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计》 第310章 反击之隙 慕容承瑾上前,仔细查看那烙印,眉头越皱越紧,半晌,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这是大亓军马的印记?!怎么会……出现在我南疆的马场?还是……” 他适时地停顿,看向那两名跪地的官员,又看向岩刚。 岩刚沉声接口,将偶然发现军需官其弟马场购入带有大亓烙印战马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 “王上,此事绝非偶然!那军需官乃顾晏旧部出身,其弟的马场,近年来规模扩张极快,所出战马多供应我前线各部!若此渠道被西疆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承瑾适时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血色褪尽,踉跄后退半步,声音带着痛心与后怕: “父王!若真如此,我南疆大军……岂不是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前线儿郎们骑着的,可能是敌人送来的战马?这……这太可怕了!” 慕承瑾的这番表现,将一个听闻惊天阴谋后震惊、愤怒、又忧心国事的王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没有直接指控谁,而是将恐惧和担忧摆在台前,这反而更显得真实。 慕容瑛盯着他,目光如同实质,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抵内心最深处。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名官员压抑的抽气声。 良久,慕容瑛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岩刚。” “末将在!” “即刻拿下涉案军需官及其弟,连同马场一干人等,分开严加审讯!给本王挖地三尺,也要弄清楚,还有哪些人,哪些环节被渗透了!” “是!”岩刚领命,雷厉风行地转身而去。 慕容瑛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慕容承瑾,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倚重。 “瑾儿,”他道,“你回南疆时日不短,对此事,有何看法?” 慕容承瑾知道,这是最终的考验。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姿态恭谨却语气坚定:“父王,此事骇人听闻,儿臣初闻,亦是心绪难平。然,恐慌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彻查、是斩断!” 他抬起头,目光清冽地迎上慕容瑛的视线:“儿臣以为,西疆此计,阴毒至极。他们明面上陈兵边境,暗地里却行此釜底抽薪之举,意在乱我军心,毁我根基。落雁滩之败是表,此计方为里!他们想让我南疆从内部自行瓦解!” “继续说。”慕容瑛眼神微动。 “父王,经此一事,可见我南疆内部,绝非铁板一块。西疆渗透之力,恐远超我等想象。”慕容承瑾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 “此时,任何与外界关联过密之人、之事,都需加倍谨慎。尤其是……涉及‘里应外合’之关键行动,执行之人,必须身家清白,与西疆绝无半分瓜葛,且对父王,对南疆,有绝对的忠诚!”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了慕知柔身上,却没有直接提及,而是设定了一个极高的“忠诚”与“清白”标准。 慕容瑛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在王座扶手上敲击。 他当然听懂了慕容承瑾的弦外之音。那个流落在外、刚刚“叛逃”而来的女儿,身负大亓背景,与西疆更是毫无旧谊,看似是执行危险任务的好人选,但在此刻“内部渗透”的阴影下,她的“清白”反而成了最大的疑点——谁能保证,她不是西疆或者大亓布下的另一枚更深的棋子? 而反观慕容承瑾,他回归后一直安分守己,虽有大亓成长经历,却与西疆毫无关联,此刻更是表现出了对南疆利益的深切担忧和清醒的头脑。 半晌,慕容瑛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决断后的疲惫:“你所言,不无道理。黑苗部那边……‘里应外合’之事,暂缓。具体如何处置,待岩刚查出结果后再议。” 他挥了挥手:“你也辛苦了,先退下吧。近日……多留意王庭内外动静,有何发现,可直接来报与本王。” “儿臣,遵命。”慕容承瑾深深一揖,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慕容瑛,终于开始将目光从知柔身上,转向那更危险的内部阴影了。而这,正是我与妹妹所需要的,喘息之机,与……反击之隙。 他退出正殿,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黑苗部聚居地,气氛因王庭突如其来的命令而变得微妙而压抑。 “暂缓?”努沙猛地站起身,因动作过大扯动了臂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戏弄的愤怒: “首领!王上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鹰嘴涧的疑兵已经布置下去,儿郎们磨刀霍霍,就等西疆狗贼钻进来!现在说暂缓?!” 黑木首领坐在虎皮大椅上,面色同样阴沉。他收到的命令措辞模糊,只强调内部清查,暂缓一切大规模军事行动,尤其点名了针对西疆的“里应外合”计划。 “王命难违。”黑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浑浊的眼珠转动,落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慕知柔身上: “慕姑娘,你怎么看?王上此举,莫非是……对我们黑苗部,或者对你,有了别的想法?”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慕知柔身上。怀疑、审视、不甘、愤怒……种种情绪如同无形的网,向她笼罩而来。 慕知柔心中雪亮,知道这必然是兄长在王庭运作的结果。 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愕然与一丝受伤,随即强自镇定下来,轻声道:“首领,努沙使者,王上深谋远虑,此举必有深意。或许……是王庭发现了我们尚未察觉的更大隐患?毕竟,西疆狡诈,难保没有后手。” 她不能将内部渗透的事情直接说出来,那会暴露兄长的信息渠道,只能含糊其辞。 “隐患?什么隐患比砍下顾晏老贼的头更重要?”努沙暴躁地低吼。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1章 不再器重 一名黑苗战士急匆匆进来,在黑木耳边低语了几句。 黑木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挥退手下,目光阴沉地扫过帐内众人,最终定格在慕知柔脸上。 “刚得到消息,”黑木的声音沙哑,“王庭那边,以通敌嫌疑,拿下了军需官哈木及其弟,查封了他们的马场。” 帐内一片哗然……军需官哈木,在黑苗部也有不少往来,算是熟面孔! “通敌?西疆?”努沙瞳孔骤缩。 “不止西疆,”黑木意味深长地看着慕知柔,“据说,查获的马匹上,有大亓的烙印。” 帐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再次聚焦慕知柔,这一次,怀疑之色更浓!大亓烙印!而她慕知柔,正是来自大亓! 慕知柔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刻。兄长虽然成功转移了慕容瑛的注意力,但也将“大亓”这个敏感的词,再次摆到了台面上,将她置于更凶险的境地。 她必须立刻破局!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凝聚到顶点之前,慕知柔忽然轻笑出声。笑声在这压抑的帐内显得格外突兀,也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来如此……”她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恍然、讥讽与悲凉的神情,“我明白了……好一招一石二鸟,不,或许是一石三鸟之计!” “慕姑娘,何出此言?”黑木眯起了眼睛。 慕知柔站起身,走到帐中,目光扫过努沙,最后看向黑木,声音清晰而冰冷: “首领,诸位,你们仔细想想。为何偏偏在我们准备行动的前夕,王庭查出了军需官通敌?而且通的是西疆与大亓?” 她不等众人回答,便自问自答,语气愈发锐利:“这分明是西疆的毒计!他们知道王上对我未必全然信任,也知道黑苗部勇猛,是他们的心腹大患!所以,他们一边在落雁滩与我们假意合作实则陷害,另一边,又早早埋下军需官这颗棋子,故意在此时引爆!” 她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凌厉: “他们就是要让王上怀疑我,怀疑黑苗部!让我们内部互相猜忌,无法合力对付他们!甚至……他们可能还想借王上之手,除掉我这个知晓他们一些底细的‘叛逃者’,除掉黑苗部这支悍勇的力量!如此一来,他们西疆便可高枕无忧,甚至可能趁机一举吞并我南疆!” 她这番说辞,巧妙地将自己和大亓从“嫌疑犯”的位置,挪到了“西疆阴谋的受害者”的位置上,并且将黑苗部也拉入了同一个阵营,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努沙脸上的怀疑渐渐被愤怒取代,他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柱上:“没错!定是如此!西疆狗贼,好毒的心肠!” 黑木首领沉吟不语,但眼神中的怀疑明显消散了不少。 慕知柔的解释,符合逻辑,也符合西疆一贯的狡诈形象。更重要的是,此刻与慕知柔翻脸,对黑苗部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真的中了西疆的离间计。 “慕姑娘所言,不无道理。”黑木缓缓开口,暂时压下了内部的纷争,“既然如此,我们更需沉住气。暂且按兵不动,看看王庭能查出什么,也看看西疆,接下来还有什么花样!” 他看向慕知柔,语气缓和了些:“慕姑娘,近日便委屈你在聚居地暂住,莫要随意走动。待风波过去,我黑苗部,还需倚仗你的智慧。” 这话看似安抚,实则是软禁和监视。 慕知柔心中明了,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知柔明白,多谢首领信任。” 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危机并未解除。她必须尽快与兄长,与萧珩取得联系,弄清楚王庭内部的真实情况,并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回到黑苗部安排给她的简陋竹楼,慕知柔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前,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和隐约可见的南疆王庭轮廓。 哥哥,你在王庭,是否安好?你掀起的这场风波,又将把我们推向何方? 萧珩,你在京都,可能感知到此地的暗流汹涌? 她轻轻握住袖中那枚冰冷的白玉平安扣,那是萧珩赠她的信物,也是她在这孤军奋战中,唯一的温暖与力量源泉。 夜色渐深,山风带来远方的潮湿气息,也带来了更浓重的不安。南疆的棋局,因慕容承瑾的落子,而骤然变得更加复杂难测。 西疆,幽燕门总坛,深藏于赤岩山脉腹地的一处隐秘山谷。谷中终年弥漫着淡淡的、带着甜腥气的紫色雾气,那是种植于此的各类毒花异草散发出的气息,也是幽燕门天然的屏障。 一间陈设华丽却透着诡异阴森的石室内,席蓉烟对镜梳妆。铜镜中映出一张妩媚绝伦的脸,柳眉凤眼,肤光胜雪,只是那双原本应该含情脉脉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毒与疯狂。 她身着一袭西疆风格的绛紫色纱裙,勾勒出窈窕身段,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狰狞的毒蝎图案,与她此刻的心境相得益彰。 她曾是大亓宰相魏嵩膝下最得宠的义女,在大亓京都开立御轩茶坊,周旋于王孙公子之间,心中却只装着那个清冷如月的慕承瑾。 她本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与手段,终能俘获那颗心,却没想到,慕承瑾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她。甚至为了慕知柔,不惜与她虚与委蛇,最终……毁了她在大亓苦心经营的一切! 魏嵩倒台,她好不容易才攀上了皇后,可那该死的萧珩却完全不受掌控。她再次失利,如同丧家之犬,凭借西疆暗线的帮助才侥幸逃脱,一路隐姓埋名,吃尽苦头,才来到这西疆。 而在这里,假死脱身的义父对自己也已不再器重,他现在是“高山先生”,是西疆座上宾!而自己,却是没有辅助他在大亓成事的败子。 慕承瑾……他竟然是南疆王子!他竟然是慕容瑛的儿子!那他当初在大亓的一切,他的才华,他的清高,他与慕知柔那感人至深的兄妹情……难道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都是为了南疆野心而演的戏?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2章 镜花水月 铜镜映出她席蓉烟媚却扭曲的面容。绛紫纱裙上的毒蝎金绣随着她急促呼吸起伏,如同活物。 她指尖抚过眼角——这里本该为那人染上欢愉的红晕,如今却只剩下怨毒的青黑。 “慕承瑾……”她对着虚空呢喃,仿佛那个清冷如玉的身影就在眼前。 记忆里全是“他”在皇家斗茶会上的惊才绝艳,在春阳湖画舫同游时的浅笑。那时她以为触到了月亮,却不知那月光是镜花水月! “他竟是南疆王子……哈哈哈……”她突然低笑起来,笑声癫狂,“我竟被耍得团团转!” 可怜她始终不知,当年让她魂牵梦萦的“慕公子”,实则是女扮男装的慕知柔。 魏嵩推门而入,见她状若疯魔,不由蹙眉:“蓉烟,还在为那负心人伤神?” “负心?”席蓉烟猛地转身,眼中血丝密布,“他根本从未真心待我!如今倒好,成了南疆尊贵的王子,还要了顾千澜那个贱人!” 她抓起妆台上一个瓷瓶狠狠砸碎。 魏嵩眼底精光一闪:“顾晏之女虽嫁过去,但未必与我们同心。据闻她对慕容承瑾已生真情。” “真情?”席蓉烟像是被刺痛般尖笑,“那就让这份‘真情’变成刺向他的利刃!”她突然冷静下来,唇角勾起一抹诡异而冰凉的弧度,仿佛毒蛇锁定了猎物。 “义父,女儿有一计,需借顾千澜之手,更要借……我西疆节度使大人的‘势’。” 她铺开西疆特产的雪浪笺,执笔蘸墨,笔尖却悬而未落,似在精心雕琢最恶毒的语句。 “我要让顾千澜‘偶然’发现两封信。” 南疆王庭,承瑾殿。 连日阴雨,殿内泛着潮湿的草木气息。顾千澜指挥着侍女们将受潮的书籍搬至廊下晾晒。 自那日安神汤惊魂后,她看似一切如常,心底却始终绷着一根弦。夫君慕容承瑾依旧温和,但眉宇间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殿外巡视的侍卫也似乎多了些。 她亲手整理着慕容承瑾书房靠墙的那个紫檀木书柜,这里存放的多是他闲暇时翻阅的杂书史册,并非机密文书,故通常由她亲自打理。 指尖拂过一排《山河志》的书脊时,忽觉其中一册手感有异,比旁的书卷略厚且硬。 心中微动,她不动声色地屏退了左右,只留最信任的陪嫁侍女在门口守着。 纤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册《山河志》抽出,借着窗外透进的、被雨云过滤得有些昏暗的光线,她发现书册的封皮下缘似乎有重新粘合的痕迹,手法极为精巧,若非仔细摩挲,绝难发现。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取出随身携带的、用于挑香的小小银刀,沿着缝隙轻轻划开。内里并非加厚的书页,而是两张被仔细折叠、质地迥异的信笺。 第一张,是西疆特产的雪浪笺,纸质坚韧,带着淡淡的冷香。展开来看,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父亲,西疆节度使顾晏的笔迹! 信中语气看似关切,实则字字句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贤婿既已立足南疆,当初承诺之事,当时时在心。黑石谷驻军,关乎我西疆商路畅通,亦为父验证贤婿诚意之关键。南疆兵权冗杂,裁撤此部,于你而言并非难事,望速速推动,勿使为父久候,亦免千澜在彼处境尴尬……近日闻慕容瑛头疾加剧,此正是你崭露头角、巩固权位之良机,望善加把握,所需助力,但言无妨……” 顾千澜的手指微微颤抖。父亲……果然从未放弃通过她、通过这场婚姻来攫取利益。 黑石谷乃边境要冲,驻军岂是说撤就撤?这分明是强人所难,将夫君置于不忠不义之地! 她强忍着心头的失望与气闷,展开第二张信笺。这张是南疆宫廷常见的青藤纸,上面的字迹……清峻挺拔,与慕容承瑾平日批注文书时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细看之下,那笔锋转折间的力道,却又透着一种让她心寒的陌生冷静。这封信,似是写给他某个心腹的: “……顾晏所求,贪得无厌,竟以千澜相挟。黑石谷乃南疆屏障,绝不可动。然,彼在西疆势大,眼下不宜硬撼,唯有虚与委蛇,假意周旋,以安其心。顾氏女……”,看到这三个字,顾千澜心头猛地一刺。 “心思单纯,可利用其向顾晏传递些无关紧要之消息,或可误导西疆判断,为我争取时间。待我彻底掌控南疆局势,内部稳固,首要之事,便是彻底切断与西疆之羁绊,廓清内外……” “彻底切断与西疆之羁绊”!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顾千澜的心上。 原来,在夫君的谋划里,她终究只是一枚“可利用”的棋子,是用来“误导”自己父亲的工具? 而那“切断羁绊”,是否也意味着……终有一日,她这个西疆来的郡主,也会被他毫不留情地“廓清”?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袭来,她扶住书柜才勉强站稳。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却被她死死忍住。不能哭,绝不能在此刻失态。 她不是无知少女,自幼在权力漩涡中长大,深知人心的复杂与冷酷。这封信的内容,虽然残忍,却并非完全不可能。联姻本就是政治,真情能有几分?可是…… 可是这半年来,那些深夜对弈时的闲谈,她染上风寒时他彻夜的守候,他提及江南山水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向往……难道全都是演戏吗? 不,不对。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聚焦在那第二封信的笔迹上。 这字迹模仿得极像,几乎可以假乱真。但是,有一个细微之处……慕容承瑾写“澜”字时,右边“门”内的“柬”,最后一笔总会下意识地微微上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洒脱。 而这封信上的所有“澜”字,那一笔都是规规矩矩地平直收锋。 ……这书信,根本就是伪造的!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3章 拨乱反正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窜入顾千澜的脑海:是谁?是谁处心积虑地将这两封信放在她必然能发现的地方?目的何在?是要让她与夫君反目? 还是要借她之手,将这“证据”捅到父王慕容瑛那里,彻底毁了慕容承瑾? 如今这精心设计的“偶然发现”……让顾千澜感觉有一张无形的网,正从四面八方向承瑾殿笼罩而来。 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将两封信按原样折好,塞回书册封皮内,仔细恢复粘合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眼神从最初的震惊、伤心、迷茫,逐渐变得坚定、冰冷。 有人想让她当这把杀人的刀。 她偏不。 不仅不能当,她还要找出这幕后黑手,还要……护住那个或许真的对她有几分真情,也或许只是在利用她,但此刻绝不能倒下的夫君。 她唤来贴身侍女秋平,声音平静无波:“去禀报殿下,就说我午后偶感不适,想请他得空时来瞧瞧。” 她需要见他,不是质问,而是试探,是提醒,更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确认彼此的位置。 无论慕容承瑾对她有几分真心,此刻,他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船若翻了,谁都活不了。 而远在西疆的席蓉烟,此刻正对镜描画着艳丽的唇妆,期待着南疆王庭即将燃起的“热闹”火焰,“我要让他众叛亲离,要让他跪着求我……” 她却不知,她精心布置的毒计,在第一个环节,就遇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变数——一个在爱情与家族、怀疑与信任之间,最终选择了冷静和智慧的顾千澜。 南疆的棋局,因这一着意外的“稳手”,而悄然发生了偏转。 慕容承瑾近日颇得慕容瑛倚重,被允许参与部分军国要务的讨论,甚至负责协调查阅一些往来文书。他知道,这是父王在内部清查的阴影下,开始尝试将他纳入权力核心的信号。 他谨慎地处理着每一件事,不显山不露水,却总能恰到好处地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既展现能力,又不至于功高震主。 然而,一股隐隐的不安,始终萦绕在他心头。席蓉烟逃往西疆的消息,他早已通过秘密渠道知晓。以那个女人偏执疯狂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会窜出来,给予致命一击。 这日,他正在翻阅一批从边境送来的例行公文,指尖忽然在一封看似普通的商队通关文牒上顿住。 文牒本身并无问题,落款处的印章也看似无误,但那印泥的颜色……似乎比往常使用的,略微鲜艳了一点点。若非他心细如发,且记得慕知柔曾对自己说过席蓉烟惯用几种特殊印泥,几乎无法察觉。 席蓉烟……西疆……商队……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她难道想通过这种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方式,传递什么信息,或者……埋下什么隐患? 他立刻警觉起来,不动声色地将这批公文全部重新仔细检查了一遍,尤其是那些涉及边境防务、物资调配的文书。 然而,除了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印泥色差,他再未发现其他明显异常。 是自己多心了吗?还是……席蓉烟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加隐蔽和高明? 就在这时,岩刚将军沉着脸,大步走进了含章殿。他手中拿着一封火漆密封的密函,径直走向慕容瑛日常处理政务的偏殿。 慕容承瑾的心猛地一跳。岩刚的脸色,凝重得不同寻常。 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耳朵却时刻关注着偏殿的动静。约莫一炷香后,岩刚出来了,脸色比进去时更加难看,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杀意? 他并未多看慕容承瑾一眼,匆匆离去。 片刻后,内侍传来慕容瑛的口谕,召慕容承瑾即刻前往偏殿。 慕容承瑾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那间象征着南疆最高权力核心的殿宇。 慕容瑛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低气压。他手中,正拿着岩刚刚才送来的那封密函。 “父王。”慕容承瑾躬身行礼。 慕容瑛没有回头,也没有让他起身。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仿佛淬了寒冰: “瑾儿,你回来也有些时日了。为父待你如何?” 慕容承瑾心中一沉,他维持着躬身的姿势,语气恭谨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父王待儿臣恩重如山,儿臣感激涕零,唯愿肝脑涂地,以报父王。” “呵……”慕容瑛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猛地转过身,将那封密函狠狠摔在慕容承瑾面前的桌案上! “那你告诉为父!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慕容承瑾抬头,看向那封散开的密函。信纸是西疆特产的雪浪笺,字迹……竟与他的笔迹有八九分相似! 信中的内容,更是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信中以他的口吻,向一个西疆的代号为“紫蛛”的人透露了南疆部分边境驻军的轮换时间,并隐晦地表达了对慕容瑛穷兵黩武政策的不满,以及……在“适当时机”寻求“外部助力”以“拨乱反正”的意图! 栽赃!这是赤裸裸的、极其恶毒的栽赃! 慕容承瑾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立刻想到了席蓉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立刻惊慌失措地辩解,而是仔细地看向那封信,目光扫过每一个字,每一处细节。 “父王,”他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明坚定,“此信,是伪造的。” “伪造?”慕容瑛逼近一步,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他,带着滔天的怒意和审视: “笔迹与你如此相像!内容更是直指我南疆机密!就连这信纸,也是西疆贵族惯用之物!你告诉为父,何人能伪造得如此天衣无缝?!莫非是你的好妹妹?还是你在大亓的旧识?!”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4章 难以根除 “父王明鉴!”慕容承瑾撩起衣袍,直挺挺地跪下,声音清晰而沉静: “笔迹可以模仿,机密可以揣测甚至泄露,信纸更易获取。此等手段,并非难事。儿臣若真与西疆勾结,何必用如此容易追查的方式?又何必在信中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他迎着慕容瑛怀疑的目光,毫不退缩:“父王,此计看似高明,实则漏洞百出,其目的,就是要离间父王与儿臣!若父王因此信而疑儿臣,甚至处置儿臣,岂不正中了那幕后黑手的下怀?届时,我南疆内乱,谁人得利?唯有西疆!” 慕容瑛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慕容承瑾的辩解,合情合理。他生性多疑,但也并非毫无理智。 这封信出现得太过巧合,就在内部清查、西疆虎视眈眈的敏感时期。而且,信中的某些用词习惯,细究之下,与慕容承瑾平日言行,确实有细微差别。 但是……疑心一旦种下,便如同野草,难以根除。 “你说此信是伪造,”慕容瑛的声音依旧冰冷,“那你说,是何人所为?有何证据?” 慕容承瑾心中飞速盘算。他不能直接说出席蓉烟,那会暴露他太多他们兄妹二人不为人知的过去,反而加重嫌疑。他必须找一个更合理、更能触动慕容瑛疑心的目标。 “父王,”他沉声道: “西疆幽燕门,擅长蛊毒、暗杀,亦精通仿冒、离间之术。其门主黄文燕,更是此道高手。而如今,效力西疆的高山先生,便是当年在大亓权倾朝野的宰相魏嵩,此人更是老谋深算,惯用此等诡计。落雁滩之败,军需马场之事,桩桩件件,皆可见其手段阴狠。此信,恐怕亦是他们所为,意在剪除父王臂助,乱我南疆朝纲!” 他将矛头直指西疆的核心谋士和暗杀组织,这符合当前的局势,也更能引发慕容瑛的同仇敌忾。 慕容瑛沉默了。他踱步回到窗前,背影显得有几分孤寂与疲惫。良久,他才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此事,朕会着岩刚继续详查。在查明之前……你,暂留含章殿,无朕旨意,不得外出。” 这等同于软禁。 慕容承瑾心中一片冰凉,却也知道,这已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他深深叩首:“儿臣……遵命。清者自清,儿臣相信父王定能明察秋毫,还儿臣清白。” 他退出偏殿,回到自己的居所,门外的守卫明显增加了。他坐在案前,看着窗外被高墙分割的天空,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席蓉烟……你终于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致命的杀招。 父王的疑心已被勾起,虽未全信,但裂痕已生。他必须尽快想办法,不仅要洗刷自己的嫌疑,更要反戈一击! 他需要联系知柔,也需要……借助萧珩的力量。这场围绕南疆王庭的暗战,因为席蓉烟这朵“西疆毒莲”的疯狂,骤然升级,变得更加凶险莫测。 风,起了。带着血腥与阴谋的味道,吹向南疆王庭的每一个角落。 之后的一连数日,风平浪静,慕容承瑾没有踏出含章殿半步。 正殿内,慕容瑛高踞王座,指节一下下敲击着紫檀木扶手,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回荡。他面前跪着负责监视承瑾殿的暗卫首领。 “说。”慕容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 “回禀王上,”暗卫首领头垂得更低,“承瑾殿下近日除例行问安、处理政务外,并无异常举动。与王妃顾氏亦如常相处,昨夜王妃身体不适,殿下在寝殿陪伴至子时。” “顾千澜……”慕容瑛眼眸微眯,“她与西疆那边,可有异常联络?” “暂未发现。王妃日常起居规律,接触之人皆在掌控之中。只是……三日前,王妃曾命人晾晒殿下书房书籍,独自在书房停留约半个时辰。” 慕容瑛敲击扶手的动作骤然停止。半个时辰?晒书需要那么久? “下去吧。给朕盯紧承瑾殿,一草一木,都不许放过!”他挥退暗卫,独自陷入沉思。 岩刚查获的密信,顾千澜“偶然”发现的信件,还有军需马场的烙印……这一切看似指向承瑾,但串联起来,却又透着太过刻意的痕迹。 是西疆的离间计?还是他那看似恭顺的儿子,真的包藏祸心? 他生性多疑,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但此刻南疆内外交困,西疆虎视眈眈,大亓虽暂息兵戈却难保不会趁火打劫,直接处置承瑾,若真是冤屈,必致内乱;若放任不管,又恐养虎为患。 “来人。”他沉声唤道。 内侍躬身而入。 “传旨,三日后,本王欲往黑石谷巡视边防,命承瑾……随行伴驾,协理军务。”他要亲自将这颗危险的棋子带在身边,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是忠是奸,边境的风沙和西疆的刀锋,自会检验。 同时,他也想看看,自己离开王庭,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会不会忍不住跳出来。 承瑾殿内,慕容承瑾看着内侍送来的王谕,指尖微微发凉。伴驾巡视黑石谷?表面是倚重,实则是监视与试探。看来慕容瑛的疑心,并未因之前的辩解而完全消除。 “殿下,”顾千澜端着一盏参茶走近,声音轻柔,“父王突然要巡视黑石谷,可是边境有变?”她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襦裙,发髻简单,只簪一支玉簪,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 慕容承瑾接过茶盏,触手温润。他抬眸看向顾千澜,这几日她似乎清减了些,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沉静。那日她身体不适,他前去探望,她只字未提书房之事,言语间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提醒与关切。 她……是否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因为身处漩涡中心而感到不安?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5章 紧紧相连 “无甚大变,父王只是例行巡视,安定军心。”他语气平和,不欲她过多担忧。然而,黑石谷正是那封伪造密信中顾晏逼迫他削减驻军之地,父王此刻亲往,其意不言自明。 他必须去。不仅要洗刷嫌疑,更要借此机会,反将一军。 “澜儿,”他放下茶盏,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坦诚地看着她,“我离宫期间,王庭恐有风波。你……万事小心,若无必要,尽量不要离开承瑾殿。若有急事,可持我玉佩,去寻太医院的林太医。” 林太医,是他早年埋下的一枚暗棋,医术高明,且对慕容瑛的某些隐秘病症了如指掌。 顾千澜心中一动,他,这是……在交付信任? 她反手轻轻回握了他一下,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持:“殿下放心,臣妾明白。您……也要保重。”她没有多问,聪明地保持了沉默。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 当夜,慕容承瑾秘密召见了“影”。 “黑石谷之行,凶险难料。你留在王庭,密切监视所有可能与西疆勾结的官员,尤其是与军需、边贸相关之人。重点……查一查席蓉烟通过幽燕门,在南疆可能还有哪些暗桩。” “属下遵命。” “另外,”慕容承瑾取出一封以特殊药水写就、看似空白的信笺,“想办法,将此信送到大亓太子萧珩手中。” 信中,他简要说明了南疆目前的困境,西疆的阴谋,以及慕知柔在黑苗部的险境,希望萧珩能在西线给予西疆一定的压力,牵制顾晏的精力。 他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父王的明察,必须借助外力破局。而萧珩,是唯一可能理解并支持他计划的人。 西疆,节度使府邸。 顾晏看着手中来自南疆的密报,脸色阴沉。慕容瑛竟要亲自巡视黑石谷,还带上了慕容承瑾!这无疑是对他此前逼迫的强硬回应。 “高山先生,慕容瑛此举,是铁了心要与我西疆撕破脸了?”顾晏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魏嵩。 魏嵩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节度使稍安勿躁。慕容瑛疑心已起,此举意在试探,亦在立威。不过,这正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席蓉烟一身艳丽的紫衣,依偎在义父身旁,闻言娇笑道:“义父可是有了新计策?” 魏嵩放下茶盏,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 “慕容瑛头风宿疾,近年来愈发严重。黑石谷风沙大,气候恶劣,若他在巡视途中……旧疾突发,身边又无良医,不幸驾崩,而唯一的王子慕容承瑾恰好伴驾左右……节度使以为,南疆会如何?” 顾晏瞳孔一缩:“先生的意思是……嫁祸慕容承瑾弑父?!” “非也,”魏嵩摇头,“是慕容瑛‘自然’病故。我们只需让他的头风,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猛烈发作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即可。幽燕门中,可有此类……能引动头风,且事后查不出痕迹的良药?” 旁边的幽燕门主黄文燕,身着黑袍、面容苍白,丑陋而阴鸷,她沙哑开口: “有一种‘蚀脑香’,无色无味,混入日常饮食或熏香中,平日无碍,但若遇特定引子——比如黑石谷特产的一种‘沙棘花粉’,便可诱发剧烈头风,痛极而亡,症状与宿疾发作无异。” 席蓉烟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此计大妙!届时慕容瑛暴毙,慕容承瑾百口莫辩!南疆群龙无首,必然大乱!父王便可趁机出兵,一举拿下南疆!”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慕容承瑾狼狈落魄、跪地求饶的模样。 顾晏沉吟片刻,重重一拍桌案:“好!就依先生之计!文燕,此事由你幽燕门负责,务必万无一失!蓉烟,你从旁协助,务必让那‘蚀脑香’和‘沙棘花粉’,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至于千澜那孩子……尽量保全。”终究是自己的骨肉。 席蓉烟嘴上应承,心底却冷笑。 保全?若顾千澜碍事,她不介意让她“意外”殉葬! 大亓,东宫。 萧珩立于观星台,夜风吹动他玄色袍袖,猎猎作响。俊美的身形也掩饰不了他的愁容满面。 他手中捏着刚刚由秘密渠道送达、经过药水显影的信笺,上面是慕容承瑾清峻的字迹。 “南疆内忧外患,西疆步步紧逼,知柔身陷黑苗,承瑾如履薄冰……”他低声念着信中的关键词,眉宇紧锁。 他知道慕承瑾兄妹处境艰难,却没想到已到了如此地步。席蓉烟的疯狂,西疆的狠毒,慕容瑛的多疑,如同层层枷锁,困住了他们。 “殿下,”张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慕容王子所求,是希望我大亓在西线施压,牵制西疆兵力。” 萧珩转身,目光锐利:“先生以为如何?” “此乃良机。”张震分析道,“西疆若倾力图谋南疆,其西部防线必然空虚。我可令岳铮将军,集结精锐,做出欲攻打的态势,甚至可小规模出击,夺取几处无关紧要的隘口。顾晏闻讯,必不敢将全部兵力投入南疆,如此,可大大缓解慕容王子与慕姑娘的压力。” “只是……”萧珩望向南方,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如此虽能助他们暂解困局,却也可能会激化矛盾,加速风暴来临。知柔她……在黑苗部,孤立无援……” “殿下,”张震劝慰道,“慕姑娘聪慧果决,且有慕容王子在暗中策应,必能逢凶化吉。此刻,给予他们外部支持,便是最大的助力。待南疆局势明朗,殿下再谋后动不迟。” 萧珩沉默良久,终是下定决心:“就依先生之言。传令岳铮,西线兵马,可动!但切记,以威慑为主,不可孤军深入,以免中了西疆调虎离山之计。” “老臣明白。” 萧珩再次望向南方,喃喃自语:“知柔,承瑾,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了。一定要……平安。” 他摊开手掌,掌心那枚乌木发簪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相隔千山万水,他们的命运,却通过这纷乱的棋局,紧紧相连。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6章 调兵遣将 三日后,南疆王驾出巡,旌旗招展,仪仗煊赫。慕容承瑾身着王子礼服,骑马伴于慕容瑛车驾之侧,神情恭谨沉稳。 队伍行至黑石谷外围,已是黄昏。只见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谷中风声呜咽,带着哨响,卷起漫天黄沙,扑打在人的脸上、身上,带着粗粝的痛感。 慕容瑛下令在谷中一处背风的开阔地扎营。王帐之内,早已燃起驱寒的炭火和安神的熏香。 然而,不知是否因旅途劳顿加上风沙侵扰,慕容瑛只觉得额角一阵阵抽痛,那纠缠他多年的头风,似乎有发作的迹象。 “承瑾,”他揉着额角,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明日巡视防务,你代本王去左翼营寨,仔细查看驻防情况,尤其是兵力配置、粮草储备,回来详细报与本王知。”他依旧在试探,将一部分军务交给慕容承瑾,看他如何处置。 “儿臣领命。”慕容承瑾躬身应道,目光扫过王帐内袅袅升起的熏香,鼻尖微微一动,似乎嗅到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往常的异样气息,却又转瞬即逝,被炭火和沙土的气味掩盖。 他不动声色地退出王帐,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帐内,顾千澜为他准备的行囊中,除了日常衣物,还有一个不起眼的香囊,里面装的并非香料,而是林太医特意配置的几种常见解毒、提神的药草粉末。 他取出香囊,握在手中,指尖感受到药草的粗糙质感,心中稍安。 夜色渐深,谷中风声更急,如同万鬼哭嚎。慕容承瑾躺在榻上,毫无睡意。他知道,这黑石谷,注定不会平静。 慕容瑛的试探,西疆的阴谋,都可能在这风沙之夜,骤然爆发。 而与此同时,远在王庭的顾千澜,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灯下,手中摩挲着那枚慕容承瑾留给她的玉佩。她派出调查的心腹侍女刚刚回报,证实了太医院的林太医确实与殿下交往甚密,且医术高超,尤其擅长治疗头风之症。 她心中稍定,但另一种不安却挥之不去。殿下离宫,王庭看似平静,她却感觉暗流涌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似乎比以往更加活跃。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黑石谷的方向,默默祈祷。 风,已满楼。山雨,欲来。 黑石谷的夜,被狂风与不安撕扯。 慕容承瑾躺在营帐中,手握药草香囊,鼻尖却始终萦绕着王帐熏香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甜腻。那不是寻常的安神香,更像某种……引子。 他想起林太医曾提及,某些特定花粉与特殊香料结合,可诱发或加剧头风。黑石谷,沙棘遍野! 他猛地坐起,正欲唤人,王帐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随即是器物碎裂的巨响! “父王!”慕容承瑾心头巨震,顾不上披外袍,抓起药囊和随身针囊便冲了出去。 王帐外已乱作一团,内侍宫女面无人色,岩刚率领亲卫死死守住帐门,脸色铁青。帐内,慕容瑛蜷缩在榻上,双手抱头,面目扭曲,额上青筋暴起,发出痛苦的呻吟,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灵魂被撕裂的嚎叫。御医跪在一旁,抖如筛糠,束手无策。 “让开!”慕容承瑾厉喝,推开阻拦的侍卫闯入帐中。浓烈的异香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瞬间确定,这就是“蚀脑香”与沙棘花粉结合的效果! “逆子……是你……是你……”慕容瑛涣散的目光死死盯住慕容承瑾,充满了刻骨的怀疑与恨意,他挣扎着想要指向他,却因剧痛而痉挛。 “父王!冷静!”慕容承瑾扑到榻前,无视那噬人的目光,迅速取出银针,“儿臣为您施针缓解痛苦!此乃有人下毒!” “毒?”岩刚一步跨入,刀锋般的目光扫过慕容承瑾手中的银针,“殿下如何得知是毒?御医都未曾诊断出来!” “此香有异!”慕容承瑾无暇他顾,手中银针快如闪电,精准刺入慕容瑛头颈几处大穴,试图疏导那狂暴的气血。他必须争分夺秒,若颅内出血,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然而,他指尖触及慕容瑛皮肤,感受那紊乱到极致的脉象,心沉入谷底。毒性之猛,发作之快,远超想象! 下毒者,是算准了时机,要置慕容瑛于死地,更要坐实他的罪名! 就在他全力施救之时,帐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伴随着火箭划破夜空,点燃了几处营帐。 “报——!将军!谷外出现大批西疆骑兵,打着顾字旗号,正在猛攻我军营寨!” 内外交困。 慕容承瑾额头沁出冷汗,手下却稳如磐石。他知道,西疆的总攻,开始了! 南疆王庭,承瑾殿。 顾千澜一夜未眠。天色微明时,她派往黑石谷方向打探消息的心腹侍女踉跄着冲入殿内,衣衫染血,面色惨白。 “王妃……不好了!黑石谷遇袭!王上……王上突发恶疾,危在旦夕!殿下他……他被岩刚将军软禁在王帐内,说是……说是谋害王上!” 顾千澜手中正在修剪的花枝“咔嚓”一声折断。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西疆动手了,用的是最毒辣的连环计! 父王……不,顾晏他,果然毫不留情!那夫君此刻,岂不是百口莫辩,性命攸关?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更衣!”她声音冷冽,带着前所未有的决断,“取我的郡主朝服来!” 片刻后,顾千澜身着西疆郡主的正式华服,头戴珠冠,面容肃穆,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向王庭监国、老成持重的宗正慕容德府邸。 “王叔祖!”顾千澜对着须发皆白的慕容德深深一拜,泪如雨下,声音却清晰坚定: “千澜虽来自西疆,但既嫁入南疆,便是慕容氏之媳,夫君之妻!如今父王危殆,夫君蒙冤,西疆大军压境,南疆危若累卵!千澜恳请王叔祖,暂摄监国之权,稳定朝局,调兵遣将,抵御外侮!”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7章 国力大损 顾千澜举起手中那枚慕容承瑾留下的玉佩:“此乃夫君信物!他离宫前曾言,若遇危难,可凭此物求助林太医!林太医或可证明夫君清白!当务之急,是救父王,退强敌,而非内部猜疑,自毁长城啊!” 她这番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以西疆郡主的身份,在此敏感时刻,非但没有避嫌,反而挺身而出,力陈大义,甚至交出了可能联系到慕容承瑾暗桩的信物。 这份魄力与坦诚,瞬间打动了以稳重着称的慕容德。 慕容德接过玉佩,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郡主深明大义!老夫……责无旁贷!”他立刻下令,“传令各营,严守王都!飞鸽传书边境各部,火速驰援黑石谷!宣林太医!” 顾千澜这一着险棋,暂时稳住了南疆王庭的后方,为前方的慕容承瑾,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西疆军阵中,顾晏望着陷入混乱与火海的南疆大营,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狞笑。高山先生的计算分毫不差! “报——!节度使,南疆王慕容瑛确已毒发,慕容承瑾被控弑父,南疆军心已乱!” “好!”顾晏大手一挥,“全力进攻!趁他病,要他命!务必生擒慕容承瑾,踏平黑石谷!” 他身旁,席蓉烟一身劲装,望着那片混乱,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 慕容承瑾,你终于落到这步田地了!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他成为阶下囚时,那屈辱绝望的表情。 然而,就在西疆骑兵即将冲破南营防线时,侧翼突然杀声震天!一支装备精良、打法凶悍的南疆援军如同神兵天降,狠狠插入了西疆军的腰部!为首的将领,赫然是岩刚手下另一员悍将。 同时,南疆王帐之内,经过慕容承瑾不顾一切的施针抢救,加之林太医接到王庭传讯后,通过飞鸽传来的急救药方,慕容瑛那狂暴的头痛竟奇迹般地稍稍缓解,虽然依旧虚弱,却恢复了一丝神智。 慕容瑛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是慕容承瑾布满汗水与血丝的脸庞,那是方才他施针时被自己挣扎抓伤的。 感受着稳定而精准的针法带来的丝丝凉意,驱散着颅内的灼痛。耳边,是帐外震天的厮杀声和岩刚急促的禀报: “王上!援军已到!是……是王妃力请德王叔稳定朝局,调来的援兵!” 慕容瑛涣散的目光凝聚了一瞬,落在慕容承瑾焦急而坦荡的眼底。 这一刻,长久以来的疑心,在那生死关头不计前嫌的救治和帐外儿媳力挽狂澜的消息面前,开始动摇、崩塌。 “承……瑾……”他虚弱地吐出两个字,手微微动了动。 毕竟是骨肉相连的血亲,慕容承瑾心中一酸,知道慕容瑛这一刻,至少是信了他的。 他沉声道:“父王安心,儿臣在。”他转头对岩刚喝道:“岩刚将军!请护卫王上从密道先行撤离!我来断后!” 西疆西部边境。 岳铮率领的大亓精锐,如同出鞘利剑,对西疆防线发起了迅猛的突袭。烽火台狼烟四起,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向顾晏的大营。 “报——!节度使!大事不好!大亓岳铮突袭我黑水关,关隘……失守了!” “什么?!”顾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抢过军报。大亓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他们不是应该坐山观虎斗吗? 高山先生魏嵩的脸色也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萧珩……好快的反应!好狠的出手!” 他意识到,大亓太子的目标,不仅仅是牵制,更是要趁西疆主力深入南疆之际,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后院起火…… 顾晏瞬间陷入了两难境地。继续强攻南疆,老巢可能不保;回师救援,则功亏一篑! “节度使!南疆援军攻势猛烈,慕容承瑾率残部死战不退,我军……我军伤亡惨重!”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席蓉烟看着顾晏铁青的脸色和义父凝重的表情,心中的快意被一种不安取代。事情……似乎并没有完全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黑石谷的战火,在黎明时分暂时平息。 慕容承瑾率领残部,凭借地形和援军的帮助,堪堪挡住了西疆的猛攻,但损失惨重。 慕容瑛被秘密转移至安全地带,虽保住性命,却元气大伤,无法理政。 顾晏因后院被大亓偷袭,不得不下令撤军,回防西疆。第一次精心策划的吞并南疆的计划,功败垂成。 南疆王庭,在慕容德和顾千澜的共同努力下,暂时稳定下来。 慕容承瑾的弑父嫌疑,因慕容瑛苏醒后的只言片语和林太医证实香炉灰烬中确有“蚀脑香”与沙棘花粉成分的证词,以及顾千澜的力证,虽未完全洗清,但已不再是众口一词的指控。 然而,经此一役,南疆国力大损,内部矛盾凸显。 慕容瑛卧床不起,权力出现真空。慕容承瑾虽展现了他的能力与担当,却也因身份敏感和之前的嫌疑,处境微妙。 西疆,偷鸡不成蚀把米,虽未伤筋动骨,却完全暴露了野心,更与大亓彻底交恶。 大亓,萧珩借机夺取了西疆边境重要关隘,战略上占据主动,但也因此更深地卷入了三国纷争。 席蓉烟蜷在幽燕门石室的阴影里,像一头受伤的母兽。窗外渗入的稀薄天光映在她扭曲的脸上,那双曾经妩媚的杏眼此刻赤红如血,死死盯着虚空,仿佛要将某个看不见的身影撕碎。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能逃过……”她齿缝间挤出嘶哑的低语,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留下紫红的月牙印。 突然,她猛地起身,一把抓起案几上的青瓷花瓶,狠狠掼在地上! “哐啷——!” 清脆的碎裂声在石室炸开,瓷片四溅,如同她此刻崩裂的理智。这还不够! 她反手又将茶盘扫落,杯盏叮当粉碎,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泼溅,濡湿了她绛紫的裙摆,留下深色污渍。 “慕容承瑾……顾千澜……还有那个该死的慕知柔!”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8章 划破夜空 席蓉烟每念一个名字,便是一件器物遭殃。 妆奁被掀翻,首饰滚落一地;书架被推倒,书卷散乱;连那面曾映照她容颜的铜镜,也被她抓起狠狠砸向墙壁,镜面顿时裂纹如蛛网,将她破碎的倒影割裂成无数狰狞的碎片。 不过片刻,室内已满地狼藉,再无完物。她站在废墟中央,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怒火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却填不满心底那巨大的、因算计落空而带来的空洞与不甘。 她为了今日,谋划了多少日夜?!那蚀脑香,那沙棘花粉,她耗费了多少心力才通过层层关系送入王帐?! 她几乎已经看到了慕容承瑾众叛亲离、跪地求饶的模样!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冒出来个顾千澜!为什么大亓会横插一脚!为什么连慕容瑛那个老不死的都命硬如此! 极度的愤恨让她眼前发黑,气血翻涌间,她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贝齿深深陷入柔嫩的皮肉,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这痛楚与血腥,反而像一盆冰水,骤然浇熄了她狂乱的怒火,让她沸腾的大脑冷却下来。 她缓缓松开齿关,舌尖舔过唇上渗出的血珠,那咸涩的味道奇异地让她混乱的思绪逐渐凝聚。 她不能疯,至少现在不能。 席蓉烟缓缓直起身,抬手用指腹抹去唇角的血渍,动作慢条斯理,与方才的癫狂判若两人。 她赤红的眼底,疯狂渐渐褪去,沉淀下来的是更深的、如同万年寒潭般的幽冷与怨毒。 一次失败算什么?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幽燕门还在,只要义父还在西疆…… 她走到那面破裂的铜镜前,凝视着镜中布满裂纹、染血而笑的扭曲面孔,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 失败,只会让她的恨意更加纯粹,让她的手段,更加无所不用其极。 慕承瑾,慕容承瑾,你且等着1 下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喘息之机。你和你在意的一切,都必须……彻底毁灭。 她微微勾起染血的唇角,露出一抹比毒蝎更加阴寒的笑意,开始在心中,默默勾勒下一张,更加精密、更加恶毒的罗网。 而慕知柔,在黑苗部听闻黑石谷惊变,心急如焚,她知道,哥哥和嫂嫂正处于风暴中心,她必须加快行动,尽快与哥哥汇合。 风暂歇,浪未平。 黑石谷的鲜血尚未干涸,更大的阴谋与更激烈的冲突,已在暗处悄然滋生。 天下这盘棋,陷入了短暂的僵局,但棋盘下的暗流,却更加汹涌澎湃。所有人都知道,暂时的平静,只是为了迎接下一场更猛烈的风暴。 西疆,幽燕门总坛。 密室中烛火幽暗,映照着席蓉烟那张因怨恨而近乎妖异的脸。她面前摊开着一张精细的大亓边境舆图,指尖正重重地点在“北境军镇”的位置上。 “慕承瑾……你让我痛失所‘爱’,让我功败垂成……”她声音低哑,如同毒蛇吐信: “你以为躲在南疆王庭,有顾千澜那个蠢女人护着,我就动不了你吗?” 她猛地抬头,看向对面阴影里如同雕像般沉默的幽燕门主黄文燕,“黄门主,你说,这世间,最能让人痛不欲生的,是什么?” 黄文燕缓缓抬起苍白的脸,黑袍下发出沙哑如砾石摩擦的声音:“非是身死,而是……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因己之故,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没错!”席蓉烟眼中迸发出疯狂的光芒,“慕承瑾最在意什么?不是南疆权位,甚至不是他自己的性命!是慕知柔!是他那个宝贝更甚生命的孪生妹妹!” 她猛地站起身,在室内焦躁地踱步,“只要慕知柔死了,而且是因为他慕承瑾的缘故惨死……他必定心神俱碎,生不如死!” 她停下脚步,死死盯着黄文燕:“所以,我们不去动南疆那块硬骨头了!我们转头,去打大亓!去打萧珩!” 黄文燕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大亓太子萧珩?他与慕知柔……” “他们情投意合!”席蓉烟斩钉截铁,脸上带着扭曲的快意: “杀了萧珩,或者让他因慕知柔而死,慕知柔必定方寸大乱,痛不欲生!届时,她要么崩溃寻死,要么就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复仇!无论哪种,都必然会让她露出破绽,离开相对安全的黑苗部或者南疆王庭的庇护!只要她一动,我们就有无数机会,让她‘意外’身亡!”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美妙的场景:“而且,萧珩若死,大亓必乱!大亓一乱,谁还能牵制我西疆?父王便可趁机重整旗鼓,再图南疆!此乃一箭双雕,不,一箭三雕之计!” 黄文燕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此计……甚合我意。大亓北境军镇守将岳铮,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且新得关隘,骄矜之气已生。我可派门下‘鬼影’死士,携‘焚天雷’与‘蚀骨毒箭’,假扮商旅混入其防区。待夜深人静,引爆‘焚天雷’制造混乱,再以毒箭狙杀萧珩!此毒见血封喉,中者无救!” “好!就用蚀骨毒箭!”席蓉烟抚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毒,“我要让萧珩死得痛苦万分!要让慕知柔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立刻去办!” 大亓北境,新夺取的黑水关内,虽已加强戒备,但连日来的平静,仍让部分将士生出些许懈怠。主帅岳铮虽再三严令,但毕竟新胜,难免有疏漏。 是夜,月黑风高。 数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关隘外围的物资堆放区。那里,堆放着部分粮草和……之前缴获的、尚未及妥善处理的西疆猛火油。 子时三刻,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猛然划破夜空—— “轰——!!!”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9章 义无反顾 巨大的火球从堆放区冲天而起,瞬间点燃了附近的营帐!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正是幽燕门秘制的焚天雷。 “敌袭!敌袭!”警钟疯狂敲响,整个关隘瞬间大乱。兵士们从睡梦中惊醒,仓促拿起武器,涌向起火处。 萧珩本已歇下,闻声立刻披甲持剑冲出帅府。只见外面火光熊熊,人影惶惶,爆炸声、喊杀声、哭嚎声混杂一片。 “保护殿下!”亲卫迅速围拢过来。 “慌什么!岳铮呢?组织救火,稳住阵脚!各营按预定方案防御!”萧珩临危不乱,厉声下令,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这爆炸来得蹊跷,不像是大规模进攻的前奏,倒像是……制造混乱。 就在他凝神观察之际,远处一座未被波及的箭楼阴影里,一点寒芒微闪! “殿下小心!”一名眼尖的亲卫猛地将萧珩向后一推! “嗖——!” 一支通体漆黑、箭头泛着幽蓝光泽的短弩箭,几乎是擦着萧珩的肩甲飞过,深深钉入他身后的梁柱,箭尾兀自颤动不已! 是毒箭! 然而,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支毒箭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悄然而至。这一次,萧珩避无可避! “噗嗤!”箭矢狠狠扎入他的右胸偏下的位置,一股剧烈的麻痹感瞬间传开! “呃!”萧珩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被诚虎死死扶住。他低头看去,伤口流出的血已呈暗黑色! “殿下!箭上有剧毒!”随军太医冲过来,只看一眼便脸色煞白: “是……是西疆幽燕门的蚀骨之毒!此毒……此毒霸道无比!”他急忙取出解毒丹塞入萧珩口中,又用银刀剜去伤口周围迅速变黑的皮肉,但那黑色仍在蔓延。 萧珩只觉得浑身血液仿佛都要凝固,刺骨的寒意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视线开始模糊。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抓住岳铮的手,断断续续道:“稳……住防线……不可……自乱……消息……封锁……” 话未说完,他便彻底陷入昏迷。 “殿下——!”帅府内外,一片悲愤的惊呼。 黑石谷之变的余波尚未平息,南疆王庭仍处在一种压抑的紧张之中。 慕容瑛卧病在床,由宗正慕容德与顾千澜共同协理政务,慕容承瑾则忙于整顿遭受重创的边防军务,同时暗中清洗西疆渗透的暗桩。 这日,慕容承瑾正在书房与几名心腹将领商议防务,顾千澜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她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沉静。 经过黑石谷的生死考验,夫妻二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似乎薄了一些,多了几分患难与共的默契。 “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角落,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主子,大亓急报!北境黑水关遇袭,太子萧珩……遭西疆幽燕门死士暗算,身中‘蚀骨’奇毒,性命垂危!” “哐当!”慕容承瑾手中的茶杯骤然落地,摔得粉碎!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你说什么?!萧珩他……?” 顾千澜也是娇躯一颤,手中的汤碗险些拿不稳。她虽未见过萧珩,但深知他与慕知柔的情谊,更明白他对夫君和妹妹计划的重要性。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黑苗部,正与努沙周旋、试图进一步获取慕容瑛信任的慕知柔,也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收到了这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 那只用来传递密信的信鸽甚至没能站稳,直接从窗口栽落在地,抽搐两下便不动了——送信之人显然是以最快的速度、不惜耗尽信鸽生命的方式将消息传出。 慕知柔展开那小小的纸条,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纸条从她颤抖的指尖滑落,上面只有潦草却触目惊心的几个字:“北境惊变,殿下中蚀骨毒,危。” 刹那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萧珩……萧珩!那个曾与她月下盟誓,那个为她甘冒奇险布下惊天棋局,那个她深埋心底、日夜思念的人……性命垂危? 蚀骨毒……幽燕门……席蓉烟! 一股滔天的怒火与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但强烈的意志支撑着她没有倒下。 不行!她不能乱!萧珩还在等着她!哥哥还需要她! 她猛地扶住窗棂,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席蓉烟的目标是她!是想通过伤害萧珩来逼她现身,乱她心神! 她不能上当!可是……萧珩…… 无尽的担忧和心痛如同潮水般拍打着她的理智。她该怎么办?孤身前往大亓? 且不说能否赶到,这正中席蓉烟下怀!留在南疆?她又如何能安心? 一个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清晰——回南疆王庭!去见慕容瑛!承认那个她一直抗拒的身份! 只有以南疆公主的身份,她才能调动更多的资源,才能更快地联系哥哥,才能……或许有机会借助南疆的力量,寻找解毒之法,或者至少,能更快地获取关于萧珩伤势的确切消息! 这是目前最快,也是最为有效的途径! 虽然,这意味着向生父低头,意味着踏入更复杂的权力漩涡…… 但为了萧珩,她义无反顾……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立刻转身,开始迅速收拾行装。她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那个她本该属于,却一直逃离的地方。 南疆王庭,慕容瑛的寝宫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他靠在软枕上,脸色灰败,昔日锐利的眼眸也显得有些浑浊,但那股属于王者的威仪仍在。 顾千澜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喂药。经过黑石谷之事,慕容瑛对这个儿媳的观感复杂,既有因其西疆出身而残留的疑虑,又有对她临危不乱、力挽狂澜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就在这时,内侍匆匆而入,声音带着激动与忐忑:“王上!宫门外……宫门外有一女子,自称……是流落在外的小公主,慕容知柔,求见王上!”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0章 兄妹团聚 慕容瑛执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药汁在碗沿轻晃,映出他眼底倏然掠过的、了然于胸的锐芒。 她终于来了……那个倔强地游离于他的棋盘之外,宁愿混迹黑苗也不肯踏入王庭半步的女儿。 顾千澜愕然抬首,眼中是真实的惊讶。 “慕知柔?”慕容瑛缓缓重复这个名字,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久居上位的深沉,“她竟敢自称公主?还到了宫门外?” 他语气中的“竟敢”与“到了”,微妙地透露出他并非毫不知情,更像是在评判一个终于做出“正确”选择却迟到了太久的子嗣。 “宣。”他没有表现出急切,只淡淡吐出一字,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预料之中的寻常事,唯有那微微向后靠入软枕,并抬手示意顾千澜暂停喂药的动作,泄露了他对此事的重视。 片刻后,那道纤细却笔直的身影,逆着殿外略显苍白的天光,一步步踏入弥漫着药味与权谋气息的寝宫。 她穿着一身沾染了风尘的月白裙衫,青丝简挽,面容清减,眉宇间的疲惫如同远山笼罩的薄雾,却掩不住那份刻入骨髓的坚韧,以及……眼底深处,那一抹为至亲至爱之人而生的、近乎破碎的焦灼与哀恸。 慕知柔在御榻前十步处停下,目光平静地掠过一脸关切的顾千澜,最终落在那个斜倚在榻上、虽病容憔悴却威仪犹存的生父脸上。 没有犹豫,她撩起裙摆,双膝落地,行下标准而庄重的三跪九叩大礼。每一个动作都沉稳决绝,额头触地时发出清晰的轻响。 “不孝女慕容知柔,”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响起,清晰,微哑,如同玉石相击,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霜,也带着破釜沉舟的力度: “今日……归来拜见父王。” 整个寝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宫人们屏息垂首,顾千澜掩唇,目光在慕容瑛和慕知柔之间惊疑不定地游移。 慕容瑛并未立刻叫起,只是用那双深邃如渊、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沉沉地打量着跪伏在地的女儿。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慕容知柔……你可知,此处是南疆王庭,你这一声‘父王’,代表了什么?” 他问的是她的立场,她的抉择,她为此愿意付出何种代价。 慕知柔直起身,依旧跪着,目光毫不避闪地迎上慕容瑛的审视。 她没有取出玉佩——那信物在早已洞悉一切的生父面前已无必要。她只是挺直了背脊,一字一句道: “女儿知道。代表从此以后,女儿是慕容知柔,是南疆的公主。过往种种,皆成前尘。从今日起,女儿愿以血肉之躯,回归宗族,为父王分忧,为南疆效力。” 她美体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过往,是她当年“背离”的起点,也是他纵容,或者说默许他们兄妹“胡闹”的界限。 如今她是一种隐晦的低头,也是一种谈判——我回来了,带着您可能需要的“价值”。 慕容瑛的指尖在锦被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复杂情绪,快得让人难以捕捉,随即被更深的算计覆盖。 他当然听出了慕知柔言辞下的未尽之意,也看到了她极力掩饰却仍从眼底泄露出的那丝惊惶——为了那个远在大亓、生死未卜的萧珩。 “为南疆效力……”他玩味着这几个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牵扯到伤口,引得一阵轻咳,却更添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好,很好。朕的女儿,漂泊多年,总算……识得归途了。” 他抬了抬手,语气转为一种带着病弱威严的平淡:“起来吧。既然回来了,便是南疆的女儿。传旨,即日起,恢复慕容知柔公主身份,赐居‘芷萝宫’,一应用度,按制供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千澜,“千澜,你是王嫂,日后要多照应你妹妹。” “臣媳遵命。” “儿臣遵命。” 慕知柔与顾千澜同时应声。 慕知柔再次叩首,方才起身,低垂的眼睫掩去了所有翻腾的情绪。 “至于承瑾,”慕容瑛似乎漫不经心地补充,目光却锐利如刀,“他此刻应在整顿军务。稍后,让他来见朕,也见见他……‘刚回来’的妹妹。” 他特意加重了“刚回来”三字,仿佛在强调这场“正式”相认的时机。 棋子,终究还是按照他的预期,一枚接一枚地,落在了棋盘上。只是这枚新落定的公主,心中装的到底是家国,还是那个命悬一线的大亓太子? 慕容瑛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无妨,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便在他的掌心之内。 慕知柔静立一旁,袖中的手悄然紧握。 第一步,踏出了。以公主的身份重回这黄金牢笼,代价是她最珍视的自由与疏离。但为了萧珩,为了与哥哥里应外合早日终结这乱局,她别无选择。 风暴眼,似乎正从遥远的大亓北境,悄然转移至这南疆王庭的最深处。而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芷萝宫地处王庭西侧,遍植芷草与藤萝,环境清幽,却也偏僻。这赐居的安排,本身便是一种意味深长的敲打——既给了公主名分,又暗示着她尚需“静思己过”的距离。 慕知柔踏入宫门时,暮色已沉。 宫人早已备好热水与洁净衣物,举止恭敬却透着疏离的审视。她屏退众人,独自坐在妆台前,铜镜映出她苍白疲惫的面容。 指尖抚过腰间暗藏的银针包与几个小巧药瓶——这是她从黑苗部带出的全部家当,也是她此刻仅有的依仗。 萧珩……她闭上眼,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蚀骨毒,见血封喉,他撑得住吗?岳铮能否找到解毒之法?无数个问题啃噬着她的理智,但她必须强迫自己冷静。 慌乱救不了他,唯有尽快与哥哥取得联系,利用南疆的资源,才有可能寻得一线生机。 “公主,”门外传来宫婢小心翼翼的声音,“承瑾殿下求见。”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1章 观感复杂 慕知柔倏然睁眼,眸中瞬间亮起一道光,又迅速压下。“请殿下稍候,我更衣便来。” 她快速换上一件宫中准备的鹅黄色常服,对镜理了理鬓发,确保自己看起来镇定从容,这才推门而出。 慕容承瑾已等在正厅。他身着玄色绣金蟒纹常服,身姿挺拔,面容清减了几分,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忧色与疲惫,但那双与她极为相似的眼眸,在看见她的瞬间,还是迸发出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关切。 “知柔……”他向前一步,声音低哑。 “兄长。”慕知柔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姿态标准得无可挑剔,目光却飞快地扫过他身后侍立的宫人。 慕容承瑾会意,挥袖道:“你们都退下,本王与公主说些体己话。” 待宫人尽数退出,关上殿门,慕容承瑾立刻上前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你怎能回来!这里比黑苗部危险百倍!父王他……”他急声道,眼中满是痛惜与不赞同。 “哥哥,我必须回来。”慕知柔反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萧珩重伤,危在旦夕,蚀骨毒凶险,寻常医者束手无策。只有回到这里,我才能以公主身份动用更多力量,才能更快联系我们在外的人手,甚至……或许能从南疆王那里,探知西疆幽燕门毒药的线索。” 她语气冷静,条理清晰,但慕容承瑾依然听出了那平静下掩盖的惊涛骇浪。 他看着妹妹瘦削的肩膀和眼底的红丝,心中一痛,知道再劝无用。“我已命人暗中查探幽燕门在大亓北境活动的踪迹,并设法联系我们在西疆的暗线,寻找解毒之法。只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父王今日召见我,除了让我们兄妹‘团聚’,更询问了你回归的‘诚意’。他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是要你有所‘表现’。” 慕知柔眸光一凝:“他想要什么表现?” “西疆。”慕容承瑾声音更低,“黑石谷之后,西疆虽暂退,但顾晏野心未泯,且席蓉烟这条毒蛇潜伏暗处,伺机而动。父王……似乎有意重启对西疆的谋划。而你,曾深入黑苗部,又‘熟悉’大亓,或许在他眼中,是枚可用之棋。” 他望着妹妹,眼中充满挣扎:“知柔,我不想你再卷入这些……” “哥哥,从我决定回来的那一刻起,便已身在局中。”慕知柔打断他,眼神坚定,“慕容……父王想用我,我亦想借他的力。我们目的不同,但眼下,对付西疆,救萧珩,目标或许可以暂时一致。至于以后……” 她没有说下去,但慕容承瑾明白她的意思——终结慕容瑛的野心,还天下太平,是他们兄妹从未改变的夙愿。 “你要小心席蓉烟。”慕容承瑾郑重叮嘱,“她对你我恨之入骨,此番萧珩遇刺,恐只是她报复的开始。她在暗,你在明,且如今你身处王庭,规矩森严,行动受限,更易被她算计。” “我知道。”慕知柔点头,“哥哥,你也务必小心顾千澜。她虽是顾晏之女,但黑石谷一事,她站在了你这边。这份情谊与立场,需谨慎对待,既不可全然信赖,也不可轻易辜负。” 她想起那日顾千澜在慕容瑛面前的镇定与果敢,对这个嫂子,她观感复杂。 兄妹二人交换了各自掌握的信息与接下来的打算,直到月上中天,慕容承瑾才不得不离去。 离别前,他将一枚小巧的、看似普通的青玉环佩塞入慕知柔手中:“这是‘影’的信物,若有紧急之事,可碎此佩,他自会设法联系你。记住,保全自身,万事……等我消息。” 慕知柔握紧尚带兄长体温的玉佩,重重点头。 这一夜,芷萝宫的灯烛,亮至天明。 西疆,幽燕门秘窟。 席蓉烟正对着一面崭新的铜镜描眉,唇角噙着一抹冰冷而快意的笑。北境传来的消息令她心花怒放—— 萧珩身中蚀骨毒,即便暂时吊住性命,也必是废人一个,且痛苦万分。 想到慕知柔得知此讯时可能出现的崩溃模样,她便觉得连日来的郁气都消散不少。 “可惜,还是让那贱人多活了几日。”她放下眉笔,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黄门主,大亓那边,后续安排如何?” 幽燕门主黄文燕如同阴影般立在角落,声音沙哑:“大亓北境已加强戒备,短期内难以再行刺。不过,‘蚀骨’之毒无解,萧珩即便不死,也再难理事。大亓朝堂,很快便会因储君之位动荡。” “不够。”席蓉烟转身,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我要的,不仅是萧珩废掉,更是要慕知柔亲眼看着她心爱之人受尽折磨,看着她自己一步步踏入我为她准备的坟墓!” 她走到案前,铺开一张信笺,提笔疾书:“慕知柔已回南疆王庭,认了慕容瑛那个老贼。她以为回了巢穴就安全了?笑话!王庭之内,规矩更多,耳目更杂,想让她‘意外’身亡,办法多得是!不过,直接杀了她,太便宜慕承瑾了。” 她停笔,看向黄文燕,笑容诡秘:“我记得,幽燕门有一种奇药,名唤‘牵机’,服下后不会立刻致死,但会让人逐渐心智昏聩,产生幻觉,最终在癫狂中自我了断,且症状与严重的心疾或失心疯极为相似,寻常医者难以察觉异样,对吗?” 黄文燕点头:“确有‘牵机’。此药需长期少量投喂,积存体内,待时机一到,引子触发,便可生效。” “很好。”席蓉烟眼中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我要你们设法,将这‘牵机’,下到慕知柔的饮食中。不必急于一时,我们要慢慢来,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一天天‘病倒’。等到她神智开始错乱,我们再送上一点‘刺激’——比如,告诉她萧珩其实早已毒发身亡,尸骨无存;或者,让她‘亲眼看到’她哥哥慕容承瑾因她之故,被慕容瑛厌弃惩处……”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愈发笃定 最是薄情帝王家。 尽管没在宫中长大,但为官多年,朝堂之上和后宫之中的争斗,萧珩并不陌生。 直到目光落在皇后身后的巧娘身上,他心中的猜测愈发笃定—— 哪里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嫡皇子,分明是皇后当年为避后宫恶斗,派心腹女官送出宫去在外秘密养大的夺嫡利器。 只待时机成熟,便会接回宫中认祖归宗,进而掌握皇权。 那萧氏夫妇呢? 他们已完成了为皇室抚养嫡皇子的使命。 那么,眼前这位温柔矜贵的皇后,是会弃卒保帅,还是会念及旧情稍加照拂? 萧珩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却面不改色,恭敬肃穆,只微微颔首,但他却并不习惯改称自己名讳,只恭敬一礼道:“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疏离,却没有半分责怪。她缓缓收回手,指节轻轻拢了拢鬓边垂落的碎发,唇边漾开一抹温软笑意,眼角细纹里凝着几分刻意放柔的亲和: “珩儿,这数载在宫外,必是受了不少苦楚吧?都怪为娘,当年没能护好你!” 话音未落,泪珠已凝在睫上,她又轻轻挪近半步,衣摆扫过地面,带出细碎声响。 “我的珩儿最喜欢吃什么?平日里都有什么喜好?快细细说与为娘听,也好让为娘补补这些年的空缺。” 萧珩一一礼貌作答,声音平稳无波:“回皇后,臣……幼时喜食桂花糕,如今常练剑读书,别无他好。” 那声 “皇后” 与 “臣” 分得泾渭分明,恭谨得如同隔了层冰,半点不肯沾亲近。她指节抵着眉心揉了揉,压下眼底翻涌的涩意: “今日你经了这许多事,身子定然乏了。往后便住去十王府,自你襁褓时起,便是巧娘寸步不离地近身照料,本宫已禀过陛下,封她为常门郡夫人,三品外命妇的诰身,往后便是你府里的主母。日后待你入主东宫,她在身边,也更能替你周全。” 萧珩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指尖无意识蜷了蜷。 入主东宫?母子相认当天,竟就这么直白说出口,皇后分明是连半分遮掩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而那位自小抱他长大的乳母,如今在他心里,倒只剩了生疏,半分往日的亲近也寻不见了。 皇后话音刚落,便又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时辰不早了,本宫现在带你去拜见你父皇。” 御书房内烛火更盛,明黄色的帐幔垂在两侧,裴衍坐在龙椅上,一身黄色常服绣着暗金龙纹,俊朗儒雅的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丝毫情绪。 听到脚步声,他抬了抬眼,目光落在萧珩身上。 皇后带着萧珩行礼请安,“陛下,珩儿带来了。” 皇帝裴衍的目光在萧珩脸上停留了片刻,从他深邃的眉眼扫到挺直的脊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却并无过多热情: “不愧是朕的儿子,年纪轻轻文武双馨的状元郎,兢兢业业的大理寺卿,甚好!不愧是流着真龙血脉的人!便是不在这宫墙里长大,亦是人中龙凤,自与旁人不同!”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没有半分父亲寻回失散子嗣的喜悦。 萧珩垂着头,心中不禁冷笑——帝王的认可,从来都只看价值,不看亲情。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而坦然地直视裴衍。 “陛下,珩虽未在宫闱中长大,却也知晓,为国尽忠是天下士子的本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更是每个大亓男儿当负的使命。” 裴衍听罢,眸底飞快掠过一抹复杂难辨的光,他缓缓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御座前的金砖,无声走近萧珩,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珩儿,朕知道你心里大抵藏着不少疑惑,或许还有委屈。可朕是一国之君,每一步抉择都系着江山社稷的安稳。你今日的功绩,朕看在眼里,也一一记在心里。往后,你不只是朕的孩儿,更是朕倚重的左膀右臂。朕盼着你能懂朕的苦心,与朕一同守好这万里河山。” 萧珩能感受到裴衍手掌的温度,但他更明白,皇帝的父爱必是掺杂着权谋与责任,亲情真挚的成分,并不多。 他整了整衣袍,深深躬身下去,脊背绷得笔直,语气恭谨却不失风骨:“珩,谨遵陛下教诲,此生愿为大亓尽忠,为陛下分劳解忧。” 裴衍缓缓颔首,眸底那丝欣慰终是漫了出来,语气添了几分温软:“该叫父皇才是。珩儿你是个通透人,往后在这宫里头,得尽快适应,就从改口开始吧。” 说罢,他转身踱回龙椅,宽大的龙袍在金砖上扫过轻响,抬手威严一挥:“朕明日早朝,便会当众昭告 —— 裴珩乃朕的嫡长子,赐封‘承熙’。望你往后不负此名,既能光耀宗室,更能为我大亓立下汗马功劳。” 一旁的皇后虽端着仪态,脸上的欣喜却已藏不住,鬓边珠钗都似因心绪浮动而微微颤动。 萧珩再一次俯身跪拜,额角抵着冰凉的金砖,心中却已清明 —— 从今往后,他的身份与肩头的责任,都将彻底改头换面。他再也不只是那个断案严明、持法刚正的大理寺卿。 他是这大亓皇室的嫡长子,身上担着的,是比执掌刑狱更重千钧的使命。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0章 还是躲不过 香兰姨甚至已然浑身发抖。 她的心,终究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沉沉地坠了下去。 她盯着那玉佩。 莹润的金丝缠绕包裹着温润的玉质,在烛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晕。 香兰姨的眼神复杂难辨,有痛惜,有惊惶,更有一丝宿命难逃的悲凉。 怎么就……唉!……怎么终究还是躲不过呢? 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 一股尖锐的疼痛刺穿了她的心扉。 “小姐,”香兰姨强压下翻涌的心绪,用尽全身力气把声音刻意放得平稳柔和,甚至带上了着意的宽慰。 “那蓉妃娘娘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她既赐下这玉佩,无论缘由为何,于慕茗茶肆,于小姐您,总归是份体面,是福分。” 香兰姨顿了顿,拿起妆奁上的玉梳,走到慕知柔身后,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长发,指尖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娘娘不许您再踏入宫门……老奴想着,许是为了雍王殿下考量。殿下是娘娘的亲子,将来……是要承继大统的。殿下对姑娘的心意,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娘娘身为殿下的母妃,对殿下的终身大事,想必早有周全的打算和安排。” 香兰姨的话语看似在分析情势,宽慰慕知柔,但她的神色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寻常。 那刻意维持的平静下,是极力压抑的慌乱,眼底深处更藏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无奈,仿佛在看着自己精心呵护的花朵,即将被卷入一场无法抗拒的风暴。 她不再提蓉妃,也不愿慕知柔提那玉佩可能的来历。 只字片语都在不着痕迹地将慕知柔的思绪从“蓉妃”身上引开,引导她不要再深究今日宫中的遭遇。 铜镜中,映出慕知柔微蹙的秀眉和若有所思的神情。 香兰姨看在眼里,心中焦急更甚。 她沉吟片刻,果断地转换了话题,眼中倏地闪过一丝精明的亮光,如同老辣的猎手发现了新的线索。 “小姐,”她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笃定,“依老奴看,今儿在藏书阁撞见的那档子事……怕是大有蹊跷。” 她指的是萧珩与席蓉烟的亲昵举动。 慕知柔闻言,梳理长发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从镜中看向身后的老嬷嬷。 香兰姨继续道,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与了然:“那位大理寺的萧大人,未必真和御轩茶坊的席家丫头穿一条裤子。席蓉烟那丫头,老奴也见过几回,心眼子比那莲藕上的眼儿还多,是个七窍玲珑的主儿。”轻笑一声,随意扫了一眼窗外。 “若她真与萧大人有什么亲昵的关系,以她的性子,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会如此大张旗鼓,偏生选在小姐您也在藏书阁的时候,演这么一出‘亲近’的戏码给小姐瞧?越是这般急吼吼、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显摆,反倒越显得假!内里……指不定生疏得很,甚至可能是故意做给小姐您看的局!” 镜中的慕知柔眸光微动,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 香兰姨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白日里,萧珩那深邃难辨的目光,席蓉烟故作亲昵的姿态,以及萧珩最后在竹林里的信誓旦旦……种种画面在她脑海中飞快闪过。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艾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一清。 “香兰姨的意思是……”慕知柔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萧大人他……或许并非与席家同流合污?那他为何……” 她想起茶毒案主谋尚未查清,萧珩身为大理寺卿,与席蓉烟私下会面本就蹊跷,却偏又是约在皇家藏书阁…… 香兰姨放下玉梳,走到慕知柔面前。 布满皱纹的手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背,眼神恳切而睿智:“小姐,老奴活了这把年纪,看人还是有些眼力的。萧大人即是大理寺卿,他查茶毒案,是职责所在。席蓉烟急于撇清关系,甚至不惜拉萧大人下水混淆视听,这恰恰说明她心虚!小姐何不……再与这位萧大人来往几回?再探探虚实?”她顿了顿。 “或许,他能成为我们查明真相的助力,而非阻碍。”香兰姨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况且……老奴瞧着,萧大人看小姐的眼神,与看旁人……很是不一样。” 这话点到即止,却让慕知柔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微微发热。 她想起藏书阁昏暗光线下,萧珩那双深不见底、却又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的眸子。 “可是……”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章 这案还办吗 “慕名茶肆毒死人了!” 萧珩对着案件文书愁眉不展。 慕茗茶肆,茶业行首,信安城头字一号茶肆,先帝御赐牌匾,奉茶六代,每月施粥布善,口碑极好…… 一连串的标签,条件反射般跳进萧珩脑子里。 烛光下,身着大理寺卿紫色圆领官袍的男子年方廿四。 年纪轻轻便已身居要职,执掌刑狱,断人生死。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案卷上的墨字,苍白手背上的血管凸起,似虬龙潜行于皮下。 男人身姿挺拔如孤松临渊,纵然面色泛着灰白,却难掩其五官的清峻与锐利。 双眉如墨剑般斜飞入鬓,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宛若寒潭静水,鼻梁高挺如峰,毫无血色的薄唇紧抿成一道冷峻的线,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刚毅。 整个人如同蒙尘的刃、未竟的章,明明染着憔悴,却依旧透着一股冷静而睿智的锋芒。 “去慕茗茶肆办案!”冷灰巾帕捂嘴轻咳。 “诺!”壮实健硕的侍卫诚虎趋步上前,一队捕役已鱼贯而出。 今日上巳节。 全城的贵女们不去踏水游春,却全都挤来朱雀大街,把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萧珩带着人马来到一处肩摩毂击的街口,门口停满了各式豪绰安车。 有瑾紫配藤黄香云纱搭杏粉珍珠帘的,有黛绿锦帘配琉璃顶的; 更有甚者是四匹马拉着通身黄花梨木精雕的窗棂上镶了羊脂白玉兰花的。 因为没有停车位,萧珩的行轩只得远远停在街口。 他振袖而下,裹了裹玄色漳绒大氅,虽已是初春,但对萧珩来说却尚不觉温暖,他这天生畏寒的体质,即使盛夏,也常披着常人春季才披的杭绸大氅。 星驰疾步,挤进人群。俊逸的男子虽身着官服周身肃萧,但却更引得少女们投来爱慕目光。 “这官爷好帅呀!”上街采买的孙莺莺越过拥挤的人群,精准锁定了整条街上最帅的男人。 “这高挺的鼻梁,这宽肩窄腰大长腿,这刀刻般的下巴……啧啧啧!就是……气色不太好……恐怕不能太行!”满眼桃花的孙莺莺抹了把嘴角的口水,加快脚步跟上了萧珩。 萧珩走到一处临河而建的楼阁前,正门高悬“玉盏承露”先皇亲题的御赐匾额,浮华地镶嵌在霁蓝釉底之上,流光溢彩。 可匾额一角,那狰狞的焦黑痕迹,却像是被某种泼天酡红如血与火交织的巨口狠狠咬去了一阙! 裂口边缘参差,竟如美人被暴力撕开的襟口,无声诉说茶肆六代东家的竭力兢业和它的陈年旧创。 沉痛可窥。 “慕承瑾!慕承瑾!” “慕郎看我!……” 慕茗茶肆。 帕子香囊暴雨般砸向茶台。 台下贵女们不顾闺字矜持的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 萧珩站在门口,望向茶肆正厅内,蹙眉眯眸,掩口而咳。诚虎跟在他身侧,一众捕役也迅捷而至,个个腰悬佩刀,步履沉稳,在萧珩身后列阵待命,屏息凝神。 尾随而来的孙莺莺看到以萧珩为首的病态大帅哥,领着诚虎一众精壮的小帅哥齐聚慕茗茶肆门口,天知道她是多想上前大饱眼福一番,但还是咬牙忍住了,狠心一跺脚,身手利落的从慕茗茶肆侧门隐身而入。 但见慕茗茶肆正厅的高席茶台之上,云雾蒸腾,一道身影披着玄光绡茶衣,弱冠少年仿若谪仙,缓缓现身。 他身上的衣料,恍若是用煮过的雨前山雾织就,广袖之上银线绣着层叠有致的立水纹。行动间,衣袂飘飞,流转出幽暗诡谲的蟹壳青暗芒,竟似将顶级龙井浮沫瞬间凝结而成的无形甲胄。 风,不识趣地掠过,撩起袖口,露出修长洁白的手腕。 少年目光不经意的上移,几缕鸦羽般的墨发垂落颈侧。 就一瞬,他喉结处一道蝶形的旧疤,在瓷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竟如活物般微微翕动,像极了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蓝蝶。 全场灼热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他那张惊世绝艳的面容: 俊朗白皙的脸上,雕塑般的双眉凌厉如祁红顶尖嫩芽淬炼的墨色利刃,锋芒暗藏。 眼尾天然晕开一抹惊心动魄的妃色,勾魂夺魄。 左睑之下,一点朱砂泪痣殷红如血,如同最纯净的血珀,生生嵌进定窑白瓷般冰冷无瑕的肌肤里。 “慕承瑾!”诚虎不禁暗叫。 “慕名茶肆这少东家,自八年前当家以来,每年只上巳和中秋亲临茶肆,亲奉慕家独门茶艺:九凰衔日。” “所以每逢上巳,能进来慕茗茶肆这门的,别说是雅厢茶席,就连大厅里的散席都是非富则贵,一席难求。” “甚至就为了慕茗茶肆的上巳场和中秋场,信安城专门有一帮黄牛党,从上一年就开始霸位,好在这两天翻倍抬高席位费,狠捞一笔。” “而能在此间席得上房雅厢的茶客,身份的尊贵和财力……那可都是惹不起的!” “怪不得这豪瞎眼的安车都挤在门口……”听到诚虎那些话,旁从捕役自言自语般接了话。 诚虎倒吸一口凉气,凑近萧衍,低声问道:“大人,这案,今天还办吗?若是惊动了这些贵人……” 喜欢茗计请大家收藏:()茗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