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小破染坊继承人》 第1章 第 1 章 “听说了么?老沈家染坊出事了!” 巷口茶摊旁,一位身穿粗布短打的挑夫放下担子,嗓门大得能掀翻茶棚顶,引得周围喝茶的、买菜的都围了过来。 旁边一位抱着幼童的妇人赶紧追问:“出什么事了?小沈姑娘不是刚刚接下了张员外的活计吗?” “诶哟,可别说了,她可闯了大祸了!”挑夫压低声音,但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张员外那可是要进贡的贡品绸缎,金贵着呢!” “结果被沈家那丫头染得红一块紫一块,跟快破补丁似的!把张员外气得大发雷霆,放话出来,要么沈家丫头拿出百两白银赔罪,要么,就拆了她那破染坊,把人捆去府里当杂役抵债!”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议论起来。 “百两银子?沈家那光景,哪能拿得出来啊!” “可怜见的,她娘半月前刚走,这丫头怕是要撑不住了……” 而此刻,众人议论的对象,正对着破败的染坊感到怀疑人生。 这是哪里? 沈青禾扶着布满裂纹的陶制染缸缓缓起身,视线在四周环顾一圈,白墙青瓦,墙角的缝隙,杂草随着风摆动。 完全陌生的环境,就连她都穿着类似古装的粗布衣裳。 水缸中倒映出她现在的模样,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两条细细的柳叶眉拧在一起,脸颊无肉,下颌稍尖。 一副营养不良的病弱样。 沈青禾不敢置信地摸上了这种陌生的脸,唇瓣微张,杏眼圆睁。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清清楚楚,几个小时前,她还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处理一批新到的薯莨,因太过专注,没有听到到身后的货架因为年久失修即将倒塌而发出的吱呀声响。 再睁眼,一股染缸特有的草木腥气钻进了她的鼻腔让她瞬间清醒。 一段陌生的记忆强行钻进脑——原主也叫沈青禾,是这家染坊的继承人,母亲是云锦镇颇有名气的染匠,半月前病逝。为凑丧葬费,原主硬是接下了张员外的活计,却因手艺不精又着急赶工,把价值百两的绸缎彻底染废。 作为现代薯莨染传承人,沈青禾怎么也没想到,一场意外竟让她穿越到了古代,还遇上这么一个天崩开局。 就在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栽倒时,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道不属于她的声音。 【叮——检测到宿主出现,系统已激活。】 系统?什么东西? 【主线任务:赚够白银万两,完成原主执念。任务奖励:回到现代。目前财富:-5两】 沈青禾会想起刚刚她在原主的记忆中看到的那些片段。 原主的母亲独自一人将原主拉扯长大,辛苦一生,却因为付不起药钱而病逝,最后就连丧葬费都难以凑齐。原主发下毒誓,定要赚很多很多钱,绝不再因贫穷而任人宰割,受人欺凌。 这也那怪原主对赚钱执念如此深了。 可眼下这处境,要她去何处赚来万两?沈青禾一个头两个大,还背上了债务,更觉艰难了。 不过好在原主家中也是开染坊的,她穿越过来也算专业对口,正好能继承这个染坊,利用她原本的手艺赚钱。 【新手任务:完成贡品绸缎修复,得到工钱十两。任务奖励:古法薯莨萃取工具*1,防潮防虫药方*1】 她的目光朝那匹摆放在石桌上的绸缎看去,料子是好料子,只不过被染的乱糟糟。 若是放在现代,对她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眼下没有工具,没有原料,要修复绸缎谈何容易。 系统好似听到了她的心声。 【现下为您发放新手礼包:简易染色量杯*1、小型竹制滤网*1、天然固色剂配方*1】 一份包袱突然出现在她跟前。 沈青禾打开来,又惊又喜,紧绷的心弦终于稍微松了些。有了这些工具这下修复绸缎就有了基础保障,只需要寻得优质薯莨即可。 没等她细想,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破旧的木门被狠狠踹开,七八个穿着短打的家丁簇拥着一个穿青绸长衫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冷笑着,手里的马鞭用力抽在石磨上,“沈青禾!你还敢躲?我家老爷的贡品绸缎,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赔?” 沈青禾脑袋宕机了几个瞬息,男人已冲到她跟前,她方将记忆里的人物与眼前人对上号。 瞧这来势汹汹的架势,看来这就是周福,周管家了。 沈青禾咽了咽口水,试图解释,“周管家,请您再宽限我一些时日……” 没等她说完,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立刻上前,粗糙的手直接往沈青禾衣领抓去,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别跟这小丫头废话!老爷说了,半个时辰内拿不出银子,直接捆去府里舂米!再把这破染坊给拆咯!” 沈青禾猛地向后躲,后背贴在墙上,凉意透过衣裳传来,反而让她更清醒。 她知道硬碰硬肯定行不通,这些家丁刚刚练过拳脚,她一个女子根本不是对手。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拔高声音大喊:“住手!你们要是现在把我抓了,那贡品绸缎才是真的没救了!到时候张员外拿不出贡品,上头迁怒下来,你们这些当差的也难辞其咎!” 这话让正欲上前的家丁停下了脚步。 周福眯了眯眼,上前一步,用马鞭挑起沈青禾的下巴,语气阴恻恻的,“你个小丫头片子,难不成还想用宫里压我?那绸缎都染成那样了,就是天王老子老了都不管用!我看你就是想拖延时间,等会好跑了吧?” “我若是要跑,在你们来之前大可以收拾包袱跑了,何必等你们上门拿人呢?” 沈青禾用力挥开马鞭,眼神坦荡,伸手指向那匹被染毁的绸缎,“您看,这是这匹绸缎是上等桑蚕丝,只是在染色时没有掌握好薯莨汁的熬煮火候,火太急,汁才没熬透,导致色素浮在表面,没能渗入纤维,所以才会染坏。” “但我有办法退去浮色,重新浸染,稳固色泽。若是你们现在就砸了染坊,捆了我,这绸缎才是真的毁了!张员外不仅无法呈上贡品,反而还要落得个‘办事不利’的名声!到时候员外会怎么责罚你们?” 沈青禾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一连串的话砸得周福几人动作停止了下来。 沉思片刻,周福手指摸上那匹绸缎。确实如沈青禾所言,面料依旧顺滑,只是表面有一层杂色。 他心里也犯嘀咕,若沈青禾说的都是真的,那他捆走沈青禾,绸缎彻底毁了,员外追究下来,自己这管家的位置怕是也保不住了。 不过…… 他眼神微暗,面色一变,冷冷哼了一声,“我凭什么信你?若是你偷偷跑了,我找谁去?” “我不会跑的,周福只需给我五日时间,五日之后,我必定将染好的绸缎双手奉上。”沈青禾保证道,她转身进屋拿出一张盖着官府红印的地契,“这是染坊的地契,现在交给你,若是我修不好绸缎,染坊给张员外,我也任凭你们处置。若是我修好了,您得把地契和工钱一起给我。” 周福接过地契仔细辨认,反复看了几遍,又抬头打量沈青禾。身后的家丁凑过来低声劝,“周管家,要不就信她一次?真把事闹大了咱们也没好果子吃。” 沉默片刻,周福最终咬牙同意,但还是提出条件,“三日,若是三日后你没有染成,我不光拆了你的染坊,还要把你发卖去窑子里!” 说罢,他狠狠瞪了沈青禾一眼,带着家丁骂骂咧咧地走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沈青禾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扶着染缸稍稍松懈下来,紧绷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但她没有太多喘息的时间。 三日时间,要修复绸缎,她必须先寻得优质薯莨。 沈青禾想起记忆里原主的母亲经常去云雾山上采摘薯莨,那儿的环境适合薯莨生长。 她翻找出竹篓和小锄头,朝城外方向走去。 云雾山位于城外,常年被雾气笼罩,因此得名。山路蜿蜒,前一天恰好下过一场雨,路变得更加湿滑难行。越往深处走雾气越浓,能见度越低。 沈青禾紧了紧背上的竹篓,全神贯注地在地上寻找着薯莨。 薯莨喜欢生长在湿润且有一定光照的崖壁附近,沈青禾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隐约看到了云雾山北坡的崖壁轮廓。她沿着崖壁下方的缓坡慢慢靠近,快到崖壁时,坡度变陡,泥土也愈发湿润。 沈青禾手脚并用,一点点往上挪。 就在这时,她瞧见崖壁上头几株薯莨叶片宽大,根茎饱满,正是她要寻找的优质薯莨。她加速往上爬,终于采摘到了心心念念的优质薯莨,小心翼翼地放进身后的竹篓。 但怎么下去呢。 崖壁虽陡峭但想往上攀爬也有使力的地方,但是想下去…… 沈青禾迅速冷静下来,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极其尴尬,上方是陡峭的崖壁,攀爬难度极大,下面又距离地面有一定高度,若是就这样跳下去,恐怕得摔个粉碎性骨折。 是往上爬还是跳下去? 沈青禾都不愿选择,她把目光放在旁边的一根藤蔓上。 那藤蔓有她手腕粗,她伸手拽了拽,挺结实。如果能顺着藤蔓下去,应该可以将伤害最小化。 可惜天不遂人愿,沈青禾低估了自己的重量,高估了这根藤蔓的承重力。在她距离地面还有大约三米的时候,这根承受了生命难以承受之重的藤蔓,“啪”地一下,断了。 失重感猛地袭来,沈青禾绝望的闭上眼睛。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反倒是落入了一个带着清冽冷香的怀抱。 沈青禾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竹青色的衣襟,绣线极细,浅金色的云纹流转微光。她正被人牢牢抱在怀中,脸颊贴着对方的胸膛,近的可以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声。 “小心。” 男子声音温和,如玉石相击,清润悦耳。说着,他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 撑着发软的膝盖,沈青禾终于站稳,她按着狂跳的胸口,声音发颤,“多谢公子相救……若不是公子,今日我怕是要摔个粉身碎骨了。” 她悻悻抬起眼,却在下一刻怔住。 好一位玉面郎君! 面前的男人身姿颀长,肤色冷白似玉,鼻梁高挺,唇线平直,正垂下眼睫打量着她,眼里没有什么情绪。 被他瞧着,沈青禾一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呆呆地和他对望。 忽然,她似想起了什么来,一拍脑门,眼里浮现懊恼的情绪。 对了,她的薯莨! 沈青禾也顾不上失礼,连忙脱下背上的竹篓,清点起了薯莨的数量,数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一个不少后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才挖到的薯莨,要是摔烂,她岂不白忙活了。 男子的目光落在她竹篓里圆滚饱满的薯莨上,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姑娘孤身入山,爬上陡峭崖壁,就是为了寻这些野薯?” 第2章 第 2 章 “它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野薯。”沈青禾牢牢护住竹篓,一副宝贝得紧的模样,“这是我救命的稻草,我能不能活下来就全靠他们了。” 以前这是她吃饭的宝贝,可现在,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沈青禾重新把竹篓重新背回背上,重新抬眼看他,“还未谢过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来日必当报答。 ” “不必。” 男子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转身欲走,“山路险峻,姑娘既已得偿所愿,还是速速下山为好。” 见他这般冷淡,沈青禾也不再纠缠,只是朝着他的背影扬声道:“我叫沈青禾!公子若需染衣,可到云锦染坊找我!” 那青色的身影微微一顿,终究没有回头,衣诀被风轻轻扬起,很快消失在雾色深处。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沈青禾便爬起来清洗薯莨。她端来盆水,将裹着泥的薯莨放进去浸泡一刻钟。洗干净的薯莨被她摊在竹筛上,沈青禾又取来一把锋利的竹刀,左手按住薯莨,右手顺着纹理下刀,动作利落熟练,像是已经做过千百次一样。 接着,她又弯着腰,仔细地将所有嵌在薯莨片里的小石子一颗一颗挑出来。这样才能确保熬煮时石子不会刮伤陶罐,也可以避免渣子混进染液。 处理好所有薯莨,她把竹筛搬到院中的竹架上。 为了使每一片薯莨得到充足的光照,沈青禾还特意调整了竹筛的角度,这样中间的薯莨就不会闷着潮气。 “呼,终于晒好了。”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目光扫到院角的柴堆,正盘算着等会先搬点柴,熬煮薯莨汁。院门外突然传来几声脚步声,紧接着是“哗啦”一声,像是有人碰倒了墙角倚着的扫帚。 沈青禾心头一紧,瞬间警戒起来,右手悄悄摸向身后的木杵。有了昨日的教训,她不免担心是不是那伙人又反悔了。 她抬眼望去,晨光里站着的男子身影有些眼熟。 定睛一看,正是昨日在云雾山救她的人。 “抱歉,碰到了扫帚。” 男子显然也认出了她,他扶正扫帚,视线从她手上握着的木杵上一晃而过。 “呼。”沈青禾松了一口气,将木杵放回原地,将手上粘着的薯莨黏液在衣裳上蹭干净,迎了上去,“原来是您,昨日多谢公子相救!” 男人微微颔首算作回应,目光掠过院中晾晒的薯莨片,“这些是?” “是昨天我挖的薯莨,染布用的。”沈青禾解释道,“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公子?” 他沉默片刻,才淡淡道:“陆衡。” “陆公子。”沈青禾点头,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您是来染布的么,快请进!” “您要染什么样式?我不收您钱。” 她眼睛亮了亮。 陆衡没有往前,他伫立在原地,缓缓摇头。 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沈青禾更加热情了,她往外迈了一步,有些迫切,“您救了我一命,我理应报答您,您就别推拒了!” “姑娘误会了。” 陆衡皱着眉,薄唇轻抿,“在下只是巡查路过而已,昨日之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好吧,沈青禾又耷拉下去,面上流露出一丝挫败感,不过片刻后她又振作起来,“那陆公子进来喝盏茶再走吧。” 盛情难却,陆衡轻轻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那麻烦姑娘了。” “公子稍坐片刻。”沈青禾快步走进屋内斟茶,不一会儿端着茶水出来了。 陆衡没有坐在石凳上,而是站在她方才晾晒好的薯莨片前,听到她出来的动静,转头淡淡道:“江南晨露重,你若要晾晒,得把竹筛往檐下挪些,免得被露水浸着,晒不干。” 听到自己的命根子出事,沈青禾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水,快步走上去。 一看,晨露已经打湿了边缘的薯莨片。她赶紧伸手想挪动架子,可是架子上摆了几个竹筛,凭她现在这幅瘦弱样,无法一口气挪动。 就在此时,一双手从她斜后方伸出,抬起竹架挪到了檐下。 沈青禾回头,只看到了他轮廓分明的下颌。 “真是谢谢你啊,陆公子,如果不是你,我这些薯莨怕是又要受潮了。” 沈青禾抿了抿唇。 她对陆衡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些,她用手拂去石凳上不存在的灰尘,做了个手势。 “公子请坐下用茶。” 陆衡没有坐下,他捏起茶盏一饮而尽,“在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临走前他在染坊的门栓多看了几眼,思忖片刻后又道:“近来世道不太平,姑娘晚上记得锁好门,若有事可到衙门附近的驿馆寻我。” 衙门附近的驿馆。 莫非这位陆公子是官府中人? 这就难怪了,他会到此处来巡查,原来是职务所在。沈青禾恍然大悟,挥手送别陆衡。 过了半日,薯莨片晒得正好,沈青禾将其放入陶罐,加入软水,置于炭火上小火慢熬。她皱着眉,不时用勺子轻轻搅拌。她的目光紧盯着汁液的颜色变化,眼见从浅褐到深褐,再到泛起莹润的红光。 当她举起勺子,汁液顺着其往下滑,却没有一丝挂在勺子上,沈青禾终于露出笑容。 可以染色了。她心念道。 将贡品绸缎缓缓放入染缸,沈青禾轻轻按压绸缎,确保其每一寸都能够吸足汁液。而后她把手掌探入染缸其中细细感受温度,梯度浸染法对温度的要求很高,汁液必须始终保持在一定温度,不能过高也不能过低。 这里没有可以控温的工具,沈青禾只能不断用手掌感受,来确保温度的适宜。 静置半个时辰后,沈青禾取出绸缎,用细竹条撑开,悬挂在阴凉处晾干。 这样反复了三次,绸缎上那处斑驳的颜色终于被莹润的赭红色完全覆盖,与原有的云纹图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连丝线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宛如天成。沈青禾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到实处。 第三日,也是周福给出期限的最后一日。 沈青禾用系统给的固色剂配方调配好固色剂,给绸缎做了最后一道固色工序。 傍晚时分,周福来取绸缎。 沈青禾小心将绸缎展开,周福凑近查看,眉头渐渐舒展,语气意外,“不错,倒还真能染好。” 沈青禾松了口气,连忙追问道:“周管家,那染坊的地契和工钱……” 可话音刚落,周福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指挥下人收好绸缎,发出一声冷笑,“你还敢要地契和工钱?” 沈青禾楞住,难以置信的反问,“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了?这都过了酉时了!”周福的声音陡然拔高,“贡品需午时送到府里准备装箱,你迟了三个时辰,耽误了员外送贡品的时辰!按约定,你不仅别想拿到地契,还得赔五十两银子!” 什么午时?沈青禾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压根没有听他提过。 她压抑着翻滚的怒气,胸口因愤怒而微微起伏,“您压根没提过什么午时前交付,只说三日内交差即可,怎么临了却突然改口呢?” “我说说过就是说过!” 周福面露狠色,眼中透着贪婪的光,他挥手召来两个家丁。那两个家丁立即上前一步,虎视眈眈的盯着沈青禾,“你若是识相,就自己交出染布的配方,再凑五十两银子,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好一个周福,打得一手好算盘,不管她能否交差,他都会故意刁难,就是想将她的染坊据为己有!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沈青禾紧咬牙关,举起搅拌染缸的木棍挡在身前,厉声喝道:“我看谁敢!光天化日之下,周福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周福被她的气势唬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地呵斥那两个家丁,“还楞着干嘛?上啊!” “别过来!”沈青禾用力挥了一下木棍,却被家丁直接夺过,扔在一旁。 她被逼得步步后退,一直推到染缸边,再无退路。 抵着冰凉的染缸,沈青禾心中一片凄凉。 难道她就只能认命了吗? 就在此时,染坊门外突来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真是好大的胆子。” 是陆衡的声音! 沈青禾抬头,只见陆衡站在门外,身姿挺拔如竹,夕阳的余晖倾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他身后还跟着两位官差打扮的人。 周福回头看到男子以及他身后两名官差,顿感不妙,脸色骤变,却还是梗着脖子强撑着问道:“你是谁?敢管我们张员外的事?” 陆衡眼皮一掀,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扫过周福,“张员外交由官府的贡品文书在此,写明半月之期。你今日之举,是欺压良民,还是藐视王法?” 一名官差大步上前,那处文书摁到周福脸前。 周福脸色发白,却还想狡辩,“你胡说!这是我们张员外的私事,与官府无关!我告诉你,我们张员外跟衙门的老爷是故交!你敢抓我就等着吃牢饭吧!” “是吗?”陆衡闻言轻轻一笑。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到周福面前。 “在下户部侍郎陆衡,我倒想看看是哪位老爷,敢让本官吃牢饭。” 周福听到“户部侍郎”四个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哪里还敢嚣张。他连忙求饶陪笑,“大人饶命!是小的有眼无珠,大人莫怪!”说着,他扬起手,“啪啪”地往自己脸上扇巴掌,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道,不一会脸颊就变得通红。 “都是小人糊涂,小的记错了!地契,对,地契!这就还给沈姑娘!” 他从怀里掏出地契双手递到沈青禾面前。 接过地契,她指尖还在发抖,“还有工钱,你可别想抵赖!”看着面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周福,沈青禾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工钱在这……”周福将一整个钱袋递给她。 钱袋的沉甸甸的,沈青禾打开,从中取出自己应该拿到的银两,把钱袋又还给了他。 “不该我拿的,我一分都不会多拿。”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周福,语气讥讽。 周福顶着一张被自己扇得通红的脸,努力挤出一个谄媚的笑,“陆大人,这下可以了吧……” “别急,去官府坐坐,正好见见你家员外的熟人。” 陆衡微微颔首,两名官差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周福,将他给押走了。剩下的家丁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偷偷摸摸跑了个无影无踪。 染坊终于安静下来。 沈青禾攥着地契和银子,眼眶发热,“陆大人,今日若不是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是恰逢其会。”陆衡抬手制止了她弯腰的动作,“这等刁奴,原本也不该纵容。” 第3章 第 3 章 【新手任务修复贡品绸缎完成,下面将为您发放奖励:古法薯莨萃取工具*1,防潮防虫药方*1】 【目前财富:5两。】 系统机械的提示音响起,沈青禾的手边多出了一个小布包。 没等她仔细研究系统发放的奖励,新任务已弹出:【半月内订单收入达到一百两,奖励:加速染缸*1。】 一百两,对只剩她一人的云锦染坊来说是天文数字。 虽然她此前修复好了贡缎,陆陆续续有一些散客来订染布匹,但镇上布庄多与天成染坊绑定,她能接到的零散订单撑死十几两,还得她自己裁布、染色、送货。 沈青禾的目光落在街尾“锦绣阁”的鎏金招牌上。 那是镇上最大的成衣店,老板柳万山眼光毒辣,只卖能撑起场面、制作精良的衣裳,不少乡绅官眷都在他家订做服饰。 若能拿下他家订单,不仅能完成任务,还能借锦绣阁的名气,让更多人知道薯莨染的好。 连续三天,她守在锦绣阁外,看着伙计搬布、送衣裳,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方向。 锦绣阁的夏装多是浅粉、米白等素色,唯独缺宴席上吸睛的亮色。不是柳万山不想做,而是天成的亮色染布总褪色。去年有位乡绅夫人穿锦绣阁的石榴红罗裙赴宴,茶水洒在裙摆上,竟晕出一片粉白,模样十分狼狈。 锦绣阁赔了不少银子,还丢了好几位老顾客。 摸清门道,沈青禾心里有些欣喜。 达官贵人喜好艳丽的颜色,古代的固色工艺还不够发达,时常出现染布褪色的情况。但这对沈青禾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她有系统给的固色剂配方,虽然只是初级,但她可以利用她从现代学到的技艺将其改良。 沈青禾揣着两块布走进锦绣阁时,柳万山正好在店中对账。 简单说明来意后,柳万山也来了兴趣,叫伙计取来两盆清水。沈青禾将两块布放进温水铜盆,一块用络纬花图谱染制,加了薯莨汁,另一块是天成染坊的样品。 她轻轻搅动,一盆水已经慢慢染上粉色:“您看,天成染坊的布片刻就渗粉水,我的布片却丝毫没有褪色现象。” 说着,她取出皂角在两块布上反复揉搓,天成的布色明显变浅,她的布却艳若新鲜石榴,布面还泛着薯莨染特有的温润光泽,那是薯莨中的单宁与布料纤维深度结合的效果,普通染色工艺根本做不到,就算洗十次也不会褪色。 柳万山眼中闪过讶异,伸手摸布:“手感倒是细腻,就怕做成衣裳发硬,穿在身上不舒服。” “这个柳老板可以放心。” 沈青禾从布包取出件窄袖短衫,颜色正是柳万山求之不得的石榴红,领口还绣着银线缠枝纹,针脚细密。 她将短衫递过去:“您试试拉扯一下,再摸内侧。” 柳万山依言拉扯,布料弹性十足,内侧触感更是柔软贴肤,比他店里最好的丝绸还要舒服。 “这你是怎么做到的?”柳万山追问,他面露欣喜之色。 沈青禾克制住嘴角的笑意,继续解释道:“这是加了薯莨汁的缘故。薯莨染能让布料既有垂坠感,又不失柔软,穿在身上透气不闷,正适合夏天。” 柳万山拿着短衫翻来覆去地看,发出满意的赞叹声,半晌才开口:“七日内,给我染三十匹这样的布,每匹五两。” 三十匹,每匹五两,算下来总共一百五十两!还比系统要求的一百两多出五十两。 这可真是太好了,沈青禾差一些就要热泪盈眶了。 “但我有条件,”柳万山摸着下巴:“若褪色、发硬或误工期,你不仅要退定金,还要赔五十两误工费。我这可是要赶着给府城通判家的小姐做及笄礼衣裳,误不得。” 沈青禾爽快应下,拿着二十两定金回染坊。 她第一时间去镇上的“和记药材铺”订石榴皮——染络纬红花布需新鲜石榴皮鞣色,暮春时节果皮刚成熟,量少金贵,她特意预付了十两定金,让掌柜的留足三十匹布的用量,约定次日一早来取。 可第二天清晨,沈青禾背着竹筐去取货时,和记药材铺的掌柜却支支吾吾,只说石榴皮全都没有了,让她去别家买。 再三追问下他才道出实情:“沈姑娘,对不住,昨晚周福管家带着人来,说张员外要做石榴皮药膳,把店里的、还有城郊药圃里的石榴皮全包了,还加了三倍定金,我实在没法子…...” “他还说,要是我敢私留一点给你,就断了张府在我这的药材采买生意。” “你也知道,张府的药材订单占了我店里的三成,我真得罪不起。”掌柜压低声音,一副愁容。 沈青禾攥紧拳头,用力闭了闭眼。 周福这是算准了她要靠石榴皮染布,故意用张府的订单逼药材铺断她的货。 不用问,周福既然能收买一家药铺,就能收买其他药铺,让他们都不敢卖石榴皮给她。 拿回先前给出的十两定金,沈青禾背着空竹筐回到染坊,正望着空空的染缸发愁。 突然,她想起现代古籍里的记载,野蔷薇果的果皮含鞣质,与石榴皮成分相似,若按薯莨染的“以鞣制鞣”技法,用野蔷薇果搭配少量薯莨汁,不仅能替代石榴皮,还能让红色更加沉稳实在。 思及此,沈青禾立刻背上竹筐,趁着天色尚早,急忙往城外的西山坡赶。 那里长满了野蔷薇,这个时节正好结果。 西山坡的野蔷薇果果然多,沈青禾顾不上被刺扎得冒血珠的手指,埋头采摘,直到夕阳西下,月亮升起,才采够了大半筐。可就在她准备下山时,却发现山坡下的小路被几块巨石挡住了。 沈青禾绕着山路找了一圈,发现只有一条陡峭的近路,可路面湿滑,还长满了青苔,背着竹筐根本没法走。 她正急得团团转,只见周福提着灯笼,带着两个打手从暗处走出来,脸上满是计谋得逞的得意。 “沈姑娘,这山路不好走啊?”周福阴阳怪气的开口。 沈青禾咬着牙,愤愤地看着他。 接收到她愤怒的目光,周福感到更加快慰了:“那几块石头是我让人搬的,这近路的青苔,也是我让人泼了水的。你说你一个姑娘家,要是摔下山去,可怎么办?” “周福,你到底想怎么样?”沈青禾攥紧竹筐把手,警惕地看着他。 “也不想怎么样,”周福走近两步,灯笼的光将他的脸庞照的发亮,在夜色中显得尤其狰狞:“只要你现在答应,取消和锦绣阁的订单,再当着全镇人的面承认自己的薯莨染是骗人的,我就让人把石头挪开,再送你回染坊。” “不然,你就抱着这筐蔷薇果,在山上冻一夜吧。这山里夜里有狼,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听到周福这么说,沈青禾心里一沉。 这周福果真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不仅断了她的货,还堵了她的路,甚至想用狼来威胁她。 他以为这样就能够让她认输?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是绝对不会服输的,这订单是染坊的希望,薯莨染是她的宝贝。沈青禾咬了咬牙,弯腰将竹筐背得更紧,声音坚定:“就算我在山上待一夜,也不会让你如愿。” “好,有骨气。”周福眼神瞬间阴冷下来,他猝了一口转身要走,却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山下传来。 一辆马车于不远处停下,车帘掀起,露出陆衡清冷的侧脸。月光下,他眉目如画,神色淡漠:“何事喧哗?” 周福一见是他,顿时慌了神:“陆……陆大人……” 陆衡没有下车,凛冽的眼神只轻轻扫过周福,就将他看的心虚了起来:“本官记得,私设路障是触发律法的。” 他的目光掠过沈青禾满是血痕的手指,又落到周福身上,语气依旧冷淡:“张员外可知你在此处?” 周福支支吾吾不敢应答,刚刚在沈青禾面前威风凛凛的样子瞬间不见。 陆衡这才翻身下车,步步逼近周福。 周福一边往后退,一边还想狡辩,沈青禾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她抱着竹筐朝陆衡大喊:“陆大人,周福他故意堵住了我回去的路,想威胁我退订单,还想关了我的染坊,还请陆大人明察!” “陆大人,您可不能听这小丫头的片面之词啊!”周福一下急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是张老爷他让小人来西山坡采蔷薇果,小人也是听老爷的吩咐啊!” 陆衡冷笑一声,反问道:“是吗?” “千真万确!”周福连忙点头。 “那和记药材铺的石榴皮呢?别告诉本官,是张员外让你大批收购后转手又送给了天成染坊。”陆衡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你以张府名义买下后,全堆在天成染坊的后院,你这是借府中权势,垄断原料、打压同行,若是传出去,不仅张府的名声受损,连带着官府对乡绅的信任,也会受影响。” 见计谋全都被拆穿,周福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陆大人,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陆衡语气冷淡:“我看你确实是够糊涂的。” “将石头挪开,把本属于云锦染坊的石榴皮送回去,再给沈姑娘赔罪。” “事不过三,若是下次再让本官看见你欺压百姓,本官便将你这些所作所为,一并写进奏折,递交给吏部。” 周福哪敢不从,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小人遵命!”他指挥着手下搬石头,自己则灰溜溜地跑了。 路终于通了。 陆衡这才看向沈青禾,目光在她手上的伤痕处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上车吧。” “多谢陆大人……”沈青禾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瓣。 “顺路而已。”他打断她的话,转身先上了马车。 待沈青禾坐稳,他才启唇:“伤药在右侧暗格中。” 说罢便闭目养神,不再多言。月辉偶尔透过车帘缝隙落在他俊秀的侧脸上,将他衬得如谪仙一般。 车轮缓缓转动,沈青禾卸下防备,背靠着车厢,忍不住悄悄侧头打量起身旁的男子。他依旧保持着一副清冷疏离的模样,可此刻却给她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却忍不住弯了弯唇。 她忽然觉得,这位冷面郎君,或许并不像他表面出来那样不近人情。 第4章 第 4 章 明月高悬,一阵风抚过她额前碎发,带来些许凉意。 沈青禾站在巷子口背着竹篓,再次朝前方鞠躬道谢,尽管马车里的人未曾撩起帘子看她。 但清润的声音还是透过马车传出:“这是在下分内之事,沈姑娘不必言谢。” 说完,车夫继续架起马车往前赶,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沈青禾目送他们离去,消失在长街拐角处,才转身进巷。 回到院子锁好门,放下竹篓,沈青禾锤了捶发酸的腰,头脑发胀,明日她还要去镇上的力市,也就是短工市集,去招工。 柳万山要求她在七日内染出三十匹布,当时她眼里只看到了钱,头脑一热就应下来了,回过头来细想,如同一瓢冷水当头浇下来将她浇了个透心凉,她现在是在古代,可没有那么先进的机器可以缩短她的工作时间。 于是她当即便决定要去雇几位短工来帮她染布。 本来今日去药铺拿回石榴皮就该去了,可没想到会闹出这事,让她一时忘记了还要招工,这件事就给耽搁了下来。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沈青禾随便找了点吃食应付了一下,简单洗漱过后便吹熄蜡烛躺上床。 床板很硬,只铺了一层草席。沈青禾一开始无法接受,但穿到这里的每一日都在挑战她的极限,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睁眼就是干,累到两眼一抹黑,竟也睡得十分安稳。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青禾便已来到了镇东头的力市。这里早已聚集了不少等着做工的人,她仔细挑选了两个看起来手脚利落的妇人,说定工期,给了定金,约定巳时到染坊见面。 选完短工,沈青禾没有着急走,又逛了两圈。她是第一次来这,感觉到十分新奇,左瞧瞧右看看,突然几句骂声传入她耳朵。 “你凭什么说我?力气大怎么了,力气大就不是姑娘了?干活凭的是手脚又不是脸蛋子!” 那道骂人的女声中气十足,沈青禾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脚步一顿,循声看向那处。只见人群外围,一位身形高挑的姑娘正叉着腰,沁着薄汗,粗布短打裹着结实的肩背。她眉眼算不上柔美,却透出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此刻正怒瞪着她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穿绸衫,手持折扇,嗤笑一声往后退了半步,嫌弃道:“姑娘家就该好好待在家中做些女红,你看你这模样,比汉子还壮实,谁敢雇你?万一手脚不利落碰坏了东西,我找谁赔去?” “我干过装卸粮食、修缮屋顶的活,也干活跑堂端茶送水,从来都没出过岔子!你自己眼瞎分不清好坏,倒怪起我来了?” 那姑娘嗓门更高了,身子往前顶。 她比那男子高出不少,又身形宽厚,站在他面前,像座小山似的笼罩下来,压迫感极强。那男子咽了咽口水,“啪”地一声收了折扇,从鼻孔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不知廉耻。” “你说谁不知廉耻呢?!” 那姑娘攥紧拳头。气氛剑拔弩张,谁也不肯相让。 关键时刻,沈青禾走上前:“这位姑娘——” 针锋相对的两人不约而同朝她看来。 沈青禾生的纤细瘦弱,气质亲善,此刻脸上又挂着笑,让人不禁想要停下来,仔细听她要说些什么。 “这位姑娘,你若是愿意,我想雇你来我染坊里帮工,只求你是个细致的人,肯听进去我说的话,工钱日结,你看如何?” 那姑娘眼睛一亮,怒容未散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真的?” 沈青禾点头:“千真万确。” 那男子站在一旁,又是一声嗤笑,极为不屑:“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你雇她,就不怕她这粗人笨手笨脚把你的布匹弄坏吗?” 沈青禾含笑转头,看向那还在撇嘴的男子:“力气不分男女,干活只凭本事。这位姑娘既已有稳妥的活计经验,为何不能雇?我看她倒是个细致妥帖之人。” 男子见沈青禾如此不识好歹,也冷下脸,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 那姑娘松了口气,对沈青禾拱了拱手,脸上露出一抹腼腆的笑,方才的火气散去,倒显出几分爽朗:“多谢姑娘信我!我叫春桃,现在就能跟你走!” 沈青禾带着春桃踏进院子,一进门就瞧见了放在院中的竹编箩筐,里面盛着满满的石榴皮。看来周福真是怕极了陆衡,果真乖乖把她订的石榴皮给送来了。 有了石榴皮,事情就好办多了。 原料被研磨成粉,按比例配置好倒入染缸,沈青禾安排了春桃专门守在染缸前盯着火候,只要微沸即可。另外二人则学着预处理即将要被染色的布匹。柳万山这批真丝面料娇贵,坯布去浆时要格外谨慎,沈青禾教两人如何漂洗素布,王婶和李婶都是勤快人,上手快,不一会就已掌握。 两日很快过去,她们染成的布匹已快过半数,进度远超沈青禾预期,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保准能在七日内染完三十匹布。 她仿佛已经听见了银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连晚上入睡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可第三日却出了岔子。 明明已到上工时间,却只有春桃一人来到染坊,王婶和李婶的身影迟迟未出现。沈青禾心里咯噔一下,转头问春桃:“怎么回事,她们二人今日怎么没来?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春桃表情有些气愤,朝院门外狠狠唾了一口:“她们二人是被周福那老狐狸给收买了!昨日傍晚我瞧见周福偷偷拉着她们在巷口说话,塞了好些碎银子。” 听到这,沈青禾心里已经有点数了,她知道周福找王婶与李婶是干什么,接着春桃义愤填膺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待那周福走了之后,我便去问她们,没想到她们居然让我不要在染坊帮工了,说是周福许了她们到张员外府里干活,只要负责采买些主人家用的东西,轻松得很,工钱又多,比在咱们这染坊累着强。” “我当时就觉着不对劲,果不其然,这俩人竟是这般没骨气的!” 说到气愤之处,春桃恨不得冲到她们二人面前给那俩人一人一脚,她性子直,讲义气,最看不惯这种被三言两语就收买的墙头草。 与春桃的愤怒不同,沈青禾则是感到荒谬和可笑,这周福还真是做坏事不嫌累啊,居然还使出翘墙角这招来了。 不过沈青禾是不会遂了他的愿的。 她擦了擦手,嘱咐春桃看好院子,自己换下染色时穿上的围裙便出门了,直奔镇东头的力市。 没了王婶和李婶,还有刘婶陈婶赵婶呢,她就不信,这周福还能收买所有人不成? 但她低估了周福此人的歹毒,力市的所有人一见到她便收起笑脸,目光闪躲,不管她怎么问他们都不肯帮她帮工,表情颇为难。 见如此情景,沈青禾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她拉住正要转身逃开的一位妇人,这人她认识,正是她同一条巷子的邻居,从小也算看着沈青禾长大的:“刘婶,往日里您不最是热心,怎么今日连您也不肯帮我?是不是周福跟您说了什么?” 刘婶面露难色,轻轻挣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小沈姑娘,真不是婶子不肯帮你,实在是周福那厮放了狠话,谁要是敢接你的活,他就砸了谁的饭碗。婶子一家老小都指着这点活计过活,实在是得罪不起张员外啊。”说罢,便匆匆转身离去,连头都不敢回。 沈青禾站在力市中央,看着周围人躲闪的目光,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这才明白,周福哪里是只收买了王婶和李婶,他是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将她唯一的希望也抹杀。 丝丝缕缕的无助像一个包裹严密的蜘蛛网,要将她整个人缠搅住,然后一点点吞吃殆尽。 不,不能就这样认输,这不就是周福想要看到的效果吗,她若是因为王婶和李婶的倒戈就一蹶不振不就恰好随了周福这小人的意了吗,她决不能放弃,撬墙角又如何,她照样能按时染完,按时交货。 沈青禾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却又很快平复下来,哪怕只有她和春桃两个人,她也能把剩下的布给染出来,她要让周福看看,她沈青禾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回到染坊时,春桃正焦急地守在院门口,见她回来,连忙迎了上去:“沈姑娘,怎么样?找到帮手了吗?” “没找到。”沈青禾摇了摇头,看见春桃明显失落下去的神色,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拍了拍春桃的肩:“不过没找到也没关系!咱们俩就够了。只是后几日都要辛苦些了。” 春桃也摇摇头,眼神坚定:“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沈姑娘既然选择了我做帮工,我就一定会全力以赴。” 看来她当初还真没看走眼,春桃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姑娘。 “春桃,你等会去把晒架再加固些,从今日起,咱们日夜赶工,定要按时交货。” “好!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我都听你的!”春桃挺直腰杆,似乎被她的乐观影响到了,也变得斗志昂扬。 这头院内斗志满满,完全没有注意到院门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离开。 第5章 第 5 章 明日就是锦绣阁订单的最后时限了,沈青禾不敢怠慢,紧赶慢赶终于在前一天晚上将最后几匹布浸入染缸进行复染。 连着熬了几个大夜,她眼下青黑越发明显,守在染缸前捧着脑袋数时间,倦意爬上她的眼皮,但沈青禾还是强行瞪大眼,想要让自己尽可能保持清醒。 “沈姑娘,要不还是让我来吧,你去歇息会儿,这儿我来看着。” 春桃看不下了,轻拍她肩膀。 沈青禾吸了口气,抬起头摇了摇,满脸疲惫也挡不住她眼里的光,“不,我得看着它们染好才能放心。”明日下午她就得将这些石榴红绸缎送去锦绣阁,所以她必须得在那之前就将这些绸缎晾干,况且这染色的火候和程度都还需要她自己数着时间盯着颜色,不能假手于他人。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沈青禾“咻”的一下站起身,激动道:“成了。” 一旁打盹的春桃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问:“什么成了?” “最后的石榴红,染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柔软的绸缎从染缸里捞出,苍白的脸似乎也因这绚丽饱满的石榴红映透出一丝血色。嘴角噙着笑,沈青禾将它们晾上竹架,大功告成。 “呼。”她看着微亮的晨曦里随着风一齐摆动的那抹石榴红,胸腔里涌上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激动。 春桃眯了半宿,此刻精神饱满:“我来看着吧姑娘,眼下也没什么事了,等晾好了我叫你。” 沈青禾点点头,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地后她后知后觉感受到身体超负荷运转带来的疲惫,这具身体本就虚弱,经过这么一遭更是心脏隐隐作痛。 “那就麻烦你了春桃。”沈青禾说罢便转身回屋内休息,她闭上准备好好睡一觉,却在睡梦中听到了春桃的一声怒喝。 “哪里来的贼人!” 春桃响亮的嗓门把沈青禾一下子吼醒了,她睁开眼愣了两秒,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事,急忙披上衣服。 “怎么回事?” 她推开门,只见春桃站在院门处,一手握一根木杵,一手叉腰,正朝外面破口大骂:“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欺负到你姑奶□□上来了,也不睁开眼睛瞧瞧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院内一片凌乱,地面被撒上黑色墨汁,用来储存染料的陶罐被踢翻,墙边一排工具也被撞倒,留下一串落荒而逃的脚印,不过足印在小巷中就渐渐消失不见了。 幸好晒在竹架上的绸缎依旧完好无损,沈青禾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回落下来。 “方才有一人穿着黑衣,贼兮兮地走进来,我本以为他是来染布的,结果他手持墨汁直冲咱们晾着的绸缎,想毁了咱们的布!”春桃转过身来,沈青禾这才看见她身前的衣裳被溅上了一大团墨汁,手上脸上也沾了些。 “你是说有贼人想往我们的绸缎上泼墨?” 沈青禾心中一惊,后背被吓出冷汗。今天是订单最后的期限,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们无法挽回,到那时不仅拿不到钱,还得赔偿柳万山一笔违约金,幸亏没让那人得手。 “正是。”春桃把木杵随意往地上一扔,她反应快,力气又大,当即冲到那贼人与绸缎之间,抓住那贼人往旁边一推,这才没有让他得手,那墨汁也没有溅上绸缎。 莫非又是周福派来的人? 他前两次没能阻止她接下锦绣阁的订单,这次又算准了时机想要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沈青禾眼神暗了暗:“春桃,你可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没有,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春桃颇为遗憾地摇头,她嘴唇蠕动两下,自责道:“都怪我,要是能抓住他就好了,眼下让他给跑了,真是气人,难道我们就要咽下这口恶气吗。” “那倒未必。”沈青禾的视线凝聚在地面的足迹上,那是墨汁与石榴红染料混合后形成的特殊的紫红色。 为防褪色,沈青禾特意在染料中添加了固色剂,若是粘上鞋底或是衣物,除非特意处理过,否则那颜色必然会停留在其上很长一段时间。 沈青禾双手抱臂,意味深长地看向院门外那串紫红色的足迹:“是谁要咽下这口气还不一定呢。” 春桃不解,这脸都没看清,连是谁都未能知晓,怎么能找出贼人出气呢。但沈青禾只是笑着让她先换下这身衣裳,什么也没说。 约定的时辰到了,沈青禾将柳万山订的绸缎送至锦绣阁,春桃也帮着搭了把手。 柳万山甚是满意,他对着送来的绸缎爱不释手,眼里尽是赞赏:“不错,色泽均匀鲜艳,正是我要的石榴红!” 柳万山开了这么久的店,头一次见到色泽如此光亮鲜艳的石榴红,并且保留了丝绸最完美的光泽感,摸起来也毫无发硬,实在是太过完美,有了这石榴红,锦绣阁的生意定能更上一层楼。 他嘴都要笑得合不拢了,对沈青禾的态度不自觉更加尊敬:“沈老板好手艺,今后咱们可要多多合作。” 听到柳万山这么说,沈青禾自然十分欣喜,连忙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旁边在选购衣裳的夫人小姐也看了过来,视线在那吸睛的石榴红上转了一圈随后落到正在与柳万山交谈的沈青禾身上:“这是你染出来的?” “正是。”沈青禾点头。 只见那些原本还在对着华美衣裳挑挑拣拣的夫人小姐都围了上来,眼睛放着光:“你是哪家染坊的?之前怎么都没见过你。” “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染出这等色泽的石榴红呢,姑娘好手艺。” “柳掌柜,怎么有新料子了也不跟我说声,怎么,是嫌我给的钱不够多么?” 柳万山笑了一声:“诸位贵客,稍安勿躁,这匹石榴红料子已经提前被通判府预订了,真不是柳某人不想卖给贵客们。” 一位夫人直接上前,对着发蒙的沈青禾道:“沈老板,可否也给我几匹这种石榴红?我母亲即将过寿,我想给她定做身喜庆点的衣裳。” 反应过来的沈青禾立即点头:“当然可以。” 没想到今日还能有这样的收获,沈青禾难抑嘴角笑容,钱,好多的钱,离回家又近了一步。 就在她忙着记下各家小姐订单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锦绣阁内响起: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老板啊。” 沈青禾几乎要对这个声音产生生理性厌恶了,她用力闭了闭眼:“周管家,有何贵干?” 周福今日打扮的人模狗样,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其中一个人在见到她的时候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沈青禾皱了皱眉,喊来站在一旁的春桃,那家丁见到春桃时眼神逃避的更厉害了,他瞳孔猛震几下,然后不自然地往周福身后躲了躲。 沈青禾心下有了几分了然,她当即对着春桃耳语了几句。 “我明白了。” 春桃点头,趁着人多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锦绣阁。 “沈老板染出来的缎子你们也敢穿?” 周福故意提高音调,让所有人都听见:“诸位有所不知,之前沈老板可是把我们张员外的贡缎给染毁喽,险些害的我们员外遭殃。” “就这样的人,诸位还敢放心穿她染出来的缎子吗?” 周福的话让在场其他想要定制沈青禾石榴红绸缎的客人望而却步,她们的眼里多了几分犹豫,就连柳万山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周福,你少血口喷人了。” 沈青禾冷笑道:“张员外的贡缎我早已修复好,在陆大人的见证下交付与你,倒是你未能强占我的染坊心生不满,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为难,你难道忘了陆大人的话了?” 提到陆衡,周福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面目更加扭曲:“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我一介女流,父母双亡,孤身经营染坊,我怎么敢威胁周管家?”沈青禾故作可怜状,她本就生得弱柳扶风,此刻更是楚楚可怜,加之周福平日里在镇上就无恶不作,对比之下,在场所有人都颇有微词,纷纷指责周福。 周福气的牙痒痒,挥起手来就要往沈青禾脸上打。 “我呸——” 春桃及时出现,攥住了周福的手腕,用力一甩,差点将周福的胳膊摔脱臼。 春桃的身后跟着几名官差,她手指向周福身后: “官差大人,就是他,今天早上闯进我们染坊,想要毁了我们的绸缎!” “你这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周福捂着胳膊,眼里愤怒的仿佛能喷出火来。 为首的那名官差眼皮一掀:“你说他闯进你们染坊毁坏绸缎,可有什么证据?你们可知,污蔑他人可是要进大牢的。” “官差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让他把鞋子脱下,他的鞋底有墨汁与石榴红混合而成的紫红色印记,正是他今晨闯入我们染坊时留下的,如今那些足迹还在我们院内,大人对比过便知。” 沈青禾走上前,将春桃护在身后。 那名官差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周福:“周管家,可有这回事?” 周福咽了咽口水:“大人明查,她们二人完全就是胡言乱言,血口喷人啊。” “你,把鞋子脱了。”官差用下巴点点站在周福身后那名哆嗦不止的家丁。被点到后,那家丁一下就慌了神,转身就像开溜,被其他官差一把抓住,脱下鞋子,鞋底翻过来,赫然是紫红色的,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 这下证据清楚,沈青禾看他们还能怎么狡辩。 周福瞧着事情不变,笑着挤到官差身旁,不知说了些什么,片刻过后那官差的脸上又阴转晴:“行了,我已知晓,这件事是个误会,散了吧。” “等等!官差大人,这不是误会!” 事态发展的太快让沈青禾没来得及反应,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都已经看到证据了吗,为何那官差突然变脸。 那官差转身面朝沈青禾,表情不耐:“我说误会就是误会。” 是了,周福肯定是又使了什么手段收买了这些官差。沈青禾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指甲深深潜入掌心却不觉得疼,看着周福挑衅的眼神,沈青禾气愤到了极点,拦住要走的官差:“不能走!不能就这样算了!” 那官差嘴角往下撇,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你敢妨碍公务?给我拿下。” 眼看那几名官差就要上前来,沈青禾心底一片悲凉,正当她绝望之时,离她最近的那名官差发出一声哀嚎,直接腿一软跪在了她面前。 一道清冽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原来你们都是这样办案的。” 是陆衡! 第6章 第 6 章 陆衡不知何时来到了锦绣阁,他面如冠玉,瞳仁深如潭水,幽不见底,一袭暗青色绫花补服,头顶的乌沙帽檐微压,似乎刚刚从哪儿赶过来,衣摆带风。 收回踩在官差膝盖窝里的脚,他微抬下巴,眼睫下垂,遮住了眼底的寒色,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身前衣裳,“钟铺头,你就是这样当差的?” 那被称呼“钟捕头”的人,在看到陆衡的瞬间,脸色煞白,他认得这位大人,他曾在县衙见过,他们的那位眼高于顶的县令大人,对着这位陆大人都是躬身垂首,大气不敢出的模样。钟铺头,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随即狠狠扇了身边官差一下,“你这个狗东西,看看你都做了什么?竟然敢在陆大人面前放肆?” 身边那名官差明显不认识陆衡,被扇得懵在原地,捂着脸怔怔地看向钟捕头,又茫然地望向陆衡,全然不懂平日里嚣张的钟捕头为何会突然如此。 “钟、钟捕头,这不是您让我们……” 那官差下意识地反问,得到钟捕头狠狠两脚,“住口!我让你说话了吗?”那官差委屈得不行,却不敢开口。 钟铺头此时顾不上他,连忙转过身,对着陆衡拱手弯腰,“陆大人,下官一时失察,让手下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陆衡掀了掀眼皮,淡淡反问:“恕罪?” 他目光扫过钟捕头那副谄媚的模样,眼底的冷意更甚,“你何罪之有?” 钟铺头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问的后背发凉,“噗通”一身便跪下了,两只眼睛来回转,顾左右而言他:“下官不该纵容手下冲撞大人,不该办事糊涂……” “糊涂?是真糊涂……”陆衡往前两步,来到跪着的钟捕头面前,俯身从他鼓鼓的衣裳内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上面绣着一个“张”字,“还是收了别人的银子……故意装糊涂?” 钟捕头猛地一僵,脸色从煞白变成了青灰,两瓣唇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什么狡辩的话来。 站在一旁的周福见状想偷偷往后退,却被守在锦绣阁外的护卫一下拿住,摁了回来。 “周管家,暂留片刻,等我派去云锦染坊对比足迹的人回来了也不迟。” 陆衡声音温和,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可这笑意落在周福眼里却像是格外刺眼。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锦绣阁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穿着劲装的护卫快步走入,手中还拿着一双布鞋,“大人,云锦染坊院内的足迹与这双鞋的纹路对比一致。” 话音刚落,周福脸上彻底失了血色。 扫了眼那紫红色的鞋底,陆衡的视线又落回周福身上,“周福,你如今可还有话要说?” 周福早已吓得涕泪横流:“陆大人,小人知错了!小人下次绝不再犯,恳请陆大人看在我家老爷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他哭着想扑上来,可臂膀被护卫牢牢钳制住,他连陆衡的一片衣角都够不到。 陆衡垂下眼睫,纤长的羽睫在他的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本官提醒过你两次,你却丝毫不知悔改,事到如今皆是你咎由自取。” “将人都带去县衙,让县令亲自审理。” 陆衡不再看他,转头对护卫下令,护卫应声上前,拖着瘫软的周福与钟捕头,还有那名被脱下鞋子的家丁往前走,三人如落水狗般的惨样让那些曾经受过欺凌的百姓出了一口恶气,拍手叫好。 “陆大人。” 沈青禾咬唇,轻声唤住正要往外走的陆衡。 陆衡回头,没有什么温度的眼与她对视,他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她的话。 他生的高大俊朗,又总是冷着脸,清冷如皎月。唯有那双桃花眼,眼尾上钩,分明无甚情绪,看起来却含情脉脉,让沈青禾每次与之对视时都心痒难耐。 对上他的眼神,沈青禾方才想好的要说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锦绣阁外看热闹的人群散去了,长街上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店中,有小姐假装在挑选衣裳,眼睛却频频朝他们这边看来,悄悄红了脸。 “陆大人,您今日怎么会来锦绣阁?”沈青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出乎陆衡的预料,他顿了下,还是如实答道:“我收到了一些百姓的检举,钟捕头涉及多起徇私枉法、以公济私的案子,本就打算今日来将他带走调查。” 沈青禾微怔,原来他并非专门为自己而来,心里竟掠过一丝失落,却又很快压下去,“原来是这样,倒是民女凑巧沾了大人查案的光。” 陆衡看着面前的少女,她肤色苍白,巴掌大的脸上其他的五官并不出挑,唯有一双杏眼清凌凌,格外有神,一阵清风拂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可能是有点痒,少女伸手捋了一把,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轻轻摩挲了一下,“职责所在,谈不上沾光。” 沈青禾听着这话,心中又漾起一丝不知名的情感,她抬眸望向陆衡,杏眼弯了弯,“不论怎么说,多要多谢大人。若不是你,民女今日怕是难以脱身。” 说罢,她便忽然想起,他们之间这样的对话似乎有过不止一次了,每次他都会这样答。沈青禾嘴边的笑意加深,眼睫垂下,错过了陆衡有些不自然的眼神。 陆衡将眼从她笑盈盈的脸上移开,微微颔首:“今后周福不会再来烦扰你了,姑娘大可放心。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陆衡便带着护卫离开了,只给她留下一个挺拔如竹的背影,竟让沈青禾看得微微失神。 直到眼前忽然有一只手晃了晃,她才回过神。 “姑娘,看什么呢?” 春桃在那三人被拖走时也跟了出去,沿街唾骂了他们一会,看足了他们的吃瘪丑态才心满意足地回来,谁知一回来就见到沈青禾一副出神的模样,春桃顺着她注视的那个方向看去,没瞧见有什么特别的,不禁疑问。 沈青禾看向春桃,抿了抿唇,“没什么。” 锦绣阁的订单总算圆满交付了,虽说过程有些曲折,但好在结果是好的,柳万山很满意她染出来的石榴红绸缎,如约给付了尾款。沈青禾也借此机会积攒了一波客源,她眼下对染坊的未来发展充满了信心,还邀请春桃来她的染坊做长工。 系统的任务奖励如期而至:【收入百两任务完成,下面将为您发放奖励:加速染缸*1】 加速染缸,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就是能够缩短布料染色的时间的染缸。 沈青禾围着这口黑釉陶缸转了一圈,视线落在那外翻的瓮口上。 这就是加速染缸? 看起来和她染坊里其他普通的染缸并无什么区别嘛。 从未试过这样的染缸,她也不确定这加速染缸到底能加速多少,是将染色的时间缩短到原来的二分之一,还是三分之一?具体还是要等她试过了才知晓。 沈青禾用了一匹布做试验,发现染色的时间能缩短将近一半,若是每匹布的染色时间都能像这样缩短一半,那可真是太好了,光是时间成本这一项她们就能节省出好多来。 她正高兴时,系统突然又冒出。 【检测到宿主符合开通系统商城条件,请问宿主是否选择开通?】 这又是什么东西?听起来不错,沈青禾现在对系统的印象因为这口加速染缸而大大提升。 开通。 沈青禾心念道。 【好的,已为您开通。】 下一秒,眼前竟凭空浮现出一块半透明的淡蓝色光幕,只有她能瞧见。光幕边缘是一圈元宝样式的花纹,顶部用鎏金的字体写着“系统商城”,下方整整齐齐划分出几个板块:原料专区,工具专区,配方专区,还有进阶道具。 她挨个点进去,但大部分的商品都是灰色的,显然是还未激活,只有寥寥几个商品可以让她购买,并且是用一种叫做“经验点”的货币进行购买。 沈青禾看了一圈就退出了。 关上了系统商城,沈青禾叹了口气,原以为系统商城会有什么好东西呢,看来还需要完成更多的任务才能解锁这些商品,而且她也没有这劳什子经验点啊。 这不,说任务任务就来了,系统的电子音又响起:【打开染坊市场,奖励:1000经验点。】 好抽象的任务。 沈青禾的嘴角抽了抽,什么叫打开染坊市场,她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任务释义:提升染坊在云锦镇的知名度,扩大购买人群,获得商户及百姓的普遍认可。】 她终于明白了“打开市场”的定义了,与前几个任务要求收入银两不同,这个任务对她的要求更高也更多,不是接几个大额订单可以解决的,她需要制定一个符合云锦染坊的商业策略。 沈青禾抬手揉了揉眉心,心里暗道这系统任务还真是不轻松。 她的染坊刚刚有了点起色,眼下只是挽回了一些口碑,要想提高知名度,获得普遍认可还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