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逢春》 第1章 第 1 章 晋江文学城 《雨后逢春》/栀子晚晚 2025.11.30 暴雨刚过,地面湿漉漉的,鼻尖萦绕着独属于夏天的土腥味。空气里的燥意逐渐升腾,风裹着暑气袭来,半闷半凉。 纪唯化好妆,到走廊透气。 来A市快两个月,今晚是最后一场演出。 十天后,暑假结束,她即将步入高二。 又要回到那令人厌烦、作呕的城市,和自己最恨的人周旋。 想到这,她就烦得很。 刚想转身离开。 恰在此时,楼下大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 为首的少年人高腿长,神色淡漠。大厅冷色调的灯光投掷下来,衬得他骨相利落分明,周身透着疏离冷漠的气息。 在这一行人中脱颖而出。 离得太远,纪唯看不太清。 他偶尔侧头和身旁的人闲聊几句,目光噙着极淡的笑意,满身游戏人间、张扬不驯的气质,全然是无忧无虑的豪门阔少。 很快,几人在前台办完手续,朝内厅走去。 也就是在这时。 为首的少年把烟掐灭扔在旁边的垃圾桶,抬眸,注意到了站在走廊处的纪唯,唇角若有若无轻抬了下。 少女身形纤细,穿着简单白裙,领口缀着白色蕾丝花边,露出的脚踝纤细洁白。乌黑透亮的卷发垂在胸前,化着素淡的装,干净极了。 四目相对。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纪唯呼吸顿住,纤长乌黑的睫毛轻颤了下,盖住了眼眸中那复杂的情绪。 “这是贺司年,贺家大少爷,今天包场。”张泽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今天是他十八岁生日,一会上台好好唱。” 纪唯点点头,嗯了声:“我知道的,张叔。” 贺司年这种浪荡公子,她早已见惯了,没多大的情绪波动。 她是漂亮的,也是骄傲的。 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怎样最容易得到。 但她会靠自己争取。 简单交代过后,纪唯回到化妆间。化妆师已经离开,屋内只有她一个人。 桌上的手机忽而响了。 是外婆。 她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率先出声:“囡囡,在哪呢?” 听到外婆声音,纪唯眼圈慢慢红了,抿了抿唇,“外婆,我在外面玩呢?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啊?” 外婆咯咯笑了两声,和蔼问:“我的囡囡,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你忘了?今天起,我们唯唯就是大人了,外婆可等你回来,给你做长寿面吃。” “跟同学玩也要早点回家,刚下雨,别着凉了。” “今天早上吃鸡蛋了吗?生日要吃个鸡蛋,外婆都想你了。” 纪唯恍然大悟,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是自己十八岁生日,眼眶不免有些酸。 她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祖孙感情深厚,外婆几乎是承担了她人生当中母亲的角色。 小时候发烧,是外婆冒雨背她去医院,家长会,不论刮风下雨外婆都会准时到达。乡下夏天热,蚊虫又多,她晚上总是难以入眠,外婆就给她扇扇子,直至她睡着。 她的十八岁生日,只有外婆记得,也只有外婆祝她生日快乐。 “囡囡,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了吗?” 一说到这个,纪唯愣了下,脑海中浮现起那张大半年没见过的脸,片刻道:“没。” “囡囡,别怪你妈妈,她也是有苦衷的。” 这句话她听过很多遍,照往常般甜甜应了声:“好,我知道的外婆。” 宁左棠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改嫁了。 记得那是个下午,她刚放学回家,屋子里很黑。她打开灯,就看见宁左棠在收拾东西,耳朵还夹着电话,边收拾边笑吟吟地。那时候虽然小,但也意识到了什么,知道宁左棠可能要离开了。她脱下书包上前,死死抱住她的腿,哭着求她别离开。 可她还是走了。 这么多年,也只有在过年时才能见到几面。 她早已麻木了。 小时候,她一遍又一遍麻痹自己,母亲是爱她的,她也有苦衷。长大后,她一遍又一遍麻痹自己,母亲不爱她。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纪唯看了眼时间,快上场了,她找借口挂断了电话:“外婆,手机要没电了,我先挂了。” …… 深夜的酒吧,灯光昏黄而迷离,仿佛把时间拉长了许多。空气中弥散着酒精和烟草的混合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 纪唯手里拿着话筒,缓步走上舞台。 她穿着白裙,在这喧嚣杂乱氛围中,像一轮皎洁的明月,孤高冷傲、纯洁干净,格外瞩目。 她轻唱着舒缓的情歌,曲音悠扬,温柔倦怠。音乐与酒精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吞噬了时间,迷离又沉醉。 舞台光怪陆离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透着莹润的浅粉,暧昧又清冷。 她的视线扫过角落处的主角。 “来来来,让我们祝司年十八岁生日快乐。”郁章举起酒杯欢呼,揶揄,“成年了哈,该办的事也都能办了。” 贺司年笑骂了声,倒也很给面子。 少年修长骨感的手指拎着酒杯,灯光流转,衬得五官更加锋利,侧脸线条流畅,轮廓硬朗,少年气十足。 一旁的人也纷纷举杯,说着祝福的话。 人群角落里的一个女生跃跃欲试,起身走到他身前。 “司年,生日快乐,我敬你一杯。”温乔身形高挑,笑容甜美,软声软语,“今晚有别的打算吗?” 贺司年抬眼,眼底混着淡漠玩味,挑眉打趣:“怎么?打算和我们一起?” 温乔似是羞了,垂眸,脸红得很,声音软得能掐出水,“听你的。” 他嗤笑声,目光疏离又淡漠,拒绝得干脆利落:“抱歉。” 在场所有人目光都瞧着她,温乔觉得自己彻彻底底成了小丑,她原本娇柔的眼睛唰地红了,捂脸哭着跑走了。 贺司年就是这样,表面浪荡多情,是流连女人堆里的花花公子。实则冷漠无情,对人对事疏离淡漠,谁都走不进他的心。 不论是谁,他都拒绝得毫不留情。 今天,也不例外。 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和云淡风轻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纪唯黑沉沉的睫毛往下压,手里攥着话筒,继续唱歌。 郁章喝完杯中的酒,视线无意扫过舞台,又定格在那张脸上。他捂住心口,大喊:“我草!这白月光啊!司年,这是你叫来的?” 贺司年眼底噙着极淡的笑意,抬眸,视线掠过台上,看到纪唯时挑了下眉。 纪唯实在是漂亮。 鹅蛋脸,额头饱满,眼尾上挑,一双狐狸眼本是浓颜系长相,却在脸型映衬下,形成强烈的反差。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亮,清冷纯粹。 “不是。”他淡声说,看不出多余的情愫。 郁章撞了下他的肩膀,语气轻佻:“我靠!歌唱得也好听,简直是初恋的感觉!” 贺司年啧了声,玩味:“你初恋可真够多的。” 郁章撇撇嘴:“这是真初恋!你不喜欢?” 他不假思索:“不。” 郁章鄙视他的审美:“没品味,你可别跟我抢就行。” 贺司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击杯沿,沉醉在这喧嚣的氛围中,漫不经心:“没兴趣。” 郁章拍拍胸脯,彻底安心。 他跟老板是熟人,朝吧台喊了声:“张哥,这舞台上的是新来的?” 张泽应了声:“对,这暑假刚来的,明儿就走了。” 郁章哦了声,有些可惜,闷闷道:“今儿,贺大少生日,让她敬杯酒?” 敬酒这种事在酒吧倒也常见,郁章这要求并不过分。 张泽思索会儿,应:“行,等这首唱完。” 纪唯知道后是有些不情愿的。 但也没理由拒绝,更不想让张泽为难。她端起酒杯:“生日快乐,贺大少。”说完,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诚意十足。 贺司年定定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只一眼,就看出她的不情愿,也没为难,礼貌又疏离:“谢谢。” 纪唯回了个笑,转身要走。 郁章见人要走,立马出声喊:“女…诶,别走啊。” 她脚步一顿,扭头。 郁章往左挪了挪,棕色皮革沙发刚好空出一个位,他轻拍了拍,“坐。” 纪唯眉心微拧,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少年神色淡漠,听不出情绪,“别为难人家小姑娘,走吧。” 她抬眸,有一瞬的错愕,呆呆地站在原地。 四目相对。 世界好似都静止了。 贺司年相貌出众。 高鼻薄唇,眼皮很薄,疏离又礼貌,让人看不出情绪。他表情懒散,身体向后靠,仰靠在沙发上,左手饶有兴致把玩着红酒杯,彻底融入这喧嚣吵闹的环境中,恣意矜贵。 见她站着不动,他挑眉,语气暧昧轻佻:“不想走?” 纪唯反应过来,轻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郁章望着那抹纤细白皙的背影,一下子就蔫了,像霜打的茄子,不停诉苦水:“你不是不喜欢?贺司年,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 他吊儿郎当,全然不把他的不满放在心上,怼:“看不出人家对你没兴趣。” 郁章啧了声倾诉不满,作死道:“我看你就是喜欢她,还不承认。” 贺司年神色淡漠,凌厉的眉眼模糊在青白色烟雾中。那双清冷疏离的眼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勾了下唇,没应答。 郁章见他没多大兴致,开始扯别的话题:“怎么突然转学?北荷中学那么多,还非得去一中?我听说一中管得还挺严。” 一中是北荷的重点高中,尖子生云集。能进去的要么是名列前茅,要么是家庭优渥。 这少爷脾气真受得了? 贺司年不咸不淡:“老爷子让去的,哪个学校对我来说不都一样。” 郁章若有所思点点头:“什么时候开学?” 贺司年:“十天后。” “啊?”郁章哀怨喊了声,觉得他命太苦,“这还没玩几天呢,你就开学了,真烦。我听说市中心清吧开业,请了好多美女,你是没这福气了。” 贺司年啧了声,眼底透着烦躁冷漠,起身:“没兴趣。” 郁章搞不懂他这少爷脾气:“你去哪啊?蛋糕还没吃呢?” 那双清冷的眼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蹙眉,撂下句:“透气。” 每天7.00更新,不更会请假 带着我的九万字存稿来啦^O^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抱抱] 喜欢的留个收吧[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后台。 纪唯坐在化妆台前,用卸妆棉将脸上的妆一点点卸掉,她盯着镜子里的脸,动作忽而一顿。 镜中少女眉目舒展开来,卸去脂粉,显得清纯又乖巧。她皮肤白皙,头小,脸小,眼睛水汪汪的,清纯又无辜,又带着点儿淡淡的忧愁。 比起月亮,她更像是山间的一股清泉。和那些张扬明媚的那些女孩儿不同,身上总带着素淡的气质,干净又纯粹。 单站在那,什么都不做,就脱颖而出。 屋外喧闹的庆祝声在耳边响彻。 她忽而觉得有几分讽刺。 人与人之间还真是不一样。 一个十八岁张扬不驯,肆意洒脱,未来可期。一个十八岁困在泥泞里,漫天黑雾,任凭如何挣扎哀嚎,却依旧找不到前方的路。 纪唯深叹口气,眉间闪过一丝不耐,又很快不着痕迹地隐藏。 再讽刺。 她也改变不了现状。 有什么用呢? 恍神间,手机忽而振动了下。 是宁左棠的微信电话。 纪唯盯着屏幕,没立刻接。 过了几秒,她强按捺下内心的那丝不耐厌烦,缓缓按了接听键。 宁左棠语气亲昵:“唯唯,吃饭没有?最近天老下雨,记得多穿点衣服,妈妈总是担心你。” 宁左棠一开口就亲昵关心她,害怕她感冒,害怕她没好好吃饭,倒像是个好妈妈。 纪唯嗯了声,没几分欣喜,也没几分亲昵,像是在和陌生人说话:“吃了。妈妈,怎么了?” 宁左棠想到正事,笑盈盈说:“刚刚你外婆跟我打电话,说今天是你生日。唯唯十七岁生日快乐,妈妈永远爱你。” 十、七、岁。 爱、你。 纪唯愣了片刻,像是听到了多大的笑话。只觉得一盆冰水迎面扑来,凉意瞬间灌入四肢百骸,心尖被激得不受控制打颤,连带着指尖都结了冰。 谈不上不伤心,也算不上难过,只单纯觉得讽刺。 她早就对母爱不抱希望了。 每次心底燃起对母爱渴望的火苗,就会立即被一盆冰水扑灭,一次又一次,窒息又压抑。 这么多年,这种情况早不知有了多少次。 她早已麻木了。 最多是不理解。 宁左棠为何致力于扮演一对恩爱母女。 当初,宁左棠抛弃了她,头也不回,她不爱她。 可每逢过年,她又会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关切亲昵问这一年的事,还会关心她多吃饭,多喝水,好好学习,倒像是个好妈妈。 纪唯没戳穿,也没反驳,乖巧道:“谢谢妈妈,妈妈你下周会去外婆家吗?” 宁左棠愣了两秒,尬笑着搪塞:“唯唯,妈妈最近很忙,你知道的。对了,记得给自己买蛋糕吃,钱不够了一定要和妈妈说,妈妈给你转,别委屈了自己。” 纪唯没说话。 累了一天,她没多余的情绪跟她惺惺作态、虚以逶迤。 气氛凝滞片刻。 她嗓音淡了几分,试图从她身上找点爱的证明:“妈妈,我的学费……” 话还没说完,宁左棠出声打断:“唯唯,你是妈妈最乖的女儿。但你知道的,你妹妹还小,还得上学,你去找你爸爸问问?”随后她简单敷衍两句,便匆匆挂了电话。 纪唯瞧着屏幕上五分钟的通话记录,沉默无言。 上次两人说话还是在过年那会儿,宁左棠大年初二没回家,说是小孩生病了需要照顾,给她转了一百块压岁钱,让她买点爱吃的。 大半年,宁左棠只转过一次账。 换季的新衣,上学的学费,日常的花销,她从未提过。 就连外婆前不久生病住院,她也没来看一眼。 一想到这,她心口就闷得慌。 她“蹭”地把手机摔在化妆桌上,来发泄体内那横冲直撞的怒气。 贺司年走到门口,顺着门口露出的缝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他轻笑了声。 笑声清冽又懒洋洋地,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纪唯听见动静,忽而扭头。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她心底闪过一丝不耐。 她不喜欢别人窥见她的脆弱、她的家庭,她的不堪。 哪怕是陌生人。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化妆间在二楼,贺司年显然不是路过。 他闲散靠在门边,少年人高腿长,比例优越,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底噙着笑,痞里痞气:“今天生日?” 纪唯愣了片刻,刚才心里烦,直接开了免提。 她嗯了声,没多说。 他声音很哑,磁沉,沙沙的,却又很好听,懒洋洋调侃:“十七岁?” 纪唯:“没,十八岁。” 他轻佻哦了声,笑得随意,没探究电话那头的人为何说十七岁,“同一天生日,生日快乐。” 他说话时噙着极淡的笑意,室内柔和的灯光打下来,衬得贺司年的皮肤更加白,利落的轮廓线条愈发优越。 虽然是祝福,却没带几分真情。 淡淡一句,随口一说,像是“你好”这般平淡。 但,至少比宁左棠好。 她心里想。 纪唯礼貌性回了句:“谢谢。” 贺司年意味不明笑了声,他垂眼,声音散漫又随性,“就一个谢谢?” 纪唯不咸不淡:“生日快乐。” “这么随意?” 纪唯不似表面那般好脾气。她愣了下,有些恼了。 头一回见这般得寸进尺的人,明明自己祝福的那般敷衍,还要求别人尽心尽力。 过了几秒,她又忽而想通了。 贺司年这种人,相貌出众,众星捧月,家境优渥,到哪儿都是焦点。 早被宠坏了。 可她偏不如他意,也不想惯着他。 她抬眼,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她的睫毛纤细茂密,瞳孔漆黑如墨。明明是温柔清冷的长相,眼眸却倔强得很,这种反差格外吸睛。 贺司年愣怔了下。 片刻,他直直看着纪唯,同她对视,少女坦荡而倔强的眼撞进他的瞳孔,不加一丝虚伪,直接干脆表达她的不满。 他喉结滚了滚,又轻慢笑了声。 他见过不少人眼底的情绪。 毫不遮掩的**、贪婪,或是谄媚,却从未见过这般坦坦荡荡、干净纯粹的眼眸,她眼底那点儿不满的情绪都变得渺小。 他忽而有些烦躁,却找不出缘由。 这是纪唯第一次这般坦荡看他,约莫也是最后一次。 多年后,他曾无数次希望,她能像今天这般坦坦荡荡,毫不遮掩,表达自己的情绪和不满,却再未见过。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贺司年轻佻抬了抬她的下巴,语调暧昧,透着坏:“不上学了?” 纪唯睫毛颤了颤,别过脸,淡声道:“高二。” 他挑眉,没什么多余的情愫,眉眼深邃又轻佻,满身放纵浪荡、游戏人间的气质,“那你好好学习。” 纪唯没应答。 在她心里,和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漫长人生当中的过客而已。 贺司年:“叫什么?” 纪唯不想说,但想到估计不会再见,也给了面子:“纪唯。” 气氛默了两秒。 他目光噙着极淡的笑意,散漫随性:“纪唯一。” 她蹙眉,脑海中闪过他的话。 纪、唯、一。 她知道,他听得清楚。 他知道,她叫纪唯,而不是纪唯一。 刹那间,闪电刺破了层层乌云,闷雷紧随其后。暴雨如注,冷风呼啸而过,裹着那点儿难掩的情绪,吹进她的心窝。 他重复:“生日快乐,纪唯一。” …… “你去哪了,这么磨叽,我们都等你切蛋糕呢。”郁章等了他挺久,忍不住吐槽两句,捂住心口,“你弃我而去,又这般冷漠~” 贺司年瞧见他这混账样儿,笑骂了句,痞里痞气:“行,切蛋糕。” “生日快乐!”一堆人围在一起庆祝,手里举着礼花炮,“嘭”地一声,无数夺目璀璨的亮片喷涌而出,几片亮片划过他的脸颊,将他高挺的鼻梁衬得更加优越。 少年张扬不驯,意气风发,不过如此。 纪唯隐匿在走廊的角落,像个偷窥别人幸福的小偷,搁着人群偷偷眺望,总希望自己也能幸福。 她羡慕贺司年的人生。 他像是翱翔天际的雄鹰,幸福、自由,张扬。 同时,也厌恶自己的人生。 她像是困在牢笼里的飞蛾,作茧自缚,拼命撞着牢笼,却换来了遍体鳞伤。 这辈子,飞不高,也飞不远。 “小唯,明天就走吗?”张泽不知何时站在后方,忽而问。 纪唯扭头,笑:“嗯,马上开学了,张叔,这些天谢谢你。” 张泽摆摆手,“小唯,别跟我客气。我听说你可是大学霸,等以后有出息了可别忘了你张叔。” 纪唯用力点点头,眼眶忽而红了。 她低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从小到大,纪唯感受到的温暖不多,张泽算一个。 高一暑假那会,她初来A市,找不到工作,是张泽伸出援手帮了他。虽说是在酒吧工作,但他从不让纪唯陪酒,只是驻唱而已。 到现在,他们也认识一年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唯,好好学习,长大了出去看世界,张叔看人眼光准,你绝对能行。对了,我把这几天的工资给你结算下。” 纪唯快速抹去眼角的泪,嗓音微哑:“谢谢张叔。” 手机“叮”一声,她打开手机。 张叔:转账5万元。 她瞧着屏幕上的数字,愣了下,这远比他们最初谈得工资要高。 张泽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小唯,多的这些,是贺大少刚刚给的。他今天心情好,加上生日,说你歌唱得好听,很欣赏你。” 纪唯点点头,心头荡开暖意,也有些恍惚,道了声谢:“谢谢张叔。” “诶,别老跟我说谢谢,小唯。“张泽摆摆手,“你好好学习。对了,你在哪上学来着?” “北荷一中。” 第3章 第 3 章 张泽长哦了声,他对北荷一中倒是有点印象:“那可是个市重点,听说里面都是尖子生,小唯真厉害。” 纪唯低下头,应:“张叔,我成绩中游。” 张泽拜拜手,见天色不早,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唯,时间不早了。你今晚早点回去,明天早点回家,好好学习。” 纪唯忙了一天也有些累了,不再客气:“好。谢谢张叔,那我先回去了。” “ 好。”张泽说。 * 北荷入了秋,连下了好几天绵雨,虽值九月,气温却骤降了好几个度。金黄的桂花被风雨肆虐,浸在路边的泥泞里,散发出最后一点幽香。 纪唯早上八点到的北荷。 下了车,就乘公交往外婆家走。 乡下离市区还是有点远,足足坐了两个小时公交。 纪唯拎着行李箱走到巷子口,遇见了一群唠八卦的邻居。 刘大婶瞧见她,挥手打招呼,激动地诶了声,“唯唯回来了?快开学了吧?” 刘大婶和外婆是邻居。 纪唯被父母抛弃后,刘大婶瞧她可怜,家里每每做了好吃的,总会给她留一份。 她心里很感激她。 她甜甜应了声,笑意嫣然:“马上开学了,我回来陪陪外婆。您腿好点了吗?上次的药都吃了吗?” 刘大婶见她记挂着自己,立马笑开了花,村里交通不发达,出去一趟麻烦得很。她前不久病了,但这老骨头经不起折腾,纪唯知道后,冒雨去城里买药,她心里暖得很。 刘大婶双手捧住她的脸摸了摸,越看越喜欢,叠声应:“吃了,吃了。” “行,你外婆在家呢,快去看看你外婆,她想你可想得紧。” “好。” 刘大婶站在巷口,目光瞧着那抹消瘦的背影,心尖骤然一酸。 她心疼纪唯,明明是个孝顺、乖巧的小孩,却遇见了那么个心狠的父母。 真是作孽! 外婆家在巷子深处,门庭处长了几从杂草。门没锁,她推开门,进了里屋。外婆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是老一辈爱看的苦情剧。 “外婆!”纪唯搂住她的脖子,眨巴眨巴眼,“想我没,我回来啦!” 外婆听见她的声音,扭头看,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外孙女,又看她瘦了一圈,眼泪唰地下来,“囡囡,你回来了。” 纪唯暑假虽然去A市上班,但每周末都会回来一趟。 她心里泛酸,轻擦去外婆眼角的泪,“嗯啊,我回来了,我这几天好好陪陪您,我都想吃您做的饭了。” 外婆擦干眼泪,捧住她的脸,心疼道:“囡囡,你瘦了,脸都瘦了一圈。 正长身体,可别减肥,我们囡囡,不管怎样都好看。” 纪唯吸吸鼻子,喉咙发紧,“嗯,我这几天多吃点,您做多少我吃多少。” “好好好。”外婆叠声说,“我们囡囡都十八岁了,真好。外婆去给你煮面吃。” “好。” 外婆做了纪唯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 她用筷子挑了两根,想起刚才看见床头柜有几个药片,问:“外婆,你病了吗?我看见桌上有几个药片。” 外婆神色闪过一丝慌乱,“没,我这身体好得很,前两天换季,感冒而已。” 纪唯有些担心,外婆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那您现在好了没,还用再去看看吗?这两天天凉了,得多穿点,我一会带您买衣服去。” 外婆笑意更浓,摸了摸她的头:“好,我们唯唯长大了。” * 北荷一中开学有摸底考试。 纪唯一直在乡下陪外婆,到了开学前一天才回市里。 窗户半敞,温柔的晚风顺窗檐溜进屋内,藏着槐花的香气,不急不缓漫过鼻尖。 她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刚做完一套数学卷子,眼睛有些乏,目光盯着窗外槐树发呆。 暑假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工,不少知识点都模糊了,尤其是物理和数学做起来尤为吃力。 手机忽而叮了声,是前桌付卿卿发的微信。 付卿卿:纪大小姐,暑假去哪玩了? 屏幕上的亮光打在脸上,将她周身晕开一团毛绒绒的光,衬得清凌凌的瞳孔极亮。片刻后,她漆黑的眸暗了暗。 纪唯默了几秒:跟家里人去国外了,怎么了? 付卿卿“嗖”来了条消息:想你呗,还羡慕你出国潇洒,嫉妒!对了,明天还得开学考试,我这个暑假光顾着玩了,你准备好了吗? 纪唯打字回:还好,有些知识点忘了,今晚我再复习复习。 付卿卿醋味差点溢出屏幕:呜呜呜……我是真羡慕你,你说你家里条件好,学习又好!简直不给我们活路,我要是你肯定整天混吃等死,然后去国外镀金。 纪唯目光缓慢定格在屏幕上的几个字,她喉间泛起一片涩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屏幕的光柔和,四周漆黑,衬得她愈发清冷温柔,可她却觉得这光刺眼极了。 心像是一团毛线,乱糟糟的。 顿了两秒,蹙眉,她漂亮的脸蛋溢出不满的神色,像是打碎的青白瓷瓶。她起身去冰箱拿了瓶冰水,不打算再回付卿卿的消息。 每次撒谎,她都不好受。 纪唯闲散靠在窗边,眼角耷拉着,目光涣散,漫无目的地注视着窗外。随着冰水缓缓滚过喉咙,她心里那点燥意终于被压下,原本紧蹙的眉目逐渐舒展开来。 要是真像她说得那样该多好。 * 一场秋雨一场寒。 北荷的清早愈发冷。电线上麻雀的叫声都不如往常欢快,槐树叶竟在清晨五六点盖了层霜。 刚考完试,教室内吵闹得很。 几个女生围坐在纪唯的桌前,谈论暑假发生的事儿。 “纪大小姐,暑假又去哪玩了?”一个女生笑意盈盈搭话,“我看你朋友圈发的那张照片,那个裙子是个限量款吧。” 纪唯淡笑了下:“我妈妈买的。” 几个女生互相递个眼神,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纪唯是北荷一中当之无愧的校花,家境优越、成绩优异,相貌出众,走到哪都是焦点,更是大多数人的梦中女神。 唯独性格冷了点,对谁都不热切,正如现在。 几人又闲谈了一番,左不过又是羡慕。 纪唯神色平淡,都淡淡敷衍过去,末了她不着痕迹说了句:“快上课了,一会班主任估计要宣布成绩。” 在坐的几人听到这都悻悻溜走,生怕触到李想的霉头。 等她们走了。 纪唯蜷缩着身子,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她早上没吃饭,刚刚又写了三张卷子,现在胃有些难受。 付卿卿想跟她分享八卦,却见她嘴唇泛白,随即递了两块饼干,“唯唯,你吃饼干吗?这个挺好吃的,牛奶味的。” 纪唯抬头,面色泛白,付卿卿是和她关系最好的人:“谢谢。” “你早上没吃饭吗?”付卿卿又递给她瓶水。 纪唯嗯了声。 小时候上学,宁左棠起得晚,便很少给她做早饭。后来她自己搬出来住,又觉得做早饭太麻烦,便也不吃了。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往常倒也不难受,估计是今早吹了风。 她也没放在心里。 付卿卿脸圆圆的,是个八卦能手,掌握北荷一中的所有八卦要闻:“唯唯,我跟你说,咱们学校听说新来了个转学生,今早校长还去接他,这排场可真够大的。” 纪唯淡笑了下,知道她消息灵通:“确实排场大,不过你这消息还是一如既往灵通。” 付卿卿自豪地嗯了声,“当然了,我听七班女生说还是个帅哥,家里条件特别好,你说会不会来咱们班?” 见她这么期待,纪唯顺着她的话调侃:“肯定会,然后和你当同桌。” 付卿卿是外貌协会,听完更乐了,刚想继续聊八卦,上课铃忽而响了。班主任李想左手拿着成绩单,神色严肃,身后还跟了个人。 原本躁动的教室骤然安静下来。 也就在这时。 纪唯从桌子上起身,对上他的目光,瞬间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怎么会是他? 因为慌乱,她愣了片刻,手中的笔随之摔落在桌上,“砰”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慌忙垂眸,黑沉沉的睫毛往下压,内心祈祷对方没有认出自己。 李想轻咳两声示意安静,随后开始介绍新同学:“咱们班来了位新同学,大家欢迎。贺同学,你自我介绍下。” 贺司年穿着蓝白色校服,下颚线条锋利,鼻梁高挺,薄唇。浑身透着张杨不驯、肆意洒脱的气质,死板的校服在他身上反倒显得少年气十足。 他淡淡开口,周身是冷冽的冷感,“大家好,我是贺司年。” 纪唯垂着头,听见这道熟悉又凌冽的声音,心跳陡然加快,手掌心迅速浸出一层细汗。 她慌了。 贺司年相貌出众,瞬间惹得班里不少女孩青睐。 沉闷的教室渐渐变得浮躁。 高中时期学习压力大,稍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惹得他们注意。从进门到现在,短短几分钟,不少人已经开始八卦他的过往情史。 贺司年确实有这个本事。 他相貌出众,家庭优越,最吸引人的还是身上那些疏离冷漠感。有时候简单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勾得人心花怒放。 在酒吧是这样,今天亦是这样。 付卿卿也不例外。 她半扭头,脸红得像苹果,嗓音拔高了一个调,“我靠!这他妈也太帅了吧!我宣布这是我新晋男神!妈妈,我恋爱了!!” “唯唯,你怎么低着头?你快看啊!” “我去!我男神怎么一直看我!该不会……” 一直看她? 纪唯更慌了,始终低着头。 她紧咬着下唇,手胡乱绞着,心里乱得想一团毛线,更没心思去回应付卿卿。 她没想到还会再见到贺司年。 本以为A市会是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可他偏偏出现了,还偏偏出现在她面前,竟还成了她的同学。 纪唯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慌乱,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往日的谎言都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每一步都浸着血,直至血肉模糊、遍体鳞伤。 她的秘密该怎么办? 她和贺司年只见过一面,不了解他的为人处世和做事风格。她心里也不确定贺司年会不会故意找她麻烦。 气氛凝滞片刻。 纪唯察觉教室沉默的氛围,悄咪咪抬眼看,却措不及防撞入他淡漠的眼眸。 他正直直看着她,眉目深邃,不知看了多久。 两人对视的瞬间。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浅笑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 纪唯始终垂着眸,耳后的碎发落在白皙的颈间,窗外的明媚阳光透过玻璃打在她的侧脸,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她耳朵耷拉着,像只做错事情的小白兔。 贺司年站在讲台,神色淡漠,居高临下审视她的慌乱、不安,手足无措。像是寻找到猎物的猎人,洞穿她所有破绽,等待时机,将她一网打尽。 李想拍了拍黑板示意安静,随机给他安排座位,“贺同学,最后一排还有个空位,你先坐那,我们后续还会再从新分桌。” 贺司年没搭话,视线缓缓从前方掠过,定格在纪唯左边的空位。 纪唯的同桌病了,今早请假。 贺司年扬眉示意,语调散漫,“我坐那。” 第4章 第 4 章 纪唯睁大眼,抬眸,不可思议望着贺司年,清凌凌的双眼透着无措。 他人高腿长,比例优越,没几步就走到她面前。 班内所有的目光都两人身上游离,有猜测、有质疑、有惊讶。 高中时期,对暧昧和风月相关的事都会格外引人关注,几乎每次都会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讨论。 更何况还是这两人。 纪唯是清冷高贵、家庭幸福的富家千金,是北荷一中名副其实的校花。 贺司年豪门阔少,张扬不驯,随性淡漠,游戏人间,到哪儿都是焦点。 短短几秒,就形成了一种舆论风向。 班里不少人都在讨论“豪门阔少是否会为清冷孤傲的月亮折腰” 而话题的主角—— 纪唯,此刻才堪堪回过神。 她尴尬笑了笑,内心打了一堆拒绝的腹稿,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贺司年就已经坐到身边。 李想站在讲台,默了两秒,最终也没反对。 他拍了拍讲台,开始讲物理新课。 高二物理难度上了一个台阶,许多理论都变得抽象复杂,需要很多时间讲解和消化,课堂进度较高一慢了不少。 下了课,一半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为这么难的只是连连哀叹。 付卿卿从前桌扭头,继续被打断的的话题,“唯唯,你暑假去国外哪了?好玩吗?” 纪唯抿唇,第一次觉得撒谎这么难,她勉强笑了笑,敷衍:“挺好玩的,那边天气也好,好吃的也多,我都胖了。” 付卿卿哦了声,没察觉她的慌乱,意犹未尽:“唯唯,你怎么老不吃早饭啊?是你父母太忙了吗?你早上脸白的快吓死我了。 ” 纪唯有片刻的迟疑,她的思绪太过混乱,以至于扯个合理的谎都难。 还没等她开口,趴在桌上的贺司年忽而起身。 抬眼,周身散着淡漠冷冽的气质,朝两人掷了个冷不丁的眼神。 脸上就差写个大字。 吵。 付卿卿意识到吵到他,打了个哆嗦,心底发怵,立刻噤声。 可心底暗骂他少爷架子,招人烦,但还是灰溜溜扭头继续写作业去了。 纪唯本就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假期过后,两人总爱坐在一起聊聊假期生活。 付卿卿是独生女,从小被宠着长大。小康家庭,父母开明,每年假期,他们都会全家旅行。 而她,大多都在撒谎。 以往也能面不改色。 可今天不同,她身边坐了个人,这人还是知道她秘密的贺司年。 她做不到。 纪唯垂下眼,黑沉沉的睫毛往下压,掩盖住眼底复杂了的情绪。 顿了顿。 视线扫过旁边桌上露出的一截冷白的手腕,心里只想着离他远点。 做个陌生人就好。 放学铃声响起。 按照值日表,今天是纪唯和她前同桌值日,可他今天请假,卫生委员便安排贺司年和她一起值日。 “贺…司年?”卫生委员捉摸不透他的性子,怕惹到他,怯生生开口,“今天你和纪唯一起值日,可以吗?” 贺司年趴桌子上睡了一天,听到有人喊自己,他缓缓从桌子上起身,疏离又冷漠,嗓音透着哑意,嗯了声。 卫生委员简单交代了下值日内容,便立刻转身跑了。 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他和纪唯两人。 纪唯收拾书包,刻意忽略掉在她身上的视线,起身拿笤帚扫地。 她梳着高马尾,发圈有些松散,耳后的碎发缠绕在白皙的颈间。她很快扫完地,偏头朝贺司年说:“我扫完了,你倒垃圾就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 “喂。”贺司年忽而开口,叫住了她。 纪唯脚步一顿,内心挣扎了一番,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集,但最终还是扭头。 “喂。”贺司年漫不经心笑,透着坏,“这么躲着我?” 纪唯的双手插在衣服兜里,宽大的校服外套穿在她身上,衬得她愈发瘦。她双手胡乱绞着,目光低垂,心里烦躁极了。 他明明知道她的秘密,却不说。 可每当她往后退了一步,他就会往前一步半,霸道又不讲道理,压得人喘不过气。 纪唯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别人忽而闯入她的世界,更不喜欢贺司年这种人。 她很会察言观色,能敏锐捕捉他人的情绪,所以跟她接触过的人都觉得她好相处。 从小到大,她在宁左棠身边装乖装够了。 她最喜欢蓝白色,可宁左棠喜欢粉色,从此买衣服她都会主动选择粉色,这种事还有很多。 她已经数不过来了。 而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是解释,称自己没有躲着他,只是面对新同学有点拘谨而已。 这是个很好的借口,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纪唯不想。 贺司年知道她的秘密,她不想扮乖,也不想伪装。 纪唯抬眼,原本复杂的情绪褪得一干二净,目光坦荡:“你想干什么?” 贺司年懒洋洋垂眸看她,勾着唇,漫不经心:“你慌什么?” 纪唯瞪他一眼,清冷的眼眸平添了丝怒气,毫不遮掩对他的不满,转身离开。 “纪唯一。”他又唤,语气意味深长,“就这么躲着我?” 纪、唯、一。 纪唯一顿,思绪像是被泄了闸的洪水撞散,意识濒临溃散边缘。 这是贺司年第二次这么叫她。 遇见他之前,身边大部分人都喊她唯唯,长辈会喊小唯,偶尔有人喊纪唯。 她向来对这些不在意,只是个称呼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可当她听见纪唯一时,还是恍了神。 第一次是,第二次也是。 她也说不出是为何,心像被无数根细线缠住,密密麻麻,搅在一起,缠得人喘不过气。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上心口,撞得心口又酸又涩。 在宁左棠心里,她不是唯一;在纪建国眼里,她不是唯一;在付卿卿眼里,她也不是唯一。 纪唯转身,抬眼看他,耳畔的风似乎都慢了两秒,周遭寂静,只剩她和贺司年。 许多年以后,她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扭头,两人谈话的内容也忘了个大概。只是这片刻的悸动,始终盘踞在她脑海当中,细微又庞大。 贺司年目光没什么情绪地停留在她身上,他下颚线弧度流畅,骨相优越,瞳孔漆黑且漫不经心:“吃饭吗?” 今夜晚风并不温柔,冷冽又猛撞,“砰”地声撞开窗户,不讲分寸冲灌进她喉咙里。 她想拒绝,可干涩的喉咙却说不出半个字。 她默不作声。 贺司年也默不作声。 纪唯不知道是自己不想拒绝,还是干涩的喉咙迫使她无法拒绝。这一刻,她不再想去纠结这些,在他目光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 — 北荷一中附近有不少小馆子,味道都不错但卫生不太好,纪唯估摸着他应该吃不惯,也没提。 纪唯站在贺司年左侧,两人并肩而行,询问他的意见:“你吃什么?” 贺司年侧头看她,他对吃的不太挑剔,“我都行。” 纪唯想了想:“火锅还是炒菜?” 贺司年刚想回,手机忽而响了,他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只是淡淡回应。 “嗯,在门口。” “行,你来吧。” 纪唯听见这句话,猜是有人想找他。其实从出了门到现在,她又有点后悔了,“你朋友要来找你吗?那我先……” 贺司年偏头,猜出她心里的想法,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起吃,你认识。” 纪唯哦了声,觉得现在走确实不太好,也没再提。 两人站在原地等人。 秋风萧瑟,簌簌作响。 纪唯站在贺司年左侧,她觉得有些冷,拉上校服拉链,视线掠过穿校服背心的贺司年。 他垂着眼,手臂肌肉线条分明,风吹过,将他短袖吹得空荡荡的,拓出宽肩窄腰。额前的几缕碎发盖住了往日淡漠的眼眸,显得少年气十足。 “你不穿外套冷不冷?” 贺司年侧头看她,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他的眼睛狭长,眼皮很薄,浅内双,是一双深情眼。可骨子里透着的淡漠和对世俗的烦躁,又让人觉得凉薄得很。 “关心我?”他没什么情绪说。 纪唯拧眉,觉得他厚脸皮且不可理喻,没好气白他一眼,便不理睬他。 贺司年低低地笑了声,他的嗓音又沉又哑,又带着独属少年的清冽,格外好听。 片刻,郁章到了。 他是小跑来的,不停喘着气,见到贺司年就嘲讽了一番:“你这还穿校服呢?看不出来,真是好学生。” 纪唯站在贺司年斜后侧,他很高,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刚好挡住了郁章的视线。 “你他妈的!来了北荷也不说请我吃饭,还得等我找你。”郁章倾诉着不满,“他妈的……” 贺司年出声打断,吊儿郎当笑:“行了,还有人呢。” “啊?哪?”郁章啊了声,朝他身后看,看到了纪唯,他拍手,惊呼了声,“是你啊!” 纪唯浅笑了下,温吞地向外挪动着步子,点头回应。 郁章流连女人堆里,穿的像花孔雀。他染着时髦的发色,嘴上更是没个把门,“妹妹,真是好久不见啊。” 贺司年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颇为不满,拧眉斥:“乱叫什么?谁是你妹妹?” 郁章平常叫小姑娘妹妹惯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你叫什么?” 还没等纪唯开口,贺司年率先接话,懒洋洋笑:“纪唯一。” “纪唯一。” “唯一,唯一,这名儿真好听,你爸妈肯定很爱你,视你为唯一。” 纪唯心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下,连带呼吸都慢了半拍。 没几秒,她神色如常,浅笑不语。 她没反驳贺司年的话,也不想纠结为什么贺司年喊她“纪唯一” 终究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最后几人去了市里一家爆火的重庆火锅店。 纪唯很多年都没吃过辣。 宁左棠不吃辣的,嫌弃火锅味大油又重,吃了会胖。小时候为了讨她欢心,自己也就不吃了。 三人坐在店里的一个角落。 纪唯坐在稍靠里的位置,贺司年则是坐在她旁边。 郁章点完菜,开始扯话题闲聊:“那个……唯一?你也是一中的?” 纪唯抬头,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愣了下,点点头。过了会,她像是又想到什么,眉心微拧,手指胡乱绞着。 郁章是第二个知道她秘密的人。 又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见纪唯耷拉着眼,郁章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嗓音里透着歉意,“你怎么了?” 纪唯摇摇头,温柔地笑了下:“没,刚才突然想到别的事” 郁章哦了声,贺司年坐在纪唯身边,知道她顾虑什么,也知道她担心什么,慢悠悠开口:“他不是一中的。” 纪唯有片刻的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司年就是这样,表面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看似对谁都没几分真心。实则内心细腻,总是能照顾到他人的情绪。 初见是。 现在亦是。 几人点的重辣。 纪唯许久没吃过辣,吃起来多少有些勉强。 郁章猛喝了口水,朝贺司年挤眉弄眼:“我去,这家火锅是真辣,咱们前面有个女的还得涮水再吃。” 贺司年哼笑了下,懒得理他,也压根没朝他说的方向看。 纪唯目光下意识朝斜前方看。 一个穿紫色连衣裙的女人,背部线条优美。旁边坐着个小朋友,对面坐着位中年男人,她正把火锅里的肉再过一遍清水。 纪唯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后背僵硬。 她像是迎面被泼了一盆冰水,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是宁左棠,她背对着纪唯。 小时候的记忆都慢慢模糊了。 但她始终记得宁左棠的所有喜好。宁左棠最讨厌吃火锅,她总觉得火锅太油味又大,每次吃都会沾一身味儿。 哪怕是她生日,宁左棠也不会陪她吃。 可她现在笑意盈盈,倒是看不出一点儿不喜欢。 纪唯瞧着眼前的一幕,脸色发白,觉得有些讽刺。 哪有什么不爱吃。 归根到底只是不爱她而已。 贺司年察觉到底她的情绪,顺着她的目光朝那边看,接着给她递了杯水:“喝点水。” 纪唯还愣着,目光始终定格在斜前方,呆滞接过水,道了声谢。 贺司年盯着她看了会儿,眸色沉了沉,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没什么情愫掠过斜前方。 他像是猜到什么,放下筷子,撂下句:“不吃了,走吧。” 桌上还剩下一大堆菜。 郁章没吃饱,受不了他这古怪脾气,接连抱怨:“咋了?贺司年,我还没吃饱呢,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贺司年慢条斯理起身,全然不理睬他,出了门。 纪唯紧随其后。 郁章急匆匆把碗里的肉吃完,也跟着出了门。 “你是不是有病啊?”郁章撞了下贺司年的肩膀,开始吐苦水,“今天下午刚到北荷,我一天没吃饭,你倒好直接不让我吃了,我真服了,臭少爷脾气。” 贺司年闻言嘴角微微挑起,笑着说:“里面太闷了,你回家再吃。” “吃屁,家里什么都没。”郁章骂。 贺司年没再理他。 三人同行气氛总是有些怪异。 几个人都闷着不说话。 贺司年察觉到这一点,脚步一顿,侧头看向郁章:“你先回去,我送她回家。” “行。”郁章一会还有约,答应得爽快。 两人并肩而行。 走在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风裹着秋日的凉意袭来,街边路灯的电线接触不良,散着昏黄的灯光,飞蛾义无反顾往里撞。 纪唯穿着校服外套,她扎着高马尾,干干净净,皮肤白皙,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纤细乖巧。 谁都没说话。 纪唯最擅长沉默,也受得了沉默。 父母离婚后,家庭气氛沉闷,纪建国每天喝得酩酊大醉,脾气也变得不好,不和她说话。她刚开始害怕,后来久了,也就习惯了。 到现在,她早就习惯了安静、沉默。 不知不觉,贺司年走在她前面,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又逐渐交织重合。 他忽而脚步一顿,侧头看她,神色在幽暗的灯光下明晦不清,“刚才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