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叙旧》 第1章 第 1 章 炽热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镂空的轻纱帘中，白色透光镂空纱图案清新，只见地上光影浮动，惟妙惟肖，那光影中的假蝴蝶像是真的长了翅膀，要飞到床上去，随着带去的还有那一份属于夏日的炎热。 室内的空调仍旧缓缓地吐出冷风，势必与这炎炎夏日做抗争。 在这极静的环境下，只听得一声细微的翻身声，极薄的毛毯被往右处牵拉，毛毯是纯白色，附在它上面的那双手也是极白的，指甲修剪得整洁精致，上面还带着一层薄红。 又是一声轻响，床上的女人再次翻了个身，原本别于脑后的秀发遮住了半张脸，那秀丽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一旁的手掌慢慢收紧虚握着。 眼皮下的眼珠快速滚动，想来梦中的情景很是可怕，女人挣扎得想要睁开眼，却依旧只是半梦半醒。 渐渐地颈脖被那盖着的秀发闷出一层密汗，心跳如擂鼓般狂烈地敲击着胸膛，心内的不安，混合着外界的热意，在极度的不适下，女人猛地张开眼。 摸着那快速跳动的心脏，蓦地坐起身，慌忙看向四周，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呼吸才逐渐平稳。 可脑中的景象却是怎么也忘不掉，梦中是结婚的现场，玫瑰花瓣铺满地毯，客人坐在透明的像水晶般的桌椅上，祝福声此起彼伏。新郎穿着一身精致西装朝她伸出手，然后只听到司仪大声道，“请新郎亲吻新娘。” 她缓慢将手放到他宽大的手中，阳光照在那漂亮的粉色钻戒上，闪耀的亮光下她终于看清男人的容貌。男人面部轮廓清晰优雅，眼睛是深邃的蓝色，仿若浸入冰雪中的琉璃。 明瑾靠在床头吐出一口浊气，美眸看着天花板的白色瓷砖。 心中的那一丝慌乱久久难以平复。 那人很贵气，可是这男人并非她的丈夫。 她开始发呆，挥忆着梦中的细节，直到手机的闹钟响起。手机放在左边那个桌子上，明瑾起身去拿，瞧着已经9点半，滑动将闹铃关掉，那被遮住的信息便现了上来，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好几次了。 明瑾长摁着手机屏幕，手指放在删除两个字上，停顿两秒，最终还是因为那点好奇心选择点开。 “今天还好吗？” 这一次还是这般温和的问候，明瑾退出后将这条信息删除加拉黑，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准备起床做个早餐。 脖子还有些发热，几根发丝贴在上面，身上的汗液让她太难受，只要是放假赵舟舟不会起那么快，想到这里明瑾先拿上另一套睡衣去洗漱一番，凉水从头部开始浇下最后流遍全身，心中的烦躁也被带了去一起流向下水道。 赵舟舟平时喜欢边看剧边吃饭，吃得慢些，但吃的多。11点之前明瑾做好了早餐，两碗热腾腾的面条，一份厚土司三明治，一份手抓饼肉夹馍，一份肉松麻薯松饼，还有一份赵舟舟喜欢的虾仁蒸蛋。 将碗中的面条吃完，又吃了一个麻薯松饼，见赵舟舟还未起来，明瑾犹豫了下，站起身想着先叫她起来吃早餐别饿着。 还没将脚迈出去，门口的铃声就不间断地响起，明瑾转头换了个方向走去。 一直走到门口，铃声都没有停。 明瑾通过监控看向外面，是赵舟舟。便毫不犹豫的打门。 门外的少女正值青春靓丽之时，穿着一件粉红色猫咪图案的上衣，白色的裤子上面有着粉红色的小蝴蝶，头发也是精心打扮过的，扎了个蓬松的麻花辫几缕阳光照在上面，像是在发光，微微一笑很是甜美。 这一个笑却不是对明瑾，而是对她身后那个男人。 男人要比赵舟舟高一个头再多一些，眼睛低垂着与正前方的明瑾对上视线，黑色边框的眼镜下，眼神幽深冷淡，又在一瞬间变得惊喜，上下牙齿一碰，脸上的肌肉鼓起来一块。 赵舟舟转过身时麻花辫扫过他的外衣，他目光看着的方向不变，幽沉的眸色泛冷。 有些可怕。 明瑾眼睛不自觉眨两下，目光也不知道何处安放，先是转移到门边又尴尬地收回视线，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在家里除了她的父母，基本不会有别人来，所以她在家中向来都是穿睡衣的。但这人是个外人，她有些慌乱，看向自己的衣服，吊带加一件长裤，还套了一个到膝盖处的罩衫，整体来看还算得体，便放下心来，看着两人笑道。 “舟舟，你带朋友来啦，快进来。” 在明瑾将要打开鞋柜时被赵舟舟挤到一旁，明瑾收回手默默往后退两步，看着她将拿出来的大码拖鞋放在男生跟前。 “平日也没什么人来家里，幸好你愿意来给我补课，要不然这鞋子就要积一成灰了。”赵舟舟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还有那藏不住的羞涩。 明瑾眉毛微微一挑，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哪能不晓得她的意思，跟这个男生客套了几句，便走进房中拿起水杯，打算出来倒杯水就不出去了。 出来时，两人已经坐到了餐桌上。 明瑾去茶桌上倒好水，刚准备离开，就被赵舟舟出声喊停。 “这个绿豆沙还有吗？”说完还将桌上那喝了一口的绿豆沙牛乳举起来让明瑾看看。 明瑾点头，“有的。” 厨房剩下的绿豆牛乳刚好够一杯，先将绿豆牛乳放出去，明瑾切了盘水果，又拿双筷子一并带出去。 将水果盘放于桌上，温言细语，“等会儿你们学习的时候刚好可以吃。”那双筷子则被放在男生那半碗面旁边的块枕上。 打从她从房里出来，常墨就一直用余光偷看着，此时见她到自己旁边，目光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的眼镜已摘下，乌黑的眼中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 他的目光太过于炽热，明瑾感觉到不自在也看过去，摘了眼镜的男生少了那种书呆子的感觉，原本盖住眉毛的微卷的棕色头发被撇到两边。 “谢谢姐姐。”他笑道。 她看到他扬起的唇角。 那双明亮眼睛……那张脸…… 原本要被遗忘的梦，又被这般轻易的勾起。脸上血色褪去，她羞耻于自己在这时候又想起这些，心跳逐渐加快。幸好平日里跟着赵辉白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能保持着面上表情不变，语气依旧温柔，“不用客气，你们两个慢慢吃吧。” 赵舟舟只关注着常墨，将桌上那份肉松麻薯松饼放到他面前，“你试试这个很好吃的，我后妈做的东西还是挺不错的。” “你后妈？”常墨吃了一口松饼，甜味在嘴中散开来，“抱歉，我以为她是你的姐姐。” 回厨房拿自己遗漏的水杯，明瑾又一溜烟走回房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上才敢有些表情。 有慌张又有不解。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一个因为不被丈夫重视而自己创造出来的梦境，那个场景她已经梦到太多次，可是每次都记不住这张脸，或者醒过来一会儿就要忘了。 直到今天那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面前，那副模样像是要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里。 对方还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真真的，这个梦太可怕了。 明瑾赶紧灌了两口水，想要将脸上的热意压下。 餐桌上。 常墨慢条斯理地吃完桌上那盘仅剩的两个麻薯松饼，又将剩下的绿豆沙水乳一口喝下，他腰板挺直，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有着说不出的贵气。 赵舟舟当初便是看上了他这点，她开学那日便注意到他，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看不明白牌子，手上也没带任何名贵手表，凭着他身上的贵气，还有在人群中一眼便注意到他的独特气质，赵舟舟就是有一种直觉，常墨是真正的贵公子有钱人。 她想着，就连老天爷都是眷顾他们的吧。 他们两个被分到同一个班是天赐的缘分，他看起来很高冷，却在她忐忑地以那挂科的英语去请教他时他没有任何犹豫便愿意给她补课，是不是证明常墨也是对她有这个心思的。 那急切的感觉，是不是因为他的喜欢藏得更深些，所以说出来时才这般慌乱急切。 想到这里，赵舟舟的心已经被自己脑补的甜蜜给填满，脸色瞬间窜红，那嘴角拼命压都压不下来。 将碗里最后一筷子面条吃进嘴中，再优雅地将筷子放下。 也算是“饱”了。 她站起身脸上羞红未褪，“常墨碗筷就先放在这里吧，我去房里把书拿出来你稍微等我一会。”目光不敢放在常墨的身上太久，说这话时有种说不出的娇。 常墨并没有回她的话也没有分一个眼神给她，背靠着椅子，目光紧紧地看着盘里的食物残渣。 整个客厅都静了下来，他的心却无法安静，心口像是放在火堆上的暖壶，沸水滚滚。他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重逢的喜悦，还是那场可怕的事故给予的慌乱。 可是这么多年的坚持，却是真的，这么多年的痛苦也是真的。 他神情恍惚，他有些害怕，怕现在这一切都变成假的，害怕自己只是沉浸在一场无法自拔的迷离幻梦中。 第2章 瞬间的快乐 一连三天，赵舟舟那个同学每天都来，每日早起弄早餐是小事，明瑾实在躲不过内心的谴责。 今日明瑾依旧八点之前做好早餐，给赵舟舟留个消息便出门，去朋友家里呆了一天精神不错，第二天依旧这个时间点过去，她还没按门铃朋友就将门打开，倒真有点心有灵犀。 “小瑾快进来。”宋雅嘉脸上带着笑容，明瑾一手被她拉着，另一手扶在鞋柜上有点站不稳，踉跄地在门口换双鞋子，虽然有些不明但是嘴角还是跟着扬起来，“怎么啦？” 一路跟她来到客厅，客厅打扫的干净，桌上放了好些瓜果，待看到沙发上坐的那两人，明瑾的眼中现出惊喜的神色。 “宋叔叔，张姨！”她的眼睛亮亮的。 有大半年没见了吧？ 张姨一家是除了自己父母对她最好的，他们两家挨得近是邻居，张阿姨做的菜特别好吃，一周她总要跑到隔壁蹭吃蹭喝几次。 宋叔叔是个教师高高瘦瘦，规矩地坐在沙发上很是斯文他扶了下眼睛对明瑾笑着，张姨则热情地站起来，两三步来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有些心疼，“小瑾这身衣服好看，不，是人好看衬的衣服也美了。” 她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也不想说煽情的话来惹人落泪。 那双沧桑的眼睛和另一双明亮的眼相看间，好像所有要说的都在里面。 明瑾嘟了下嘴，傲娇地说，“那是。” “是是是，就她最漂亮了。”杵在一旁的宋雅嘉看着两人调笑着。 “还笑？明年还找不到男朋友，我看你怎么笑的出来。”张悦真是恨铁不成钢。 自家女儿还要比明瑾大两岁，现在都31岁了，别说结婚，连男朋友的影子都没见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和雅嘉她爸早年间对于这种男女关系太严厉导致的。 “阿姨，雅嘉现在事业正是上升期，她的条件越来越好，想要什么样的男朋友不可以啊。”明瑾宽慰道。 张悦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到底是没有再逼问，转而继续拉着明瑾，目光中是说不尽的慈爱，“今天中午要不要留在这吃午饭，阿姨亲自下厨。” 望着她那双眼睛，明瑾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宋雅嘉今天休息，就陪着他们在客厅聊天，从小时候的趣事聊到了上学时的糗事，这话里的主角无非就是她和明瑾两人。 听着听着宋雅嘉的心情由原本的快乐又掺杂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伤。 说真的，她很怀念那时候，那时候的快乐是真的，现在的快乐短暂得可怕。她的生活有一大半被工作所占据，明瑾的日子却是看似光鲜快活。 宋雅嘉原本垂下的目光重新看向明瑾，只见她眉眼弯弯，眼睛像是落满阳光的柔媚水波，那双纤细的手放在唇边半掩着。 在外人看来是优雅端庄，可是在宋雅嘉眼里却是： 拘谨，笑得没有之前开怀了。 午后闷热，即使空调开着，还是没能完全缓解窗外传进来的热气。 宋雅嘉的母亲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所以宋雅嘉家里总是备了好些调料用品。 宋母将两个锅双管齐下，不过一小时便做好了六道菜，即使厨房的卷帘紧闭着，但是那浓郁的香味还是争先恐后的扑出来。 宋父在里面给张姨打下手，客厅里边只有两人，明瑾端坐着，宋雅嘉便是将半个身子侧躺在沙发上，她们双双闻到了这香味的来源。 “我妈她一定是在煎猪大排，还是以前那个香味吧？闻着我都饿了。”宋雅拍打着胸前的抱枕，用膝盖去碰明瑾的大腿。 闻言明瑾按住她作乱的腿轻点下头，目光便顺着这香味凝望着厨房。 不久，便听着张姨喊道。 “小瑾，雅嘉快来洗手吃饭。” 菜已经上完，在客厅的两个人赶忙去洗手坐在餐桌上杯子上是已经倒满的果汁，张悦为明瑾夹了一块猪排，咬一口炸得酥酥脆脆的照烧厚猪排。 汁水瞬间爆开在嘴中，只觉得绵密非常。 明瑾嘴唇被汁水弄的发亮，一双眼睛也是亮亮的叹道，“好吃！” 桌上的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所说的每一句话也都带着关切，望着这些亲切熟悉的脸明瑾嘴角也难掩笑意，只觉得这天是这些时日里最快乐欢畅的日子。 又一块猪排放入口中，这幸福感更加饱满。 看到桌上还有她喜欢的秘制排骨，明瑾赶忙起身去盛一碗饭。 还未走到餐桌前，就听到室内响起一阵铃声，那声音闷闷的但又不小。她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沙发的那只黑色包包上。 放下手中的碗，赶紧走过去，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那停掉的铃声恰好再次响起。明瑾连忙滑动，将手机放在耳边。 她还未说上半句话，便听到对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去哪了？” 对面的声音很大，还带着些不耐烦，这不应该是一个女儿对母亲的态度。 明瑾像是早已习惯她的脾气，温柔地问着，“怎么啦？舟舟。” 赵舟舟的语气依旧冷硬，“一天天的就知道跑出去，你是没事干吗？知不知道家里来客人门口那毯子那么脏，也不知道洗一洗。” 平日里赵舟舟语气是不怎么好，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明瑾瞬间便明白，赵舟舟这是不知道受了什么气找她撒泼来了。 先不说，今早她出门那毯子还干干净净的，再说了，这活也不会落到她身上，毕竟赵辉白雇了个家政阿姨，每隔两日就来一趟，那家政阿姨也不是吃干饭的吧？ “拿着我爸的钱，真是让你在外面玩爽了。” 这句话轻飘飘地从扬声器里传出。 桌上瓜果的香味萦绕在鼻尖，那混合的香味甜得有些发腻了。 明瑾的手紧紧摁着手机，直到手指骨发白，沉默了三秒钟只无奈地道出一句，“我一会就回去。” 对方应该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电话已经挂断。 明瑾把手机放回包里，脸上重新挂着笑容。 她是说了一会儿就回去，但不是现在。 一路来到餐桌前，众人默契地没有开口问，宋雅嘉将她那喝了半杯的果汁再次倒满，张悦则将秘制排骨往她跟前递。 秘制排骨被放在米饭上，酱汁与雪白的米饭相接触，米饭瞬间挂满了酱汁。 明瑾再次感叹，“真好吃。” 吃完午餐，她又在这待了会，这才跟几人道别。 张悦在她出门前，把桌上的瓜果拿过来一些递到手中，“这些水果是我们家种的，带回家吃啊。” 明瑾笑靥如花，“看着就好吃，谢谢张姨。” 刚打开门，外面的热浪一层一层地涌来，阳光洒在她踏出来的半只脚上，洒在那漂亮裙子的花样上，直让她的腿发烫。 出了门口，又被张姨塞了好些东西，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她离去。 太阳扎眼或许是在里面待久了突然出来直让人有一种眩晕感，明瑾只能将头偏向里面，忍着这种不适走过这条走廊。 手中的拎着的东西被放到后备箱，一路往家的方向开去，途中看到那那离家较近的的超市，脑中还没想清楚，就直接打了右转向灯，下个小坡来到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坐着电梯来到3楼，明瑾推了个小车，一路往食材区走去。 商场中播放着今日菜价，她穿着那件白色衣裳，在花花绿绿的蔬菜中穿梭很是亮眼。 为着蔬菜新鲜，明瑾每次都只买一日的量，看着摆出的油菜极为新鲜，她拿出两簇对比着，好半晌才将看起来较好的放进推车里。 调转推车又来到另一处，刚将推车停下手还未触碰到面前的东西。 黑包里的手机传来响动，又带着微微震动。 明瑾不自觉地抿唇，只觉得是赵舟舟发信息来催她，心中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伸出手将手机拿出来。 第一时间便是去看他和赵舟舟的聊天页面，里面只有寥寥无几的话语，最新一句也是两年前了。 明瑾暗道一声奇怪。 退出聊天页面，此时有一条信息出现在手机的上端，她下意识的点开。 那是一张图片，一个女人推着小推车穿梭在货架中，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头发上半端用簪子固定，下半端在两肩披散着。 面前的冰柜早已被打开，里面的冷风哗哗往明瑾身上吹，露在外面的脖子感到了刺骨的寒冷，就连衣裳下的皮肤都像被冰块紧贴着。 手臂上很快就出现了凸起的小疙瘩。 心跳也更加快，眼神不自觉地打量着来往的人。 天气炎热，来商场的人少，在她视线内的人总共不超过六个。 一对六七十岁的老人相互搀扶着，头发已经花白，一对母子小孩不过母亲的小腿高，小手放在母亲的手中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着。另外两个一男一女看起来并不相熟，各推了一个推车，拿着放在架上的食材。 她看不出什么，无端觉得紧张。 跟前出现一道影子，她专注于那几个人并未注意。 推车猛然受到一阵撞击，伴随着对那未知信息的恐惧，这一撞击让她的心都颤了颤，她伸出左手扶住小推车，右手上因为惊吓而没有被抓稳的手机在推车的沿上弹了一下顺势掉落，又在地上弹了一下，直接滑进冰柜底下那条缝中。 明瑾未反应过来就听到惊呼一声，明瑾来不及去查看自己的手机目光立马定格在她的身上，原来是旁边的一位女生，她穿的娇嫩，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模样。 她将她自己面前的推车移开，走到明瑾跟前，眼中惶恐语气也带着紧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脸涨得通红。 看着面前人是个年轻学生明瑾紧张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解，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看着她说道，“没关系的。” 女生还是有些愧疚急忙的蹲下，想将明瑾掉落在缝里的手机拿出，可是这条缝太小，即使是她本就不宽大的手掌，也挤不进去。 看见她手背被挤得发白，明瑾赶紧阻止将她扶起，随后礼貌地询问着另一旁的售货员，找来了一根棍子，捣鼓了许久才将手机拿出，明瑾赶忙向售货员道谢。 回过神来才注意到一旁的女生还未走，她双手搅着，眼睛不自觉地看着地面。那种带着愧疚的情感便蔓延出来。 语气紧张一句话说得有些结巴，“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明瑾随意的看了眼手机，并没什么问题，生怕她太过于愧疚赶紧摆了摆手，“没关系，手机只摔了一下，没事的。” 女孩又看着她的手机许久，那手机应该是新出的，是个蛮贵的牌子。 像是鼓足了勇气，她把肩上的包拿在怀中，从里面撕出一张白纸，又拿出一支笔在上面写了什么。最后双手递到明瑾面前语气诚恳，“还是很抱歉，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日后手机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联系我的。” 少女半弯着腰，明瑾扶着她的手将她那卑微的姿态抬起，看到她重新露出那张巴掌大小的脸蛋为了让她放宽心这才接过她手里的纸条，“好，如果这三天手机有问题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 第3章 赵辉白 屋内要比外面凉快的多，刚打开门明瑾就感觉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冷空气。 明瑾把暂时放在地上的东西又拎了起来，两只手满满当当，客厅里好像没有赵舟舟的身影只见那台空调徐徐地传出冷气。 明瑾又看了一圈，赵舟舟不在客厅她眉毛细不可察地颤动，终于松了一口气，直直的身子也不免放松，她实在是不想与赵舟舟争论。 一路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为赵舟舟还有那朋友准备的午饭，用两个盒子精致的摆放，等到午时再把它们放进微波炉热一热，便能吃。可是今日冰箱里还剩下一份午餐静静的放于架子上，看到这里明瑾倒是明白了赵舟舟那语气为什么会那么生硬。 原来是喜欢的人让她不顺心了。 双手将买来的东西放入冰箱，冰箱漫出来的冷气一个劲的往她身上扑，熟悉的感觉让明瑾拿着东西的手一顿，不自觉地想起刚才所看到的图片，摸着手臂，只觉得凉得可怕。 打了个激灵，赶紧关上冰箱门，搓了搓手臂。 一路来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白昼，外面是络绎不绝的车流和人群，明瑾的手放在帘子上好半晌才将那还未闭紧的帘子拉上，窗帘紧闭着，耀眼的太阳穿透那金色的窗帘，整个客厅都漫上了金黄的颜色。 屋内，赵舟舟看着自己因为没电而变暗的手机，烦躁地将它扔于床上，拿出充电器帮手机蓄着电，口干舌燥的她便穿着拖鞋来到客厅。 客厅安静昏黄，只有她倒水与喝水的咕噜声。 将倒满的水喝了半杯，她不急离去，而是走到门口去看属于明瑾的那双鞋子。原本放置于架上的拖鞋不在，赵舟舟撇了下嘴角，将那半杯水再次倒满，这才回了卧室。 一觉睡到傍晚，饭菜的香味似乎是从她那没关紧的门缝里传进来，赵舟舟迷糊中闻到了，可是在香味中并未伴随着明瑾叫唤她的声音，赵舟舟便翻了个身将薄毯子盖在头上继续睡着。 空调吹着冷气，在这厨房的火气轰热下，明瑾还是出了不少汗。 头发被她盘起，额头和脖颈沁了一层汗珠。热油将那丢下的蒜末炒香，明瑾赶紧将一旁的青菜全部丢入锅中，只听到滋滋的声音，翻炒中蒜末的味道与青菜的清新味相混合。每一根青菜看得都是油光发亮。 明瑾再次翻动，这才将目光放于旁边的蒸着的鲜鱼上，火已经关了许久，可是一打开还是有一股热气伴随着鱼的鲜香冲了出来。 淋了些酱油，明瑾拿了块布将它端出去。 随后她又进了厨房，厨房的炒菜声掩盖了屋内响起的钥匙转动的声音。 最后一道菜被她放在桌上，明瑾像往常一样去唤赵舟舟起来。就回了房间，打算将这身沾满饭菜气息和汗味的衣服脱下。 窗帘被拉上，卧室变得昏暗些，明瑾穿上了那套她较为喜欢的薄衫。白色的，料子清透舒服。 将身体完全包裹着，明瑾将身前这两条丝带往后绕，调整了好几个角度，还未完全弄好。 只觉得身后传来了一道热气，双手被包裹着，系腰带的动作停住。 抓着她的那只手宽大，那股包裹着她的气息很熟悉像是深夜里的雪松，指间还有一个冰冷的东西，上面有些凹槽，好像是他们结婚时候的戒指。 身后的人咳嗽了两声，明瑾乖乖地松了手，腰带磨动只觉得莫名生出些许痒意。 “好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成熟。 明瑾再次感受到那双手的热量，那双大手绕过她的后腰，像是安抚地揉了揉她腰部左侧的软肉。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外面微弱的阳光穿透不了拉紧的轻纱帐，房内唯一的光线来源是那开了灯的浴室。赵辉白就着厕所里微弱的灯光低垂着眼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女人，毫无疑问，她是漂亮的，他当初就是看中了她这副皮囊。 那时他刚从女儿学校开完家长会，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商业街这边，走到了一个装修华丽的蛋糕店，里面一个女孩正在清理着桌上的东西，她未施粉黛，皮肤白嫩，嘴唇像是熟透了的樱桃般红润，两颊带着健康的绯红。 他呆愣地看了好久，直到四目相对。 “怎么了？”明瑾开口问他。 脑海中那个清纯的姑娘，现在似乎多了些性感，特别是穿的这件纯白的睡衣，看着确实是清纯的可是举手投足间又给了别人一种带着魅惑的感觉。 “今天回来的比较早，应该还没吃饭吧？”明瑾见他没说话身上又换上了便服，便继续说道，“正好我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 赵辉白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挪开了还放在她腰间的手，淡淡说了一个字，“好。” 两人并排走着来到餐桌前，赵舟舟已经吃着了，驼着背手机放在她的左侧，视频里播放出来的声音极大，她却只一味地吃东西连头都没抬。 实在是很粗鲁。 赵辉白眉头深锁，眼神中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明明之前还那么可爱乖巧。 他伸手扶了下滑在鼻尖的眼睛，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敲击着桌面。 咚咚。 坐在椅子上的人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将她的勺子使劲捣鼓着碗壁，发出的声音刺耳，还比赵辉白敲击桌面的声音大些。 好像是在较劲。 明瑾站一旁不想多话，甚至将头偏向一旁。 “赵舟舟！” 赵辉白的叫喊声不大，但语气格外严肃，赵舟舟用勺子刮着碗壁的米粒时动作却一顿，她缓缓抬头望向旁边脸色低沉的人。 这男人，赫然是他的父亲。 赵舟舟眼中烦躁的情绪被紧张所替代。 父亲总是一副板着脸冷淡的模样，不怒自威，赵舟舟还是很怕他的。 “爸。”赵舟舟连忙伸手向旁边的手机慌忙点了两次正在刷着的视频才暂停，椅子被她忽然起身的动作推动发出刺耳的响声。 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赵辉白到底没说什么重话，像是上司对着手底下的人那般，叮嘱了两句。 赵舟舟只一味的点头，说知道了，准许坐下时连忙将碗中的饭吃完，回了房间。 此时，客厅里只有这夫妻两人，明瑾盛了两碗米饭，将其中一碗放在赵辉白跟前，两人都沉默着。 青菜放在口中咀嚼着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尤为明显。明瑾忍不住侧目去看赵辉白的反应。 赵辉白手中握着筷子，却不急着吃，伸手去拿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随后眼睛直直地望向一处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缓缓抬头明瑾也赶快将目光移开，在他未开口前先说道，“怎么不吃，今天没胃口吗？” 她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餐桌上方吊灯的白色光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丰满唇部像是两片漂亮的花瓣，透过那反光的镜片赵辉白望着她一时失了神。 回过神来说道，“舟舟之前很乖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变成这样，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多说说，她会听的。” 明瑾闭着唇微笑不语。 她印象里的赵舟舟好像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她说什么赵舟舟都不会听，有时候还会对着她叫吼。不过在别人面前赵舟舟也算是给了她些面子，不至于让她太难堪，可能也是在维护赵舟舟自己的形象吧，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吃饭吧。”见明瑾不说话赵辉白就避开了这个话题，想着过些时日再劝劝。 吃完饭后，明瑾回了卧室赵辉白像之前那样拿着碗筷去洗，他的手笔直很白上面的青筋若隐若现。明瑾之前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手去做这些事是一种怎样的景象，以至于赵辉白第一次提出洗碗的时候，她除了惊讶还有惊喜，还自信的以为这会成为他们幸福回忆的一部分。 可是后来她发现并不是这样的，他们真的是夫妻吗？貌合神离，相敬如宾，每次谈话两人之间都好像隔了一条银河。 就连夫妻间的乐趣也少的可怕，每月好像只有一次吧，平日里他总是借口忙忙忙，累累累，总是在书房一呆就是好久，连他什么时候回卧室睡觉躺在自己旁边的都不知道。只有那晚两人会依偎在一起，说一些温柔软语。 浴缸很快蓄满了水，明瑾的思绪这水流声给拉了回来，褪了衣服躺了进去，身子得到放松，脑袋靠着一旁的石枕假寝。 不知不觉就要舒服地睡过去，在水波荡漾掠过肩部直盘上半截脖颈，明瑾在朦胧中清醒，起身擦干身体涂上乳液，这才随意拿件浴衣披上往外走。 床上的手机发出亮光，是宋雅嘉发来的信息。 宋雅嘉：那葡萄你尝了吗？还不错吧？ 宋雅嘉：家里还有很多水果呢，你下次来再拿点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除了这两句话，接下来的都是因为她没来得及回信息宋雅嘉发来的表情包，明瑾失笑。 想来她是真的太闲了。 明瑾：还没吃，但我就不拿那么多了，下次去你家洗好让我吃吧。 对面几乎是秒回。 宋雅嘉：没问题啊！你现在来我都能直接给你洗一大盆！ 房间内的大灯太亮眼宛若白昼，明瑾便把顶上的灯关了留了床头的一盏小灯，将灯光调至淡黄色，光线柔和。 赵辉白进来时便是看到这幅景象，床头的灯光淡黄色所照射的区域并不大卧室略显昏暗，他的妻子靠在床头，柔软的发丝披散在两肩。手机放在手中照射出来的灯光有些亮，让人能清晰的看到她的脸部轮廓。 清雅、安静、甜美。 他开门的动静很小，明瑾并未注意直到床边有明显的凹陷，明瑾才抬头望去。 坐在旁边的人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也在回望着她，她有些惊讶，去了书房的赵辉白竟然这么快就回了卧室。 赵辉白摘了眼镜，少了点平日里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整个人看起来也清爽了不少，他眼窝较深，工作太忙没有好的休息，眼圈也挺重。 “怎么这么看着我？”被明瑾这么看着他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干笑两声。 终究是42岁了，笑起来时眼角边现出清晰的皱纹，不是嫌老，明瑾反而觉得他更有魅力了。 “没事。”明瑾问道，“你不是在书房吗？” 说完才发现自己问的有些多余。 赵辉白伸手握住了她，他的手很热，随着他靠近他身上那股清新的味道再次包裹着明瑾，“今天我想陪陪你。” 他目光很深情，明瑾被他揽入怀中，脑袋还是蒙蒙的。 他揽着她说了好些话，除了前两句是关于她的，后面的话题也都是围绕着赵舟舟。 明瑾无心周旋，只一味的点头应和，赵辉白自顾自的说着未发现她的敷衍。 不知道他说了多久，明瑾悄悄地摁了下已经黑屏的手机，9点10分这么快就过去半个多钟头了。 “我相信以后舟舟会真心把你当成母亲看待。” 听了这句话明瑾又是点了点头，心里却是非常不认同。 这六年来赵舟舟对她的态度就这样恶劣，还能指 望以后吗？ 赵辉白拍了拍她的细腰很是欣慰，“我先去洗澡了。” 赵辉白洗完澡出来只围了一个浴巾，原本梳上去的刘海放了下来，还滴滴答答的流着水，明瑾下意识放下手机帮他吹干头发。 做好这一切明瑾回到床的右侧，赵辉白也跟着过来，他的手撑着床薄肌在这昏黄的房间里像是盖了一块极薄的白丝，就这般呈现在明瑾的眼前。 明瑾呆愣的片刻间赵辉白已经重新揽着她的腰，明瑾眉头微皱，以为他又要叮嘱自己赵舟舟的事。 没想到的是赵辉白忽然端起深情的语调，细数着他们的过往。 从相识到相爱，好想自己的每一件小事都放在他的心里，赵辉白从前很少这样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听着听着明瑾内心积压已久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哭，想向他诉说着她的不易。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腰，痒意从身体里漾开，就这般细细的磨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变热，热烘烘的体温，在这个几乎封闭的卧室开始流动起燥热浑浊的空气。 在赵辉白向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时，这种燥热的情绪好像得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口子。 一个又一个吻落在她的脸上、嘴唇、锁骨。 在这场激烈的情爱中，她像是一朵被暴雨尽力浇灌的花，手指挣扎地蜷起。 事后明瑾躺在他的怀中温存许久，赵辉白看着她那片红红的嘴唇又落下一吻，这么温柔。 “去浴室清洗一下，顺便吃一片避孕药吧。” 明瑾窝在床上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无奈地套件衣服起身，赵辉白行事温柔明瑾并未绝得身体有什么不适，拉开抽屉踌躇许久，“没有药了。” 她边说边看赵辉白的神色又补充一句，“你不是带保护套了吗？这次不吃也没关系的。” 赵辉白一只手枕在脑袋后面，看着她沉默良久。 夜色浓稠的像化不开的青墨，窗外大风将轻纱帘吹起，摇曳的树枝投影在地板上。 明瑾咽了下口水，无端觉得紧张。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有一个孩子这个想法就是这般出现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