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解龙袍作甚!》 第1章 第1章 地牢昏暗,血气扑鼻。 剑尖抵在喉间,透着沁骨寒意。 姬簌星瘫坐在地牢,下巴被冰凉剑尖挑起,他被迫仰头,眼睫止不住颤抖。 执剑者隐在暗处,只能窥见那玄色冕袍上的金丝龙纹。 姬簌星身子又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白净的脸上沾着血污,漂亮的眸子里带着惊恐,牙齿打颤, “太子哥哥……我知道错了……” 他杏眸瞪大,眼眶里含着泪要落不落,指尖颤抖着想去抓那片衣角。他仰着脑袋,面上又惧又怕,企图唤回身前人一点旧日温情。 执剑者不为所动,剑锋缓缓在他脖子上掠过,惊得姬簌星汗毛战栗,然后他听到了那带着些许嘲弄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皇弟啊……” 话说着,剑锋在他脖颈上抽离,还不等姬簌星松口气,便见那道身影转身,淡漠的声音随即响起,“那就杀了吧。” 身后侍卫上前,手中剑明亮晃人,晃出的寒光映出姬簌星惊恐的眉眼,他挣扎着往前扑去,想要再争取些生机,喉咙里哀鸣嘶哑,“皇兄,我当年真的……” 可他话音未完,剩下的半截真心便被堵在喉咙里,剑芒上银光闪过,带起一弧温热血色。 “不——!” 颈间传来冰凉的触感,姬簌星骤然惊醒,腾地坐直,他脸上带着噩梦残留的惊恐,面色惨白如纸,冷汗早已浸透中衣。他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没有伤口,没有血迹,指尖下是温热的仍在跳动的脉搏。 牢房的阴森景象褪去,沉腐与血腥气消散无踪,空气中只有檀香跟竹子的味道,视线聚焦,眼前青石地面上落了一地残叶。 胸腔里心脏还在剧烈跳动,记忆回笼。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清晰得可怕的预知梦。 梦中揭示,他们不过是那史命书上寥寥几笔的人物,当然,天命之子除外。而他自己,则是板上钉钉的炮灰,遭人算计利用,最终惨死于天命之子手中。 而梦里杀他的也不是旁人,正是两年前从民间找回,记在他母妃名下的七皇兄姬昀雀,或者按另一个身份称呼——姬临阙,那本该死了五年的太子殿下。 梦里的场景像是发生过一般,姬簌星似乎还觉得自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鼻腔里都是地牢沉腐的气息,自己就是那待宰的羔羊。 他打了个寒颤,彻底清醒过来,脸色难看的要命。这两年他的确多了位皇兄,也的确欺负了人两年,最近的一次,是把姬昀雀踩在脚下,把他当狗骂…… 那梦真实的可怕,书里的内容一一应验,从他如何作死,如何陷害姬昀雀,如何走上断头路,他都如同经历了一遭般,任他再不信鬼神,也由不得他不信。 他咽了咽口水,梦境里残留的痛意让他胆寒。他又摸了摸脑袋,还好还在。 他出身天潢贵胄,自小被娇养得骄纵任性,没吃过苦,怕疼,更怕死,况且这锦绣堆砌的富贵日子,他还远没过够…… 既然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死法,那他现在回到自己府上老老实实就不会被打扰了。 总不能…专程把他揪出来杀吧? “殿下!殿下!成了!” 正当他盘算着如何苟全性命时,哐当一声,小院门被猛地推开。 他的贴身内侍明丰一脸喜色跑了进来,临到姬簌星跟前压低声音道:“殿下,已经把药偷偷喂下了,现在只怕已经发作,保准他一会出个大丑……” 他继续邀功,“殿下,咱们只等瞧好戏吧……” 他这次做的利索漂亮,可是用了三倍的兽药,只等着姬簌星夸他了。 听闻此言,姬簌星脑子嗡嗡作响,他想起来了。 鸿启二十三年十月,他听信挑唆给姬昀雀下了药,本来是想让他在父皇面前出丑,却不想有人竟趁机派过去一个妃子陷害。 御前失仪变成惑乱后宫,证据确凿有口难辩。 父皇震怒,姬昀雀遭受严惩,其暗中培植的朝中势力,被三皇子趁机连根拔起。正是从这一刻起,他被划进了姬昀雀的必杀名单。 想到梦境里的一切,姬簌星面色难看,地牢的阴寒之气仿佛又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怎么办,不想死。 明丰瞧见主子神色不对,脸上喜色收敛,小心翼翼开口:“殿下……您…您这是怎么了?” 一想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姬簌星就急得冒汗,只觉得自己脑袋要离家出走。他站起身,双手紧紧扣住明丰的肩膀:“在哪儿?!” 明丰被晃得发懵,“什……什么在哪儿?” “姬昀雀!”姬簌星声音都变了调,“姬昀雀现在在哪?!” 明丰被姬簌星过度的反应吓了一跳,结巴着解释道:“就……就在护国寺西苑里第三间屋子……离咱们远着呢,绝对烧不到咱身上,谁让他惹殿下不开心,真是……” 不等他话说完,姬簌星匆忙跑了出去。 西苑跟这里隔了二里路,怕是他跑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他急得脑门上都是汗,只祈祷姬昀雀能抗住,千万别中招,他可不想自己跟那梦中的结局一样。 明丰追了出来,着急道:“殿下,豫王殿下还问殿下……” 姬簌星哪里还管得上什么豫王,现在应当是午时一刻,父皇还在跟太常令在护国寺前祭祀,再过半柱香,便是要去捉奸的时候了。 姬簌星跑得冒汗,这副身子自幼金尊玉贵地养大,不喜学术也不练武术,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旁的一概不干,以至于现在跑两步都喘。 护国寺很大,幸好今日特殊,僧侣们都聚在前院,路上连洒扫的僧人都没有。 从东苑到西厢,路程起码二里,姬簌星跑到腿酸,喉咙里像是被风刀割过,疼得要命,口腔里带了些血腥味。 看着前面那一排的屋子,姬簌星扶着发软的腿喘息两声,拖着身子踉跄扑上台阶,一把推开了正中那间厢房的门。 “吱呀。”屋子里只有灰尘漂浮,还带着很淡的檀香,里面久不打扫,弥漫着久无人居的沉腐气息。 姬簌星闪身入内,迅速反手合上门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屋子里很静,静得只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压着嗓子,声音有些变调,“姬……姬昀雀?” 无人应声,屋子里好像只有自己。 他的视线望向屋内深处,素色床帐遮掩的床榻上,咬了咬唇,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姬昀雀?皇……皇兄?” 他离着床榻越来越近,还剩下一步之遥,他掌心捏住床帘,深吸一口气,猛的拉开了床帘。 帐内被褥整齐,空空如也。 没有中药的皇兄,没有宫妃,没有臆想中不堪的场景,甚至连床榻都收拾得一丝不苟。 姬簌星愣了一下,紧绷的精神骤然一松,看来也没那么糟糕,兴许明丰没得手……他往后退了一步,不断安慰自己,可退了两步,本该松懈的精神又悬了起来。 既然姬昀雀不在这里,那他现在在哪? 会不会是他来晚了,亦或者姬昀雀跑了出去,冲撞圣驾已经犯下大错? 脑海里各种画面闪过,姬簌星越想脸色越白,难不成自己还是要死? 不成不成,他还有荣华富贵没享,珍馐美馔没尝,家里还有金豆子等他…… 姬簌星转身便走,手掌扣在门扉上。 就在他要开门的瞬间,一道滚烫炙热的气息扑来,他就被重重抵在门上,撞的门发出哐当一声重响,他惊了下想要挣扎,却被一双滚烫的手钳住手腕,死死地摁在头顶。 冰冷锋利的匕首抵在他脖颈,激得他浑身汗毛直立。 身后之人比他高出许多,滚烫的体温透过衣裳布料传了过来,霸道浓烈的同性气息将他包裹,所有异样感知得一清二楚。 姬簌星血液冻结,脑子似乎要炸开,嘴唇哆嗦着,挤出几个字来: “冷……冷静……” 扣在他颈后的手施加压力,迫使他后仰,灼烫的气息拂过姬簌星的耳朵,可吐出的话沙哑又阴冷,“别动……” 姬簌星也不想动,可任谁被刀子顶着喉咙,也冷静不下来啊。 姬昀雀的心情很差,姬簌星出现在此,答案不言而喻。 他第一次对身前人生出如此浓烈的杀意,以往他只觉得姬簌星被养坏了,却还是低估了姬簌星的脑子。 身前的人在发抖,横在姬簌星身前的手能感受到那剧烈的心跳,姬昀雀那双墨色眸子落到姬簌星身上,眼眸中情绪变幻不定。 理智快要消散,他在权衡是打晕还是先行处理掉,但时间紧迫,他又未带隐卫,处理起来很是麻烦。 姬簌星觉得脖颈有些细微刺痛,梦境里濒死的痛意反了上来,他声音颤抖,声音里带了哭腔,“皇…皇兄……” 姬昀雀没有回应,强烈的晕眩与燥热不断上涌,他将鼻尖抵在他后颈,借力克制自己身体里不受控的热意那握着姬簌星手腕的拇指,无意识地在他腕骨内侧皮肤上紧握收拢,像是要把他手骨捏碎。 他越想越怒,“下药……”还寻妃嫔陷害。 姬簌星吃痛,立马否认,“不是我下的,我……我也不知道……” 是他做的他也不认,掉脑袋的买卖他不干,为了让姬昀雀信服,他义愤填膺道:“哪个杀千刀的给你下的……” 他还想多说两句争取些信任。 然而就在他再想开口的时候,身后人捂着他脖颈的手上移,掌心捂住他的嘴巴堵住了他的话。 冰冷刀尖划过他喉结抵在脸颊,灼热滚烫的呼吸喷在他脖颈后侧。 手腕下的肌肤光滑细腻,像是上好的绸缎,姬昀雀意识模糊,被汹涌的药性驱使,他拇指无意识摩挲了下,划过姬簌星细腻脸颊,他嗅着怀中人身上清冽的气息,理智的弦即将崩断。 他晃了晃脑袋,想要保持清醒,但更汹涌的药力却席卷而来,将他仅剩的清醒撕了个粉碎。 他只觉怀里的人抱起来清凉柔软,十分舒服,他俯下脑袋,薄唇贴着雪色后颈。 姬簌星身子瞬间僵硬,一股陌生的感觉从他脊骨窜起,让他汗毛竖立,刚想要动作,后颈却被温热覆住,然后传来清晰的刺痛。 姬簌星彻底懵了。 姬昀雀在……咬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起先还有些温柔,紧接着那力道不受控制。 滚烫炙热的吻变得急切,从他后颈延伸往前,冰冷的匕首尖向下游移,挑开了衣襟上第一颗盘扣,刀子和掌心一起滑了进去,又烫又凉的触感让姬簌星头皮发麻。 “皇兄……别……” 姬簌星剧烈挣扎了两下,扣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他正欲趁机脱身,却被一股巨力猛地翻转,肩胛狠狠撞上冷硬的墙壁,他惊愕抬眸,正撞上姬昀雀滚烫的视线。 那里已无半分清明,唯有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姬簌星心里暗骂一声,他手掌抵在姬昀雀身前,声音因惊恐声调拔高,“姬昀雀,你看清楚我是谁……” 姬昀雀垂着眸子,眼眸里都是浓郁的黑,他灼得难受,只想寻一处清凉解渴。他仅存一丝理智,但很快就被怒火跟欲念冲垮,他扼住身下人的脖颈,灼热的呼吸再次压下。 姬簌星仰着脑袋向后,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远处依稀的响动,他脸色难看,若在此刻被人发现,他与姬昀雀都逃脱不了干系。 而身前的人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灼热的呼吸再次逼近。 姬簌星抽出手来,快准狠地甩了过去。 “啪!”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姬昀雀的脸偏了过去,动作顿住,眼底闪过一丝被疼痛激回的短暂清明。 姬簌星打得掌心发麻,他身子后仰贴着墙,咽了咽口水,假意哄他,“我…我有解药,你先松开我……” 姬昀雀抬眸盯着他的眼睛,微微松了些力道。 得到缓和,姬簌星平复了下呼吸,极力压制自己的心跳,额角却在冒汗。他哪有什么解药,骗人罢了。 他轻咳一声,看着姬昀雀那冷峻的脸泛着潮红,墨眸里隐忍压抑,他咽了咽口水,小声商量: “你这样不行,要不我给你找个能解药的?” 他说完,视线掠过一旁肃穆的佛案,心底发虚。 此言一出,姬昀雀眸中那点稀薄的清醒被怒火吞噬,他面容难看,忍到极致。覆在姬簌星上方,力道重得要把他捏碎。 姬簌星心口一突,屈膝便顶,原本还想着找到姬昀雀把他带出去,现在看来他低估了姬昀雀中药的强度。 姬昀雀抬腿轻易制住他的动作,晃了晃脑袋。太热了,只能凭借意识往清凉的地方去汲取。滚烫的吻再次落在姬簌星脖颈跟脸上,啪嗒,腰封玉扣被打开,滚烫的手探入内衫,贴上那冰凉细腻的腰线。 姬簌星被烫得一颤,意识到姬昀雀的意图,可偏偏自己打不过他,他慌张失措,急忙用手抵住姬昀雀的脑袋:“别…你冷静点,马上就有人来了……” “真不是我干的,我知道谁害你……” 掌心忽地触及一片湿软温热,指尖被牙齿衔住,弄了一手湿润,姬簌星瞪大了眸子,惊得头皮发麻,下意识一巴掌又想甩过去。 “滚……唔……” 却没想姬昀雀扣着他的手,直接汹涌地俯身吻了下去,舌尖卷过唇瓣,灵巧地撬开齿关。他吻得很重,带着浓重的攻击性,另一只手扣紧他腰侧,将他禁锢在身下。 姬簌星身子一软,陌生的酥感从尾椎一路窜到头顶,他喘不上来气,睫毛颤动,眼尾逼出一抹红。 他被气得狠了,重重咬上去,姬昀雀只是顿了一下,依旧不停。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动静,脚步声以及喧嚣的声音由远及近。 “丽嫔好像往这边去了……” “七……七皇子好像也在……” 八皇子姬鸿宸立马假惺惺训斥:“大胆,此乃国寺重地,七弟岂能做出如此丢损皇家颜面的事?”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也在打鼓,不是得到消息说七皇子姬昀雀跟丽嫔厮混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猜测是药效不够。 侍卫低着头,“属下不敢,只是……真有人看见七皇子跟丽嫔娘娘……” 姬鸿宸瞥了他一眼,转身对着江福明道:“事关重大,还望江常侍…仔细看看。” 身后站着的是皇帝的贴身常侍江福明,年过半百,面无白须。他视线在姬鸿宸身上扫过,抬眸瞧着那小院,慢悠悠道:“既然殿下都说了,那便瞧瞧吧。”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 后面的侍从鱼贯而入,等瞧清屋子全貌,所有人都傻眼了。 屋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 姬鸿宸面上一僵,不可能,他明明得到消息…… 江福明视线绕了一圈,又落回姬鸿宸身上,皮笑肉不笑道:“五殿下,这就是你说的有人?” 姬鸿宸只觉如芒在背,他装作镇定:“不是说有人瞧见了?然事关皇家清誉,谨慎些总无错处。来人,仔细搜查!” 江福明冷眼旁观,在御前侍奉多年,这般拙劣伎俩他见多了,借刀杀人,祸水东引。今日七殿下不出事,那出事的便是五殿下了。 陛下对血脉亲情不太重视,除了九殿下讨喜些,旁的皇子,各凭本事罢了。 外间翻箱倒柜之声不绝,布料撕裂、器物倾倒的杂乱声响,透过单薄的柜子传来,听得姬簌星头发麻。 他压着姬昀雀蜷在衣柜与佛案之间的狭窄缝隙里,两个人贴得极其紧,姬簌星整个人挂在姬昀雀身上,双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姬昀雀早就意识不清,面色红得吓人。他真的很难受,脑袋枕在姬簌星的肩膀上,叼着姬簌星的手指无意识啃咬,眉头痛苦紧蹙。 三倍的药,他觉得自己要炸开了。 姬簌星忍得脸色青了又白,实在是想给姬昀雀一巴掌。 可是不行,前面的人已经搜到这边来了,刚推倒一块屏风,向着衣柜走来。 姬簌星心脏怦怦直跳,这要是被发现,他跟姬昀雀都完了,他欲哭无泪,都能预见坊间如何传闻他了。 前面的侍从搜寻到此处,他心里疯狂祈祷姬昀雀别动。可偏偏这时,姬昀雀也不甚老实。 姬簌星:?!手往哪放呢!!! 他下意识往前躲了躲,腰间革带上的玉扣撞在柜子上,发出一声轻响。他浑身僵住,觉得血液都快冻住了。 “有动静?” 两侧侍从闻声聚拢,一步步朝着柜子逼近。姬簌星紧张得冷汗都要滴落下来。 完了…… 姬簌星额头冷汗涔涔,只觉得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 “有动静?我倒要看看……” 姬鸿宸大跨步过来,脸上得意,自姬昀雀回来后处处压他一头,这次他定要…… 他抬步走到柜子旁,盯着前面一人多高的檀木衣柜,已经预想到里面是如何情形,昔日姬昀雀算计他数次犯错,今日也要让他出口恶气。 他缓缓抬手,声音拖长:“七弟,别躲了……” 柜子后面的姬簌星压着姬昀雀,脑门上都是汗水,连姬昀雀贴在他身上的作乱的手也来不及管了。 别过来……别发现…… 一旦事发,必会严查,父皇或许念及骨血从轻发落,但姬昀雀……绝不会放过他。 姬鸿宸手掌搭在柜门上,然后重重一扯,柜门晃荡,发出吱呀声响。 可料想的情况并未出现,姬鸿宸面容僵住。 柜子里空空如也,只压着几床棉被,除此之外再无旁物。 姬鸿宸的视线落在柜子后面的间隙,能躲人的就这两处,柜子没有,那就在柜子后面了。 他嗤笑一声,掌心故意重重拍在柜板上,“看来没人呢……” 话说着,他猛地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剑,快准狠地往柜子捅去。剑尖穿过柜子抵在姬簌星鼻尖前半寸,姬簌星呼吸骤停。 下一秒,又是一剑刺了过来,剑锋捅破柜子,木屑溅到姬簌星衣衫上。 他当机立断,搂着姬昀雀向侧旁佛案下的角落滚去,若是任由姬鸿宸捅下去,他跟姬昀雀就要被发现了。 姬鸿宸收了剑,抬眸:“给我……” 就在这时,旁侧偏厢传来动静,“殿下,找到了……” 姬鸿宸拧了下眉,目光犹豫不定,狐疑地盯着被自己捅开的柜子,光线透过柜子破烂的洞,只能瞧见后面的墙板,那后面没有人。 江福明听到属下禀报,眯了眯眼睛有些诧异,他目光再次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在衣柜旁瞧了两眼,拂了拂袖子。 “既如此,便去偏厢看看吧。” 姬鸿宸面色变幻,终是还剑入鞘,转身离去。 杂沓脚步声渐远,室内重归平静,姬簌星屏息凝神,又等了许久。,偏厢里确实有动静,混乱之后又重归平寂。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确认没有动静,姬簌星重重松了口气,将姬昀雀一把推开,揉了揉自己的腰。 他小心地探出头去,屋子里被翻得东倒西歪,没了人影。 姬簌星有些嫌弃。他这位五皇兄好大喜功,想来应当也是做了三皇子的出头鸟。但一想到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份,他脸色有些难看。 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原本浅黄色的皇子服,现在变得凌乱不堪,圆领前襟上的扣子被姬昀雀扯断,腰间衣带松垮,玉钩也断了。 姬簌星黑着脸去寻自己的扣子。幸好也没离太远,就滚落在衣柜旁侧。 他黑着脸,俯身找到那颗崩飞的盘扣攥入手心,草草拢紧衣襟,趁着没人注意,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知道姬昀雀有暗卫,就是因为姬昀雀的暗卫去办事,所以让自己钻了空子。现在危机解除,姬昀雀的暗卫很快就到,自己还要赶着销毁证据呢。 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时,身后传来一声痛苦压抑的闷哼。 鬼使神差地,他回头瞥了一眼。 姬昀雀蜷缩在地,面色潮红得骇人,额角颈侧青筋暴起,几缕被汗水浸透的黑发黏在颊边。他身体不住轻颤,显是痛苦到了极点。 姬簌星心头一跳:这药不会致命吧! 若姬昀雀真死在这里,第一个被查的就是他姬簌星,根本不用等什么未来,真相出来他还是要下大牢。 他脸色变幻不定,小心翼翼往前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 等到离他一步远的位置,他伸出脚试探着踢了踢地上的人:“喂?你还行吗?” 话音未落,他脚踝猛地被扣住。那滚烫的手将他往下一扯,天旋地转间,他被狠狠拽倒在地。姬昀雀沉重的身躯随之覆上,那双眸子迷迷糊糊,沙哑的声音传来: “帮我……” 第3章 第3章 “殿下?殿下……” 等西厢动静消失,明丰才小心翼翼跑到西苑门口,伸手小声叩门。 姬簌星离开时脸色太难看,明丰瞧着也心里忐忑,一路尾随而来,不料还未近前,便撞见五皇子姬鸿宸领着一队人,步履生风地朝这边赶来。 他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躲进廊柱阴影里,大气不敢出。西苑内乒乒乓乓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拖走了几个人,万幸,其中没有他家殿下。 现在人走了,他赶紧去寻姬簌星,护国寺出了这么大动静,肯定会排查,姬簌星在这里待下去,有口也说不清了。 “殿下?您在里面吗?” 可他叩门半晌,姬簌星也没出来。 他心焦如焚,将耳朵贴上门板,里面却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还有些许旁的、奇怪的声音,紧接着是物件倾倒的杂乱声响,夹杂着衣料急促摩擦的窸窣,以及玉佩撞击的清脆碎音。 他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在门边上,面色难看,不是他家殿下吧…… 要是他家殿下的话,那另一个……想到自己下了三倍计量的药,明丰面上血色褪净,他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殿下的脚吗? 不行,他得去救殿下,他猛推了两下门没推动,又折到院子外,挑出了最长最壮的一根棍子,壮着胆子跑到西苑,正想着撞门,门却忽然从里面被撞开。 姬簌星踉跄着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唇色却异样鲜红,一丝不苟束起的发冠早已歪斜,几缕乌发散乱在颈侧,脖颈处带着几道显眼的痕迹,身上吉服扣子落了两颗,腰间玉带钩断裂,腰带胡乱系着,竟错扣了两环。 他单手死死撑着门框,手臂微微发着抖,瞧见门外的明丰愣住了,瞧见外面没有旁人,这才松了口气。 明丰呆愣着,瞧着自己殿下狼狈的模样,视线没往屋里瞧一眼,眼泪夺眶而出。。 “殿下……” 姬簌星拉住他,“别嚎了,赶紧走……” 明丰被姬簌星扯着跑出了院子,他跑得匆忙,好像背后有什么豺狼虎豹。 两人远离了西苑,姬簌星跑累了,手腕颤抖着扶着膝盖喘息,他低头,后面披散的青丝滑到前方来,露出来后颈上狰狞的牙印。 明丰哭丧着脸,“殿下……” “殿下……我……都是我不好,连累了殿下……” 他想着,是不是因为他下药暴露了,所以殿下去给他收拾烂摊子,这才被那七殿下抓住……可怜他殿下金尊玉贵,怎么能被人如此折辱。 明丰擦了把眼泪,握紧了拳头,“殿下,他敢如此折辱您,我……我去帮殿下报仇……” 姬簌星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听到明丰的话又是眼前一黑。 “报什么仇,赶紧回去……” 姬簌星生怕被人瞧见,立马转身就走,这身衣裳被溅上了姬昀雀的味道,穿着实在受不了。 明丰亦步亦趋跟着,“殿下,难不成他威胁您了吗?” 姬簌星脚步匆匆,“没有。” 明丰心里难受,觉得姬簌星今日实在是不对劲,他快走两步,“殿下,这不成啊,岂能由着他欺辱殿下。” 姬簌星平日里对姬昀雀这个皇兄不恭敬,也放任下人对姬昀雀不敬,以前他知道姬昀雀在隐忍,或者不屑于跟他们计较,但是以后可不行了。 等姬昀雀回过神来,都要一一清算的,在那命史书里,明丰为了护着自己出逃,被乱箭射死。 姬簌星停下步子,转过身来,郑重道:“听着,从今往后,对七皇兄必须执礼恭敬。他是皇子,是我兄长。往日是我糊涂,被猪油蒙了心。你若再敢有半分怠慢,我第一个不饶你!” 明丰张了张嘴,瞧着姬簌星的脸不像作假。 殿下这是怎么了,早上还让自己给七殿下加点料,让他狠狠栽个跟头,怎么下午便变了主意,还如此袒护。 这一切,都是从刚刚那个西苑出来开始。明丰看了看姬簌星脖子上的痕迹,又看了看姬簌星的脸,脑子里想到一个荒谬的猜测。 他恍惚地点头,脑子被冲击得转不过圈来。 姬簌星见他明白了,松了口气,吩咐道:“打些热水来,再备身干净的衣裳……” 明丰继续点头,同手同脚地开始往外走,皇家秘辛他瞧得多了,但这么炸裂的还是头一遭,他家殿下是皇子,七殿下也是皇子,两位皇子…… 可想到他家殿下我行我素,纨绔骄纵的性子,一切又变得合理起来。 明丰深深叹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殿下的秘密,他必须带进棺材里。 姬簌星只觉得明丰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他进了屋子关上房门,背部靠在门框上,平息了下呼吸。 他垂下脑袋,身子还是止不住地抖,先前……他差点真的被……想到姬昀雀蛮横的力道,他觉得自己差点就要被姬昀雀给吞了。 不知道是自己挣扎得厉害,还是姬昀雀潜意识知道他是弟弟,换了些温和的方式。 他摊开手,掌心已经被磨得通红,蜷握之间,掌心里似乎还有残存的温度,衣袍下,腿间更甚,刚刚跑过来的时候没察觉,现在只觉得被磨的有些痛。 热水氤氲,屋子里沾了热气。 姬簌星将自己沉入水中,稍稍缓解了身体的僵硬,却让头脑更加清醒,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荒唐,直到此刻,他才有余力梳理。 按照命史书上说,距离姬昀雀登基只剩半年,看起来平平无奇没这么存在感的他,实际上比其他皇子的底牌多得多。 可如今世家凌驾于皇权之上,豢养私兵,大肆垄断盐铁矿石,门阀派系盘踞八百年之久,世家之间姻亲相护,利益一致,很难被打破。 当初前朝末帝向世家举起铡刀,却只砍掉了自己的脑袋,然后世家再推个皇帝出来,换上龙袍,扮演高坐庙堂的君王,瞧着大厦渐空,然后轰然倒塌。 直到姬戎登基,才结束了七年混乱,但这背后依旧少不了世家的推波助澜,皇后陆臻,就是八大世家之一琢洲陆氏的嫡长女,其他世家分别为,幽州薛氏,沧洲张氏,彭州谢氏,博陵崔氏,奉郢元氏,而泸州郑氏跟海州钱氏在前朝被抄家,已不在世家之列。 姬簌星身子往下滑了滑,趴在浴桶边缘。 姬昀雀的母族是世家不假,可陆皇后早逝,太子战败北境,陆家在太子死后三个月,就被姬戎抄家了。 姬簌星不敢想,姬昀雀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十七岁意气风发的太子领军出征,连战大捷后却迎来惨败,十万大军战死于边关,昔日歌颂的诗都化作了泣血的刀刃,从启京一路飞到北郡。 姬昀雀性子坚韧,也许当年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也想过回来,想过重整旗鼓夺回失城,可是那风中言刀割破了他的皮肉,帝王算计抽走了他的骨血。 太子兵败后三月,陆氏一族被问罪抄斩。 琢州的血腥味三日未散,姬昀雀无路可去,他身上留着一半仇人的骨血,去不了琢州,也回不去启京。 而与此同时,世家们也悚然惊觉,他们扶植起来的皇帝姬戎,并非温顺的羔羊,而是一头意图将他们撕碎的猛隼。 “唉……”姬簌星叹了口气。 他在命史书上看到的也只是寥寥几笔,相比于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他更害怕未来,姬昀雀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带着北郡十万大军的怨。 他招惹了姬昀雀不是一日,是将近两年。 “唉……”姬簌星又叹了口气,想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姬昀雀现下不动他,或许还顾念他母妃出身博陵崔氏,顾念崔家虽已式微,到底还顶着世家名头,更顾念他皇子的身份…… 想到这,姬簌星僵了一下,命史书上说崔氏调换皇家血脉,那调换的,岂不是自己? 姬簌星哗啦一声站起身,眸子瞪大。 规矩守礼,严谨端正的崔氏,怎么能干出来这种事呢? 且不说他的脑袋要掉,崔氏一族的脑袋也要掉,毕竟现在皇权正逐渐收拢,崔氏一族如今式微。 姬簌星打了个冷颤,不成不成,他要回去问问母妃…… 秋日渐冷,姬簌星匆忙爬出浴桶,草草擦干身体,就赶紧穿上衣衫,这件袍子领口还算高,刚好遮掩住。 就在他扣腰带的时候,明丰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殿下,陛下身边的内侍刚刚传信,说让您立马去前苑……” 姬簌星扣着玉带的手一抖,直接在玉扣上打了个死结。 他挂上玉佩,推开门将手里的衣裳塞给明丰,“快……用树枝挂坏,划得越坏越好……” 明丰抱着皇子吉服不明所以,但还是遵循姬簌星的命令趁机先收起来,然后再寻枝叶划了。 姬簌星往前快走两步,院门前站着个小常侍,姬簌星认识,是江福明的徒弟柳风。 柳风面容白皙秀气,低眉顺眼,见到姬簌星,立刻躬身:“九殿下金安。陛下召见,请您随奴婢移步前苑。” 姬簌星嗯了一声,面上故作轻松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引路的柳风,抱怨道:“柳常侍,父皇唤我何事啊?我刚睡醒呢。” 柳风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奴婢……实在不知。殿下去了便知。” 姬簌星不满,快走了两步盯着他瞧,柳风紧张得手足无措,几乎同手同脚,额角渗出细汗,终于抵不住,极小声道:“殿下恕罪……奴婢只知,几位殿下……都在。” 姬簌星心头一紧,状似随意地问:“七皇兄也在?” “七殿下……也在的。”柳风看着前方已到的院落,如蒙大赦,“殿下,前苑到了。” 姬簌星瞧着眼前的屋子,护国寺的院子都长一个模样,西厢院里青石碧瓦,檐下挂着佛铃,屋子的牌匾上挂着他看不懂的佛文,姬家人没一个信佛的,却将这表面功夫做到了极致。 姬簌星深吸一口气上前推门。 屋子里空间极大,檀香跟烛火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子顶部挂着明黄色的佛幡,高低垂挂着,随着他推门的动作,屋子里的人都瞧了过来。 三皇子姬洵璋,五皇子姬鸿宸,七皇子姬昀雀,还有武帝姬戎,江福明站在姬戎后侧,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 姬簌星也不想慌的,但自从他知道自己是皇家冒牌货后,就没有以前那般理直气壮了。 他咽了咽口水,努力跟以往一样,上前行礼,“父皇。” 能感觉到所有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垂下眼帘,挡住眼底的心慌。 屋子里很静,姬戎也没让他起身,若是以往姬簌星的脾气,要仰头问了,毕竟姬戎对皇子态度不冷不热,但对他却有几分偏爱。 还是没等到姬戎开口,姬簌星觉得腿麻,硬着头皮抬起脸来,“父皇,您叫孩儿来何事啊……” 姬戎的视线终于落在姬簌星身上。 姬簌星行礼不算规矩,抬起的手臂微晃,弯着的脊背弧度也随性,抬着眸子瞧自己,有些心虚跟忐忑,跟以前一个模样。 姬戎看了他片刻,深沉的目光辨不出情绪,终于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小九,你可知错?” 架空架空,所有都架空,勿考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