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仙》 第1章 楔子-祖师观 斗星合苍翠,危崖孤观悬 鸟雀不语,将阵阵喘息衬的更清晰。大雾中跑出个小姑娘,约莫只有十岁,裙衫不整,跌跌撞撞的。眼看着路断在眼前,只剩万丈绝壁 来不及思索,她退回到崖前一处紧闭大门的观门口,却又绕到后窗翻进去,落地几乎没音儿,身手利落的很 偌大的道观不闻人声,也不点灯,没什么生气儿 她小心地压着步子,借着月光看路,想寻个藏身的地方 只是这屋子开阔的很,除了供桌上盖的帘子外没什么遮挡 小姑娘不信鬼神,并不顾忌,掀了布就钻了进去,透着那缝隙,她刚巧和不远处的神像面对面 那是个玉雕女神像,盘腿坐在莲台子上,散着清寂的辉晕 和别的像不同,她并非俯瞰,而在凝望 稳住了呼吸,小姑娘支起耳朵使劲听,想判断追兵的位置,完全听不见! 这观像是和外界隔开了似的,静的落叶声仿佛都能听到 一阵恶臭从头顶传过来,她没有探头出去,只是猛地嗅着,是血! 应该是供桌上的东西散发出的味道,难道是贡品隔置太久腐烂了? 味道太刺鼻,小姑娘捂住口鼻向后挪了挪,后背突然碰上了个冰凉的东西 这东西凉的刺骨,仅是碰一下就好像跌进了三九的冰窖 她轻轻掀起一点帘子,就着月光瞪大了眼,棺材! 是棺材!尽管心里一阵恶寒,但她明白此刻呆在这才是最稳妥的 压住惊恐,她忍不住又看了两眼,才看清这棺材上像是刻着纹路,密密麻麻的 腥臭的血和棺材让人从潜意识里感到不安,这些东西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看起来慈悲温柔的女神像殿里的 浮萍一样,飘零奔走,家破人亡,这就是我的命吗 谁那么好心,还给我准备了棺材,姑娘笑笑 不,我要活。她又猛地咬牙,吸了口气 我吞的那么多苦,我还要还给他们,我不能死 我现在还没死,没被追到,说不定是神在救我,对,一定是 是你吗?姑娘在心里无声的问眼前的神像 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我可以求你帮帮我吗 两行泪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滑落而下,血肉不堪的双手合十握起,她跪在供桌下祈愿 “求求你,救救我” 不知怎的,痛苦好像止不住了,心脏被揪住一样痛的要死了,眼前一片黑暗 姑娘拼命的找回忆,想抓住点什么,可水里什么也没有,只会将衣裳也打湿,让人直哆嗦 一丝焚烧的香火味飘过,亦真亦幻,却奇迹般的让她有了一点力量 “对了,我在你的殿里,你会保护我的”像抓住了岸边草的溺水者,姑娘望向神像的眼睛 “子时已到” 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句低语,吓得人一激灵 是谁在说话?!她死命地捂住口鼻不发出声音。刚刚听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是男声,飘渺虚幻,如鬼似仙 “子时到了,要做什么”她在心里胡思乱想 不等她细细思索,铺天盖地的咒语从四面八方传来,是刚刚那个男声!随着咒声越来越清晰,腥臭的味道更浓了,熏的人几近窒息 又有声音!婴儿的啼哭和女人的哀嚎诡异地夹在了咒声中,身后棺材的寒气要侵入体内一样,狂乱地四散着 “救救我!救救我!”姑娘说不出话,在心里苦苦哀求 “心印叩真门?” 飘渺的男声再次出现,这次却异常清晰。只是她不及辨别就昏睡了过去 濒临死亡的姑娘做了人生中最美妙的一个梦,梦里有个穿纱罗的人搂她在怀里,低着声音哼一首小调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像睡了有十年那么长,姑娘再次睁开眼,自己正躺在榻上 确认了四周没人,她小心地下了地,趴在门缝上看向外面,只见几个道士道姑在打扫庭院,刚洒了水的地面反射出太阳光,晃住了眼。和昨晚恍若隔世 一个年长的道姑端着碗要进门,见人醒了,朝她笑笑“还好吗” “我是怎么到这儿的”姑娘只觉得匪夷所思 “一大早就见你晕在主殿的地上,想着你可能是昨晚受了伤” 姑娘跌撞着跑到主殿,抬头看见了昨晚的神像,分毫无差,可贡品却是些新鲜蔬果,棺材也不见了! 等下,这神像,好像变旧了,仔细一看,很多小地方的漆皮已经掉了。但昨晚夜色昏暗,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等下,追我的那些人呢?那些官兵?”她不可置信地问道姑 “昨晚是有些吵,但那声音没来到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幻觉吗?来不及细想了,既然还活着,要马上回去找那样东西 “谢谢您,我要走了”姑娘眼神一暗,接着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敢问你们这里供奉的是?” “紫虚元君”道姑答她,平静的双眼毫无波澜 “不对,她怎么这么平静,为什么不觉得我奇怪,难道和他们是一伙的”姑娘心里暗想,余光所及四周的道士也都做着自己的事,头也不抬,浑然一副看不见她的样子,明明自己浑身是血 “你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姑娘问她,袖子里的手已经握紧利刃 “万事随缘起,子来皆有因,和我无关”道姑仍是笑着看她 姑娘看她不为所动,只得说了句告辞 走出十余步,她回头望去,只见漆金大匾上朱笔写着三个大字 “祖师观” 第2章 长生殿一 “我的老娘!这这这…!”约莫四十出头的妇女将刚刚掀起的棺材盖子猛地丢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搭上了木棺的长板 “啊啊啊,闹鬼了!有鬼啊!”妇女尖叫着窜出义庄 “赵老七你你你…”她紧攥住自家男人的衣袖子打颤儿,“怎么了?”一身白孝服的赵老七吸溜一口粗面,端着碗的手差点不稳 “你你妈的…”女人上下牙直打颤,“你敢骂老子,发什么疯”赵老七皱起眉“妈还有一个时辰就入殓了,还不去擦棺材” “那棺材早七年就搁在义庄准备了,估摸着灰都积几层了”男人自管自地说着,捡了旁边一块布就进去义庄 “不是,我是说你妈的棺材…棺材里有鬼!”女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瞎说什么呢疯娘们儿”赵老七不理她,径直走了进去 于是,勤勤恳恳种了半辈子的田的赵老七第一次怀疑自己平日里能辨鸡识鸭的双眼,自己竟然在老娘入殓当日,在义庄,见到一个女人从棺材里坐起身,还和自己四目相对,这这这还能是人吗! 惊喝一声,男人踉跄着后退,不料被门槛绊住了脚,倒在地上又滚爬起来,拉起自己老婆的手就朝外跑 不一会儿,义庄不远处的空地上就乌压压的围了一圈人,有的端着饭碗,有些还啃着果子。皆是指点耳语着,却没一人敢靠近分毫 棺材里的女人迷糊着坐了好一会儿,这才看清自己的周遭,头却痛的要死,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仅存的一点记忆也很模糊,松树,苍鹰?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本能地感觉到那些人很害怕自己,再低头一看,是了,哦,原来自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你们别怕啊”女人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我不是什么鬼,只是暂时失忆了,哈哈,别怕哈” 村民们立刻后退去半圈,议论声也大起来,“这么艳的模样,可不是画儿里的女鬼”,“就是啊,白成这样,死了几年似的”,“哎老王,你丫见过死了几年的人吗,在这说大话”“穿的这是什么衣裳,早都不时兴的制式了” 实在不怪他们胡说,这人极其好看的五官秾丽到几近妖异。那双眼睛尤为特别,睫毛很长,眼珠极黑,曜石一样,眼尾有些泛红,好似雪地里揉碎的海棠 可擅识人者都不难看出,令人屏息的浓烈五官被一种极清冽的温柔压住了,这双眼睛看人时也毫无媚态,女人的一举一动并不带风韵。削弱了她惊心动魄的容颜,反倒显得亲和起来 “这是哪里?有谁能告诉我吗?” 胡子花白的老头颤巍巍地上前了两步“姑娘,你究竟是谁,又怎么从棺材里出来?” 女人两手拧在一起,只觉得要是说不知道这误会就大了“嗯,我叫,我叫” 她不安地乱瞟,刚好看见大门上雪白的挽联“此去祝好天国安” “我叫祝好,对,我应该是被人绑架了,才会在那里”女人立即做出一副受惊受害的表情 “姓祝?!”人群前的一个穿着富贵的壮年男子惊奇地问道,身边的老头则意味深重地看了他一眼 不好,要被发现了吗?女人深吸一口气,粗略地观察了四周,思忖着怎么逃出重围 “没事,姑娘,让你受惊吓了。我们这里在办丧事,你可以在这儿歇歇脚,稳稳心神,明天再回家也不迟”老头儿笑得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接着又说“赵老七,还不去再寻个棺材,别误了你娘的时辰” “是,是”这老头儿似乎是个人物,村子里的人都很听的话,赵老七马上伙着几个人离开了 祝好这才松了口气,眼看着围着自己的都散去,只剩下那个老者 “来,祝姑娘,跟我来”老头带着笑招呼祝好,见终于有地方能歇脚细细回忆回忆,女人高兴地跟上去 幸好遇到的是些淳朴的乡民,她暗自庆幸。这么闹了半天已经是饥肠辘辘,她小心地开口“那个,咱们这有吃的吗” 老者愣了一下,随机大笑“有的是,待会儿请祝小姐尝尝我们这里有名的高粱酒” 祝好摆摆手“我喝酒不行的”,等等!酒?她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几个记忆中的画面从她眼前一闪而过,是自己坐在松树下在饮酒,有个人,手腕上缠满了红线,拿起杯子朝着自己。只是这画面一闪而过,无法捕捉 “饭食管够的”,说话间,老者在一桩木楼前驻足,“这是我的宅子,姑娘不妨就在这歇歇脚” 眼前的木楼占地不小,青砖为基,老木为骨。能看出这老头在村子里的的地位不低 里面的器物布置都是稀松平常的样式,只是这空间里弥漫着一股久久不散的味道,祝好吸吸鼻子,是从二层传过来的,陈年香火的味道 “姑娘好灵敏的嗅觉,不用担心,是二楼点了香”老者引她在桌前坐下 祝好点点头,猛地发现这屋子里极暗,今天明明是个艳阳天。可窗户糊着一层白纸,细细的还印着花样,挡住了阳光。这屋子里和外面仿佛两个季节,冷的她小腿微微打了个颤 幸好几盏油灯散着暖黄的光,让屋子亮堂了不少 “对了,老爷子,我头疼,一时想不起来了,这是什么年,什么朝代,咱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祝好接过一个小姑娘递来的糯米腊肉饭,边问老头 “大聿泰和九年廿月二十八日,这儿是潭州南”老头顺了把胡子,语气有些迟疑 “哎我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啊,我就是忘了,忘了”祝好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匆忙又解释道 “那姑娘是从何处被绑来的呢?还记得吗”老头问她,祝好很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钟,“没印象”她眼神空洞地摇摇头 “我有些奇怪,你不害怕吗,姑娘,你看着也不过二十余,不担心自己找不到家人吗?”老头儿问她 祝好停止了咀嚼,又很认真地想了想,忽而笑道“老伯,你知道失忆是什么感觉吗,连家都不知道在哪,什么也不记得,担心有什用啊?” 一旁站的小姑娘看呆了,这张脸上不论是什么神情都极为吸引人,偏偏正主好像没意识到似的,总是做出些怪相,显出些神经质 “姐姐,你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估计是附近有钱的人家,他们丢了女儿定会贴画像寻人的。”小姑娘人小鬼大,鬼灵精的对她笑着说 “不过姐姐你姓“祝”,附近好像没这个人家啊,从小到大,除了我自己,我还没见过其他姓祝的人呢!” 祝好狐疑地望向老头,只见老头很怜爱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小九儿是我在临安郡捡来的,捡到她的时候,还有一张寄名符,我们才知道她的名字” “姐姐,别看我是捡来的,爹爹爷爷和村里的婶婶阿姨都对我可好啦!我一点也不难过” 难得她能这么乐观,祝好也摸了摸她的头发“嗯”。 不一会儿,扒拉完了饭,祝好问老头儿,“老爷子,我对香火味特熟悉,能不能上楼看看,说不定能回忆起来什么” 老头的眼神立刻警觉起来,面上却还和刚刚一样平静“姑娘,恐怕不太方便,天也晚了,你还是安歇吧。小九儿,带这位姑娘去西屋歇息” “好勒爷爷”小九儿高兴地牵起祝好的手,“姐姐,跟我走吧” 小九儿大大的眼睛,头发扎成了一股股辫子,手又软又小,讨喜的很。祝好见到她就喜欢,也捏了捏她的手“好呀” 西屋在长廊尽头,幸好有扇大窗子,不像堂屋那么阴冷 只是这屋里装着不少镜子,稍不慎就会被虚影吓到,让人觉得奇怪。怎么,这房间的主人是觉得生活索然无味,没事儿爱吓吓自己自娱自乐吗 呵呵,不能理解。祝好心里暗想 “小九儿,这些镜子是做什么的?”她小声问姑娘 “不知道,爷爷说是要压住什么东西”小姑娘甜甜地回她,仰起头时睫毛一眨一眨的,额前的刘海儿向后散开,露出额头中央一块红色的胎记,这胎记轮廓像一只鸟张开双翅,十分稀奇 “喔?”祝好还想接着往下问,小姑娘就被老头“该喝药了”的呼声叫走了 “这孩子,是生了什么病吗”祝好关上房门,边往窗边走边想着,还有,我为什么会躺在棺材里?难道是…在扮演尸体,我是个神经病? 还不及关起窗子,突然从窗外的大树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祝好惊讶的摸摸耳朵,怎么这么灵。 待她心满意足地关上窗户,随意地抬头望向树杈,却和黑暗中的另一双眼睛四目相对 第3章 长生殿二 “我的天!谁大晚上练习爬树呢”祝好心里暗暗想,只眨眼的功夫,听的树叶子动了两下,那人就不见踪影了 祝好放下帘子,一个仰躺到床上。细细地拼凑着脑中的记忆,可越想越空,竟是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还困的不行,她晃晃脑袋,叹口气,吹了灯就要睡觉 二楼的屋子里,细细的烛火摇曳在漆黑的屋子里,两个人盘腿坐在土炕上 “主祭,这姓祝的姑娘真就是当年启示里的那巫女?”中年男人问身边坐着抽烟斗的老头子 “嗯”老头开口,声音暗哑的很 “可我怎么感觉那丫头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呢,刚有块碎肉掉地上,要不是我拦着,她就准备拾起来吃了” “她可不是一般人”老头儿猛吸一口烟,又问道 “还记得那个救了咱们全族性命的人吗” “那时候我才多大啊叔,我只知道他医好了咱们遭的瘟病,其余的哪能记得” 老头子皱了皱眉,胳膊撑玦到桌上,压低了声音,眼睛直直地看向中年男人 “那个活神仙说,几年后会有一个姓祝姑娘来村子里,这姑娘模样极好,行事让人摸不着头脑。她就是被赤母娘娘选中的神女。活神仙教给我一样方法,能让她乖乖地留下侍奉娘娘。到时候,咱们族里再不会有人得那个病了” “什么!”中年男人慌了神,“活神仙这都能算到?!” 老头瞪了他一眼“你不信活神仙?”,中年男人挠了挠头“那哪敢不信啊,要不是他,我早就去投胎了” “可惜了,我还以为她是小九儿的家人呢”男人不再说话 “你真的以为小九儿姓祝吗”老头子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什,什么?!” “神女迟迟不出现,这么多年只有小九儿是突然到来的,她只是我留的后手”不等男人回答,老头就接着说 “你是族长,担起责任,看紧她了。再过两日是赤母娘娘的寿诞,就在祭典上行动。苍天有眼,咱们族人供奉娘娘一百多年,娘娘终于开恩了”老头甩下这句话就下了楼 “是”中年男人应了一句,在灯下卷起袖子,整个小臂上竟全是蛛网一样灰红的纹路!再仔细一看,他的不少指甲也泛着暗红… 窗外刮起了风,树枝拍在窗子上啪啪作响,祝好翻了个身又睡过去。她做了个特别奇怪的梦,梦里她躺在一片芭蕉叶上,这芭蕉叶子浮在一泓清潭上,晃悠悠的,舒服极了 只是这阳光照在脸上,有些热,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嗅觉是最先恢复的,降真香!尽管大脑还是一片混沌,记不起来什么。这香的名字却藏在潜意识里一样,一下子就跳出水面 她惊了一下,这才觉察到原来自己正被一个人背着,那人却丝毫不被她这重量影响似的,步履轻快地疾走着 降真香就是从这人身上传出来的! 眼看已经出了村子,到了一条被密林覆着的小路上 “哎”祝好刚要出声,嘴巴就被一只手紧紧捂住,这手上似乎有拿刀弄剑磨出的不少茧子 “闭嘴,我在救你” 这声音很有一股威慑,祝好立即闭上了嘴,乖乖趴好 只好在心里默默惊讶“这竟然是个女人!” 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你把我放下吧,我能走的” 身下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你到底是谁?” “你先放我下来,大侠,就你这力气和身手,凭我是谁也跑不了啊” “到地方了再说,你要是敢耍花样,就死定了” 身下的人说话间也不停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 “为什么觉得我会跑呢,我跟他们也不是熟人啊”祝好不敢大声说话,只好一动不动地趴着小声地嘟囔 崔珏神色一敛,难不成,她真的只是个无辜的女子?可她被自己强行带走,连去哪都不知道,还能神色如常,甚至有余力废话几句,横折竖着看都不像个普通女子 防人之心不可无,若真如此,今日这算救了她。倘若她又是一派势力,也暂时牵制在了自己手里。况且自己在这里潜伏了这么久,也暗中观察了她一路,并没有见到她有什么接头人 除非这人身处在一个更周密的局里,和外界有不为人知的联络方式 叶子摩擦着沙沙作响,远处鸟叫了几声,祝好突然想起来树上那双眼睛“原来是你啊”,她心里默默想着 到了竹林深处一处破败的旧院子前,崔珏放了她下来 “这是你家呀,女侠”祝好捏了捏自己的裙子边儿,小心翼翼的怕了伤了人的尊严“原来你也是个穷苦人” 崔珏见她还不忘说废话,本来想威胁讽刺几句。抬眼一见月光下这双含着水光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瞧着自己,流光千转的美的人不忍呼吸 只好心里暗骂一句,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院子“跟着我” 只刚踏进屋子,油灯倏地就被人点上。“老大,回来了”两个穿着朴素黑衫的青年对着崔珏就迎上来,看见祝好也不惊讶,其中一个人啃着黄瓜就绕着她转了个圈“这就是那失忆的姑娘” 眼瞅着煤油灯要往脸上过来,祝好下意识地缩了缩头。只见崔珏经过,一把把青年手里的灯夺过去 这也方便祝好看清楚了“救下”她的这位“女侠”的样貌,她醒过来后,不曾见过多少人,此时只觉得这大概就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她身边的这两个青年人长相也不错,可这人却比他们都要俊朗三分,兼具着精致与清俊。倒像是村头那戏里唱的女驸马,探花郎 “这姑娘傻愣楞的,保不齐是装的,看紧点儿”崔珏放下灯,双手分别搭上那两个青年的肩膀,朝他们挑了下眉,表情很是生动,倒给这人极清气的眉眼上染上几分匪气 “喂,女侠,我还在这儿呢”祝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哈哈哈哈哈,女侠,笑死我了”青年像是听了什么极好笑的事,“崔一真,你让她叫你女侠啊?” 自顾自地笑完,青年一本正经地拍了拍祝好的肩“妹子,就是说给你听的,落到我们仨手里,不管装的真的都让你跑不了,安心在这呆着吧” “大哥,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真的失忆了”祝好拉住他的袖子解释 “哎哎,你松开,男女授受不亲啊”青年抽开袖子“我们对这摸的挺熟了,初步判定你呢,确实是无辜的,但是,切记,这只是暂时的判断,量你也跑不了”他顿了顿,接着又问 “哎,你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都好奇死了,你一大活人,躺那棺材里干横么” “这个…我也不记得了”祝好尴尬地笑了笑,“哦,哦,你失忆了,我给忘了,哎,失忆什么感觉?” “谢天,你那嘴闭上一会儿会死啊”边儿上一直没说话的青年开口道“崔一真可回来了,可有人跟你叭叭叭了” “你叫声哥会死啊”被叫谢天的青年抱起手臂,吊儿郎当地冲那边的人抬了抬下巴 “喔,你是谢天,你是哥哥”祝好一脸恍然小悟,转过身也对着那边的人“你不会叫做谢地吧?” “嗯”能看出不爱说话那人是这仨人里最老实的,看着不想承认却还是乖乖回答了 “哇,哦”祝好点点头,想起来什么一样,又转向崔珏“这么说你们不是三姐弟” “姑娘,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谢地很无语地看着她 “对不起”祝好缩了缩肩膀,尴尬地笑一下,总觉得自己冒犯了这个老实人 “用不着跟他道歉,他就是个假正经”崔珏走去另一个屋子,笑嘻嘻地留下这么一句 “崔一真!你说什么呢”看这老实人急的耳朵都红了,祝好赶紧离开他的视线,紧跟着崔珏进了屋 “崔女侠” “别这么叫,叫我名字就行”崔珏收拾着这屋的床铺,一边说 “喔,我叫你哪个名字呢” “崔一真吧,一真是我的字” “哦哦,崔一真,崔一真,那崔一真,我听你们的意思是在这做什么大事,那我呢?我也参加吗” “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参与,做完了我们就走,把你带出城再找地方安置,这不安全” “啊,那” “别说了,过来睡觉” 祝好只得往她铺好的床铺这边走过来,冷不丁和崔珏对上了眼睛。不知怎的,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叫崔一真不简单,并非是身手不简单,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沉的狠戾劲儿 奇怪,自己明明什么也不记得了,为什么会被这样一双眼睛触动 “磨蹭什么呢”崔珏朝她笑笑“这儿地方小,你先跟着我睡” 待祝好钻到被子里,崔珏却出了门,出去之前只随手扔给她几根芦草“睡不着编着玩儿吧,我去找点柴火” “我怎么能以貌取人呢,这人能处”祝好拿被子盖过脸,捏着芦草笑笑,没想到自己打了个小哆嗦都能被看出来 月黑风高,北风刮过竹林,一片萧瑟 “一真,她绝对不一般”谢天虽是没正形地倚着墙站着,脸上却不见了方才的嬉笑 “嗯,我在想,她会不会是淮扬王的人”崔一真压低声音,看向身边的谢天和谢地 “别的不说,那样的容貌,还没被人金屋藏娇,反出现在这乡野郊外,太可疑了” “会不会有人是想早点促成祭祀,比咱们先一步找到长生殿”谢地皱着眉问 “她出现在这个节点上,如果真是淮王的人,说明咱们早就被人察觉了,这是有意要打乱计划的节奏。” “嘘,我将她一人留在屋内,若她跑了,一定是去和她上头的人通风报信。若是没走,说不定留下来牵住我们就是她的任务,不管怎样都不能放松对她的警惕” 第4章 长生殿三 “果然”崔珏和二人回到房内,只见榻上的人没了踪影 “追”崔珏冲谢地摆了摆手,窗外不少蒙面的身影也得了指示一样,蹭蹭蹭地飞矢一样就要出去追人 “哎,这么晚了,你去哪呢” 带着疑惑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二人连带着扶着窗户框子准备跳出去的谢地齐刷刷地回头 祝好更疑惑了“我就去外面拽几根草的功夫,你们怎么都来了。还有,谢天,哦不,谢地,你要去哪呀?” 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移到她手里五花八门的花草上 “你给我拿那几根草太单调了,编出来的东西不好看”祝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比自己还可疑的几个人解释自己的行踪,但看着崔珏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说了 “崔珏,我早说过你太疑神疑鬼了,总有一天聪明反被聪明误”谢天低着头咬牙切齿地看向一边的崔珏“我们两个男人进姑娘睡觉的房间算什么事” 崔珏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回了一个你早干什么去了的表情 “祝好,刚刚有个猫头鹰停在窗户台子上,我叫他们都来看呢”崔珏惯常会胡编瞎扯,神色如常地对着祝好解释道 “啊,猫头鹰,在哪呢” “飞走了” “啊,真可惜,我还没看见呢” “这不是事儿啊,祝姑娘,明儿晚上让崔一真给你逮一只带着路上玩”谢天不可置信地看着什么都相信的祝好 “我们就,就不多呆了”谢天一把将挂在那儿的谢地推出窗户,自己鬼使神差地也从窗户那儿下了去 “哎,他们干嘛不走门呢”祝好转头问崔珏 “他们啊”崔珏比祝好高了有半个头,只好低低头,让自己刚好能在她耳边说话“神偷都喜欢走窗户” “喔,哦”祝好点点头,一把握住崔珏的手臂“那你别跟他们混了,危险” “嗯,下回我说他们”崔珏哭笑不得,这人怎么听不出玩笑话呢 “不要忘了”祝好很认真地跟上来说道 “嗯” 屋子外,谢天谢地一起打了个喷嚏,“是不是你骂我”谢天指着谢地就嚷起来 “谁骂你了”谢地翻他了个白眼,“喂,咱们也算阅人无数了,我看着” “看着什么?”谢天问他 “我看那姑娘是真什么都不知道,不像装的”谢地望向谢天,见谢天直盯着树林那边,神色不对劲,赶紧也闭上了嘴 “有情况”谢天压低声音对他说,“他们发现了?”谢地说道 “咱们过去看看”谢天对他打了个手势 二人潜伏到村口的一棵古槐上,只见村子里灯火通明的。人一伙伙地扎在一堆,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还记得咱们偷的那张历法表吗”谢天接着又说 “明日子时,山妖下聘” “咱们前天抓那小子不是说了吗,山妖是他们那赤母娘娘的使者,每十年来要一次祭品,祭品必须是未婚的少女。十四年来下聘一次,只要神女,没有神女就不能接受它下的聘礼。上回送了个女子进去充当神女,没过几天尸体就顺着水漂出来了,说是他们那娘娘没看上”谢地说,又接着小声嘟囔 “崔一真不是说那老头子指认祝姑娘就是神女,他们都以为终于能收聘礼了,咱们给他截胡了,哎,造化弄人啊” “听你这意思还替他们惋惜上了”谢天一脸无语地白了谢地一眼 “谢地,明天晚上山妖来下聘礼,后天就能打开洞穴的门,进长生殿,好奇不?只可惜只有他们那族长才知道进门的法子,要我说咱们把他们那族长绑了算拉倒” “殿下千万吩咐咱们不要闹出大动静,你上去就绑人家族长?到时候可让人抓住咱殿下的把柄了。拿到莲师面具咱们赶紧回京才是正经事” “哎哎哎谢地,你看那村妞儿长得多好看,哎呀那急切切寻人的步子,走的真带劲儿” “差矣差矣,依我之见,那东边屋檐下的美人才是一绝,真正的美人需…” “需什么呀,怎么不说了,还等着听你的高见呢” “谢天,你听我说,我好像,跟她对视了”谢地出了一手冷汗,声音也有点打颤,心里暗骂自己跟崔珏学的藏树这功夫是真没学到家 一是往回跑会暴露崔珏他们的行踪,二是这女人的速度和眼力绝对算是超群的水准,还有,嗯…自己的功夫可能也许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到位。谢地被村民们扭住胳膊押回村子时,已经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事实证明,如果一个人长久生活在一个不一般的圈子里,身边都是些或是身怀绝技,或是位高权重的人时,很容易高估自己。当然,更致命的是,会低估危险 他只知道这村子里的人随着年岁增长都会患上一种怪病,每每发作之时都会令人痛苦不堪 他不知道的是,这病是村里所有人都从骨子里惧怕,却从未有一人能逃脱的命运,不论逃到哪里,跑了多远,即使在天涯海角也能让人生不如死 几十年前的一场瘟疫,比这病喧嚣更甚,带走了无数生命。直到一个活神仙出现,教导他们供奉这儿的本神 信徒们便几十年,日复日,兢兢业业,不知疲倦地供奉着他们的赤母娘娘。娘娘却未生一点怜心,可突然有一天,活神仙指示的,能救他们命的人出现了 出现了,又消失了,晚上将将得知神女出现的人知道这件事后都近乎奔溃 于是,这个偷偷摸摸的男人成了他们唯一的线索,救命的那一根稻草 祝好曾住过的小楼前,火把圈起了一片地,周围乌压压的一片都是人 “你要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们就扒了你的皮”老头脚踩着谢地的脑袋,居高临下地威胁道 “对,刚好一起献给娘娘”村民们也在旁叫个不停“你是什么人!还我们的神女!” “你们俩是我克星吗谢天” 远处的树林破院子里,崔珏抱着手臂站在低着头的谢天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那么远都能让人看出来,陈静司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听你接话碴子?” “崔一真你听我说,那女人绝对不一般。她明明只该看见了谢地,但我在她领了人过来之前跳下树就往山下跑,就是怕暴露你们。我就藏在那林子的树上,她居然一个人到那儿找我了。好在我藏得好,盯了她一路确定她回村子里才敢上来” “小点声”崔珏拍了下他的头。谢天会心的望了望祝好睡觉的屋子“哎呀知道知道了” “现在怎么办”谢天捂着头望向崔珏 “陈静司只让咱们三个带着六个暗卫来,明显是不想人知道。不能硬闯,原来的计划不变,明天日时你去绑那村长过来做掉他。让咱们带的匠师做人皮面具,隔天我再带着面具混到祭祀里,跟着主祭去长生殿,杀了主祭,拿莲师面具,毁了尸体,伪造个赤母现身带走俩人的假象” “那谢地怎么办”谢天问她 “我现在去打探下他的下落”祝好看他一眼,擦了擦匕首就出了门“看好祝姑娘”,“知道了”,谢天答她,“坐门口守着”祝好又折回来,指了指他说道“注意窗户” “哎,崔珏”谢天走过去她身边“小心那个女人,跟元妃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她不简单” “还用着你说,你也小心。咱们一直以为自己在暗,说不定其实是明处的螳螂,早被人盯上了”崔珏拍了拍他的肩,几步就消失在竹林深处 谢天折回屋门前,叹了口气,抬起头,只见头顶上明月高悬,再一看竟泛着些血色,染的云也粉红粉红的 第5章 长生殿四 村子里的公鸡打鸣声很亮,一声接着一声,惊的谢天猛睁开眼“崔珏!” “大清早的喊什么”崔珏端着一碗粥来到他面前“醒了” “谢地呢” “我去看过了,关他们村长家地下牢里了” “他怎么样?”谢天拉住她的胳膊没松手。“什么怎么样,被打得不轻,不过人没事。闹了半天,他们好像以为谢地是隔壁村偷看女人洗澡的一光棍,哎你别说,我看那画像了,长得还真像” “那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谢天疑惑地看向她 崔珏和变戏法里的变脸一样迅速地收起笑容 “因为这是个圈套,咱们的行踪还没暴露,他们不知道谢地是谁的势力。我猜,他们误导村民,给他安了个免死的假名就是为了引咱们去救他” “你这话我怎么没听明白,“他们”是谁?”谢天急的差点没站稳,问道 “落花风” “落花风?!”谢天的舌头差点打起结“你是说抓谢地那女人是落花风?” 崔珏点了点头,“我不会认错,就是她” “这小破村子可真热闹,金燕卫的二把手都来了,这么一说不是谢地手艺潮,这是遇到高手了”谢天点点头“皇帝老头儿又掺和什么呢,早听说他病入膏肓了,还没升天呢。怎么,准备跟他儿子抢东西?” “我已经飞鸽传书给陈静司了,虽然现在朝中大小事都是陈静司在管,但还不够稳,节骨眼上不能出事。金燕卫的目标很可能也是长生殿,她一定会用手段进去,我和她到时候会兵刃相见。谢地以往干的都是脏活儿,没在明面上出现过,落花风应该不认识他,但她一定认得我的招数” “胜算大吗?”谢天问她。崔珏摇摇头“我和她的话,七成胜算。但是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崔珏望了望屋里,接着小声说“我还有个主意,九成胜算” “什么主意?”谢天奇怪地问他,说着要接她手里的粥 却见崔珏向后抽了下手,端着粥进了屋子 “好你个崔一真”谢天饿的不行,恨恨地磨了下牙 祝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好像闻到了米粥的香味,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来吃饭吧”崔珏将碗向桌子上一放,淡淡地道 “你们吃过了?”祝好高兴地捧起碗 崔珏坐下就开始磨一把精致绝伦的匕首,眼也不抬地点了点头 “崔一真,你真清高,呵呵,你不饿,谢地不饿,我也不饿”谢天假装擦刀,眼睛余光盯着粥不动,小声嘟囔着 “祝姑娘,还记得祝小九吗”崔珏看她吃得差不多了,问她道 祝好的手顿了下“记得,小九怎么了?” “前天晚上我也给你讲了这个村子的事,据我现在所知的消息,祝小九是被主祭当作预备“神女”养大的,明个是她及笈的日子,也是赤母的诞辰,主祭和村长要她代你,作为神女,跟随他们一起进长生殿。”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上一个冒充神女的人尸体随着河漂出来了吗”祝好睁大眼睛,手里的粥也顾不得喝了 “是,你是真正的神女,你能帮她”崔珏冲她浅浅地笑笑“你愿意吗?” 祝好认真又惊恐地点了点头“当然了” 和祝好讲完主意,崔珏又宽慰了她几句,才出去看那做面具匠人 “崔珏,你怎么保证她一定是咱们这边的” 崔珏挑着面皮胚子,左手掏出个小瓶子 “黄梁枕?那碗粥里…”谢天一脸嫌弃地望了她一眼“崔珏,还是你阴,我还以为你转性了。怨不得殿下说你是他知己,俩人都是八百个心眼,全是窟窿,那太医趴心口只听见风呼呼地过去了” “我又没要害她,进去长生殿。她若是倒戈,我才会用离魂香。” “服了黄梁枕的人再遇上离魂香那是必死无疑,你只是暂时不想害她而已”谢天无语地嘟囔道“可爱可怜的祝姑娘啊,估计还以为咱们是什么正派人士。不过这也好,既分了落花风的神,又让你在那长生殿里有个帮手” “行了,少贫嘴,到时辰了,你去吧”崔珏打断他“小心落花风” 崔珏在心里忖量着落花风的身手,这人身手极其利落,有一绝艺,能在瞬间之内走位出招,像落花时候起的一阵风,无形无踪,故名号曰“落花风”。只是她一出手,落到地上的不是花,而是人的脑袋 谢天抽起嘴角笑了“知道,保证给那村长火腿粽子一样给你绑过来” 谢天走后,崔珏进屋去找祝好,给她装扮了一番,掏出来几样东西,祝好定睛一看,是个夸张的黄金镯子,上头的金凤刻的有些粗糙,不像是巧匠所做。还有一张大红的聘书,底下落着罗山风这几个大字 “这就是那边山上那土匪的名字”崔珏撩起她的衣袖,正欲为她戴上那黄金镯子,忽的见这玉一般的手臂上还戴着一样东西,一只内刻着三十六天罡星图的玉镯,这玉看不出材质,雕工极为精妙,细致到一定程度,倒像是浑然天成的一样 “我不记得这是什么了”祝好见她盯着这副镯子看,不好意思地笑笑 “先取下来吧,我替你收着”崔珏说着拽住她的胳膊将那玉镯撸了下来 祝好觉得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收着点力气,疼的眼泪差点涌出来,再一看手臂上一圈红印子 金镯子又被她用同样的力气戴到了手上,“好了”崔珏满意地抬头 “一真,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祝好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我只能送你到村子口”崔珏点点头“记住我的话了吗” 祝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和这个人只是刚刚见到,可心里对她却有依赖,只觉得只有和她在一起时,自己才是安全的 “你以前认识我吗”她凑到崔珏脸前问道 崔珏看着面前的人,怔了怔,才开口道“不认识” “好吧”祝好挑下眉,撅起嘴唇,转身撩起裙子出了门 崔珏却还站在原地,手心被指甲使劲抠着,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为什么刚刚心脏跳的有点快,她给我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