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一次,我爱你》 第1章 初见 年橙从来没想过,程白会走进自己的人生。 自她有记忆以来,满心满眼都是沈行州。 初见程白和沈行州是在2006年冬至,年橙七岁。 那天天气很冷,天空下起了大雪。 军区大院内。 年橙牵着年纭和钟烨嘉的手,踩着积雪,去参加沈家给他们三办的接风宴。 沈家与钟家、程家以及久居大洋彼岸的陆家是世交。 而年橙并不姓钟,她随母亲姓年,按父亲钟安庆的话来说,因为他太爱母亲,所以冲破一切阻碍,给年橙上了外公家的户口。 年橙很喜欢这个姓氏,更喜欢这个名字。 年橙。 走进沈家别墅里,暖气扑面而来,年橙热得轻晃身子,歪头笑:“妈,北方的冬天跟南方的冬天真的很不一样,哇塞,好暖和。” 年纭笑着解开年橙身上的帽子围巾,“那阿橙是喜欢南方还是北方呢?” 年橙认真思索,呵呵傻笑:“都喜欢。” 年纭摸了摸她发顶,宠溺地领着年橙和钟烨嘉朝沈家客厅走去。 客厅的壁炉燃着柔和的火光,木柴“哔啪”作响,壁炉前的意大利高奢沙发上乌泱泱坐满了小孩。 众人看年纭牵着钟烨嘉和年橙进来,嘈杂的客厅顿时静了一下,片刻后,欢呼声像浪潮般涌来,铺天盖地,噼里啪啦,瞬间把整个客厅淹没。 年橙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吓得抱紧了年纭大腿。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哄笑。 钟烨嘉走过来,揉了揉她乌黑头发,“瞧你这点出息。” 从年橙记事起,她这个哥哥总是以长辈口吻同自己说话。 明明他也就只比自己大两岁。 年橙放开手,仰头对着哥哥小小翻了眼睛。 眼风一扫。 电视机前的一众小孩纷纷朝她望了过来,或欢呼,或打量,或好奇...... 年纭拉起她的手,言笑晏晏带着儿女一一认人。 每认识一个长辈,年橙和钟烨嘉便收到一个鼓鼓的红包,一圈下来,他们身上满是红包。 年橙抱着怀里的红包,甜甜望着沈家两位老人,糯声说:“沈爷爷好,李奶奶好,我是年橙。” 字正腔圆,嗓音甜糯。 沈家两位老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女孩皮肤如瓷般细腻白皙,脸颊红润,一双眸子乌黑明亮,安静凝视时,即便没有笑,眉眼间也有温柔笑意流淌。 沈爷爷和李奶奶心中暗暗称许,一时间竟又想起了之前的娃娃亲,两眼亮得发光:“好好!” 二老高兴地将红包递给年橙。 待她接过,沈爷爷转身,手杖往地上一敲,大声吼:“小东西,还不招呼你哥哥和妹妹一起去玩。” 沈爷爷中气十足的嗓音着实吓了年橙一跳。 还未等她回神,一个小男孩已经站在她面前,迅速拉起年橙和钟烨嘉的手,一溜烟地往电视机那串,边串边抱怨:“老头子,你好烦,我的小糊涂神快要打败小魔包了啊……” “别挡住啊……快让让……” 沈家客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等他们穿过去时,电视机上放起了片尾曲,“别求爸,别叫妈,口渴打井自己挖......” 小男孩瞪大了眼,静了一下,转头,朝沈爷爷大吼:“老头子,还我小糊涂神,我的小糊涂神没有啦!” 沈老恼了:“小兔崽子,你喊我啥?” 沈思景也走了过来,朝男孩脑门上轻轻一拍,“小州,哥哥和妹妹第一次到我们家,你应该带他们好好玩。” 对上男人温和威严目光,小男孩道:“爸爸,我知道了。” 在这个沈家,也就只有沈父管得住他。 沈思景笑了笑,蹲下身,将手上拿着的零食盘子递到钟家两兄妹面前,“你们就当这是自己家,想吃什么就自己拿,想玩什么就告诉沈行州,让他给你们拿。” 沈行州,沈行州。 年橙看着眼前浓眉大眼的父子,想起妈妈刚提过,沈家有个淘气包,和她同岁。 女孩轻轻抬头,望着男人亲切温和的目光,点了点头。 沈行州站在一群小孩子中间,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朝年橙咧嘴笑:“我叫沈行州,他是陆辰易,她是陆辰欣......” 陆辰欣是个一眼看上去就漂亮可人的小女孩,笑起来时,一对可爱洁白的小虎牙特招人稀罕。 陆辰易有些腼腆地朝她挥了挥手。 孙浩被点名后放下手中游戏柄,转头朝年橙做了一个鬼脸:“你怎么这么胖呀!” 不等年橙回话,钟烨嘉当即白了孙浩一眼,脸凶了:“吃你家大米了?” 他虽然看不惯自己家妹妹憨憨老实的样子,但也不允许其他人欺负她。 孙浩性子大大咧咧,也不放心上,哂笑一下继续玩游戏。 年橙不是个爱吵架的人,笑了笑,不回话,只静静盯着沈行州看。 男孩靠着沙发,细软的刘海下一双清冽的眼。 眼睛又大又漂亮,乌黑明亮,看起来乖得要命。 只是他的目光高傲而张扬。 目之所及,没有她。 沈行州起身踢了孙浩一脚,嬉笑道:“都是一家兄弟,烨嘉哥,阿橙,你们要一起玩么?” 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了察言观色,明明沈行州和她一样都是七岁小孩。 年橙不想一回大院就不合群,于是拉了拉钟烨嘉的手,用哄人的语气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不舒服。 “哥哥,这好像是最新款的游戏诶。” 隔离了一会,钟烨嘉才说话:“你想玩吗?” 年橙摇摇头。 她性子喜静,没有和他们闹作一团。 年橙悄悄揣了一把糖果塞进口袋,看了四周一圈,走向一处冷清的角落。 角落里,只有一个身着白色高领毛衣的男孩,在专注看书。 “我能坐这吗?”年橙巴巴盯着男孩旁边的座位,小声问。 男孩坐得笔直,似是没听见声音,轻轻翻着书页。 年橙眨了眨圆圆的杏眼,也不等男孩回答,直接坐在他旁边,安静地扒拉着糖果。 平时年纭怕她再长胖,天天管着她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现在好不容易能明目张胆吃零食,年橙只想大吃特吃。 到了用餐时间,客厅里的孩子们路过程白身边时,看到这幅和谐的画面,皆倒吸一口冷气:难以接近的程白身边居然会有人! 而年橙怡然自得,丝毫没有发现不对劲。 直到钟烨嘉过来喊年橙吃饭,她才抬起头,发现本在玩闹的一众小孩路过她身边时,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年橙眨眨眼,一脸懵。 “哥哥,大家为什么都盯着我看啊?”年橙好奇问。 钟烨嘉也是初入大院,摇摇头:“不知道。” 哥哥说不知道那就是真不知道。 年橙闭了口,她就应该找一个更隐蔽地方。 今晚的家宴很简单,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小孩子们则由保姆佣人看顾着一桌。 小孩桌上,大家各自坐好了位置。 “烨嘉哥,要不要坐我边上。” 年橙远远望去,只见沈行州龇着一口大白牙,朝钟烨嘉狂挥手。 一人带头,其他男孩也起哄。 钟烨嘉温柔体贴地带上年橙,笑着坐在了沈行州旁边。 年橙乖乖吃饭,偶尔侧头看。 沈行州慵懒斜靠椅背,手捧白碗,嘴里被一个个肉丸塞得鼓鼓的,眉眼隐于碎发,看不真切,而暖黄灯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茸茸光晕。 蓝衣男孩,明亮温暖,像会发光的天使。 任谁见了都想与之亲近。 事实上亦是如此。 他身边挨个坐满了人,一群小孩子围着他转,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今日原是钟家兄妹主场,如今被沈行州抢了风头,钟家二人却没有嫉妒、不爽。 年橙是因为沈行州咬肉丸的唇,实在是红得娇嫩好看,她一时看呆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琢。 于是,在往后的十四年里,沈行州稳稳当当站在她不灭的记忆中,带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甜蜜。 又在往后的年岁中,她一点点将这些甘之如饴的心绪剖开来,放肆宣泄,又一点点缝回去。 大家各自落座后,晚宴开始。 餐桌上,年橙发现,与众星捧月的沈行州相比,之前看书的白衣男孩那边显得格外寂寥。 之前年橙专心吃糖,没注意白衣男孩是何人,现下回过神来,忍不住偷眼看他。 第一眼瞥见的是程白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 那双瞳沉静冷冽,无波无澜,淡漠得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倏然,一道锐利的目光朝年橙直刺过来。 四目相对,年橙心尖一颤,紧握的汤勺柄随之掉落地上,她被吓得腿软。 “那是程家小孩,叫程白,和你一般年纪。”站在年橙身后的吴嫂一面解释,一面换上新的汤勺。 吴嫂在沈家干了二十多年,对待这些小孩就是像是自家孩子一样慈祥,可说起程白,她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尴尬。 在这个大院,吴嫂也鲜少见到程白。他性子孤僻,不喜与人亲近,所以,连她在大院中碰上,也都不知该不该上前打声招呼。 就像现下,吴嫂可以对其他小孩嘘寒问暖,可对程白,她不敢上前,就怕惹了他不开心。 出于礼貌,年橙紧张说:“你好,我是年橙。” “这是我哥哥,钟烨嘉。” 程白从年橙身上收回目光,轻嗯一声,神情淡漠。 孙浩冷哼一声,小声嘀咕,“神气个什么。” 那些拥护孙浩的小孩挤眉弄眼,形成小团体,以表示对程白的不满。 年橙不解:大家对程白似乎有很大敌意,转而一想也正常,他忒凶了点。 “橙橙,你以后最好离程白远一点,记住,千万别去招惹他。”陆辰欣靠近年橙,趴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陆辰欣跟钟烨嘉同龄,都是九岁,她觉得自己要扮演好一个姐姐,便善意提醒。 年橙咬了一口饺子,蹙眉问:“为什么呀?” 其实程白长得极俊俏,五官端正,睫毛纤长,就是眉眼凌厉,不怒自威,多看一眼便会心生胆寒。 “嗨,你以后就知道了。”陆辰欣低声说:“程白是我们这一片的神童,明明跟你我一般大,却半点孩子气也没有,整天板着个脸,活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年橙愕然:所以之前他们用怪异眼光看着自己,不是因为她躲在一边吃糖?而是诧异程白身边竟然会坐着活生生的人? “总之,你离他远点就是了。”陆辰欣道。 陆家姐弟两虽久居国外,但偶尔也会回B市,每次回来都能听到各家长辈对程白的夸奖,说什么小小年纪就能自己吃饭、上学、穿衣......使得他们极看不惯程白。 年橙嘴里塞满红烧肉,再次抬眸。 程白已经用完饭,起身往玄关走去,灯光斑驳,留给她的是一道清瘦孤寂身影。 随着岁月流逝,这道剪影在她记忆中越来越淡,一如十二年后那个盛夏,程白真的消失在了他们的世界。 而后,她常常思索,若没有命运的恩赐,她的身边会站着谁? 然而,幸运的是,七岁这年冬至,年橙终究还是遇见了程白。 开新文了,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先收藏吧,囤一囤,一起看[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见 第2章 是哥哥呀 年橙见过南方的雪,转瞬即逝,轻盈、细腻,等她回过神想再见时,又得等上一个未知的时间。 所以,她的心中,雪始终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迷雾,白色、轻盈、又像是空气中最不真实的存在。 这个形容与程白很像,若是无人点醒,程白只会是她漫长岁月中一段模糊背景,从天而降,飘然离去,不留痕迹。 当钟烨嘉兴奋地敲她门,对她说“小橙子,快起来看雪”时,她忽略了哥哥的狡诈,等她推开窗。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与南方雪不同,北方的雪厚重持久,可以一直感受体会,就像是时间的脉络,静静流淌,不会堙灭,一如沈行州。 街上的环卫工人已经开始扫雪,院中钟烨嘉也挥舞着苕帚,对她喊:“起来了啊,赶紧得,跑步去,我都等你一个小时了。” 看着院中雪花被他扫得一干二净,年橙微蹙眉,想起什么,她关上窗:“我不去,都回B市了,为什么还要跑呀,我不跑。” 年纭是大学教授,为了给钟烨嘉和年橙一个完整童年,选择停薪留职,跟去了钟安庆部队,这一停便是七年,后来因为停职时间实在太久了,便又重新找了份工作,进了文工团。 在这七年里,钟安庆虽然对小孩子温柔细腻,可也严厉刻板,在钟烨嘉四岁时,便要求他每日晨起锻炼。 年橙本以为自己能够幸免,可年纭一句话“我们家小橙子可不能再胖下去了”,让她睡懒觉的梦彻底破灭。 自此,钟烨嘉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雷打不动叫她起床。 她不起,他就换着花样来,她哭,他就血脉压制,乐此不彼。 “我去看过了,小区里有一篮球场,就在程家后面,我已经叫李叔去打扫了,你下来就能去跑了啊。”钟烨嘉笑得温柔。 年橙打开窗户:“我不去!” 父亲不在,谁都别想让她去。 “烨嘉哥!”隔得老远,震天的喊声。 年橙循声望去,远处有二人渐渐走近。 两人一个蓝袄,一个红袄,五官皆上乘,可一眼,年橙只记得了沈行州的脸。 雪色映了人面,男孩黑发红唇,面若桃花,一双漂亮的大眼笑弯了岁月,好看极了。 “小州,浩浩。”钟烨嘉回头,苕帚倒转,猛挥,“你们怎么来了?” “沈少说你昨天讲得航天故事很有趣,他很喜欢听,还想再听你讲,我们就过来了。”孙浩吸着豆汁说。 “呵呵!”沈行州微微一笑:“明明是你想过来玩。” 钟烨嘉抬头望了眼发愣的妹妹,笑说:“要晚一点再跟你们玩,我们等会去跑步,你们去不去?” “不去,不去。”孙浩一听跑步,顿时萎了,仰头嚷嚷:“烨嘉哥,你怎么跟我家老头一样,这般......严于律己......” 在他眼中,他们这般富家子弟,只要安分老实、做好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就行,根本不需要自强不息。 沈行州伸了个懒腰,有些懒散地把双手交叠背在后脑勺,挑眉道:“好像......是很久没运动了。” “沈大少,你吃错药了吧。”孙浩豆汁也不吸了,想去拉沈行州耳朵,被沈行州一把拍开。 “本少爷正常着呢。”沈行州笑得花枝招展。 见有人回应,钟烨嘉急忙说了句“等我们三分钟”后,朝二楼年橙吼:“年橙!你再不下来,这个月零钱可就没了啊!” “啪”关窗户声响起,而后一句“哥哥,你不要脸!”回荡在寂静的院子里。 - 做完热身运动,钟烨嘉边小跑着边鼓舞其他人跟上。 年橙小小翻了个白眼,跟在最后头。 雪天路滑,她跑得极小心,可还是跌倒在了地上。 看到新衣服染上污渍,年橙“哇”一声哭了出来,心里对哥哥的讨厌又加深了几分。 钟烨嘉见怪不怪,一如既往停在原地等她,文质彬彬说:“妹妹,还有最后一圈,别放弃。” 年橙哭得更凶了。 说实话,世界上应该没有比钟烨嘉更直男的人了。 女孩子落泪也不心疼,更不知女孩子是需要哄一下的。 后来,年橙找机会提醒钟烨嘉,他依然笑得人畜无害反驳她:“可是妹妹,你不是大美女呀。” 呵呵。 这般直男,又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也难怪十多年后钟烨嘉情路坎坷。 良久,年橙咬咬牙,抓起旁边的雪揉成团,往钟烨嘉方向砸去。 砸完,继续哭,圆润脸蛋上挂着大泪珠。 篮球场外树枝上沉甸甸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偶尔有一阵微风掠过,雪花轻轻地飘落,一片雪花刚好飘到年橙眼睫上。 她抬眸,恰好一道蓝色身影笼罩了她,而后,一只圆白的手伸向她。 “再跑一圈,这颗糖给你。”沈行州哄道。 是昨日她一直吃的水果糖! 目光上移。 寒风冷冽,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打在盛雪的篮球场,随后碎成无数细小的光点。 蓝色身影静静立在跳跃的金光中,眉目含笑。 是沈行州。 他比自己的便宜哥还像个哥哥。 年橙擦了擦鼻涕泪,小手覆上他的小手,不要面子喊:“哥哥,哥哥......” 从此,这声“哥哥”,她没停过。 平白无辜多了一个便宜妹妹,沈行州静了下,揉了揉她浓密黑发,“乖。” 钟烨嘉莫名的两眼直跳,按压眉眼,侧头望去,篮球场旁边那栋小洋房二楼的窗户正好关上。 窗户内,一道清瘦小身影泄满斑斓落照。 “这是怎么了?”林奶奶见程白顿时沉了脸,起身往窗边走去。 程家很大,却人丁稀薄,整栋楼就住着林海芬、程白和管家帮佣。 林海芬已是六十多高龄,其老伴去得早,留下三个儿子。 长子程志天成家后去国外发展业务了,一年回不了几次国。二子程志安怕被催婚,日日躲在高楼大厦,最后一个小儿子程志海整日花天酒地不着家。 而程白,便是林海芬的小儿子程志海与一个十八线明星一夜荒唐后留下的孩子。 程白由林海芬一手照顾长大,外人都说他孤僻、自闭、难相处,可她自己心里知晓,程白心地良善、懂事明理、有事也都自己消化。 林海芬瞥了一眼坐回钢琴凳上的程白。 男孩身量清瘦,肩背笔直,稚嫩侧脸已有清冷凛冽感,眼睛黑沉深邃,像是被无尽的阴霾所笼罩。 这般年纪的小孩明明应该是像花儿般,美好灿烂,朝气蓬勃。可程白,浑身上下散发着枯索冷寂, 沉郁阴冷的气质,像是小区角落里那片无人问津的枯竹。 冰冷的黑白键盘上,稚嫩指尖飞快游走。 屋内只剩下急促的钢琴音。 林海芬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孩童嬉闹声此起彼伏。 篮球场上,年橙终于跑完了最后一圈,坐在中间的雪地里,喜滋滋吃着糖。 忽然,一个雪球砸到了她后背,她回头。 孙浩龇牙咧嘴笑着,极其嚣张。 年橙愣了片刻,温和地搓了一个雪球,平静地砸了回去,正中孙浩正脸。 孙浩吃痛大叫,“他奶奶的,谁砸的我?” 年橙躲在沈行州身后,心满意足,只露出一个小脑瓜,朝孙浩傻笑。 孙浩不忿,砸回去,雪球落在了沈行州肩膀。 下一瞬,雪球大战一触即发。 篮球场上欢笑声不断,引来了陆家姐弟俩,大家玩成一团。 休息时,陆辰欣坐在年橙旁边,笑道:“下次叫上我们。” 年橙圆圆脑袋点了点。 于是,这个跑步活动,人数越来越多,到后来,连程白也加入了。 只是老来回忆少时,陆辰欣便会偷笑:“橙子,你有没有发现,跑步时,程白总是跟在你身后,离你一米距离,不近不远,从小到大,始终如一。” 从小到大,始终如一。 所以,自己凝视着沈行州背影时,那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跟在她身后的程白,是不是也一目了然。 所以,程白才会不告而别,独自去了南方上学。 余生不见,就能不再想念。 原来,一切有迹可循。 只是她从未上过心。而其他人,自然装作不知。 可看着最后结局走向,大院里的人也不得感叹一句:天意弄人。 - 看着外头一群小孩玩得热火朝天,林海芬收回了目光,慢慢往楼下走去。 回去路上,孙浩问:“烨嘉哥,下午去我家打游戏吗?” 孙浩很喜欢钟家两兄妹,大哥能帮他游戏通关,而小妹虽总哭闹,但待人和气大方,娴静乖巧,他也很喜欢。 钟烨嘉点了点头。他和妹妹的转学手续还没办好,这段时间可以随便玩。 孙浩开心地蹦跳,转身,看见了一丈之外的林海芬,立马手脚并列,恭敬喊:“林奶奶。” 其他小孩子也跟着唤了声“林奶奶”。 林海芬走到院门口,慈眉善目看着众人,笑了笑,然后对着钟家兄妹道:“好孩子!你们是钟家的两个娃吧?” 钟家兄妹点点头。 “阿奶腿脚不方便,昨晚没去,这两封红你们拿着。”林海芬微笑,眼角皱纹很是柔和。 “昨夜程二伯伯把您的那份也给了。”钟烨嘉礼貌道。 林海芬道:“他们是他们,阿奶是阿奶,你们收着吧。” 看着老人吃力站在模样,钟烨嘉收下了。年橙见状也轻轻收下。 “谢谢林奶奶。”钟家兄妹道。 林海芬眼睛亮了,“有空多来阿奶家玩,小白虽然性子温吞腼腆,不爱说话,但他是个好孩子。” 昨夜从沈家回来后,程白难得多说了一句话,林海芬便明白自家孙子是喜欢钟家那两个孩子的。可他脸皮薄,不愿开口,她只能上点心了。 小白?是程白吗? 年橙圆脸红润,杏眼弯成了月牙:“好呀。” 钟烨嘉不是个记仇的,有仇当场就报了,对于程白,他没什么意见,也点点头。 站在一旁的沈行州转转大眼睛,笑靥如花:“林奶奶,我们下午要去孙浩家打游戏,您告诉他一声,到时候一起去。” 孙浩极不情愿地轻哼一声:“两点,我们来喊他。” 林海芬笑得合不拢嘴:“你们都是好孩子。” 门后程白静静听着,在听到“好呀”时,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片刻后,又骤然握紧。 他们皆生来高贵,真的不在意他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 又或许,他们现在不知道。 可迟早会知道。 等知道了,就会离他远远的。 小时候的故事会几章带过,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是哥哥呀 第3章 相亲相爱 下午两点,程白没有依约出现。 郎心似铁。 不管年橙怎么呼喊,程白始终闭门不出。 黄昏时分,天边的余晖被冷冽的朔风吞噬。 回家路上,年橙路过程家时,下意识地驻足抬头,眯着被寒风吹得生疼的眼睛,透过半是霜冻的树隙,看到了一扇藤条爬满的窗。 窗内,一道单薄清瘦的身影逆光而立,轮廓模糊,藤蔓的影子透过窗格斑驳洒在他浅灰色毛衣上。 年橙有些怔忡,想看清面容。 “走了。”钟烨嘉在前方催促。 女孩回神,轻哦一声跟上,眨眼之间便忘了这道身影。 若非程白时不时被各家长辈当做楷模供起来和自家孩子比来比去,在同辈中出尽风头,只怕年橙会随着光阴流转而忘了窗内之人。 可这如雷贯耳的称赞也给程白带去了不少麻烦。 转学后,年橙和孙浩、沈行州、程白一个班。 她的座位被老师安排在了沈行州旁边,从小学到高考结束,一直同桌,似是心照不宣。 沈行州对此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与闹腾的孙浩同桌,又或是其他不熟悉的同学同桌,于沈行州而言,都不如年橙让人来得心安。 她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偶尔望向他的眼眸呆萌可爱,瞳仁黑黝黝的,像极了猫。 平日里,班里小男孩们要么围着沈行州献殷勤,要么和孙浩一起说笑打闹。 小女孩们则是三五成群。 唯独程白永远一个人安静坐在第一排,腰杆笔直,读书写字。 孙浩每见程白这幅样子,都要鄙夷一声“假正经”。 班里其他同学为孙浩马首是瞻,也都自觉离程白远远的。 程白是程家三爷的私生子,一出生就被母亲抛弃在了程家这个狼窝。要不是林海芬护着他,只怕程家其他人都不承认程白的身份。 年橙听爷爷说起程家那些烂事时,心里着实有些难过。 班里同学对程白的嫌恶就罢了,怎么连血缘相连的亲人也对他如此冷酷。 心下不忍。 年橙上学、放学路上遇见程白都会奶声奶气喊声“程白哥”。 在这几个人中,年橙生于盛夏,年龄最小。 而程白每次都神情淡漠,目不斜视往前走,未理年橙。 次数多了,孙浩越发看不下去,开始骂人。 “他就是屎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阿橙理他做什么。”男孩说话爽利,满是讽刺。 “孙浩!”年橙脸憋得通红。 平日里年橙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连个吵架都不曾有过,大声说话代表她真的生气了。 “怎么!还不能说了?”孙浩也火,“你个小没良心的,平日里可都是我和阿州陪你,偷偷给你带零食,有什么好玩的也拉着你一起,你现在要为了一个外人……啊……” 孙浩还没说完,沈行州当即踢了他一脚。 “咱不能对女孩子凶哈。”沈行州声线清澈,大眼睛黑黑亮亮。 孙浩揉了揉臀,昂起头,极力掩饰自己的委屈。 年橙大眼睛望着沈逾,糯糯开口:“哥哥,老师说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相亲相爱。” 沈行州揉揉她浓密头发,漾着笑:“嗯,我们阿橙说得对。” 年橙心跳漏了一拍,脸上的红色更浓了。 他笑容怎么能这么好看! 孙浩咬牙切齿,哼唧哼唧自己走了,也不和他们一起等钟烨嘉。 可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 孙爷爷见程白每日都能拿小红花,而自家孙子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天天闯祸,日子久了,孙爷爷憋不住了,只要孙浩犯错,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拿起鸡毛掸子使劲揍。 长此以往,孙浩对程白的怒气越攒越多,终于在小学三年级爆发了。 放学后,孙浩抢了程白的奖状。 “幼稚。”程白淡淡瞥了孙浩手里的奖状一眼,继续往校门口走。 他有很多奖状,多一张,少一张,也不会有人关注。 奖状对他来说,一点不重要。 “你窝不窝囊,这都不抢回去?”虽然智力比不上,但体力上孙浩绝不逊色。 程白回头看了孙浩一眼后,撑开伞,踏入雨中。 孙浩气得脸颊通红,小手紧紧攥着发烫的奖状,而后,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你们都看不起我……”小男孩哭声响天彻地。 年橙大跌眼镜,本以为两人会大干一架,转而一想,程白那沉闷死板性格,是很难吵起来的,除非将他惹到极点。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小白都把奖状给你了。”沈行州拍了拍了孙浩肩膀。 “唔……谁稀罕啊!又不是我的,有什么用啊!”孙浩擦了擦眼泪,静了一下,哭得更猛了,“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小白?” “就没差过。”沈行州给了他当头一棒。 年橙站在一旁,眉目柔和,稚嫩脸上露着笑。 孙浩嚎啕痛哭。 小孩时代的龃龉就是这般来得莫名其妙,而消除嫌隙,却需要疾风骤雨。 2010年盛夏,他们十一岁。 少年宫的白杨树高大笔直,亭亭如盖,年橙坐在绿荫下,安静看着露天篮球场上鲜活奔跑的少年们。 篮球场上少年很多,长得出彩的少年更是不少,可年橙始终将目光落在沈行州身上。 十二岁的沈行州穿着白色背心,随着肆意享受着篮球带来的纯粹快乐,身上白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半,紧贴在略显清瘦但线条分明的脊背上。 夕阳西下时,阳光将沈行州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年橙总以为自己往前跨一步,就能触及他的世界。 快结束时,年橙像往常一样,向前走了三步,朝篮球场上三人喊:“还是三瓶水吗?” 孙浩甩了下额头汗水,咧嘴笑:“我还要抹茶味的雪糕。” 钟烨嘉朝年橙回了声“好”,转头对沈行州道:“我爸新寄了游戏卡,晚上来不来?” “先赢过我再说。”少年从钟烨嘉手中抢过球,一个帅气转身,朝年橙喊:“阿橙,我要冰的。” 年橙杏眸微弯,扬扬手,转身往少年宫里小卖部走去。 小卖部开在少年宫大门边的矮楼,从篮球场过去有三条路可以走,平时为了省时间,年橙都走小道。 拎着沉甸甸的水和冰棒往回走,路过西侧楼边石子路,一条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粗腿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妹妹,今儿个怎么一个人?”痞里痞气的声音。 拦人的是个初中生,个子又高又壮实,一脸坏笑凝视年橙。 女孩扎着两股麻花辫,一双黑眸明亮清澈,明明没有笑,却让人感到有笑意流淌,一看便是有钱人家养出的小孩。 他观察眼前女孩有一段时间了,他就在楼上的奥数班补课,每次从窗户往下看,都能看到她一个人笑盈盈去小卖部,回来时手上拎着三瓶水,三根冰棒。 年橙眨眼,将拎着的水和冰棒抱在怀里,平静问:“有事吗?” “哥几个现在渴得不行,但又忘了带零钱,想跟妹妹讨个水喝。”另一个高大壮实学生朝年橙吹了声口哨。 年橙抱紧手中水和棒冰,语气平淡:“我没有多余的水,你们找其他人借吧。”说完便绕开他们五人,继续往前走。 还未走两步,后领被人拽住,戏谑声响起。 “呦,小妹妹还挺犟。” 年橙强忍着不适,躲开他们触碰:“我哥哥就在附近,你们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几人像看戏般大笑几声,将年橙围了起来。 “把你的小包包给哥哥看看,看一眼,我们就走。”最开始拦她的学生低声哄着。 年橙警觉地盯着他们,摇摇头,不肯松口。 她是有些犟的。 他们做得不对,她便不会助纣为虐。 此时,不远处有几名男学生走来,年橙似看到希望般,乌溜溜的眼睛朝他们去,祈祷他们能见义勇为。 可路过的男学生往年橙这边瞥了一眼,便急匆匆绕道走远了。 年橙怔怔地看着他们走远,一时间忘了说话。 眼中的希望也一瞬间熄灭。 几人也失了耐心,作势要明抢。 可在高年级学生动手那一刻,一个清瘦少年猛然冲进人群,两手死死抓住快要碰到年橙腰间挎包的手,狠狠一甩,将年橙护在自己身后。 所有人愣住了。 一身白色瘦削身影牢牢挡在了年橙身前。 “程白哥……”看清来人,年橙有些窘迫,觉得着实给人添麻烦了,可狂跳的心脏却静静平稳下来。 不知为何,看到程白,她就觉得很安心。 程白轻嗯一声,没有回头,面无表情,漆黑眼眸静静凝注着在场的所有人。 “别碰她。” 声音冰冷,眼神骇人。 在场所有人回过神来,打量着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得意大笑:“英雄救美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小学生,趁我们没发火前赶紧滚。” 英雄救美是这么用吗?年橙唇瓣微动,想我还没程白哥长得好看。 程白闻声不动。 对面五人互相交换着眼神,最终,眼睛定格在程白身上,齐齐朝他拳打脚踢。 程白也不示弱,抓住其中一人衣领死劲锤,白皙的指骨间暴着青筋。 场面顿时混乱,年橙被吓住了,她看着嘴角开始流血的程白,掐了下发软的双腿,转身往篮球场跑去,边跑边喊:“哥哥,哥哥,呜呜呜……打人了。” 在场有人反应过来,风驰电掣般抓住了年橙手腕。 年橙重心不稳,跌落在地,连着化开的雪糕袋子一同洒在地上。 当她整个人再次被人提起来前,程白一把挣开按住自己的人,脑袋撞向面前挥拳之人,急如星火走到她面前,用自己身体挡住了高年级学生的拳头。 一拳接一拳,一脚接一脚。 年橙被护在程白身下,她的手掌撑在石子地上,化开的雪糕黏腻地洇湿了她的掌心。 抹茶味的绿色雪糕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血腥味冲刺鼻腔。 “程……白,哥。”年橙哆哆嗦嗦,泪珠啪啪地往下掉。 少年只是紧紧将她护在身下,感觉到她浑身颤栗,他第一次试着轻声取笑:“哭什么?等会你哥就来了。” 在他从楼上冲下来时,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他们从小护着长大的姑娘,一直都是干干净净、心地纯良。 他怎么会允许那些恶心肮脏的手碰到她。 年橙试着掰开程白青筋显露的手,“程白哥,你放手呀,放手!” 程白一言不发。 “我被打一下没事的。”年橙无助抽噎,饱满的泪水不听使唤般越掉越多。 钟烨嘉一行人到时,看见程白鼻青脸肿,地上鲜红血迹未干,自家妹妹双眼哭得通红,登时怒发冲冠。 他一个冲步把其中一人扑倒,膝盖压下,一手死死钳住他双手,一手死死地掐住他脖子,目眦尽裂:“他妈的,老子今天掐死你!” 素来温润如玉的钟烨嘉说了此生以来第一句脏话,动了第一次怒火。 这可是钟家捧在手心的小闺女! 沈行州和孙浩同样怒火烧心,与另外想上来帮忙的四人扭打在一处。 眼见围着的人没了,程白环住年橙的手渐渐松开。 年橙擦了擦眼泪,快速抓住他臂膀,扶他起身,“程白哥,你还好吗?” 程白左眼青肿,伸手蹭掉唇角的血迹,沉声说:“我没事。” 年橙稍稍松了口气,抬眸,怔怔地看着更为混乱的场面,心中更为内疚,着急。 别打了,别打了…… 所有人置若罔闻,两方人马打得水深火热。 一个被压住的高年级学生得了机会,摸到手边的大石头,乘人不注意,猛地朝沈行州头上砸去。 “沈行州!”情急之下,年橙失控,大喊了一声。 少年闻声半起身,转头,猝不及防,沿边锐利石头砸中了他后背。 闷哼一声,少年粉衣上,洇湿一片鲜红,花一般的色泽,触目惊心。 年橙怔愣,等反应过来,耳畔已是一阵轰鸣。 无意识地,她放开了程白的手,猛然冲了过去,在石头第二次落下前,一把拉过沈行州。 程白垂眸。 掌心划过一阵风。 “你们都在干什么?”穿着警卫服的保安匆匆赶来,大声喝道。 看着两个保安拿着电棍走上前,那五个高年级学生登时作鸟兽散,最后还是被大门口的警卫拦住。 保安室里,五个高年级学生面露不满,“凭什么他们可以走,我们就得在这做笔录?” 警卫看着五个富家公子哥,叹了口气。 他们往日里作威作福,警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到他们面前,他们就能凭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态,将事情推给教课老师和其父母,现下却不能了。 一旁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看了眼腕表,神色冷漠道:“走吧,去派出所。” 中年男子本是B市鼎鼎有名的金牌律师,后被沈家挖了过去,成了沈家专用律师。 * 医院vip病房。 钟老和年纭见着俩孩子没事,松了口气。 年纭起身,往病房外走去:“我去看看程家那小子。”林奶奶行动不便,年岁也大,他们接到电话时没敢告诉她,只说快暑假结束了,接程白一起出去玩一趟。 年橙低头看着脏兮兮白鞋,声如蚊蚋:“妈妈,我能一起去吗?” 平时干净齐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头发凌乱,脸上蹭了血和泥土,蓬头垢面, 形容狼狈。 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当时要是把钱给他们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年橙只是反应迟钝,不是傻。 年纭走上前,屈膝抱着年橙,柔声安慰:“我们阿橙没错,是那些孩子做错了,我们的小橙子今天很勇敢,敢跟坏人对抗了。” 年橙抱紧年纭脖子,放声大哭。年纭又安慰了几句,直到年橙情绪稳定了,带着她一起去见其他几个受了伤的孩子。 在来医院路上,叶纭了解了事情经过,令她惊讶的是,默默不显的程白竟会挺身而出。 程白的病房位于走廊最里头,其旁边是沈行州的病房。 “疼,疼,轻点儿!”刚路过沈行州病房门口,年橙便听到他大喊大叫的声音。 沈老冷哼一声:“瞅瞅你这点出息,大老爷们怕疼成这样,到外头别说是我孙子。” “药都还没上。”沈父道。 沈行州不管,嗷嗷叫个不停,好看的眉毛眼睛皱成核桃,活像奓了毛的猫。 年橙透过门缝看着里头情景,脚似灌了铅,走不动了。 年纭看了一眼,推开沈行州病房的门,与里头的人寒暄几句,就将年橙留在了病房。 年橙安静坐在沙发上,看着少年吼天吼地,将隔壁的程白忘得一干二净。 在往后漫长岁月里,她也都只记得沈行州背后那道狰狞的伤疤。 那是2010年一个盛夏,程白望着病房门口。 始终没等来他的小女孩。 在她喊出“沈行州”三字,而非“哥哥”那刻,他就明白。 他想着的姑娘,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