。萧珩并不是那种喜欢打哑谜的人,少年将信封连带巧克力盒一起放到了女孩桌上,斟酌了几秒才开口道:“谢谢你的东西,但我不能收。” 大概是情书被拒,少女的脸色有些差,还没等她开口萧珩就走了,没给她推脱的机会。 回教室时,班上的同学大多是等着看好戏,见萧珩真的把东西原封不动给退了又觉着没意思,就不再关注这事,权当是看乐子了。 亲自去问萧珩事情经过?他们还不想英年早逝。 “萧哥这么完美的人都不想吃爱情的苦,我奉劝大家不要早恋呵呵呵呵。”周麒从桌肚里摸出副耳机,一半递给萧珩,但萧珩只摆了摆手,没接。 “你又懂了?”大部分时候周麒这人都很搞笑,比如现在,萧珩自然乐意跟他打趣几句。 周麒递给萧珩一个伤心的眼神,意思是陈年往事休要再提。 大概是初中的时候,周麒有一个暗恋的女生,在沉淀一年周麒终于鼓起勇气要表白时,那个女生狠狠拒绝了他。从此,乐观的周麒水泥封心,发誓再不会暗恋任何人。 或许是性质差不多,萧珩又想起了那个晚上,男人一个人孤单地立在风里,甚至没去管那些散落了一地的购物袋和首饰。讲真,就算再皮糙肉厚,这么些东西砸在身上也是会痛的。 他明明认识江凛没多久,但不知怎的老能想起这人,萧珩将这归咎于对方长得的确好,作为邻居又时不时会见面的缘故。 也不知道江凛当时有没有生气。平心而论,如果是他萧珩遇上这种事,虽说不一定会发作,但心情一定会差到极点。 情绪稳定是一回事,他并不是受气包。 这么一想,他认识江凛以来对方似乎一直都挺倒霉的,先是遇上他们几个翻墙跑路的,之后就是在沈阿姨的店里干架,再是被相亲对象骂又被对方家人怼。 最后就是昨天,被萧珩骗。 这么一想,萧珩更加觉得对不住。 下午的晚自习前,萧珩几人照常去球场上打球,见谭真致靠近,萧珩甚至没分给对方一个眼神,不甚在意。大概是对方终于发现萧珩在无视自己,这人把球往边上一摔,冲上去一把拽住萧珩的衣领,狰狞道“喂,萧珩,你特么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萧珩扣住谭真致的手腕,只觉莫名其妙。 谭真致今天是故意来找茬的,然而火气上来的快,他根本没想好措辞。起因是他和同班的一个女生表白,结果女生非但没同意,下一天还给萧珩送了情书和巧克力,虽然萧珩没收,也没同意,但谭真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倒不是他多喜欢那个女生,只是他不想什么都被萧珩压一头。 萧珩没给谭真致找理由的机会,手部猛地发力将对方甩开。谭真致有些愕然,但随即火气又涌了上来,欲要给萧珩点颜色瞧瞧。 很可惜,论身手,他还真不是萧珩的对手。谭真致的手还没碰到萧珩,小腹就挨了一拳。少年冷哼一声,右手略微抹了把脖颈,没再管倒在地上的谭真致。 “卧槽,我和程笛正准备帮你呢,没想到萧哥你一个人就收拾了,牛逼。”周麒一般不太会丢下自家兄弟,但刚刚的变故发生得太快,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跟傻逼一般见识,拉低智商。”萧珩淡淡道。 以前,谭真致这人喜欢搞阴的,萧珩拿他没办法,但今天对方把矛盾直接放到明面上,这反而是萧珩乐意见到的。 撕破脸就撕破脸,萧珩并不怕这些已经显现出来的矛盾。 这会儿去吃晚饭刚刚好,人不是很多,三人走在路上,周麒反正是闲不下来的,就和萧珩说起了昨天晚上网吧的战绩。 大概是萧珩看起来对此兴致缺缺的样子,周麒就识相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萧哥,昨天江哥没给你抓年级主任那去吧?”周麒隐隐有些担忧,虽说萧珩的确没翻墙出去,但他们仨怎么说都算是共犯,被一棒子打死就完蛋了。 “没……” 在萧珩看来,江凛是不怎么说话,却是个精神状态稳定的成年男人,在他们初识的这短短一个月里对方的经历就已经够精彩了,就算是这样都没见对方发火。 有时候话少并不代表脾气不好,就像萧珩自己一样,但他从不会无缘无故发火。 他深知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感到愧疚。 萧珩不会对那些对他有恶意的人施加善心,但他也更不愿意去辜负、欺骗一个好人。 围脖 @赛博钢琴家十幻 会不定时发一些角色脑缠(并不)小剧场掉落一些人设图,以及时不时放一下请假条(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Chapter 10 第11章 Chapter 11 池城六中虽然不是这边最好的学校,但每个月大大小小的检测是跑不了的。现在是十二月,年级处说是为了提高学生的成绩,特地和其他几个学校打了招呼,安排了一次十校联考。 十班的学生们叫苦不迭,他们是最普通的平行班,比不了那些好学生,对绝大部分学生来说考试这种事就是纯纯的折磨。 “靠,萧哥,这回咱俩又前后桌呢,到时候互帮互助一下哈。”周麒朝萧珩挤了挤眼,有些好笑。 萧珩嘴角抽了抽,道:“我们俩互帮互助有什么用?” 他和周麒都是最后一个考场的,萧珩倒一,周麒倒二,再怎么“互帮互助”都没用。 少年“嗐”了一声,决定不再提这伤心事,又道:“难得今天六中大发慈悲下午就放假,我爸非说带我和程笛出去玩,今天没法陪你去上网了萧哥。” 萧珩不在意这些,有没有人一起上网对他来说差不多,他打游戏挺独的,有时候有队友反而是一种负担。 最后一间考场的松弛感都快溢出教室门了,来监考的老师不怎么管,只要你别太过分,他们都当没看见。 萧珩懒得写,更懒得作弊,就这么侧着头趴在桌子上准备咪一会儿。 坐他边上座位的就是谭真致,对方手里拿着个手机,一边搜索一边紧张地看台上的老师有没有注意到他。萧珩心觉好笑,有必要么,骗骗别人就算了,可别把自己给骗过去了。萧珩自己就不做这种无用功,他心思不在学习上,没在任何地方,就不会为了这些去努力些什么。 作弊就囊括其中。 谭真致像是察觉到什么般转过头,正好对上萧珩那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他本身就看萧珩不爽,但又怕惊动老师,只能恶狠狠地瞪萧珩一眼,别的不敢多干。 萧珩没管他,只在心底骂了声又怂又傻逼,最后随他去。 最后一科考的是理综,萧珩虽然不学,但在分班时还是选了理科。理综难度高,没写到点子上照样不给分,这点倒和文科没什么太大的差别。萧珩没做多少挣扎,涂了几个选择题选项就这么交了份半白卷。 离开学校时萧珩没背包,和周麒俩兄弟在门口分别。今天站岗的又是江凛,这人的排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几乎毫无规律可言,男人站在门口的台子上,和往常一样,像棵松树一般一动不动的。 准备回家的学生太多,萧珩被人潮推着向外,只来得及远远看对方一眼,对方应该没发现他。人潮汹涌,萧珩一直被挤着到了马路对面,高高低低的人头攒动着,再回头时已经看不清男人的面容。 萧珩并不是颜控,只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得不承认江凛的这张脸确实能打,难怪是这么个闷葫芦的性格都有女孩子愿意和他相亲。 今天他没什么安排,这会儿刚吃完饭正好散会步,然后去网吧报道。 这里的胡同四通八达的,去网吧很近,萧珩还挺喜欢走这些小路抄近道,省时又省力。 “他妈的萧珩,你还敢在这晃?” 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的,萧珩认得这声音,这是谭真致,他上午还和这傻逼打过照面,没想到这会儿好巧不巧又给遇上了。 少年略微侧头,躲过了从背后袭来的拳风。谭真致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萧珩的反应这么快,还没等他收回拳头手腕间便传来一股大力,腕间一疼,瞬间脱了力,又被萧珩甩去一边,狼狈不堪。 和谭真致混在一块儿的都是汽校技校的学生,学习不行,但大家找茬这种事没少干。谭真致大概是觉得自己和这么群人混在一起牛逼的不得了,可以在六中横着走。 不过刚刚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现在已经被疼痛所扭曲了。 萧珩懒得跟他们废话,从一边抄起根棍子,准备硬碰硬。混混连带着谭真致一共就五个,萧珩在外边经常会被卷入莫名其妙的群架,但打架这种事费时费力,还容易弄脏衣服,他很不喜欢。 只是别人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他就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做好人却没有锋芒,大多数时候都是要吃亏的,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一人长的木棍被萧珩舞出了关公耍大刀的气势,这些混混大多是些外强中干的,平时就刚刚欺负弱小敲诈勒索的事,一旦对上萧珩这种硬茬子他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大概是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再加上这片辖区本身就小混混扎堆,不知是哪个热心肠路人报了警。 胡同里的路不太平整,萧珩的脚不小心扭了,只能扶着墙,脚腕上的疼痛仍旧得不到缓解,额头上汗涔涔的,脸上也稍微挂了点彩。 警局里闻针可落,这次负责的又是上次的那位老警察。参与斗殴的都是未成年,身上虽说都挂了彩,但并不严重。老警察大手一挥,表示马上打电话叫家长,然后写检讨,不然不放人。 混混们嚣张的气焰蔫儿了,里面保不准有几个家长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自家小孩在汽校技校卧薪尝胆呢。 电话用的是警局里边的,老警察示意他们一个一个上去打。 最后只剩萧珩没有通过电话。 少年站在那里,眼神有些莫名的灰暗,他侧过头,看向窗外,淡淡道:“我没爸妈。” 经过刚刚那场架,谭真致是真怕了萧珩,这人不仅打球厉害,打架也厉害,他根本没地方能比得过对方——除了成绩,虽然他也是倒数。 听见萧珩这么说,他登时不乐意了,反正他老爸已经提着七匹狼在来警局的路上了,他都这么惨了,怎么都不能让萧珩好过,他大声道:“王珺他爸不就是你爸吗!靠!别当我不知道!警察同志,他骗人嗷,你别被他骗了。” 回应谭真致的是萧珩冰冷的眼神,前者缩了缩头,但又觉得这是在警局,他没什么好怕的,就又梗起脖颈,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萧珩最后还是被叫了家长,被叫来的人,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男人。 是他名义上的“亲生父亲”。 王令辉进来时同老警察打了声招呼,随后站到了萧珩身边。少年皱着眉,瘸着脚,往边上挪了一步,完全不想和对方挨着。 “小珩,打架了?”王令辉看着萧珩有些不便的右脚,好脾气道。 萧珩没理他,早在母亲住进医院时他就对这个父亲失去了耐心。几年下来,现在要说还有多恨,其实并没有,萧珩早就麻木了,只想当他不存在。 接下来的时间萧珩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地听完了老警察的教育,沉默地写完检讨书,最后又沉默地一瘸一拐走出警局,全程都把王令辉当空气。 “小珩,住哪?爸送你回去?”王令辉像是没发现萧珩冷淡的态度般继续腆着脸同他说话。 少年看着警局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SUV,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便宜货。萧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我姓萧,不姓王,我不是你儿子,你多关心关心那个姓王的吧。” 看着亲生儿子带着受伤的身体这么一瘸一拐地往大路上走,王令辉没想着再追上去,而是摇了摇头,坐进了SUV的驾驶座。 当年他并没有对重病的萧晴雨伸出援助之手,而是假装没看见。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很倔,在他准备离开,准备娶厂长家的女儿时也没有做任何挽留,只让他带着物什赶紧滚。 王令辉吃了瘪,自然不可能再给萧晴雨任何帮助,而且对方快病死的那段时间,正是老丈人准备将公司正式托付给他的关键时刻。 一个没领证没名分的初恋怎么能和他的未来相提并论? 反正直到现在,王令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抉择,人就是一种自私的动物,这不是大家一开始就知道的吗? 萧晴雨死后,王令辉倒是想起了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他不想被人说闲话,便好说歹说想将萧珩领回家里,也完全没去考虑这样一个突然被带回来的外人究竟要在这种家庭里吃多少白眼。 然而少年比他母亲更加倔强,不仅不跟王令辉回去,还扬言让他赶紧滚,那态度跟当年他母亲一模一样。 王令辉自接手现任妻子家的业务后见过不少这样的犟种,只是大部分都不用过多久,等他们吃过苦了,就知道回来求他了。男人并不在乎萧珩的态度,他知道,总有一天,对方遇上什么困难,比如交不起学费这种事,总要回来跟他要钱的。 他从不会强迫别人,他更享受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 男人冷哼一声,驾着车驶出街道,开往更加繁华的城区。 萧珩是打车回的筒子楼,比坐公交车多花不少钱,但受了伤,再肉疼也得忍着。 崴脚有些严重,在警局那会儿还不显,现在已经肿老高了,走到二楼都有些吃力。萧珩摸了摸口袋,却没摸到原本应该在那的钥匙。 少年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最后只能认命般地锤了下门,被迫接受自己没带钥匙的事实。 好在他家没什么值钱物什可偷,所以他从来不关窗,萧珩将窗开至最大,然后尝试发力翻过去。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右脚肿得严重,根本没法发力,就算侥幸翻过去了,恐怕也会再摔一跤。 萧珩没辙,只能靠着门边的墙壁歇息,顺便观望悬在头顶的夜色。少年伸手,清冷的月光透光他指间的罅隙照射下来,没有目的,没有缘由,但月光就是这样,仍旧照到了他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毕竟他一直都很倒霉。 而钥匙,从不会主动出现。 萧珩他爹就是坏东西,不洗白,也会遭报应。 没关系,只要江哥出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目移) —— 围脖@赛博钢琴家十幻 可能会不定时放一些有的没的,或者角色小剧场,还有请假条(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Chapter 11 第12章 Chapter 12 江凛今天值的是早晚班,不需要过夜,学生们考完试都已经回家,路上竟异常安静。男人本身就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这样的氛围刚刚好。 筒子楼的灯光仍旧很昏暗,粗粝又劣质的白色墙皮已经脱落好几块,楼道里还有一股潮湿的气味。 或许是什么东西发霉了。 安省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沿海,天气甚至说得上是干燥,但也阻挡不住这阴暗逼仄的筒子楼要发霉。 江凛腿长,上楼两步一跨根本没花多少时间。男人转过楼梯口,就见一个人坐在地上,似乎正在出神。 少年曲着完好的那条腿就这么席地而坐与地面零距离接触,好似感受不到冷似的。冰冷的月光穿过天井,空气中微小的浮沉尽数显现。他大概是被脚步声吸引了注意这才缓缓抬头,同江凛对视。 江凛见过类似的眼神,他年少时养过一只流浪的小黄狗,刚遇到那会儿小狗受了伤,走不动路,就只能蹲坐在草丛中等待着好心人来带他回家。 至于结局——江凛不太记得了,大概是某天,小狗出了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去哪了?他不知道,或许是遇上别的好心人被收留了,亦或是被哪个没良心的狗贩子逮住送去了某个不可能再生还的深渊。 男人蹲下身,目光与少年齐平,似乎想问发生了什么,男人也许本来并不准备说话,但他没得到回应,最后只得缓缓开口问道:“怎么了?” 萧珩看着对方,男人的眼睛中只有他的身影,他没说自己受伤,只道:“不怕我再骗你吗?江哥?” 江凛愣了愣,但很快摇头:“没事,脚崴了?”说着,便将少年的裤管捞起,露出肿得厉害的脚踝,他没直接去碰,而是将裤管拉下,“先扶你进屋吧,上点药,好得快。” “我忘带钥匙了……得翻窗进……”萧珩还没说完,男人就一手撑着窗台,长腿一缩一迈,跳了进去。 家门被内部打开,男人大概是觉得黑,顺手将门边的灯给开了,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萧珩的脸上,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暖。 江凛再次蹲下,扶着萧珩的腰将人带了进去。 萧珩的床很近,将人安置好后江凛就出了门,没多久,男人手里拿了瓶跌打药再次走了进来,又和刚才一样,蹲下身开始检查。 对方对这种伤似乎很有经验,只说没事,休息几天就好。江凛并不是没瞧见萧珩脸上的伤,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崴了脚,但少年不说,他就不问,总之,人没事就好。 “谢谢。”萧珩知道此刻自己还应该再多说些,但心思到了脑海里,嘴上却说不出来。 江凛将东西收拾妥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少年。 干净、整洁、和筒子楼格格不入,但却又没那么有活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眼中的那点希望遮罩住了,让人看不见,只是最后,所有的想法到了口中便只余二字:“没事。” 明天是周末,再加上萧珩受了伤,这课和那劳什子晚自习他自然是不去了。笑话,他现在那么个大学渣,乘那么久的车就为了去上那几小时的晚自习?萧珩是没事干,但不是脑子有泡。 池城地方屁点大消息倒是传得快,萧珩局子是昨天进的,今个儿一大早就收到了来自周麒程笛兄弟俩的问候。 “萧哥,你没事吧?卧槽老子听说了,那个傻逼谭真致他是不是有病?”周麒这会儿大概在家,父母估摸着出去了,这才开始骂骂咧咧地问候谭真致他全家,两分钟后,程笛的一记肘击强行停住了周麒马上要往下三路骂的脏话。 “我没事,脚崴了,歇两天,周天晚自习我不来了。”这回晚自习还是章朗坐班,去不去的无所谓,反正对方都不给好脸色,他倒不如在家里图个清静。 “得嘞,话说,萧哥,下个星期就你生日了,我和程笛请你吃饭,咱一起出去搓一顿。”周麒越说越起劲,居然已经开始挑上饭馆了。 萧珩失笑,别的不说,他这俩好兄弟能给他提供的情绪价值就是很多东西都换不来的了,他道:“我生日,我请客,饭馆你们挑。” “这不行,我和我哥都说好了的。”周麒在这种地方总有自己的坚持,萧珩不想让好兄弟破费,便继续道:“你们请我喝奶茶看电影吧,元旦刚好放假,有新电影。” 周麒这次倒是爽快答应了,又贫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这会儿将近月底,安省的冬天已经有些冷了,萧珩昨个儿脚不方便,更不好意思让江凛扶他去洗澡,于是就拖到了现在——下一天的早上。 相较于昨日,脚踝似乎消了些肿,至少没昨天那么严重了,萧珩扶着墙勉为其难地移动到了那间狭窄的浴室。 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 筒子楼的热水器大多破破烂烂的,出热水不太稳定,温度有时候也不够,甚至有些冷,激得萧珩抖了抖。 但没办法,不洗不行。 他脚不方便,洗得慢,半热不热的水冲在身上原本还有些凉,但久而久之他居然习惯了,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澡,他洗了半个小时多。 萧珩用干毛巾擦了把还在滴水的头发,搓把两下,头发便半干不干的,反正他头发不长,自然风干就是,家里没有吹风机,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少年百无聊赖地打开某个手游,周麒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发来组队邀请。 刺客在人群中闪展腾挪,可怜的小脆皮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倒下,周麒玩得兴奋,疯狂给他哥使眼色让对方上buff。 “萧哥这水平,可以去打职业了——程笛咱们下路直接连体婴吧!” “我要有那水平还读什么书。”萧珩知道对方说的是玩笑话,但他仍旧觉得有意思。 事实上他是上了高中之后才开始玩游戏的,以前也玩,不过一周顶多两三把,他那会儿自律,程笛每次都说他强得可怕。 后来嘛,就变了,那兄弟俩也没问怎么会这样,人各有选择,同龄人之间往往更加能互相理解。 周麒和程笛都是小号,他们想炸鱼,萧珩没多花那个时间开小号,就着大号顺路打了,对手水平不高,三人打着打着就又开始聊起昨天的事。 “那谭真致就是纯种傻逼!要不是他萧哥你也不用见到你爸了,真特么晦气!” “你脚受伤了他也没送你?” “我靠他是不是有病?王珺到底哪里比我们萧哥好了?” “也许是比萧哥脸皮厚一万倍?” 兄弟俩一唱一和的,似乎狠狠共情了萧珩当时的处境,游戏内打得愈发凶狠,敌方AD已经在公屏上问候他俩了。 “我不想理他,烦得很,之前还让我跟他回王家,有时候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脑浆还是水。”萧珩跟王令辉没什么好说的,他就算饿死在外边也不会跟那男人要一分钱,诓论回家。 他没有家,在妈妈走的那一刻他这辈子就注定不会有家了。 “那萧哥你崴了脚有处理吗?伤到骨头就麻烦了。”程笛自己之前就崴过脚,疼的要死,走路都得人扶。 “江哥给处理过了,应该没事,今天起来没那么疼了。”思及此处,萧珩的脑海中便浮现了男人的样子,昨天的那一幕重现,烙刻在他脑海里。 兄弟俩是知道江凛住萧珩隔壁的,程笛没说什么,倒是周麒开始感叹:“没想到江哥看起来这么凶巴巴的,人这么好,不像王珺他爸,奶奶的,人模狗样,干的却不是人事。” 萧珩笑了声,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也许江凛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谁都这么好,当然,相亲对象除外。 快中午时,萧珩打了个喷嚏,说打累了,准备午睡,周麒和程笛还没尽兴就接着打了。萧珩将手机放在一边,又打了个喷嚏,心说不会是冻感冒了吧? 他很少生病,生活也是随随便便的,此时家里没什么多的药。 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感冒,睡一觉就好的那种,他没放心上,被子一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意识朦胧之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做梦,他双脚悬空,下方是无尽深渊,冰冷,似乎马上要把他吞噬。 腾空感袭来,萧珩猛地惊醒。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凌晨四点,他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 少年只简单回了个消息,起身给自己烧了壶热水,但没等滚水凉到能下嘴的程度,萧珩又再次睡了过去。 “不行,程笛,我还是担心萧哥,他闷在家里万一烧晕了咋办?”周麒看着对方四点多回复的消息,心里还是觉着不踏实。 【有点发烧,不严重,睡会应该好了】 “实在不放心我们现在溜出去看看萧哥?”周日六中下午就开放了校门,因此有很多学生这会儿已经来了,当然绝大部分学生不是为了来学习,而是来补作业的,周麒和程笛就是这支队伍里的一员。 “行啊,校门还没关,咱出去。” 两人小跑至校门口,门口站岗的已经变成了江凛,想来之前是在监控室,因此他们并没有看见。 周麒这会儿急了,也就没那么怕江凛了:“江哥,我们萧哥生病发烧了,可以帮我们去看看他么?六中离城关路八号坐车得老久。”他记得对方是骑机车的,肯定比他们坐公交快得多。 再说了,这么些日子下来,他们都知道江凛靠谱得很,让他去准没错,反正肯定比他和他哥俩毛头小子懂得多。 周麒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这是萧珩忘在学校的,他来时放在桌子上,这会儿刚好让江凛给他送回去,“这是我们萧哥的钥匙,麻烦江哥了。” “好,我下班就去。” 江哥这本是老傅那本写完之后的接档主更文,现在就是更得很慢很慢很慢(和暂时停更也没啥区别),隔壁电竞大概今年能完结,完结后就主更这本江哥和小萧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Chapter 12 第13章 Chapter 13 萧珩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还算个比较理性的人,这会儿病成这样也没觉得是谁来索他命了——发烧了吧,且更加严重了。以前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没有任何一次比今天难受,也许是那冷水澡洗得太过漫长,于是感冒找上了他。 少年勉为其难撑起身子时只看见自家的门虚掩着,像是来过人。 进贼了? 筒子楼里究竟有什么好偷的?住在这里的,身上能有几个钱?萧珩的头很痛,昏昏沉沉的,但这个家只剩他一人,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少年眯着眼下了床,扶着墙体才勉强能够保持平衡。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烧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生病了,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谁来了他家,究竟是怎么打开门的。 这会儿已经步入冬季,气温很低,萧珩没什么厚实的睡衣,身体素质又好,也没想着网购,便穿着他秋季的那套睡衣,一直没换过。 高烧带来的并发症使他的步伐太过虚浮,没走两步便眼前一花倒了下去。 江凛正在家里找药,听见隔壁的巨大动静忙放下手里的物什赶过去,等他推开门看见的却是倒在地上的萧珩。 少年的脸很红,不是那种健康的红润,而是有些病态的,看起来烧得不轻。 江凛怕吃药来不及或是耽搁了治疗的时间,便没再想着回去找药,他找了套厚实的衣服给少年套上,又将人打横抱起来。 这会儿已经**点,筒子楼里稍微安静了些,江凛脚步又轻又快,直到下了楼走到机车前也没人发现。 大概是脱离了室内范围冷风灌进了衣服里,少年有些冷便往江凛的怀里瑟缩了一下。 “萧珩,我带你去医院。”江凛将萧珩抱上车座,少年却仍旧没什么反应,“醒醒。” 感受到脸部被什么微凉的东西轻拍,萧珩终于睁开了眼:“江哥……” 他在迷迷糊糊中认出了眼前这人,是他的邻居。男人很耐心,再次解释着要带他去医院,好在萧珩即使高烧脑袋转得也还算快,点了点头,安静扒稳车座两边的扶手。 江凛见他仍旧闭着眼,叹了口气,将因为大幅度动作而下移的拉链扣拉至最上方,又给人套上摩托车头盔,这才长腿一迈跨了上去。 身体很不舒服,甚至有点想吐。 这是萧珩此刻的想法。 身前的男人没有立刻启动机车,而是轻轻拉过他的手,让他身体前倾,环住对方的腰:“抓稳,这样安全点。” 疲惫感使他的大脑懒得再思考,江凛的身体很温暖,他记得前段时间对方送他上学时他们似乎也是这样行驶在路上的,当然,那次也是无意识的。 这个点,医院里竟也很热闹,哪热闹都是好事,这种地方除外。 夜晚的输液室里不比白天安静,孩子的哭闹声家长的呵斥声糅杂在一起,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吃点吧。”男人带了吃的回来,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面大概是白粥之类的食物,闻不到什么味道。 萧珩以前来过这个医院,附近有商铺,大多是些馆子,或是小吃摊。也许是考虑到萧珩的身体,江凛并没有买炒面炒饭之类的油腻食物。 “谢谢。”少年一直躺在床上,没怎么进食,发烧带来的后遗症让他吃什么都没什么味道,所以不管是白粥抑或是山珍海味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这大概是店里现熬的白粥。 池城虽然算不上贫困,但绝大多数人都普普通通的,离富裕还有一段距离。 萧珩没仔细听周围人的抱怨,世界上的喜怒哀乐分太多种,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很多时候也并非所愿。 妈妈病倒之后,萧珩做什么都是一个人,但好歹还能有个念想,只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萧珩无声地喝完粥,嘴巴里没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干巴地捧着碗坐着。 坐在边上的男人伸手,将碗拿去,又放了本书在萧珩手里——是一本干干净净的语文书,和新的没什么区别,封面上还贴着标签,写着清秀的“萧珩”二字。 大概是江凛见他桌子上书太多,书包也没背回去,顺手拿的。 “江哥,我读书不太行。”萧珩扯了扯嘴角勉为其难露出个笑容,他记得钱叔早就知道他不学好天天翘课,钱叔话还多,江凛既然和钱叔关系好,那也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江凛却没有拿走书,也没有做别的,只看着萧珩,很认真道:“读书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男人像是陷入什么回忆,沉默了良久,但只憋出三个字:“你还小。” 萧珩失笑,这是在劝他好好读书么?他听出来了。 没想到江凛这种冷性子的人也会说这种话,有些匪夷所思。 他不知道怎么和江凛解释,他似乎从未提起过自己家里的情况,周麒兄弟俩虽然话有些多,不过也绝对不是嘴上没个门把的人。 也许在江凛眼里自己只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类似于“留守儿童”,毕竟从安省去别的地方打工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各有各的苦衷,但大多都和钱脱不开干系。 “你说得对,还是得看书。”在男人的目光中萧珩短暂地妥协了,他随意翻了页就这么盯着白纸黑字发呆,完全没有在认真看的样子,似乎还有昏昏欲睡的嫌疑。 江凛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再劝。 他年纪还小时父母感情就不大好,一个嗜酒,一个好赌,那会儿,他还是一个小少年。就是这样三个人,组成了他最初的家庭。 江凛懂事得早知道他父母喜欢的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他最开始还会劝说,但除了一顿毒打什么也得不到,慢慢的,他便也放弃了。 没有用,很多结局他都无法去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亦是如此。 最后,他的父母离了婚。 最后的最后,母亲改嫁,父亲进了局子。 他即使努力过,也没有改变什么。 所有人都会做出选择,像今天这样就是萧珩做出的选择。江凛连自己父母的选择都改变不了,那同他非亲非故的小孩儿,他就更没有什么立场再去说些什么。 他们只是邻居,普普通通的邻居。 萧珩被江凛叫醒时盐水袋里已没剩多少药剂,可以叫护士来拔针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手里的书又是在什么时候回到江凛手里的。 拔了针之后江凛也没催萧珩离开,而是又在边上等了十几分钟,针孔彻底不流血之后才起身。 输了液萧珩精神了不少,连带着在车上也分外清醒。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这样关心他了。 江凛大概是看他小,又是邻居,再加上种种奇怪的缘分才会对他这样关照。 也不知道对方多大了。虽然钱叔他们都叫男人“江哥”,但萧珩觉得江凛长得还挺年轻,看起来三十岁都不到。 “江哥,你多大了?”萧珩开口,声音却被封闭在摩托车头盔中,对方大概没听到。 也许自己也没想着能让对方听见吧。 一切都会湮没在风里。 萧珩去上学是吊完水后的第二天,原本他还想借着生病的空档多休息几天,直到自己生日再去吃饭,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看见穿着朴素的男人站在他家门口,这些话他又说不出来了。他想起那个晚自习前夕,男人离开的背影,还有对方说的话。 他那时就觉得对方的眼睛会说话,当然,自己此刻如果表示不想去上学,江凛可能也只会默默离开。 “江哥今天值班么?” 萧珩和江凛并肩走在楼梯上,他只是随便拉家常,但江凛却误会了,以为萧珩又要逃课:“不要逃课。” 他倒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江凛的话,而是道:“江哥随便看见一个不好好读书的学生都这么说?”他总觉得江凛对认真读书这件事好像有点执着。 “……只和你说过。”江凛瞧了眼走在身边的少年。 他其实也很少和小自己这么多的孩子说话,能说这么多的,大概也就他堂弟和萧珩了。 “我还在念书的时候就不是念书的料,努力学过,但学不明白。后来想着,如果自己有小孩了,一定要让他好好念书,别最后像我一样没什么文化。” 那天带萧珩去医院回来后,江凛就告诉自己不要妄图干涉别人的命运,他再怎样说也不能改变什么,但今天不过隔了一天,他又忍不住了。 他和少年的第一次相遇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连后面的一连串事件都充满戏剧性。他认为这是自己和这小朋友有缘,既然有缘分,那就应该想把自己表达的表达出来。 本身也是为了对方好的事情,没有什么好不好开口的,至少江凛现在这么认为。 男人嘴角勾了勾,似乎想扯出一个笑,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但失败了。他太久没有认真笑过了,以至于想笑也十分僵硬和奇怪。 “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很聪明的小孩。”江凛最后道。 摩托车行驶在公路上,萧珩已经不是第一次搭坐江凛的车,周围的风景熟悉又陌生,绿化新生又枯萎,每一年都有不一样的地方。 江凛今天值早班,他挥手同萧珩告别,但少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道:“江哥,你一直帮我,我欠你的东西很多了。” “以后不用麻烦你送了,我自己来上学也一样,我无所谓的。” 男人看向少年,神情无比认真。 “欠我东西的人很多,你这个,不算什么。” 江哥劝学.jpg(不是) 江哥的过去可以看隔壁《满级AD》的番外(76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Chapter 13 第14章 Chapter 14 “周麒,程笛。”少年的长腿搭在桌下的杠上,身体微微后倾,看着窗外的景色。 兄弟俩以为萧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忙停下了聊天,不再多说废话。 但他们听到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以后江哥要是值班,我们别逃课了吧。” “卧槽,难道说萧哥你要好好学习了?”周麒学着萧珩的模样想要将椅子倾斜,然而差点摔跤,“我就说萧哥是喜欢学习的,你认真读,肯定比王珺那个王八犊子好。” “啊不,也许成绩会比我哥还好呢?” 周麒戳了把程笛的手臂,少年没生气,反而觉得周麒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毕竟才高二,萧哥初中不是拿过不少奖么?” “想什么,初中毕业都一年半了。”萧珩无情地打破了兄弟们希望他好好学习的幻想。 周麒“嗐”了一声,没再劝,萧珩也没把江凛同他说的话说出去。 他能理解江凛那番话的意思,也知道对方是为他好,只是他没什么动力。茕茕孑立的日子过了一年多,他竟有些习惯了,只有这点时日,他还无法走出旧日的阴影。 他的人生路上也许只有他一人了也说不定,他没有前进的目标,现在,他只想随波逐流。 再过几天,今年的最后一天,十二月的末端,他就又长大一岁了。 十七岁,距离成年也就一年,近得很。 萧珩的生日太过凑巧,刚好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不管怎么样,学校总归是放假的,就算不放,他们大概也会偷偷溜出去。 好在六中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萧珩生日当天的中午就给放了,一天半的假期也是假期,至少还有一个晚上可以好好玩儿呢! 有了上次的警察局事件谭真致也不来找萧珩麻烦了,别说打篮球找茬,就连走路都绕着走,无他,萧珩实在太能打。 下午三人一起看了电影——周麒程笛兄弟俩买的票,萧珩实在拗不过他俩,只得折中,改为他请吃饭。 电影其实一般般,不大好看,俗套的爱情故事,喜闻不怎么乐见的包饺子结局,程笛和萧珩都看得昏昏欲睡,只有周麒津津有味,一边还吃着爆米花。 “这日子,感觉吃饭得半夜了!”周麒看着商场各个店排起的长龙,直接开始哀嚎。 萧珩也有些意外,为了避免吃不上饭,他们订的电影场次甚至还算早,这会儿也才四点半,这些吃饭的地儿竟已经排起了长龙。 池城虽然不是什么富裕的地儿,但毕竟快元旦,大家都想趁着这个时间点和亲人朋友们好好聚聚。 三人逛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什么落脚的地方,这下可好,连吃个饭都成问题。 萧珩靠着商场走道的扶手,思索了一会,道:“钱叔那边还有位置么?要不就去那吧。”他其实很少提建议,平时哥们儿出去玩,大多是走到哪玩到哪,或者是周麒灵机一动,三个人就有了共同的目的地。 “好啊!”周麒瞬间恢复了精神,萧哥提的建议,他哪有不听的道理,但毕竟是节假日,位置什么的还真不一定,“萧哥你有钱叔或者沈阿姨的电话么?咱们先问问?我和程笛都没有。” 沉默的气氛似乎已经将答案写在了空气里。 “那江哥的电话呢?”周麒又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萧珩头疼。 江凛是他邻居,又在他们学校工作,隔三差五能见着,他竟没想着加联系方式什么的。 “先过去吧,实在没位置,就小吃摊随便吃点,这顿欠着,下次再抽空请你们。”萧珩有些尴尬,只能说他出生的日子太过好又太过不好,偏偏赶上了辞旧迎新这会儿。 周麒程笛兄弟俩倒是不介意,虽然往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他们仨要好了好几年,不至于还要嘟囔一顿饭的小事儿,吃饭什么的嘛,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哥几个能高高兴兴的。 今天他们运气还算好,买了现成的小蛋糕后到钱叔家饭馆时刚好还有一个包厢,说是预定好的客人突然有事儿来不了,这会儿大厅里都坐满了人,不去包厢也没有别的地儿给他们吃饭。 “新年快乐哈,钱叔先提前跟你们说了,一会儿怕给忙忘了。”钱超越还在抽烟,就没进包厢,只站在门口瞧这几个小孩儿,“吃点啥?” 周麒程笛都不点菜,说今天是他们萧哥生日,寿星有点菜权。 “今个生日?好日子啊!来,吃点啥,跟钱叔说,钱叔请你们吃。”钱超越是个喜欢热闹的大老粗,在他心里,虽然这几个小孩儿经常逃课,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什么人品有问题的坏小孩儿,毕竟考试过滤掉的是学渣,又不是什么人渣。 “不用,不劳钱叔破费了。菜钱叔推荐几个吧,我们都没什么忌口。” 见萧珩这么说,钱超越也不跟他犟,便让少年们在这等着,他吩咐厨房给他们炒几个好的。 “钱叔真好啊!”周麒给自己倒了杯茶,茶叶一般般,但喝啥都一样,他不嫌弃,“怪不得他饭馆生意好呢!” 萧珩只笑了声,没说什么。 他遇到过恶人,也有不好也不坏纯属喜欢旁观的路人,这些人占了大多数,像钱超越这样热心的,在这市井里反而少见。 他又想起了江凛,自己不听对方的,是不是反倒显得有些恩将仇报了? 菜被一盘盘端上来,萧珩心里装着事儿,没和周麒程笛俩兄弟聊天。 “今个儿咋来了?”包厢外的走廊里传来钱超越的声音,大概是大厅吃饭的人多,噪声有些大,萧珩没听清对方后面说了些什么。 再次听到大汉的声音是在一两分钟后,对方大概还是在和那人交谈,但这次,萧珩知道了对方是谁。 “在附近办事。”男人的声音就在门外,不大,对方似乎有些疲惫。 萧珩埋头,扒拉了两口饭,想出去打招呼,但想到前几天去医院的事儿,他总觉得有些对不起江凛。 对方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他好,萧珩不是不懂,正是这样,他才觉得自己辜负了对方的好心。只是他没有动力,也不觉得自己能再振作起来。 程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听出来了那是江凛的声音,但萧珩没出声,程笛便知道对方是不想打招呼的意思。 “嚯,萧哥,江哥好像来了,咱和他打个招呼呗!”周麒性格直来直去,没有程笛心眼子多,现在还在状况外,他见萧珩这样,也只以为对方还没反应过来。 用萧珩的话说就是程笛五百个心眼子,但和周麒加起来倒欠五百个。 结果就是还没等萧珩把人劝住周麒就拉开了门,跟外面俩男人打了招呼。 “江哥,光顾着跟你说话,忘了小萧他们今天在这里吃饭,小萧过生日呢!好日子啊。”钱超越同少年们挥了挥手,但毕竟是人家生日,他就算年长,也不能喧宾夺主,自作主张了去。 江凛点了点头,看向另一头的萧珩,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生日快乐。” “谢谢。”除了谢谢,萧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忽然想明白了,也许对方也不怎么在乎自己是否真的会因为那一句话就好好读书。 江凛大概只是站在长辈的角度上想事情,但说到底他同自己非亲非故的,也没什么立场再去管后续的事情。 江凛没再说什么,只又看了眼萧珩,便将门关上。 脚步渐行渐远,对方大概是离开了。 “咋感觉怪怪的。”周麒挠了挠头,他被程笛肘了半天,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萧哥你和江哥咋了?” 周麒口直心快,萧珩都习惯了,也没生气,解释道:“没什么,那天我生病了——是你们叫江哥回来的吧?他把我带去医院了。”萧珩回忆了一下细节,如实和他们说了,于是兄弟俩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江哥是好人,好得不能再好的那种。 “嗐,江哥看着有点儿凶,我还以为他是讨债的呢啊哈哈哈哈。”周麒想起来刚开始那会儿,他还挺怕江凛这个人的,但过了一段时间,再怕也缓过来了。 萧珩不语,只无奈摇了摇头,嘴角弯了弯。 谁说不是呢?他当初也给误会了来的,现在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卧槽,生日是不是得吃长寿面来着?”周麒脑门一拍,忽地冒出个点子。 “现在哪去弄长寿面?”萧珩也是后知后觉,不过他好像从来没有吃过长寿面,约莫是周麒吃过,今天又恰好想起来这茬,“你看我像长寿面么?” 周麒这人笑点低,立刻哈哈哈大笑起来,被他哥拍了下头才消停下来。 这一桌子菜应该是饭馆原本的厨子做的,味道和江凛做的不一样,偏咸辣,也许是人的缘故,萧珩竟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吃江凛做的饭一些。 后边几天都是假期,三人的心情难免放松,唠嗑没讲个时间,小蛋糕都快被吃完了。直到包厢房门被敲响,少年们才齐刷刷看向门口。 萧珩率先起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门被打开,门外的男人长身而立,手中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是素面,没什么花头,类似于阳春面,这下萧珩知道了,这是长寿面。 面被放在桌上,香气飘得满房间都是,周麒咽了口唾沫,一副想马上开动的样子,但见自家老大没动,他也便忍住了。 “江哥做的?”虽然觉得应该是的,但萧珩还是问了。 “嗯,我做的。” “生日快乐。” 三四月很忙,更新非常非常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Chapter 14 第15章 Chapter 15 夜晚,回家,少年躺在床上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看着已经有些发霉的天花板,像是快要灭绝一般的死寂扑面而来,无边的孤单再次淹没他。 睡不着。 这生日过得不算多特别,但对萧珩来说也足够了。妈妈走了一年多,但她所缺席的萧珩的生日却远不止这些。 萧珩懂事得早,知道很多事情都不在人为,全看天命,他觉着自己已经够心大,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以为自己的生活会这样平淡无趣直到他老去,但就在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节点,这个叫江凛的男人出现了。 他们的相遇甚至有些俗套——街坊邻居,再加上学校生活,当然,学生和保安这种朋友组合在哪里都很少见就是了。 甚至,他们现在还不太算是朋友,毕竟不太了解,认识也才一个月,别说知根知底了,萧珩连江凛是个什么情况都不太清楚。 虽然萧珩是把江凛当朋友的。 说实话,他是高兴的。于是,他更好奇,对方要多久才会对他真正失望,毕竟他萧珩不止不学习,还经常跟人打架,即使那并不是他所希望的。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少年的长叹。 十二月的末尾,过了今天,就是新的一年,再过些时日就要过年了。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什么时候才能遗忘那些痛苦? 他不知道。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手机振动了下,但萧珩实在太困,便没有理会。 不管是运营商的短信还是房东催缴房租和水电费的消息他都不想回更不想因为这些事费神,比起外面渴望迎接新年的喧嚣,他更需要安静。 热闹都与他无关,不管是这次跨年,还是除夕跨年,都一样,都没差,对萧珩来说,孤独已经是常态。 萧珩是被门外小孩儿的尖叫声吵醒的。 没发生什么事,单纯的就是孩童的咋咋呼呼,少年揉了把头发,心底只想骂娘。他不是第一次被吵醒,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最后,萧珩也只是叹了口气,去卫生间洗漱。 镜中的少年并不瘦削,利落的三七分短发看起来还算有精神,一双黑色的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仿佛是在耀武扬威一般告诉外人这双眼睛的主人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等洗把脸终于清醒了萧珩才想起昨天似乎听见了手机振动声,很大概率是房东来催缴水电了,今天是一月一日,时间也差不多。 但他打开微信,那个红色的未读消息标志却不是房东发来的消息。 【生日快乐】 【新年快乐】 是江凛发来的消息,非常简短,两个气泡拢共就八个字,没有主语,只有祝福,非常符合江凛的性格。 新年快乐这一条显示的时间是半夜快一点,那会儿萧珩已经睡着了,想来是连震动声都没听见的。 也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这么个大半夜也没躺下歇着。 萧珩坐在床边,失神了几分钟。 说实话,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还以为,他的生日,在他吃完那碗长寿面后,就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什么后续。 【新年快乐,江哥】 他和江凛是在昨天晚上回家前加上微信的,说来好笑,作为街坊邻居竟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信息的传递方式全凭缘分。 萧珩捏着手机来到江凛家门口,没有什么灯光,也许对方今天值班,黑灯瞎火的很正常,毕竟对于保安来说可没什么节假日可言。 少年看着江凛家那扇已经有些破的木门,筒子楼虽说人多,但在算半个内陆的池城却也暖和不到哪儿去。 而在这扇门之后,住着一个年轻男人,一个多月前,他还不认识这个人。 “萧哥,玩的啥?带我一个呗?”这节是物理课,还是他最讨厌的章朗上的课,这会儿他是睡不着了,但也完全不想听。 “英雄联盟手游,这把打完拉你。”萧珩自然是不听课的,上课铃一响他就准时醒来掏出手机开始玩手游。 程笛坐在他们前面,作为好学生,他还是要学习的,因此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在手机上狂点信号。 课堂时间未过半,班上就睡倒一大片,物理课就这样,也许在某一刻弯下腰去捡支笔,下一秒就再听不懂台上人在讲些劳什子了。 “某些同学,脑子笨不读书就算了,还上课打游戏影响其他同学!”这节课睡着的人太多,章朗脸上有些挂不住,往后看正好瞧见那俩不读书的差生便开始阴阳怪气。 周麒性子急,气得游戏失误好几波,要不是萧珩按着他,这家伙保准跟章朗打起来。 萧珩当然知道章朗说的是他,但他无所谓,这没什么师德的老师跟王珺那种人蛇鼠一窝,想来是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感染了愈发看他萧珩不顺眼。 但这有什么关系,反正萧珩不在乎。 “操,他傻逼是不是啊?”甫一下课,见章朗带着王珺走了,周麒一下子没忍住,大骂了起来,“把王珺这茅坑里又臭又恶心的石头当宝贝了,是不是眼瞎啊妈的!” “嗐,周哥,你跟那俩傻逼计较啥,你和傻逼说话傻逼就理你了么?他们可不会!”二胖不知道从哪边摸了过来,他有点怕周麒,更怕萧珩,当然,他说的话也是肺腑之言。 “确实,我觉得王珺理解能力也有点问题,萧哥是该考虑考虑要不要给他套个麻袋打一顿了。”程笛不太喜欢骂人,因此很委婉地说了两句,周麒作为他肚子里的蛔虫笑点低得离谱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靠,程学霸都这么说,王珺那傻逼上次还骂我和我另外几个哥们儿穷逼呢!”二胖家境一般,比萧珩稍微好一些,父母都是工地工作的,很辛苦,“妈的,我虽然不咋学好,但从来不在外面给我爸妈惹事!再说他爸还不是倒插门女婿一步登特么天去了,谁比谁光彩……” 二胖话没说完,突然想起来王珺他爸不就是萧哥他爸吗?后知后觉的心虚感让二胖有些不敢看萧珩。 “他不是我爸。还有,你们能不能别傻逼傻逼的,我快不认得傻逼这词儿了。”萧珩笑了声,没计较什么,也没准备继续这个话题,“走,晚自习不上了,去钱叔那边吃饭。” 今天江凛没在,四人轻而易举就溜了出来。 萧珩看着灯火通明的值班室,突然想,江凛不在这里,那会在钱叔那边么?他元旦给江凛发的消息至今也没得到什么回复,不知道对方做什么去了。 “萧哥,想心事儿呢?”周麒和其他两人正聊得高兴,说一半才发现他们萧哥还未发表任何建设性建议。 “没,我能有什么心事儿——前几天给江哥发的消息他还没回,家那边也没遇上人……”萧珩没接着说下去,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别扭,怪让人容易多想的。 “哦——那个很高的保安大哥么?估计忙着呢,马上过年了。”二胖看着街边忽明忽暗的招牌,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嗐,我爸妈也一天没给我发消息了,大人嘛,各有各的烦恼咯。” “哇,萧哥,程笛,你们看,二胖这狗嘴里居然吐出象牙了!明天太阳得从西边儿出来。”周麒笑嘻嘻的,但他也意识到,要过年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陌生人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估计是比较忙吧,萧哥,你和江哥好,他没什么晾着你的理由吧,他看着也不是那种人。”程笛分析道。 萧珩摇了摇头,最后道:“我只是随便提一嘴,街坊邻居,总还是要遇到的,到时候顺嘴问问就成,无所谓。” 要过年了,今年春节在一月中下旬,还算早,但对他来说都一样,没有区别。 他又要过一个人的年了。 这一年对他来说没少什么,也没多什么,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 “哟,又来了啊你们哥几个?昨天那桌生日宴满意不?”钱超越被他老婆赶出来抽烟,这会儿正蹲在路边和萧珩一行人打招呼,嘴边的烟一抖一抖的,烟灰簌簌往下落。 “好吃啊钱叔!太可惜了昨天二胖没来,我回家还念着没多吃点。”周麒突然想起萧珩说的那茬,虽然没多想,但还是顺嘴问了,“钱叔,今天见着江哥了么?萧哥说他不回消息,怎么个事儿啊?” “嗯?江哥啊?江哥这两天忙得很,元旦了嘛,离过年也不咋远了”钱超越听见这几个小孩儿来这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打听他兄弟倒是觉得有些稀奇,“不过今个儿你们运气不错,江哥在我这里帮忙,喏,在厨房,你们找个位置坐下吧,想吃啥跟沈阿姨说,钱叔我啊烟没抽完,进不去。” 大汉将烟夹在指间,点了点那通往后厨的帘子,示意少年们人就在那。 看着几人的背影,钱超越笑了声,玩笑道:“怎么跟小媳妇似的,这才多久啊?”大汉啧啧感叹,只觉得不管是江凛,还是那个叫萧珩的小孩儿运气都忒不错了。 此入又来展示自己的超绝乡土气息文学了(指描写非常粗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Chapter 15 第16章 Chapter 16 江凛在后厨才忙完,钱超越他媳妇儿开的这饭馆人流量比较大——当然,是相较于本地的其他饭馆来说。 小本生意,真要说能挣多少,那肯定是没有的,勉强过过日子,不至于太过艰苦。 今个儿原本的厨子又请了假,自然得是江凛来顶替一天。他来钱超越这里帮忙有段时间了,一开始他还怕池城人吃不惯他做的菜给钱超越添麻烦,但现在看来是完全想多了。 有时候口味不是最主要的的,对于不是特别发达的城市来说,性价比远比质量来得重要。 江凛叹了口气,脑子里装的全是事儿,但一时半会又没什么好办法解决,思来想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便坐在后厨门口的阶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 屋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今天白天是个大晴天,因此夜晚的星点并没有被乌云什么的遮蔽,江凛抽着烟,望着漫天星点出神。 “江哥,在忙么?” 打断他思绪的是一道女人的声音,江凛当然知道是钱超越她媳妇儿在叫他,也许是怕有什么正事,江凛把烟掐灭了:“没有,在想事情,有什么事吗沈姐?” “那几个小弟弟来了,给他们炒桌子菜吧,四个人。”沈琴没多说,她知道他们江哥也是认识那些小孩儿的。 “行。” 江凛端着最后两盘菜出去时,四个小孩都没动筷子,似乎在聊什么。 “江哥。”萧珩打招呼时略微有些心虚,毕竟这会儿应该是上晚自习的时间,他们在这里,就足以说明这晚自习他们肯定是又溜了的。 但江凛只是“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就好像他真的放弃劝说了,也真的尊重他人命运。 “嘿,萧哥,你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二胖见萧珩好像想和江凛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便好奇地发问了。 “没什么,本来想问问江哥有没有吃饭。”萧珩觉得他大概是没吃的,这个点儿吃饭高峰期刚过,也许男人还没喘两口气就给他们炒菜去了。 看着对方的背影,萧珩也没再开口,怕对方有自己的安排。 “哟,江哥忙完啦?”钱超越刷着短视频,似乎刚抽完烟,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见江凛来了,眼睛一亮,“来,咱陪一根。” 江凛没拒绝,从口袋里掏出火机,橘红色的火光亮起,尼古丁带来的放松感让他感到放松。说实话他已经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染上烟瘾的,也许是几年前那次,又或者更早,记忆都有些模糊了,而他的未来,至少现在看来,还像是这银灰色的烟雾一般缥缈不知何处。 他的视线投向饭店内,少年们吃着饭,似乎聊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突然开始笑起来。 江凛没由地想起自己还在读书那会儿的事情,虽然有些久远,他都记不太清了,甚至那段生活也称不上有趣。但人一辈子也就那么一段时间的校园生活,偶尔怀念一下就成了生活里的一些小格调。 “他们天天逃课,家里人不管么?”这会儿在外边,能听见江凛说话的也就钱超越一个人,他俩关系又好,江凛就这么把话问出了口。 钱超越只是“嗐”了一声,但想到他们江哥偶尔会有点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性格,便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周麒他哥——啊,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小孩儿,叫程笛,成绩好,父母管得就宽,问起周麒,那兄弟俩要好,一个逃课,一个也一起,就给父母那打掩护呢。” “小胖子的爸妈是我们工地的,老来得子,比较宠嘛,也能理解。”钱超越自己养小孩就不算特别早,在这一块儿倒不是说不能理解。 “哎,希望以后我家囡囡不要不爱读书,虽然我这人也尊重他人选择,但读点书总归多条出路。”钱超越是个实打实的女儿奴,想到这儿他就犯愁,他没什么文化,也不懂那些高深的道理,只希望孩子能好好的。 “不爱读书,确实没什么办法。”江凛把烟夹在指间,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生病的少年吊着水,和江凛说他读书不大行,“萧珩家里什么情况。” “啊?小萧吗?周麒兄弟俩从来不说他的事儿,我也不会犯贱去打听。”听江凛这么一提钱超越也觉着奇怪,咋回事儿呢?他好像还真没见过这孩子家里人,之前回家也都是江凛送的,“我也没见过他家长,江哥你不住他隔壁么?这也没见着?” 两个男人在路边吞云吐雾的,江凛沉默,钱超越也读懂了他的意思。 这人生呢,就是如此这般那般,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有些人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出生在臭水沟,吊着一口半口的气儿,只是在行尸走肉般活着罢了。 “也许他父母也有难处吧。”除了这个,江凛想不到别的理由。 一顿饭过后,少年们站在门口,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 程笛说想去买点书看,周麒当然没意见,只要别让他在学校上晚自习,干什么都好。二胖则是个跟屁虫,一听大学霸说要去书店,忙附和说自己也想去陶冶陶冶情操。 “我就不去了,回家得要点时间。”萧珩看了下时间,他们吃饭吃得有些久,他也有些想去,但这个点,在书店都待不了多久,他家又有些远,公交到家不知道得几点。 “去吧,一会我送你。” 萧珩侧头,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饭馆外露天的位置上,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就这么看着他。 池城的城乡规划略微有些不同,这边的新华书店并没有建在闹市,而是杵在六中不远处,和这条小街、六中约莫围城一个等边的三角形。 六中虽说比不上一中,但爱学习的学生却不少,因此,书店倒成了读书人的乐园。 “咱哥仨咋格格不入呢?”周麒观望四周,缩了缩脖子。 今天六中有晚自习,这里自然没什么六中的人,翘课的学渣们也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来书店凑热闹。 “知道格格不入就好,咱仨找个地儿坐着,让程学霸看书吧。”二胖很有自知之明,“萧哥,咱英雄联盟手游三排……卧槽萧哥你怎么在看书!” 萧珩站在一个书架前,随手拿了本高中数学相关的书正在翻看,见二胖惊讶,他也没多表露什么,只是道:“随便看看。” 说是这么说,萧珩也并未将书放下,而是又继续翻看了几分钟。这本教辅里的题目难度应当在中上,刚读高中那会儿,他还是能凭借优秀的基础和理解能力做出一些的,但现在,他已经什么也看不懂了。 他曾经的,自认为唯一的优点,到现在,似乎也不是那么拿得出手了。他的大脑正在习惯平庸,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像之前那般,无法原谅自己。 四人从书店出来时江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这人还是那样,开着那辆黑色的机车,似乎才抽完烟,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烟草味。 告别周麒一行人后萧珩才跨上江凛的车,只这么些日子,两人似乎就已经有了默契。 “看了些什么书?” 这会儿还在街区,江凛的车速并不快,因此,就算隔着两个头盔,萧珩也依旧能听清楚声音,只是声音并不大。 “教辅书、科普书什么的。”萧珩并没有想瞒着,更何况江凛也不是什么刻薄的人,人家问一嘴,那就是真想问,大概是没什么花花肠子的。 “嗯。” 机车开上大路,男人的回应声被风声打碎,直到到了目的地,两人都没再交流。 虽然江凛话真的很少,但不知怎的,听见他回应,萧珩总有一种落到实处的踏实感。 江凛在楼下停车,萧珩并未自己离开,两人是邻居,互相等待也是应该的,只是江凛的面色似乎比平时更加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想问什么,萧珩摸不准,也没有擅自去问。 筒子楼仍旧吵闹,小孩的嬉笑声裹挟着大人的叫骂,这些人的未来大概是既定的,也许通向平庸,也许流入最底层,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什么出息的样子,当然,在萧珩的想法里,他也囊括其中。 两人腿长,区区二楼,三下五除二便到了,萧珩准备开门进去,但身后的男人却不走了,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萧珩不急着回家,江凛能送他回来,给他省了不少时间。 “你家里人呢?”江凛很少主动问什么,只是话一出口便觉得问了个坏问题。是了,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尤其是这筒子楼里,“抱歉,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江凛不太会说话,怕多说多错,只得草草道歉,企图将这事儿翻篇。 “江哥。” 听见少年的声音,江凛又不走了,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我没有妈妈了。”少年没有哭,也没有质问江凛为什么要问这般尖锐的问题,只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淡淡回应。 回到家时,江凛脑袋空空的。虽然想过这种可能,但萧珩真这么说了,他又觉得有些过于可怜了。 没有妈妈了?那萧珩的父亲呢?江凛尝试思考,想理解这其中的含义,再结合少年的处境,他能做出这样一个推断——或许萧珩的父亲有别的选择,并不在乎他这个亲生儿子。 男人坐在床沿沿,低头看着略微有些脏的地面,这些想法终归只是猜测,想要得到正确答案,恐怕得问当事人。 江凛话少,也不想踩少年的雷,至少现在,他是不会开口问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大概也像从前那般平淡吧,江凛想。 这本应该很短,三四十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Chapter 16 第17章 Chapter 17 转眼,又快到除夕。 六中放假是在除夕前一天放的,学生们抱怨个不停,还有外地的要回家探亲的说自己根本去不了,一共才放几天?光在路上连轴转就能累死! “萧哥,明个儿就除夕了,你啥打算?”周麒今天破天荒地背了书包,原因是他妈跟他说今个儿要是再不拿书回去,准没他好果子吃。 因此,就算是为了压岁钱,周麒也咬咬牙把书包背了回去。 “自个儿过,和去年一样。”萧珩已经习惯了。 他会做饭,但味道一般,也不是特别会挑选食材。大过年的他不想委屈自己,因此准备去饭馆打包点吃的放冰箱,这天气够冷,食物不容易坏,第二天热热刚好当年夜饭。 大抵是想着都过年了,校领导们觉着没必要再把要求卡太死,所以今天六中三个年级几乎是一起放的。 告别了周麒兄弟俩,萧珩就在公交车站等着,他家的站点是那班公交车的末站,但因为线路长,所以十分拥挤,第一班车来时他并未挤上去。 正当他盘算着要不打车算了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除了周麒和程笛,其他人很少给他发消息,萧珩只当是兄弟俩又什么事,打开了手机。 【萧珩,回家了吗】 发消息的是一个头像全黑的人,萧珩愣了愣,他知道,这是江凛。 【我在车站等车,怎么了江哥?】 萧珩将手机拿在手中,但对方始终没有回音。反正车还没来,他索性将手机揣兜里靠着车站牌就这么等着对方消息。 今天虽然温度不高,但太阳比往常都大些,在阳光下,萧珩竟有些困,迷迷糊糊之中,他听见有谁在叫他,但那声音有些遥远,他听不真切。 “谁……”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少年立刻惊醒,映入眼帘的却是江凛的脸。 “在站台下面叫了好几声,发你消息也不回。”男人指了指停在人行道上的机车,“走吧,一起回去。” “好……” 车站上等车的学生仍旧很多,萧珩就这样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搭上了江凛的车。 江凛载他,萧珩没好意思麻烦人再拐个弯送他去小街,也许明天可以乘早班车去趟市中心,那儿可能有饭店还开着。 这两天的筒子楼安静了不少,这儿还是有一些外地户口在的,过年的档口,大多都赶着春运回去了。 萧珩的家就在这里,再怎么样也不会离开,那江凛是什么打算?萧珩自己的情况他已和江凛说了个大概——无父无母,至少他自己这么想,至于江凛家里,萧珩不清楚,但从对方做饭的口味来看,江凛应当是外地的,他过年会走吗? 虽然明天就是除夕了。 “江哥,你在这过年吗?” 江凛走在前头,今天的楼道还算安静,两人走得都不快,男人似乎没想到对方会问,转头看向少年,答道:“嗯,我不走。” 言罢,他怕萧珩形单影只的是有什么事要他帮忙,又补充道:“怎么了?” 少年却只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也在这里过年。” 楼道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江凛看着抬头望向他的少年,抿了抿唇,开口道:“那明天一起吃年夜饭?” 萧珩愣了愣,也许是在遇到江凛前他眼中的邻里关系太过冷漠与冰冷,因此他完全没想过对方会邀请他一起吃年夜饭,更想不到如何去拒绝这样一份邀请。 毕竟一个人吃年夜饭还是太过孤单了,即使这份孤单他已经忍受了很久。 “……好,我没问题。”萧珩最终还是答应了,如果江凛是一个人,那他也不是特别介意和对方结个伴,好让这个年不至于过得太过惨淡。 这是除夕前的一夜,但萧珩却睡不着了,他的床靠着窗户,不用特地找角度就能看见夜空。 黑漆漆的幕布上撒着些星点子,和平时没什区别。 妈妈病倒后过年就没了意义,即使放假时萧珩都会陪着她。但妈妈病重,已然是昏迷的时间更加多,大多数过年期间她都处于昏迷状态。 于是,住院的几年,不光耗干了家里的钱,也耗干了萧珩对过年的期待。 但这一次,他莫名有了盼头。 第二天,萧珩是被“笃笃”的敲门声吵醒的,他看了眼时间,十点左右,对作息正常的人来说已经有些晚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萧珩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现在神清气爽的,也就不必太去追究这些。 开了门,却发现门外是江凛,不过这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除了江凛,也没什么人会在这种日子来敲他家门,周麒程笛住得又远,不常来。 “江哥怎么了?”萧珩猜想对方是想带他去买菜,对方做饭好吃,没有让别人做的道理。 但江凛只略一沉吟,缓缓道:“去饭馆吃,下午回来带点菜,晚上自己做饭。” “行。” 果不其然,目的地是钱超越家的饭馆,这到没出乎萧珩的意料,只是今天店里似乎不招待别的客人,就连门上都挂着“歇业中”的牌子。 “哟,来了啊!江哥,小萧。”钱超越还是这样,呲着个大牙傻乐,将人领进饭馆。 菜已经上齐了,是沈姐做的,萧珩尝了口,偏清淡,但很好吃。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萧珩并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很好吃。” 沈琴笑了,钱超越就顺势开始喝酒吹牛,说他和老婆如何如何相遇,如何如何坠入爱河等等。 萧珩倒是有些兴趣,他很少听大人说这种事,一方面他没有认识的大人,亲戚什么的,早就树倒猢狲散了,没人吃饱了闲得跟他说这些。 钱超越本身话就多,喝了酒更是没完没了,从沈琴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到不得不辍学打工,最后遇到了当时在附近做工程的钱超越。 壮汉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气愤,一张桌子被拍得啪啪响,萧珩的饭碗都振了好几下,根本没法好好吃饭,直到江凛撞了下他手臂示意他别激动对方这才把动作放轻。 “嗐,总之,糟心事都过去了现在过得好就得了。”钱超越又干了杯酒,还想再倒,但沈琴不给了,就只得作罢,“妈的,我老婆家那群傻逼亲戚才是拖后腿的,养那么个儿子还不是几把败家玩意!” 萧珩倒是没想到沈姐是沿海地区人,那边的人居然还有重男轻女的陋习:“我还以为东边会好点。” “小萧啊,钱叔我可跟你说,哪都有烂人,不是说富庶地区就全是好人了哈!这和地方没大关系,主要还得看人!” 萧珩点了点头。 这点萧珩当然同意。 就比如在池城这小地方,有他亲爹这种人渣,但也有想江凛、钱超越这样的好人。 “江哥啥时候回嘉城,那事儿稍微有点眉目了,错不了。”钱超越突然道。 “过段时间吧。”江凛夹了口菜,没细说。 两人不准备细说,萧珩也不会问,比起这事儿,他其实更在乎钱超越说的“回嘉城”这三个字。 难道说,江哥是嘉城人?这个地方萧珩听说过,又被叫做禾城,那儿的粽子特好吃,烧麦都是肉馅儿的。 “江哥是嘉城人?”萧珩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他觉得,这应该就是答案。 钱超越愣了愣,虽然酒力上涌,但他还是反应过来了,得,他们江哥没和小孩儿细说过。 壮汉哈哈笑了声,道:“对,你江哥就是打沿海富庶地区来的,迟早是要走的,现在还能唠唠嗑,知足吧。” 大概是不想在新年说这种略带伤感意味的话题,钱超越又补充道:“不过也不一定,高考考出安省也行,这不就能跟着你江哥了?” 萧珩笑了笑,没有回答。 就他现在这样,别说是去沿海地区读书,上不上大学都是个问题。 离开饭馆时已经是下午两三点,这个时间,就算是这个时间点,菜贩子们也早早收拾了——毕竟再苦再穷,谁还没个家呢? “晚上得吃喝西北风了。”萧珩半打趣道,看着人走地空的菜市场,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兔死狐悲。 他并不是话很少的人,想说的远比实际说出来的更多,只是缺少一个宣泄口,因为过往这种,他也只会和自认为关系不错的人多说些,比如周麒程笛兄弟俩,比如江凛。 男人瞧了萧珩一眼,嘴角勾了勾,似乎是想笑,但大概是太久没笑,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僵硬:“去饭馆买些吧,没办法的事。” 江凛说的饭馆自然是钱超越他家的,这会儿钱超越喝醉了呼呼大睡着,是沈琴准备的食材,好几大袋的东西,有肉有菜,好不丰盛。 熟悉的街头,熟悉的公路,熟悉的风声。 萧珩已经有些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坐在江凛摩托车的后座。 天色渐晚,山那头的红霞像是染了血一般,美丽又妖艳,这算不算一个好的开始? 望着这熟悉但又不太一样的景色,萧珩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但自诩坚强的他无法将内心的这份软弱述之于口。 眼下,他只要知道,这个除夕,他不再是一个人。 第18章 Chapter 18 “随便坐吧,除夕,早点吃饭。”江凛接过萧珩手里的菜,径自去了厨房,让萧珩自便。 江凛的家和他这个人一样,乏味、单调。萧珩跟着走进门的那一刻就在想,这房间怎么和这个人一般冰冷。 屋子的构造和萧珩家大差不差,只是面积稍大些,萧珩倒是听邻里间的碎嘴子说过,说是楼梯边上的屋子是规划时抠抠搜搜挤出来的,面积都比别家小些,住下去的钱却没少给。 当然,从前萧珩对这个没什么概念,毕竟他也不会去别家串门,别说是进去看看房间了,他就连话都懒得同那些人说。 萧珩没见外,自顾自地逛了圈,还是和第一印象一样,和自家没什么太大差别,有居住的痕迹,但却不脏。 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的,江凛卧室的衣柜并没有关,衣服被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几乎没什么褶皱,但部分黑色的外套和T恤似乎都已经年代久远,被洗得有些发白褪色。 枕头安安稳稳地放在叠得和豆腐块似的的被子上,黑色的床单看起来很干净,几乎看不见什么灰尘抑或是污渍 对方的生活也不富裕,这是萧珩的第一感觉。 他并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也不在乎打交道的人是不是大富大贵,比如他生物爹那种人,他就完全连话都懒得搭。没意义,只是听着王令辉的声音,萧珩就想呕吐。 萧珩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完全不了解对方,连底细都不清楚,就这么跟人回了家。他对江凛的了解,也仅限于对方是六中的保安,兼职是厨师,当然,可能还兼职做讨债的,也不是本地人,而是嘉城那边的人。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大概是江凛正在准备些什么。这顿晚饭在江凛家吃,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萧珩也不介意去帮点忙。 “江哥,我来帮你剁排骨吧。”萧珩出声询问。毕竟他是个吃白饭的,什么也不做并不是为客之道。 江凛没说话,向边上让了让,留出更大的空隙让萧珩可以穿过去,好在江凛家的厨房比萧珩家的稍微大些,两个人站里边儿也不会特别拥挤。 萧珩并没有近距离看过江凛做饭,这会儿看他手脚麻利地翻炒着锅里的菜,竟升起一丝不可思议的敬佩感。见江凛已经把菜装好盘,萧珩也不再墨迹,将排骨一块块剁好,放进有些年头但干净的不锈钢盆里,打开水龙头做最后的清洗。 恍惚之间,萧珩觉得又回到了妈妈没病倒的那段时间,虽然生活还是很拮据,但起码很幸福。 萧珩并不是多么有追求的人,只是现在,他连最简单的,家人的陪伴都都不再能拥有。这对他来说太奢侈了,尤其是感情。 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看着厨房那扇并不大的玻璃窗,完全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最后,他是被脸上温热的触感拉回现实的。 “水都满出来了……”江凛见萧珩在发呆,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脸,刚刚炒完菜的手还带着厨房特有的烟火气和余温,“在想什么?” 萧珩急忙把水龙头关了,这才慢半拍地思考起江凛的后半句话。 他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诚实道:“感觉回到了我妈还在的时候,我还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我和我妈就是这么过年的。” 这回陷入沉思的变成了江凛,对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下这个话茬,犹豫着犹豫着,寂静又转化为了油沸声,随后是食材被放入锅中的声音,马上,就要闻到香味了。 萧珩忽然觉得好笑,心中燃起一丝隐隐约约的温暖,他想,就算他一辈子平平庸庸碌碌无为的,江凛肯定也不会取笑他。 “我是非婚生子。”萧珩道,“我妈在结婚前和我亲爸生了我。” 被父亲抛弃这件事他其实没有多在意,他并不想要一个人渣的关怀,也不想要迟来的什么补偿——如果可以,他其实更想让姓王的下去陪他可怜的妈妈。 “但是在领证前,他榜上了池城这边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儿,然后很戏剧性的,我妈就被抛弃了。”萧珩娓娓道来时并不像在讲自己的故事,就像他想的那样,姓王的怎么样,他都不想和对方有什么联系,“我出生后,虽然生活很拮据,但好在很幸福,那段时间,我真的别无所求。” 江凛也不忙着颠勺了,薄唇一抿,带着点萧珩看不懂的情绪缓缓望向他。 “我爸是酒鬼,我妈是赌鬼,他俩不仅喝酒赌博,还打我。”这些事情对江凛来说的确有些年头,十来年没见,记忆中父母的样貌也早就模糊了。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后来自己独立生活了,这些事情也就变成了他心底的秘密——别人不问,他就不说。这次是个例外,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萧珩,只能将自己的故事搬出来,说难听点,和卖惨没什么区别。 “所以江哥一个人来了池城?”萧珩虽然表面上话少,但他从小就聪明,脑子转得快,几乎没几秒就脑补出了江凛年少时的惨状。 江凛却摇了摇头:“我来池城,和他们没关系,我上初中的时候,他们就打不过我了。”像是觉得怀念般,江凛的嘴角扯了扯,“我来这边是讨生活的,我已经十年没见他们,也早就不在意了。” “江哥,你很厉害。”萧珩点了点头,他想,江凛比他厉害多了,能自己逃离那么恐怖的原生家庭,不像他,明明拥有一个还算幸福的童年,却怎么也没办法从死亡的阴云里重新回到康庄大道上。 “萧珩,总有一天,你也能做到你想做的事情。” 料理好晚饭时已经是五点左右,对于国人来说,这个点吃年夜饭实在算不上多早。江凛搬来一张不大不小的折叠桌还有两把折叠椅,示意萧珩坐下。 男人大概是不怎么在家吃饭的,这桌子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好在很快便被男人擦干净了。小小的折叠桌上几乎摆满了饭菜,升起的水雾隔在两人之间,萧珩有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出去下馆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热气腾腾的刚出炉的饭菜了,还真是惨,萧珩没由地心想。不过好在,今年有江凛收留他,不至于又过一个凄凄又惨惨的年。 江凛话少,只自顾自一口一口地喝着酒,也许是在屋内,这次他没有抽烟。等萧珩吃饱喝足,男人也在不知不觉间一个人干完了一整瓶白酒。 “江哥?” 江凛似乎有点醉了,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少年。萧珩不知道喝完一整瓶白酒算什么酒量,但看着江凛的样子总归不像是清醒的。 萧珩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再次开口问道:“江哥怎么了?你喝醉了吗?” 当然,他没有得到答案。 大概是因为有人一起吃饭的缘故,男人喝得确实很多,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重重的酒味。 萧珩抹了把脸,忽然觉得更加热了。 难道是吃太多了?萧珩挠了挠头,随便找了个理由烫色自己的脑袋,现在最主要的是看看江凛到底是不是醉了,需不需要帮忙。 为了不那么尴尬,萧珩尝试开口寻找话题,但他再次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对方。 也许钱叔说得对,江哥是从沿海富庶地方来的,迟早是要走的,他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深入了解对方。 这次的年是他们两个一起过的。江凛就算今年不走,那明年,后年呢?他还未真正了解过对方,却好像已经有些不忍分别了。 “我有个弟弟。”在萧珩开口前,江凛先出声了,“他和你差不多大。” “弟弟?”萧珩没听对方提过,在今天之前,他从未听说过江凛家里的事,“亲弟弟?他还在读书吗?” 江凛摇了摇头,开始在脑海里回忆对方的样子,很久不见了,但他弟弟很懂事,所以他并没有像自己父母一样很快消失在自己的记忆里:“前段时间才打电话给我,没在读书了,是堂弟,我爸爸弟弟的儿子。” 萧珩真有点好奇,和他差不多大,最多就是个高中生,没在读书了?那对方是读完初中就不读了?对方现在在做什么?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萧珩问道。 不仅仅是好奇,他心底也很迷茫,除了读书,还能做什么?这是他唯一的优点,虽然是曾经的优点。 “他说过完年就去打职业。”他复述着那通电话中江韫晚说的话,江凛虽然不懂什么电竞不电竞的,但这是对方的选择,他会尊重对方,“我不懂这个,既然他这么决定了,那估计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萧珩点了点头。他想,江凛的弟弟是比他勇敢的,十几岁的少年,就这样自己做出了人生的抉择,而他还在这里踟蹰不前。 他的内心第一次动摇了。 “去天台吹吹风吧,这里闷。”江凛今天喝得太多,已经闷出一身汗,见萧珩吃得差不多,便提议出去透透风。 筒子楼里的外地人都暂时人走楼空,本地人也走了大半——他们部分来自更加乡下的农村,大年夜自然不在这里过。 “啪嗒——啪嗒——” 楼道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天台如意料之中般没有人,北风呼呼吹着,卷起两人的衣摆,男人点了根烟,靠在水泥和铁铸成的栏杆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珩将袄子裹紧,仍旧有冷风从脖颈处灌进去,他忍了忍,等身体适应了夜风,这才和个没事人儿一般在江凛身边站定,然后有学有样地也靠在栏杆上。 对方身上的酒味很重,即使是酒精,似乎也没能够抹去对方眼中的那些忧愁。 在愁什么? 萧珩不懂。 对方没有恋人,没有小孩儿,也有一个还算稳定的住所和工作。是在担心堂弟?萧珩不清楚。 最后,萧珩也没有问,只是陪对方这么无声地站着。 “萧珩。”这份寂静是江凛主动打破的,“有这样一个人,不做亏心事,但他的生活却越过越差,这是什么道理。” 言罢,男人似乎又觉得这问题太过现实,太过残酷,不适合同没成年的小孩儿讲,便摆了摆手,示意萧珩假装没听见就是,不用理他,更不用回答他,旋即又抬头望天,烟也不抽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哥,你知道么?”萧珩哈了口气在手心搓了搓,没有看向那陷入沉默的男人,但他知道,对方的视线一定落在自己身上。 “我妈还在的时候,她就总和我说——恶人有恶报,而好人,会有好报。” 这本恢复正常更新!一周1~3更,如果有榜单就随榜单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Chapter 18 第19章 Chapter 19 年很快就结束了,作为高中生,更多的是比中小学生至少少了一半的假期,而萧珩完全没有作为一个正牌高中生的自觉抑或是对学校的怨恨,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地儿玩手机。 年后,天气微微回暖,但仍旧没到可以脱下棉袄的温度。学校要求严格,不管怎么样,都得穿校服,学生无法,只能一边在蓝色冲锋衣外面套棉袄,一边辱骂学校直肠代替大脑完全不近人情。 萧珩倒无所谓,他不赶时髦,也不忙着找对象,不需要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只公孔雀般。 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开学到现在快半个月,都没在学校看见过的江凛。对方似乎连家都很少回,屋内始终窥不见暖黄色的灯光,门口的走廊上甚至都没再出现对方晾晒的衣服。 前几天萧珩睡得迷迷糊糊间倒是能听见外面匆匆忙忙但却很稳健的步伐,那自然是江凛无疑,最近这两天动静却少了。 没有脚步声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江凛真的没有再回来。 江哥做什么去了?排班这么多? 萧珩倒是知道有些保安为了方便会住在工作单位附近,但不管怎么样,萧珩都想要个切确的答案。 这会儿他也没什么心情打游戏了。大年夜那顿饭,他忘不了——他想他也许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钱叔说江哥是从沿海富庶地方来的,也总有一天会回去,虽然没细说,但萧珩总想知道那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他好做好准备,少了这样一个邻家大哥的准备。 他和江凛明年还能一起吃年夜饭么? 萧珩边转笔边想。 发个消息吧。 【江哥,最近你没来上班?筒子楼里也不常见你】 萧珩之前还想着,也没多久,不必婆婆妈妈地发劳什子消息,现在么,就当之前的自己在放屁吧。少年看着迟迟没有回应的微信,叹了口气,将手机放进桌肚,趴着继续睡觉。 希望睡醒的时候对方已经回信息了。 萧珩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奇怪,似乎有些过度依赖这个没有相识多久的男人了,好像对方不回自己消息会怎样,回了又会怎样一般。 他到底是怎么了?萧珩在心底暗骂自己有毛病,却又不知道症结在哪里,也许是真的失去亲人太久了吧,他自暴自弃地想道。 梦里,光怪陆离的一切缠绕着他,年轻女人的哭声,医院仪器的滴滴声,时日无多的叹息声,重物砸在血肉上的的声音——还有不知属于谁的,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这些混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虚空中延伸出来的触手,缠绕着他,让他几近无法呼吸。 是什么?很熟悉的声音,但在梦里的萧珩想不起来。萧珩在睡梦中皱着眉,梦魇绞着他的咽喉,他总有种呼吸不过来的错觉。 最后,萧珩是被周麒这大喇叭吵醒的。 他揉了揉因为睡着而被打乱的头发,皱着眉,一副很不爽的样子。都怪这个奇怪的梦,让人呼吸不过来就算了,关键是还不知所云。 “萧哥,你今天咋睡这么久。”周麒似乎是游戏打累了,这会儿反而把手机屏幕熄了,看向教室的时钟,“都快下晚自习了!” “不知道,困。”萧珩抹了把脸,声音哑哑的,带着变声期后独有的沙哑感。他的脑子还是一片浆糊,却仍旧本能地将手伸进桌肚,他睡着前好像在等什么消息来着—— 对了,是江凛的消息。 然而,等他打开手机,迎面而来的是令他失望的,平静无波的手机界面。 没有消息啊……距离他发出这条消息,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他也睡了三个小时。 “萧哥,你感冒了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已经响了,程笛早就做完作业,这会儿开始收拾书包,刚好转头同坐在后边儿的周麒和萧珩聊天。 “可能吧。”萧珩这回又没说实话,他发现自己对兄弟们说谎已经如喝水般简单。 “睡得不舒坦。”打生日那段时间开始,萧珩似乎就张口闭口不离江凛的,他怕别人觉着他又别扭又烦,便随意扯了个谎。反正周麒这种神经大条的,不会细想什么,程笛这种识时务,又不会多问。 三人走到学校门口时已经没什么人,就连门口的保安都收了队,在传达室坐着。萧珩突然想到什么,在两兄弟奇怪的眼神中走了进去。 “何爷爷,江哥没在么?”今天刚好是认得的保安值班,萧珩很自然地问了出口,假装只是一场普通得不行的聊天。 “江哥?”老头正了正头上的保安帽,也许是年纪大了,这么个简单的问题他竟也思考了好几十秒,好在最后是反应过来了,“哦哦哦你说江凛?他年后就辞职啦,肯定不在学校里,挺突然的,我还想着这小伙子不错,哎,可惜啊,不干了,这才多久呢!” 等回到筒子楼,站在江凛家门口时,萧珩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何大爷说的话。 不干了?对方辞职了?那现在江凛在做什么?就一门心思在钱叔那边帮忙?还是说对方已经走了,回嘉城去了?看着黑暗的没有人的屋子,萧珩竟有种人走楼空的悲凉感。 他思考得太过专注,以至于都没发现江凛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 “怎么了?”江凛灰头土脸的,刚刚从外边回来,这会儿才有空看手机。 匆忙回了下到家门口才发现隔壁的少年就这么站在他家门口,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萧珩?”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珩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哦,原来江凛没搬走。 “没,就是好几天没见着你了。”萧珩突然觉着自己的眼睛不知道应该往哪看,最后还是决定坦诚地看向男人的眼睛。 “嗯……辞职了,本来,也没准备长干。”江凛见少年的眉头一直蹙着,没思考几秒,似乎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但是,自己只是换了个工作,有必要这么着急么? 江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准备问。 少年人的想法往往都是简单易懂的,大部分时候也都会像写在脸上一般明显,只不过也许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江凛觉得,就算再怎么样,还是有必要解释一番:“忙,回来晚,但我暂时,是不会走的。” “嗯……?啊……哦哦……”萧珩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能再次见到对方的莫名的情绪里——不过说到底,这种感觉还是太过奇怪了。 他和江凛非亲非故,他一时之间竟有种有些离不开对方的错觉。 见萧珩还是没说话,江凛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于是,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我看你家里没有开灯,以为你回嘉城了。”萧珩这会儿才慢慢回味过来江凛的话。 江凛没急着回话,反而翻了翻冲锋衣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和一根已经折了的烟。 男人没管那根已香消玉殒的烟随意塞进裤子口袋里,反而将那张写了字的纸条慢慢压平,似乎想要递给萧珩,但最后想到什么,又收回了口袋:“这边……我后面可能不太常回,有事可以直接给我发消息,实在急,打电话,我电话不静音。”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几乎快到十二点的时间。萧珩躺在床上,认真思索着那纸条上的地址。 他的记忆力本身就比其他同龄人更好,因此只是瞟了一眼,他就大致记住了具体地址。又想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便扯了张纸,把地址默了下来。 晚自习他睡饱了,这会儿甚至不太困。虽说明天要上学,但对他来说,迟到都算家常便饭,大不了不去算球,反正没人会管他。 比起这个,他现在更关心这个地址。 纸上的地址在城最东边,也是临近郊区的地方,他并不熟悉,也没去过。倒是听二胖提过,说是他爸妈和他说过少去乱玩,那边不是未成年小孩子能去的地方,乱七八糟的,容易学坏,而且最近说是在扩建什么东西,施工现场嘛,总归不安全的。 江哥去那边做什么? 萧珩抿了抿唇,有些疑惑,是新工作么?那边有什么工作?他不清楚。 夜晚的思绪总是容易飘远,他想,新的一年都开始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做点什么?但现在的他,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直到凌晨三四点,几乎快要熬通宵,萧珩的眼皮子终于支撑不住合上。 今夜,他睡得并不好,半睡半醒之间,他听见有人敲门。 “谁……?”还未完全清醒的少年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带着有些幽怨的起床气,他今天原本不准备去上学的。 “我,江凛。顺路送你去上学吧。” 萧珩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坐上了摩托车后座,迷迷糊糊地吹着早春的风,又迷迷糊糊地到了学校。 起床气什么的,好像在摩托车发动那一刻就不知道被甩哪去了。 “去上学吧。”江凛把车停稳,看了眼手机,时间很早,校门刚开。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早送萧珩上学,看着背着书包的高大少年,他想,也许还是觉得作为学生,多少是要读点书的。 他怕小孩儿叛逆,听不得口头教训,便只能身体力行。 “我走了,有急事,记得打电话。”江凛没有摘下头盔,隔着那层面罩,声音糊糊的。 男人没有停留多久便调转车头走了,只留给萧珩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边恢复正常更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一般情况下周更7k,有榜就周更15k~20k,有事更不了会请假,直到这本完结 这边的故事正文完结后开下一本《曼妥思与可乐瓶[电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Chapter 19 第20章 Chapter 20 “晚自习我溜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快吃晚饭的点,萧珩关闭手机上的搜索软件,自顾自整理书包,顺便跟边上的周麒说了他今天的临时决定。 “啊?昨天不是说好去打球……卧槽萧哥你咋跑这么快!” 在周麒抑扬顿挫的尾音里萧珩已经跑到楼梯口噔噔噔下了楼,他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总之,就是急了,他想去那个地方,去看看江凛究竟在做什么。 他还记得搜索软件上呈现的图片,纸条上的那个地址——和他想象中的大差不差,乱糟糟的,随处可见的污水还有垃圾,在镜头里,甚至还能看见染着黄毛叼着烟的小混混,还有正在吵架隐隐约约有要动手之势的市侩。 这个地方在城区和郊区的接壤处,池城只有一辆公交车可以到达,因此,鲜有人为了买点什么往那边跑。 在坑坑洼洼满是污水滩的公交车站上,萧珩下车了。 这里比萧珩家那边还破旧,路边大多数店面甚至都没有大大的门头,而是手写在不算白净的纸上,就这么贴在类似于告示牌的木板上,如果不仔细找大概率是找不着的。 萧珩照着地址慢慢往前走,大概是看他个子高,潜伏在街头的混混竟没一个敢上来找事的。他循着门牌号七拐八拐的,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哪,好在,他找到了江凛。 巷子口,江凛正闭着眼,抽着根刚点燃的烟,边上有个和萧珩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不知道在同他说什么,说得几乎面红耳赤。银白色的烟雾像是一道无形的墙搁在那少年和江凛之间,不论怎样,江凛都没开口,甚至连回应都没有,只是闭目养神抽着烟,任由那男孩说。 不知过了多久,那男孩见江凛已经打定主意不说话也不理他,便悻悻离去,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地往回看。萧珩没搞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又或者说他不明白江凛和除了他以外的高中生有什么话题可以聊。 这个地方和他家一样靠近郊区,气温相对较低,这会儿天气还没彻底回暖,少年理了理校服冲锋衣又整了整头发这才朝江凛走去。 “江哥。江哥在和那个……同学说什么?”萧珩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个男生,但看着和他差不多大,应该是个高中生,就用同学来一并称呼了。 听见萧珩的声音,江凛这才睁开眼,表情变了变,只是萧珩看不懂这是惊讶还是疑惑或者是其他什么感情,萧珩又出声道:“江哥?” “你怎么来这了?快回去。”江凛的语气难得有些和表情如出一辙的严厉,男人把几乎没吸几口的烟往垃圾桶的铁质烟灰缸上一杵,彻底不准备抽了,反而去拉萧珩的手腕。 温热的大手贴上少年有些冰凉的手腕,萧珩生理性地抖了抖,但没拨开,只是道:“我就来看看你……” 大概是萧珩的目光太过真诚,江凛没有再厉声说什么,虽然表情还是不太好看,但也就这么抓着少年的手腕带他往里走。 江凛没问也不准备问萧珩是怎么找来这儿的,他之前就有所感觉,被他牵着的这个小孩儿,是很聪明的,也许只是一眼,对方就完完全全地将具体地址记住了,只是很可惜,对方这些聪明才智并没有放在学习上。 巷子的尽头是施工警戒线,警戒线内堆放着板砖、泥浆、铲子之类的施工用品,污水顺着凹凸不平的地皮流着,路过的人们大多假装没看见似的就这么踩着水痕走了过去没有丝毫停顿,似是早已习惯。 有些倾斜的铁皮墙上贴着XX建设的牌子,萧珩懂了,这就是别人嘴里的“工地”,江凛就在这里工作。 江凛住的地方就和萧珩印象里的工棚内部大差不差,黑黢黢的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劣质烟味,床是上下铺,一个不大的房间里住着八个人,甚至连涨桌子连把椅子都没有。如果有外来人士,大概是只能站着的。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只不过,少了些意气风发,多了些死气沉沉,萧珩觉得,和江凛这个人格格不入。 工棚里环境差,除了他的床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外,其他人的几乎都脏兮兮,甚至沾着奇怪的不明液体,江凛实在无法,只得让萧珩坐他床铺上休息,自己则站着。 这会儿大部分工人都去小吃街吃晚饭了,因此并没有其他人,萧珩环顾四周,这才开口:“江哥住这里?” “嗯。回那边太远,几乎在城区两端了,不方便。”江凛叼了根烟在嘴里,不过没有点燃,想来是刚刚被萧珩打断,烟没抽尽兴。 萧珩点了点头,他和江凛住的地方在城最西边的城乡结合部,而这已经是城最东边,不过也难怪江凛又说顺路了,反正都要穿过整个城区去上班,不差多捎萧珩一个人。 比较遗憾的是,如果江凛以后真的一直住在这里,那或许直到这片地的工程结束,萧珩都没什么机会搭车了,也不知道江凛这里做完后,会不会换个地儿,会不会不在池城了。 “江哥带弟弟过来了?”工棚的门被打开又关上,进来的是个一米七多点眯着眼的瘦男人,皮肤黝黑,看着四十来岁,光着个膀子,一层皱巴巴的皮贴在本就没几两肉的骨头上,看着有些猥琐,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萧珩,总有种哪哪的不对劲,“上次听你说你还有个弟弟。” “不是弟弟。”江凛摇了摇头,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反而站到两人中间挡住了萧珩,阻断了对方的视线,不让那细瘦男人继续看。 萧珩看了看江凛蹙着的眉,只一眼,他察觉江凛可能不是很喜欢这个人,具体什么个中缘由,他不太清楚,但能被江凛这种好人不喜欢的,那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在这坐了会,细瘦男人见没人理他,也就识趣地往床上一躺,开始刷手机,一边还时不时往这瞥。 眼见工友们三三两两地都回来了,江凛这才拉着萧珩走了出去。萧珩猜测江凛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同他说,但走了一路,进了家饭馆,江凛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附近的消费者都是工地的工人或者懒得做饭的居民,到这个点儿,已经没什么人。热腾腾的饭菜被端了上来,白色的水汽蒸腾着,几乎掩住江凛的面容几乎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 江凛不说话,萧珩就也不说。他能感觉到江凛似乎有点儿生气了,而且不是特别外露的那种,萧珩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过来一趟,来看看对方而已,想到这儿,又稍微有点委屈。 好在在很多时候萧珩都看得很开,只能把这个归结于大人的世界太过复杂,也许这里有很多说不清的恩恩怨怨,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饭馆的菜色偏咸辣,萧珩没有浪费食物,把饭碗里的全扒拉干净。 “不要来这种地方,萧珩。”江凛坐在对面,没吃饭,只闷了罐啤酒,吐出这么几个字,“很乱。” 萧珩把“乱”理解为人员鱼龙混杂,什么地痞流氓都可能混迹在街头,对他这种学生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来处。而且,今天并不放假,是有晚自习的,江凛肯定知道他又逃课了。 他想了想,觉着江凛说的也对,这地儿又远又偏,比他家那块还脏乱差。但是真让他完全不来,他也做不到,他更不想嘴里一套行动是另一套,他不想再欺骗江凛,“就周末放假的时候过来,可以吗?” 江凛看着萧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好……但只有周末,别的时间不行。” 男人妥协了,看着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实在无法拒绝。这里的工程要花个把月时间,如果运气差些,也许直到工程结束他们也没什么见面机会。江凛能看出来小孩儿是把他当朋友的,他并不是什么冷漠又不近人情的石头,所以,他也并不想辜负对方。 “下车后,就在公交车站等我,我来接你。”江凛补充道,“不要乱跑,这附近有些地方没监控也没灯。” 城东郊区比城西郊区更加乱,很多地方甚至连监控都没有,但公交车站是有监控的,在监控下活动,总比黑灯瞎火的不知道跑哪去好些。 “嗯,我等你。”萧珩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有点晚了。” 饭吃得差不多,江凛住的地方也去过了,他思索了一圈,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没做的事。他到这里已经六点多,磨蹭磨蹭,现在也已经八点半了,刚好能赶上倒数第二班夜班车,不过城两头距离远,车上估摸着得花俩小时。 江凛也知道公共交通麻烦得很,明天刚好是周六,便道:“今天我不住这了,一起回去吧。” 原本周末工地也是不放假的,奈何前阵子附近的某个工程被投诉噪音大,这会儿休息日活再多也得憋着。萧珩作为高中生,就更加没有所谓的周末了,他们得上到周六傍晚才能歇周日一天。 江凛的摩托车停在工棚外的停车场,跟周围清一色的电动车比起来,这黑色摩托车竟有种诡异的高大尚感,大家都是生活所迫,如果不是为了钱,谁又愿意蜗居在这工棚一角呢? 这边的路并不好走,兴许是施工的缘故,这边还有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水坑。怕泥水溅到身上,直到开上大路前,江凛的车速并不快。 头闷在全包式的摩托车头盔中,萧珩有点昏昏欲睡,等环着身前人腰部的手被拍了拍,他才知道,似乎到家了。 然而等他跨下摩托车,却发现眼前的建筑并不是熟悉的破旧筒子楼。 面前的车流没有因为什么而停顿,行人们三三两两地赶着路,街道两侧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这里,是不同于郊区的繁华,虽说比不上大城市,但对于安省这种半内地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毫无疑问,这是市中心的超市。 “江哥怎么突然来超市?”萧珩疑惑。 “没什么……买点东西。”江凛没多说,领着萧珩走了进去。 这家超市位于某个十字路口,人流众多,因此算是池城内生意比较好的超市,初建时还只有一层楼,只能算是服装城,而今年已经扩建到四层,每层的面积也有增加,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超市。 萧珩很久没来这种大型超市了,一是没必要,生活用品不至于要到超市买,便宜实惠的小卖部就能解决,二是几乎没什么人能和他一起来,他和周麒兄弟几个逃课又不会来这。 超市一楼大多是些商铺,这会儿已经在换季边缘,很多店面都开始卖春装。萧珩没准备买,他反正一年四季几乎都是校服,不必去花这笔冤枉钱。 看着这些服饰,萧珩忽然又想起了已经过世的妈妈。他这个人其实不怎么会穿搭,也不会买衣服。 小学初中时,对校服的要求没那么高,妈妈下班后就会带他来这里买衣服,萧珩不挑,更不臭美,基本上是妈妈买什么,他就穿什么。 后来,妈妈病倒了,他尝试过自己出来买衣服,结果挑了半天,挑到件残次品,穿了半天就坏,吊牌一摘,店家也不认了。 打那之后,他就没在线下买过衣服,大多是网购,尺码什么的也是随便应付,有时偏大,有时偏小,但如今像行尸走肉一般的他,也不在乎这些了。 无榜周更7k,有榜周更15k-20k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Chapter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