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方程式》 第1章 开学典礼 九月正午的暑气还没散尽,塑胶跑道蒸腾着一股陈旧的橡胶味。主席台上,校长刚刚结束冗长的开学致辞,台下高二方阵里已经倒了一大片。陆明野把校服帽檐压得极低,靠在后排的篮球架底座上打盹,直到被身边的程烁猛地一肘子捅醒。 "体委,快看,你们家小状元上台了。" "你家的小状元。"陆明野眼皮都没抬,声音闷在帽檐下。 "别啊,"程烁笑得揶揄,"前天的成绩单我可看见了,人家林知衍又是断层第一。这等学神,普度众生,怎么也算咱全体体育生的半个家长。" 陆明野终于掀开帽子,顺着程烁指的方向看向主席台。 九月的太阳很毒,灼得台面上那道身影有些晃眼。林知衍正低头调试麦克风,他侧过脸去咳嗽了一声,右手无意识地转着一支黑色中性笔——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笔杆在修长的指间翻飞,像某种精准的机械运动。 "老师们,同学们。"他开口,声音清冽,像夏天里一杯加了冰的美式,"很高兴能作为学生代表……" 标准的模范生模板。陆明野在心底下了定论。他打了个哈欠,重新把帽檐扣回去,却被程烁再次掀了。 "别睡啊,多看看,人家这气质,这脸,这年级第一的光环……" "这你能帮我考数学吗?" "不能,但能帮你提神。"程烁理直气壮,"你看他那个转笔,转得你心不心痒?" 陆明野这才正眼打量台上的人。林知衍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扣子系到第二颗,露出一截细长的脖颈。他念稿子的语速不疾不徐,每个字都踩在恰到好处的节拍上,如同他转笔的频率——稳定、精确、永远不会出错。 确实是张好看的脸。陆明野眯了眯眼。但那双眼睛太冷了,像冬天结霜的窗玻璃,拒人千里。 他看着林知衍,林知衍也恰好在此时抬眼,目光扫过台下乌泱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方阵最后一排那个歪着身子、连站都都站不规矩的身影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陆明野舌尖抵住齿尖,歪头,用口型一字一顿: "好、学、生。" 那笑容太过张扬,像正午阳光里最刺眼的那一束。林知衍的笔在指间骤停,0.38mm的笔尖在稿纸上洇开一点墨。他抬眼,目光像冬天结霜的玻璃,把那个笑原封不动冻在空气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然后漠然移开。 稿子还剩最后一段。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新的学期,希望我们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标准的结尾。标准的掌声。林知衍鞠躬下台,校服下摆扬起一个规整的弧度,像他人一样,一丝不苟。 陆明野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后台,忽然问程烁:"他哪个班的?" "一班啊,理重。"程烁挤眉弄眼,"怎么,有兴趣?" "没。"陆明野重新靠回篮球架,嘴角却还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弧度,"就是觉得,他讨厌我的样子,还怪有意思的。" 他不知道的是,后台的角落里,林知衍正靠在墙边,将那支转得发热的中性笔插回笔帽,对身边的副班长苏砚低声说:"那个在最后一排冲我笑的,是六班的陆明野?" "你认识?" "不认识。"林知衍顿了顿,把发言稿折成规整的四方形,"但直觉告诉我,会很麻烦。" 苏砚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去,六班的方阵边缘,江弈正抱着画板坐在最后一排,目光落在主席台的方向,手里的铅笔在速写本上勾勒出几道流畅的线条。 "确实麻烦。"苏砚收回目光,"这个学校,麻烦的人太多了。" --- 开学典礼结束得比预想的早。林知衍回到一班教室时,桌上已经放着一张新的座位表。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名字,旁边用红笔圈出了三个字:陆明野。 班主任的声音从讲台传来:"这是年级新推行的''帮扶计划'',第一名对最后一名,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林知衍,你负责带一下陆明野同学。" 教室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林知衍没说话,只是把那张座位表夹进错题本里,笔尖在本子上划出一道很深的痕迹。 六班教室里,陆明野正把篮球往抽屉里塞,同桌位置的空桌上突然丢了张字条过来——"你的新同桌是林知衍,别把人吓跑了。"旁边画了个笑脸。 他挑了挑眉,把字条团成一团,投篮似的扔进垃圾桶,"嗤"了一声:"谁吓谁还不一定。" 第二天早读,林知衍抱着摞成山高的教辅书坐下时,陆明野正翘着椅子打游戏。两人中间隔出楚河汉界般的二十厘米,谁也没先开口。 发数学卷子了。林知衍的148分卷面整洁,陆明野的48分画着大红叉。陆明野瞥了一眼那张近乎完美的答卷,痞笑:"学霸,能借抄吗?" 林知衍把卷子折成豆腐块,放进文件夹:"不能。但你可以问。" "问什么?" "问你是怎么从集合论开始就没听懂的。"林知衍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依旧很冷,"今晚晚自习,从必修一第一章开始。" 陆明野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行啊,好学生。那就麻烦你了。" 他咬重了"麻烦"两个字,像是在回应开学典礼后台那句预言。 --- 晚自习,林知衍做完三套卷子,发现陆明野根本没带书包。草稿纸上画着操场的速写,夕阳把跑道染成橘红色,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打篮球。 "老师让我监督你。"林知衍把练习册推过去,声音压得很低。 陆明野没抬头,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监督我画完,我就写一道题。"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 "我是在和你讲道理。"陆明野终于抬眼,黑沉的眸子里映着教室的白炽灯,"你管我学习,我管你放松——公平交易。" 林知衍盯着那幅画看了三秒,忽然说:"透视错了。" "什么?" "篮球架的影子,角度不对。"林知衍抽过铅笔,在纸上快速划出几道辅助线,"光从西边来,影子应该往东偏15度。" 陆明野看着他握笔的手,那只手十分钟前还在解导数压轴题,现在却熟练地修正着美术生的草稿。 "你还会画画?" "我妹妹学素描,陪她上过几节课。"林知衍把笔还给他,"现在可以写题了吗?" 陆明野没接笔,反而把画推过去:"那你帮我改完,我保证写三道。"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一个体育生目不转睛的注视。 --- 放学后天台,林知衍确认四下无人,打开手机摄像头,开始给妹妹录讲题视频。 "这道题我们先看函数的定义域……"他的声音放轻了,带着少见的温柔,镜片后的眼睛也柔和下来,"像上次教你的,先画图像,再……" 天台门后,陆明野刚点上烟,听见这声音动作一顿。他透过门缝看过去,林知衍坐在水泥台阶上,草稿纸铺在膝盖,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把那些冷硬的棱角都照得柔软了。 他看了一会儿,把烟头掐灭在掌心,金属的烫意让人清醒。 "好像,"陆明野低声自语,"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不知道,楼下画室里,江弈正在完成今天的速写作业。画纸上是一个坐在天台台阶上的背影,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旁边标注了一行小字:九月一日,开学典礼。 画室的门被推开,苏砚抱着一摞作业登记册走进来,瞥见那幅画,挑了挑眉:"画得比他本人有温度。" 江弈头也不抬:"练习动态捕捉。" "那也不用捕学校吧。"苏砚放下册子,指尖点在画面角落,"这里,还画了个烟头。谁抽的?" 铅笔尖顿住了。江弈沉默两秒:"不知道。" "不知道?"苏砚笑了,"那你画什么?" "画我看到的。"江弈把画纸取下来,夹进画夹,"就像你记录你看到的——一班林知衍,六班陆明野,结对帮扶。" 苏砚看着登记册上那两个被红笔圈在一起的名字,若有所思:"这个学校,麻烦的人确实太多了。" 夜色漫上来,四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有人 ushered in by design,有人 by accident,而他们青春里最盛大的那个夏天,才刚刚开始。 楚楚大大有话说: 1.感谢大家喜欢我的小说~大家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2.禁止宣传发布私人群过息或以任何形式引导读者去非晋江站阅读。 3.禁止明示或者暗喻读者本文存在不良内容。 4 .禁止以正分评论发红包、评论全部都发红包等言辞引导读者评论,可能会被判定数据造假,请谨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开学典礼 第2章 天台画像 晚自习铃响前的最后十分钟,高二(1)班教室里安静得只剩头顶吊扇吱呀吱呀转动的声音。林知衍抱着一摞刚收齐的数学作业回到座位,习惯性地先翻开同桌的那本——那是一本几乎崭新的练习册,蓝色封皮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陆明野」三个大字,笔锋凌厉张扬,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横线格飞到天上去。 前两页依旧一片空白,只在页脚处用铅笔涂了几只歪七扭八的火柴人,姿态夸张地打着篮球。林知衍无声地叹了口气,刚想合拢本子,指尖却忽然触到纸页间一处微微鼓起的夹层。他动作顿了顿,小心翼翼地从中抽出一张被对折成掌心大小的素描纸。 纸张还带着淡淡的橡皮屑清香,铅笔线条却勾勒得清晰而凌厉——画面中是昏黄路灯下的天台,少年侧身坐在水泥台阶上,白衬衫被晚风吹得微微鼓起。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在他的镜片上,像一轮小小的、私藏的月亮。林知衍呼吸一滞:那分明是他昨晚给妹妹远程讲题时所在的地方,而作画者的视角显然取自锈迹斑斑的铁门后方,连他习惯性抵在膝盖上的草稿纸褶皱都描绘得细致入微,分毫不差。 “你跟踪我?”他压低声音急促地问,耳根却先一步不受控制地染上绯色。 罪魁祸首恰在此时拎着瓶冰可乐晃进教室,黑T恤领口被汗水浸出深色水痕。看到那张画被摊在桌面上,他眉梢一挑,笑得又坏又亮:“我这是光明正大看见的。好学生,没想到你秘密还挺多啊。” 林知衍迅速将画纸压进英语书里,掌心却残留着一道石墨黑痕,像无声的证据。“天台是禁烟区。”他努力让声线保持平静。 “我没抽。”陆明野单手撑在他桌沿,俯身时带来一阵清爽的薄荷牙膏气息,“只不过顺便看了半场免费家教。” 距离太近,林知衍甚至能数清对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汗珠。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靠:“数学作业写一道,我收一道。” “行啊。”陆明野把可乐瓶口往他桌角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一道题换一张画,公平交易。” 林知衍抬起眼,第一次真正认真地打量这个被班主任强行塞到自己旁边的“帮扶对象”。对方瞳孔漆黑,倒映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光,像盛着碎冰的湖面,可湖底分明有暗火流动。他忽然意识到,这场名为“监督”的校园游戏里,自己或许从来都不是那个稳操胜券的出题人。 “先写今天发的三角函数卷子。”他收回视线,把练习册翻到对应页码,“画……暂时由我没收。” 陆明野“啧”了一声,竟没反驳,懒散地坐回椅子上,长腿无处安放地伸向过道。笔尖在草稿纸上百无聊赖地戳出几个黑点,林知衍用余光瞥见——那些散落的墨迹竟逐渐连成一条极浅的函数曲线,像藏在沙漠底下的暗河,悄无声息地流向某个终点。 二十分钟后,对方把写完的五道题推过来。林知衍低头逐题批改,意外发现步骤虽写得潦草随意,却精准地跳过了所有冗余环节,直击公式核心,像野路子的刀法,歪打正着地戳中要害。红笔在最后一题旁停下:答案正确,过程却缺了最关键的一步推导。 “这里补全的话,能拿满分。” “够用就行了。”陆明野用虎口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铅笔,“要那么完美干嘛?” 林知衍笔尖一顿,忽然想起父亲那句“必须拿第一”的严厉训诫,想起自己书桌玻璃板下压着的、每日更新己因区区0.5分之差而少睡了整整三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的弦,紧绷而煎熬。他将"够用"两个字用红笔圈了起来,力道重得几乎要划破纸背,随后在旁边写下了一行细密的小字:步骤分十分,不要白不要。那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 陆明野的视线落在那行一丝不苟的楷体上,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笔帽,指尖带着一种不经意的力道。"林知衍,"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得足以穿透周围的嘈杂,"你累不累?" 这句轻飘飘的问话,像一颗猝不及防投来的石子,击中了看似平静的镜面。裂纹无声无息地蔓延,瞬间爬满胸腔,带来一阵细微却尖锐的刺痛。林知衍猛地抽回笔,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塑料尺子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锐响,引得前排同学纷纷回头张望。他垂下眼帘,避开那些好奇的目光,声音压得低低的,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你无关。"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沉重得能拧出水来。陆明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将椅子向后一翘,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不再追问,却也没有继续动笔,只是伸手从桌肚里摸出一罐可乐。拉环"啪"地一声脆响,打破了沉寂,甜腻的冷雾裹挟着气泡汹涌而出,像一道无形的、透明的墙,悄然竖立在两人之间。 下课铃适时地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僵持。林知衍合上作业本,起身走向讲台,背脊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决绝,像一株被厚重积雪压弯又瞬间弹回的修竹,带着一种脆弱的倔强。陆明野看着他的背影,舌尖无意识地抵住齿根,尝到一丝碳酸饮料特有的麻与涩。他将拉环套在指间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然后随手抛进垃圾桶——金属与铁皮桶壁碰撞,发出清脆而孤零零的"当啷"一声。 晚自习结束后,天台风很大。 林知衍照例拿出手机,准备给妹妹录制讲解函数的视频,可今天却罕见地NG了三次。屏幕里,那些熟悉的函数图像摇晃成模糊的虚影,他的心绪似乎也被吹散了。他深吸一口凉薄的空气,下意识抬头望向通往天台的铁门——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夜风不知疲倦地将门吹得轻微晃动,发出吱呀的轻响。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失落,他关掉手机,却忽然发现身旁的台阶上多了一罐已经拉开、却一口未动的冰可乐。拉环被精心又笨拙地折成了一个歪扭的心形,静悄悄地躺在罐口,像某种无声的、带着点嚣张意味的挑衅。 他盯着那罐可乐看了半晌,终于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罐身——金属表面沁着冰凉的湿气,瞬间打湿了他的指腹。夜风掠过耳际,带来远处篮球场隐约的喧闹,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清冽的薄荷牙膏气味。 林知衍忽然站起身,一把将可乐塞进书包侧袋,动作快得近乎慌张,下楼的步伐比平时快了足足半拍。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不想浪费,却刻意忽略了一路上耳尖持续不断发烫的温度。 与此同时,六班教室的后排,陆明野枕着胳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老旧吊扇一圈圈旋转,切割着昏黄的灯光。同桌程烁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野哥,听说你的画被老班没收了?" "嗯。"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却在对方准备开口安慰时,冷不丁补充道,"但换到了五道题。" "……"程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打算洗心革面当好学生了?" 陆明野没有回答,指尖却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虚划着——那里有一条只有他能看见的函数曲线,正沿着某个既定而坚定的斜率,一路向上,向上,势不可挡地冲破所有暗夜的边界。 画纸可以被没收,可乐可以被拒绝,但那条被红笔重重圈出的"步骤分十分",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轻轻扭开了他胸腔里某个早已生锈的阀门。那里涌出的不再是转瞬即逝的碳酸气泡,而是某种更汹涌、更甜腻、却也更加危险的洪流—— 那是一种名为"追逐"的暗潮,无声却磅礴。 第二天早读时分,林知衍将仔细修改好的画纸悄悄放回陆明野的抽屉,纸张边缘平整,仿佛从未被粗暴地没收过。只是在那原本的笔迹旁,多了一行极细的铅笔小字:步骤分十分,别丢。字迹依旧端正工整,和它的主人一样,透着一种一丝不苟的认真。 陆明野翻开画纸,盯着那行小字看了半晌,忽然毫无预兆地低笑出声。那笑声不大,却足以惊动头顶嗡嗡旋转的吊扇,也猝不及防地惊动了他自己——一种陌生的、鲜活的情绪,正破土而出。他意识到,这场名为“帮扶计划”的考试之旅,或许已经不再是一场敷衍了事的游戏,而是需要自己真正开始认真思考与解答的人生课题。而那个答案的终点,是否就是昨夜天台上那个被风吹得有些零乱的背影,他不敢深入细想,却又无法彻底将其从脑海中抹去,思绪如同潮水般反复涌来。 窗外的蝉鸣声悠长而绵延,仿佛在诉说着盛夏独有的故事。这个季节的数学方程式,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悄然写下了第二行推导,似乎暗示着某种未完成的逻辑与情感正在逐渐展开。 第3章 48分的反击 周三的早读课开始前二十分钟,走廊外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晨雾,湿润而朦胧。空调外机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冷风不时从缝隙中钻入,将窗边的帘角吹得起伏不定,宛如一面褪了色的旗帜,在寂静中轻轻飘动。高二(1)班的教室里,班主任老刘将一沓周测试卷重重地拍在讲台上,扬起的粉笔灰尘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中胡乱飞舞。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锐利地锁定在最后一排,语气带着明显的失望与讽刺:“陆明野,总分48分,集合与函数概念全部答错,你难道是用脚趾头填的答题卡吗?” 哄笑声瞬间在教室里炸开,同学们有的回头张望,有的踮起脚尖,试图看清那份被公开处刑的试卷。48分的红色数字仿佛被聚光灯照射,醒目地映在黑板的中央。林知衍原本正专注地背诵英语单词,听到这句话时,手指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单词卡片的最边缘被他的指甲折出一道清晰的新月形痕迹。陆明野用拇指漫不经心地蹭了蹭鼻尖,懒洋洋地站起身,接过那张被红笔划得支离破碎的试卷。分数旁边,老刘用加粗的字体写了一行评语:——步骤分为零,思维分四舍五入。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后将48分的试卷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塞进桌洞的最深处,仿佛只要看不见这个数字,它就可以从未存在过。桌洞深处还滚落着一只空的可乐罐,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哐啷”一声脆响,像是为这场公开的批评配上了讽刺的音效。 旁边,林知衍的试卷平整地摊在桌面上,148分的红色数字干净而利落。老刘的表扬显得轻描淡写:“知衍继续保持稳定,解题步骤严谨,大家要多向他学习请教。”少年只是微微颔首,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一弯淡淡的阴影。他侧过头,看见陆明野将椅子向后一翘,制造出刺耳的摩擦声,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犹豫片刻后,他抽出一张草稿纸,写下了一行细小的字迹,轻轻推了过去:集合A并B,你写成了A交B,符号记反了。 纸条被陆明野随手揉成一团,顺手扔进了挂在椅背上的运动球袋,他压低声音快速回应:“谢了,但我暂时还不需要错题本。”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抗拒与疏离。说完,他随手将耳机塞进耳朵,强烈的鼓点声轰隆隆地响起,试图盖过教室里残余的笑声,也试图掩盖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 林知衍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视线重新转回英语单词表,却在“abandon”这一行停顿下来,笔尖不自觉地顿出一小块墨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那句“符号记反了”听起来像是另一种居高临下的“四十八分”。他将那一行单词用力划掉,重新写了一遍,字迹比平时重了半分,仿佛要将某种莫名的情绪狠狠压进纸张之中。 晚自习的间隙,陆明野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训练。他独自绕到后操场,夜风裹挟着草皮和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篮筐在白色路灯的照射下像一枚冰冷的月亮。看台的旧木板因为虫蛀而发出空洞的响声,他踩着节奏,如同踩在自己心跳的鼓点上。他站在三分线外,机械地一次次出手——篮球砸中篮筐的前沿,砰砰地弹向远处。 当第二十颗球飞出界外时,它滚到了看台的第一排。江弈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那里。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篮球,陆明野抬手递回给他,指尖还沾着操场的尘土,“重心往后移两厘米,手腕别绷得太紧。”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教练在场边做技术指导。 陆明野抹了把额上的汗,气息微喘,半开玩笑地看向场边:“你不去画室描你的静物,跑这儿来当免费教练?”夜色中,他的T恤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后背。 江弈没答话,只抬了抬搁在膝上的画板。纸上是炭笔速写:少年跃起投球,衣摆扬起,脊柱绷出一道倔强又流畅的弧线,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用橡皮擦淡了背景的排线,声音平静:“明明投不进,还一直投?” “投到进为止。”陆明野仰头望着篮筐,喉结滚动了一下,“分数……也一样。” 他再度抬臂出手,篮球划出一道极高的弧线,“唰”地一声穿透篮网。白网冰凉地翻起,又落下,像夜风中倏然绽开的浪花。几乎同时,江弈的铅笔在纸上“沙沙”掠过,添上一道精准的抛物线,笔迹干净地标注:v??=8.2m/s,θ=52°。 话音刚落地,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口号倒是响亮,可惜证据不足。”学生会副主席苏砚抱着记录板走近,把一张“帮扶进度表”拍在篮球架立柱上,“刘老师让我统计——你目前数学错题改正率,仍是零。” 陆明野嗤笑一声,随手转着篮球:“那麻烦告诉老师,我天生数学白痴,救不了。” 苏砚抬眼,镜片在路灯下反射出一片冷光,“真要是白痴,就不会半夜躲这儿练球发泄。”他不再多话,低头在表格最后一栏利落地写下一行小字:目标60,期限两周。随后“刺啦”一声将纸撕下,贴在江弈画板的边缘,“要么继续48分混日子,要么证明给那个人看——你可以及格。” “那个人”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记空心入网,猝不及防,“唰”地击中某处。陆明野弯腰捡起球,指节攥得微微发白,终于嗤地笑出来:“及格而已,小意思。” 苏砚推了下眼镜,淡淡补充:“下周三晚自习补考,我会来拍照取证。”说完转身就走,白衬衫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不留退路的旗。 凌晨一点的数学楼,只余几盏应急灯幽幽亮着。六班后门的锁被轻轻拨开,昏黄台灯光晕下,陆明野摊开那张48分的试卷,旁边是林知衍白天悄悄塞给他的“错题路线图”——左侧抄着原题,右侧留白,分栏标着“得分点”“易错符号”“图像辅助”,整洁得像作战地图。 他抿紧嘴唇,按照那张图的指引,在草稿纸上一道道重写集合运算。写错就狠狠划掉,再写,很快演算纸堆成小山。墨水染黑了指节,他却浑然不觉。保安的手电光偶尔从走廊扫过,他迅速把台灯压到最低,光线缩成桌面上小小一团,像固执地守着一个谁也不让靠近的秘密基地。 “函数的定义域,要先保证分母不为零……”背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而压低的声音。 陆明野猛地回头。林知衍抱着一叠新印的卷子站在门口,目光掠过那堆写得密麻麻的草稿纸,愣了两秒,“……你不是跟老班请假说去训练?” “练完了。”少年用笔的后端蹭了蹭眉心,声音沙哑,“反正回去……也睡不着。” 林知衍走近,俯身看向草稿——原本留白的右侧已被填满七道题,红笔自批:58。他眉梢不自觉扬起,“步骤跳得还是有些多,但思路总算对了。” “林老师,”陆明野仰起脸,下颌线被灯光勾得清晰锋利,“这能算及格了吗?” “再给你三天。”林知衍把新的周测卷放在他桌面上,指尖点向卷首空白处——那里被人写上了一行字:目标分数:72。“到这个,才算你及格。” --- "如果我提前到了呢?"少年微微挑起眉毛,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陆明野闻言轻笑出声,台灯暖黄的光晕在他深黑的眼眸中流转,仿佛盛着一捧温柔的星火。"那就一起填高考志愿。"这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裹挟着少年人特有的、不肯服输的傲气,却也泄露了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紧张。 林知衍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表面平静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耳尖却悄悄染上一抹绯红。为了掩饰内心的波动,他低下头,专注地将桌上的草稿纸边角一次次对折,折成一条笔直的线,再反复折一次,仿佛要把突然加速的心跳也一并折进这整齐的缝隙里。随后他转身推开窗户,夏夜的凉风立刻涌入室内,拂乱了两人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满室浓郁的墨水和纸张的气息。 次日清晨六点,早读铃声尚未响起。在走廊的尽头,晨曦微露,天空呈现出一种朦胧的蟹壳青色,路灯还未熄灭,远远望去如同悬挂着一排忘记关掉的月亮。陆明野将批改好的周测试卷轻轻放在讲台上,班主任老刘眯着眼睛仔细核算:58分,恰好及格。老师带着调侃的语气问道:"咱们体育委员这是突然开窍了?" 陆明野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回到自己的座位后,他向林知衍伸出右手——掌心安静地躺着那颗用来批改分数的红色墨水笔,"还给你。" 林知衍接过笔时,两人的指尖不经意地轻轻相触,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悸动。 "下一步,我的目标是72分。"陆明野的声音里透着坚定。 "然后呢?"林知衍轻声追问。 "然后——"少年略微停顿,漆黑的眼睛映照着窗外初升的朝阳,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就换我带你跑完一千米,最后二百米我带你冲。" 林知衍看似平静地"嗯"了一声,耳尖却悄悄泛红。他低头把草稿纸边角折成一条笔直的线,再折一次,像要把突然加快的心跳也折进整齐的缝隙里。他在草稿纸的角落细致地画下一条笔直的斜率线,在旁边标注:y=ax b,其中a=1,b=0——这是最简洁的线性关系,如同为某个尚未命名的青春方程式,悄悄预设了不变的常数。两人在课桌下方默契地击掌,指尖再次短暂相触,就像两条原本处于异面的直线,终于在这个独特的坐标系中找到了唯一的交点。 第4章 72米的终点线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红色塑胶跑道被午后的阳光晒得发烫,终点计时器的数字最终定格在3分26秒——这是林知衍刷新个人纪录的一刻。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叶,仿佛被浓盐水浸渍过一般,传来火辣辣的灼痛。尽管如此,他仍下意识抬起头,在人群中急切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陆明野也正望向他,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却丝毫掩不住眼中那束格外明亮、几乎灼人的光芒。 陆明野朝他走近,摊开掌心,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的“72”已被汗水晕染,边缘模糊,像一枚刚刚烙下的印记,还带着滚烫的余温。“七十二,”他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我说到做到。” 林知衍的目光落在那枚墨迹上,沉默片刻,他伸出拇指,轻轻覆上对方的掌心,沿着数字的轮廓缓缓描摹。墨迹被指尖推得更散,愈加朦胧,却仿佛因此烙印下了某种比数字更深刻的东西。他低声回应,话音几乎融进风里:“我也是。” 体育老师的哨声尖锐地响起,催促着集合。两人几乎是同时收回手,可空气里仍弥漫着汗水与淡淡薄荷牙膏交织的气息,一时未曾散去。程烁小跑着凑过来,笑嘻嘻地撞了下陆明野的肩膀:“可以啊野哥,最后还带人冲线?真行!” 陆明野把篮球塞进程烁怀里,语气故作不耐:“就你话多。” 回教学楼的路上,林知衍走得有些慢,右腿肌肉一阵阵发紧,仿佛随时就要抽筋。陆明野默契地放缓脚步,走在他身侧,没有伸手搀扶,只是用肩膀轻轻碰了他一下:“喂,大学霸,一千米是不是比导数的压轴题难多了?” “不一样,”林知衍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认真地说,“数学题有标准答案。跑步……没有。” “怎么没有?”陆明野挑眉,语气笃定,“终点,不就是答案?” 他说完顿了顿,自己却先笑了起来,眼尾因疲惫泛着浅红,更添了几分不羁:“那要是……终点有人等你呢?” 林知衍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悄悄将右手藏进校服口袋——指尖仍残留着描摹那个数字时的触感,细微而清晰,如同被一道温柔的电流轻轻掠过。 第二天是周六,上午的市医院儿科输液厅格外嘈杂。林知槿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小脸因发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手里却仍紧紧攥着一本《高中数学必修一》。林知衍蹲在她面前,用湿毛巾轻柔地擦拭她额上的汗珠,语气里带着心疼:“不是让你别带书来吗?生病就好好休息。” “哥哥讲得比老师还好,”小姑娘声音沙哑,却目光坚定,“我想听你讲。” “等回家再讲,”林知衍接过她手里的书,仔细收进自己的背包,“现在闭眼睡觉。” 他起身打算去接点热水,却在走廊拐角猝不及防地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陆明野正拎着一个鼓鼓的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面包、香蕉,还有两瓶凝着水珠、显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4℃矿泉水。对方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整个人愣了两秒,随即下意识地把塑料袋往身后藏,动作生硬,几乎称得上笨拙。 “……你怎么在这?”林知衍先开了口。 “我妈在楼下做体检,”陆明野声音压得低低的,视线飘向一旁,“顺路过来。” 这所医院位于城西,而陆明野的家明明在相反的东郊——根本不可能顺路。林知衍没有说破,目光落向他手里的塑料袋:“给病人买冰水?” 陆明野的耳根霎时红透,却仍强撑着嘴硬:“我喝不行啊?” 就在这时,输液厅里传来林知槿清亮又带着好奇的喊声:“哥哥!是你同学来了吗?” 两个少年同时身体一僵。陆明野被小姑娘直率的目光盯得手足无措,猛地将整个塑料袋塞进林知衍怀里,语气故作镇定:“给你妹的,别瞎想。”说完几乎逃也似地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匆忙得近乎狼狈。 林知衍抱着怀里那份沉甸甸的“顺路”,一时立在走廊中央,没有说话。 --- 忽然觉得掌心里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低头摊开手心,才发现是一枚被仔细折成心形的可乐拉环。金属的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温度,仿佛刚刚离开另一个人的指尖,那温度透过皮肤,无声地渗入血液。 他下意识地回头,却只捕捉到陆明野消失在电梯口的背影。空气里沉沉落下一句很闷的话,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让她……好好打针。” 周六傍晚在住院部天台,暮色正一寸寸漫过城市。苏砚独自坐在天台边缘的水泥台阶上,画板支在膝盖,铅笔却久久停在半空。他母亲是这家医院的护士长,因此他每个月都会象征性地来“义务劳动”——其实大多时候,只是躲到这个无人打扰的天台,面对天空和楼群画画。 “在画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江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 苏砚没有回头,笔尖在纸面上轻轻划过:“一个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 江弈走近了几步,低头看向画纸——那上面是苏砚自己的背影。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荡起来,勾勒出清瘦的脊背线条,衣摆在风中扬起,像一面无声投降的白旗。江弈没说什么,只是在他身旁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薄荷烟。点燃后却不抽,只是夹在指间,望着那缕细白的烟雾迅速被晚风卷走、扯散。 “你奶奶情况怎么样?”苏砚终于停下笔,问道。 “还是老样子。”江弈的声音很平静,目光仍望着远处,“医生说,要看今晚。”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夕阳正缓缓下沉,把远处住院楼的玻璃窗染成一片模糊的金色。就在光线最柔和的那一刻,江弈忽然把燃了一半的烟递过来:“抽一口?” “不抽。”苏砚这样说,却伸手接了过来。然而下一秒,他径直将烟按熄在自己的掌心。火星灼烫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微微皱眉,却抿紧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江弈侧过脸看他:“疼吗?” “疼才记得住。”苏砚低声回答。他将刚才画的那张纸从画板上撕下,熟练地折成一架纸飞机,抬手向楼下掷去。纸飞机并没有如预料中般下坠,反而乘着晚风向上盘旋,越飞越高。“记住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周一班会课,老刘正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做期中考试动员,话音未落,教室门忽然被推开。林知衍抬起头,看见父亲林峻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份明显是“帮扶计划”的进度表格。 “刘老师,打扰一下。”林教授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想了解一下知衍最近成绩波动的原因。” 老刘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回答:“林教授,知衍这次月考……还是年级第一。” “我知道。”林峻推了推眼镜,目光越过整个教室,准确地落在陆明野身上。“但我听说,他每天要花大量时间帮同学讲题,直到深夜。我查了这个‘帮扶计划’的名单,最后一名……”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是体育生?”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陆明野慢慢站起身,右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周六那天林知衍一笔一画写下的“72”的触感。而此刻,那份温度仿佛被彻底抽空,只剩下冰凉。他抬起头,声音不高却清晰:“是我。” 林峻并没有看他,只是转向自己的儿子,语气不容反驳:“从今天起,晚自习回家上。你的时间不该浪费在……” “爸。”林知衍突然出声打断。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教室霎时安静。他第一次在众人注视中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陆明野身边,将一张刚打印出来的成绩单轻轻放在父亲面前的课桌上。 “48分到72分,我用了五天。”他声音稳定,目光没有丝毫躲闪,“您所说的‘浪费时间’,恰好是我解过最有意义的一道方程。” 少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推镜框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不是一直教我,步骤分也是分,不要白不要吗?”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清晰地说道:“那现在,我想拿的……是和他并肩的每一步分。” 林峻盯着他,镜片后的目光深沉难辨。他锐利的目光仿佛X光射线一般,要将人从里到外彻底看透。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收起手中的进度表,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希望你不会后悔。"随着话音落下,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明野注视着林知衍,忽然伸出手,在他紧绷的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喂,好学生,你刚才的表现,好像比我还疯啊。"林知衍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鼻音,似乎刚刚经历过情绪的波动:"嗯。这是我第一次这样。" 晚自习时,林知衍的座位空着。老刘说他请假了,但陆明野知道不是——那个总系着第二颗扣子的少年,此刻正在父亲的书房里,面对一整面墙的奖状,站得笔直: "爸。您教我的数学,我考了148。现在,我想学点您没教过的。" 窗外夜色浓稠,蝉鸣如沸。而六班教室后排,陆明野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 「我的未来函数,自变量是你。」 他把那张纸折成心形,塞进林知衍的抽屉。金属拉环在掌心硌得发痛,像72分烙下的、尚未褪色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