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罗网》 第1章 巧合 江可茗从包里掏出一沓纸票放到桌上,在对方目光的注视下缓慢移到他面前,宋司亦的脸上肉眼可见几分怒容。 不过他一向得体,竟也少见地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此时那深沉的眼里正跳动着压抑的怒火以及一丝心痛。 江可茗有些不忍地别开头。 她宁愿宋司亦完全地恨她,也不想见到这双眼里还蕴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既然决定要分开,就应该散得干干净净,藕断丝连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之间并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也没什么大的争吵,甚至说得上还算温馨,一切都似乎挺好的,这段感情本来也应该相安无事。 但她就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是她的错。 看着对方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发颤的手,江可茗突然有点心虚。 但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犹犹豫豫的,拖得越久反而越糟,快刀斩乱麻是最有效的方式。 江可茗掐了掐指尖,抬头对上那有些发红的眼说道,“这钱你收下,就当作给你的补偿,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江可茗一口气说完,竟感觉有点脱力般,喉咙梗得有些发疼,原本以为很轻易地事情,如今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她不想再待下去了,就要起身。 突然对方一把握住她的手,江可茗只感觉这只手力气很大,手腕处因为抓得太紧隐隐发疼。 江可茗低头看着这只青筋凸起的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对上宋司亦的目光。 这一刻谁都没说话,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心知肚明,再说下去很难堪也没有必要。 宋司亦这么得体的人不会不懂,但此刻她却看见了他眼里猛烈的挣扎,还有...痛苦。 他在挽留。 江可茗心颤了下,别开了目光。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宋司亦站了起来,就站在她身后,宋司亦长得很高,身高的差距让江可茗一下子感觉到了压迫感。江可茗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却又哑口无言。 “想要就要,不要了就跟丢条狗一样,还不忘施舍点骨头是吗?”宋司亦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好像压抑到了极致,带着自嘲的意味。 “没有,你不用这么....” 江可茗顿了顿,刚想说你不用想这么多,但发现事实好像也的确是这样,瞬间又哑了火。 “对不起,我们不合适,我不想继续了,可以吗?” “呵,江可茗,你总是这样。”宋司亦一声嗤笑,冷到极致。 总是这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仿佛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理直气壮,目空一切。 因为不在意,所以一点都不带犹豫,随意地来随意地走,永远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我哪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江可茗说道。 既然当初接受了,就应该想到后来的结果,他不相信宋司亦这么聪明的人会想不到这一点。 终归还是要自食恶果,而她就是那个恶果。 江可茗自嘲地笑笑,她挺坏的,她承认,所以觉得愧疚,想尽可能地做出点补偿,但好像起到了反效果。 “是,我早该清楚,我自作自受。”宋司亦冷笑了声,手上用力将她的手抓得更紧,白皙的手腕处已见了一圈红。 “放手。”江可茗忍着疼,说道。 “好啊。”宋司亦冷冷地说道,却是钳制着她抬起手来,放到唇边,狠狠咬了下去。 手腕处瞬间漫出血丝。 “你...” 手腕处的痛一时难以隐忍,江可茗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同时抽回了手,这一口咬得不可谓不重,牙口处不停地往外渗血丝。 宋司亦唇边粘着一丝红,他勾起一抹笑,江可茗心下一寒,真疯子。这是她当下内心的想法。 江可茗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宋司亦会和疯子的字眼联系到一起,毕竟他一直是个温柔绅士的人。 “痛吗?” 宋司亦沉沉地说道,那语气愈发地冷。 江可茗脸上是不可形容的表情,动了动唇说道:“解气了吗?” 宋司亦看着她不说话。 “没关系,就这样吧,我们扯平。”江可茗看了看手腕还在渗血的牙印,抽了张纸就要往外走。 “你以为这样就能算了吗?” 宋司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可茗脚步不停,很快走出这片狼藉之地。她没想到这最后一面竟会如此地难堪。 直到江可茗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宋司亦无力地蹲下,眼尾的湿意又渐渐浓了起来。 “你不能这么对我,没完。” “江可茗,我们没完。” 今日中秋,街道上川流不息,夜幕降临,路灯次第亮了起来,车灯闪烁着汇进车流,从远处看,宛如闪着尾星的流星。 江可茗本来打算尽快结束工作,但工作起来时间总是流得很快,等她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楼内已经不见几个人声。 江可茗揉了揉眉心,又接了杯热可可,暖流入胃,疲惫好像暂缓了些。 手中传来震动,江可茗解锁进去一看,“老江同志”已经发了N条语音信息,一看就是催她回去。 江可茗简单地回复了句,“马上。” 黑色宾利汇进车流,加入了这流星大军。也许受节日的气息感染,还真有些归心似箭的感觉。 不过直到她真正到了归箭之地,看到老同志一脸心虚的笑容时,她颇感觉到有些讽刺。 江厉仁拍了拍江可茗的肩,多少带了点抱歉,“别生气。给老爹我一点面子好吗?” 江可茗肉眼可见地心情差起来,她没想到江厉仁在今天将他们带过来,非要在今天吗?江可茗垂着眉眼,江厉仁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总得见一见.....” “随你。”江可茗打断他的话。 “哎!好姑娘!”江厉仁轻拍了拍她。 对于老爸娶续弦的事,江可茗虽然心中不喜,但也不想阻止。 母亲过世得早,江厉仁陪着她长大,二十几年的呵护和养育已经尽到了他为人父的责任,她也不想看老江太过孤独,如果能找到可以陪伴余生的人,她不会多加阻拦。 但不代表她完全心无芥蒂地接受,起码现在不行,还是在这样的日子里。 江可茗一声不吭地跟在江厉仁身后,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在江可茗的视角只能见到两个后脑勺。 这未来的妈还给她带了个哥,没错,对方是一个单亲家庭,从某种意义来说,两家真是相配,江可茗自嘲地笑笑。 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她见到了那位未来的后妈转过头来,温柔地跟她说话,江可茗只是点点头礼节性地附和了几句。 听到声音,另一个后脑勺也转了过来,视线交织的刹那,江可茗脑中空白伴随着嗡鸣声,指尖冰凉一片。 这几秒仿佛很长,又仿佛开了慢动作,慢到她好像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唇角的冷笑,也可能是错觉。 他的笑很得体很温和,和曾经的样子一样,和她记忆里的一样,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怎么会是他? 眼前的脸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江可茗跟见了鬼一样。 “发什么呆呢?叫人呀,小宋比你大,你应该叫哥。”江厉仁在一旁催促道。 “你好,我叫宋司亦。”宋司亦已经离开了沙发,站到了她面前,笑着伸出手。 宋司亦。 看着面前这张脸,和印象中的有点区别,几年过去了,曾经的少年也早已褪去青涩,添了些成熟的气息,更加的...难以形容是什么感觉。 估计是她的心理作用,总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江可茗手指不自觉地缴紧,在对方无懈可击地注视中,江可茗伸出手与之轻轻握了握,一触即收。 好在江厉仁没发觉什么,马上张罗起来,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餐桌前了。桌上很多她喜欢的菜,也多了很多新菜。 江厉仁和宋妙他们讲着话,问起宋司亦,他应答得很从容、礼貌、游刃有余,一派祥和温馨的气氛。 从少年时起,她就知道宋司亦有着这样的本事,他一说话就很难让人不喜欢他,他总是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知道怎么说话让双方都会舒适,他总是有种让人放下心防不由自主去信任他的力量。 这么多年不见,他更加的炉火纯青。 江可茗低头喝了口汤,再抬起的时候刚好对上对面投过来的视线,宋司亦朝她温和地笑笑,仿佛只是对这个巧合的礼貌回应。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江厉仁也见怪不怪,只当她心情不好,也就没多问。 隔壁的卧室住进了新的主人,房间隔音不是很好,江可茗听到隔壁传来一些隐约的动静。 一晚上都有点懵,消化了宋司亦突然成了她哥这个消息之后...江可茗拿手背抵着额头,好吧,还是没完全消化。 世事无常,这个世界的巧合有时候诡异得有点离谱,江可茗宁愿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第2章 我就是冲你来的 江可茗睡得不是很好,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她梦见开满紫荆花的校园里与宋司亦的第一次遇见,梦到宋司亦第一次投向她的目光,从温和到热忱炽烈,再到最后的不欢而散。 一切一切,好像清晰地如在昨天,又好像遥远地模糊了很多细节,反正她醒来的时候,只收获到了一脑袋的晕沉。 江可茗精神恹恹地起来,刚开门对面就传来动静,与刚出门的宋司亦撞了个正着。 泥马....江可茗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唇角,“早上好。”宋司亦笑着说道。 “你也好。”江可茗点点头,转身下楼,一点也不想多待。 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偏见,总觉得这声听起来让人不大舒服,有点冷。 “都起来啦?阿姨刚好做了早餐,可茗吃几口吧?”宋妙正端着一锅粥小心翼翼地往餐桌挪,见到下楼的江可茗扬起笑脸说道。 江可茗脾气再不好也做不到大早上地对笑脸人摆黑脸,淡淡地道:“您放下就好了,我自己来。” 宋妙听到后很开心,又招呼慢一步的宋司亦一起吃。 江可茗:“.......” 她后悔做这个决定。 速战速决吧。 江可茗在桌前坐下就埋着脑袋狂吃,早吃完早走。余光看见宋司亦坐在了她旁边的座位,宋妙一直在说话,宋司亦回应着。 早上刚醒的缘故,声音有点低沉,但并不闷,时不时在旁边响起,存在感很强。 “我吃饱了。”江可茗蹭的一下站起来,“慢用。”边拎起包就要走。 “我送你,顺路。” 冷不丁的一句话从宋司亦嘴里出来,江可茗微皱了皱眉,还没拒绝,宋妙就说道:“对啊,一起吧顺路,可茗可以吗?”宋妙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流露恳切的目光。 江可茗动了动唇,在两道目光的夹击下还是点了点头。 宋妙又高兴起来。 两人一路无话,宋司亦开车,江可茗也不想寒暄,冷场就冷场,她也不管,直接闭目养神。 面对宋司亦,她真的没什么想说什么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宋司亦看了她几眼,也没说话,安静地开着车,突然江可茗感觉车速越来越快,她猛地睁开眼,车子以非常快的速度越过一辆辆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江可茗皱眉看向宋司亦,宋司亦目不斜视突然一个急停,在红灯前停下。 江可茗猝不及防惯性向前,又被安全带勒在原地。 一阵惊魂未定,“你干什么?” 宋司亦的目光淡淡地瞥过来,“不装死了?” 江可茗看他的眼神不可言喻。 “没有。” 宋司亦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几年不见,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江可茗移开目光。“就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心虚吗?” 宋司亦脱下他儒雅的表皮,**地展示他的面目。 江可茗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否则还装不认识他?看见他就想躲?不是心虚是什么? 话一旦开了头,江可茗那点微妙的心理就坦然下来,也是,不就以前那点事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畏畏缩缩的反而不是她了,也没必要。 “我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巧。”江可茗呼了口气,说道。 绿灯亮了,车子动了起来。 宋司亦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淡淡地点了点头,半晌说道:“我还以为你怂了呢。” “我有什么好怂的?”江可茗摸了摸鼻尖,但还是很坚强地说道。 宋司亦看了她一眼,“哦。” 十几分钟后,江可茗和宋司亦一前一后进了公司,宋司亦的办公室在下面一层楼,从今天起,宋司亦以高层引荐的身份进入鉴途。 江可茗很快就进入一阵忙碌中,最近鉴途的一个新项目正进行到关键阶段,容不得她分心。 江可茗飞了好几天进行考察,工作的忙碌让她的注意力从宋司亦的事情转移开来,偶尔几次碰面也是在公司,不过很少有说话的机会,眼神交汇处也只是一瞥。江可茗不可察觉地松了口气。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件让人惊奇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宋司亦的名字经常被提起,起先她还不在意,后来越来越频繁,不注意都难。 宋司亦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在公司内取得了相当的威望。 江可茗虽然觉得意外,但想起来也不是没可能,宋司亦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宋司亦很快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在公司内迅速集起起了不小的呼声。 直到江可茗手中的项目遇了阻,她才真正感觉到了不妥。 鉴途内部局势纷杂,尤其这几年,内部势力分化愈加严重。 江厉仁逐渐退出之后,只有江可茗一人维系着江氏这岌岌可危的主导权,所以她这几年没有任何可放松的空间,但还是有些勉强,叔父一党步步紧逼,野心昭然若揭。 随着竞争加剧,双方关系更加紧张,每根弦都绷得很紧。 而宋司亦却以让人意外的姿态闯入,狠狠地拨动了这根弦,让两方都警觉了起来。 江可茗一目十行扫过眼前的合同,缓缓皱起了眉。 原本已经谈好的款项马上就要到了交付日期,对方却临时反悔,给了个理由想往后延期。 这边一旦搁置,后面的程序就没办法如期进行。 到底是谁在这时候横插一脚,不用想都知道。 宋司亦也想要这个项目。 江可茗将文件扔到一边,让一旁滔滔不休骂宋司亦的助理先出去。 江可茗突然很想抽根烟。她其实没有抽烟的习惯,正式接手公司后才多了起来。 烟雾很淡,江可茗靠在落地窗在往下俯瞰,没来由地由心升起一阵烦躁。 江可茗摁灭了抽了一半的烟,掏出手机拨打出那个号码。 “你在哪?”江可茗直截了当地问。 对方顿了几秒,突然传出一声轻笑,“我想一下,你是以哪种身份打的这个电话?” “江总?还是妹妹?还是前女友?” “废话少说,告诉我你在哪?” “在家。” 江可茗摁掉了通话,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开了锁,江可茗一脚油门踩了下去,风驰电掣。 没有理由的,她就有这样的直觉,宋司亦是故意的。 而他也正等着她找上门。 宋妙和江厉仁渡不在,整栋宅院就只有几个人丁。 一楼熄了灯,只有二楼透出一些光,宋司亦就懒懒地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好像在等着谁。 如他所愿,那个人站在了他面前,不过比他想的要平静许多。 “你什么意思?”江可茗直接开门见山。 宋司亦或许觉得疑惑,“抛开我们这层关系,我们在工作上算是竞争对手吧?” 公平竞争,胜者为王。 “是吗?仅仅如此吗?”江可茗轻笑了声,只不过没有任何笑意。 有巧合不假,但种种巧合接连出现,那就是有人蓄意而为。 她不想往那方面想,但是种种让她不得不往下推动那个直觉,没有确切的理由,但是这直觉就是很强烈。 宋司亦在报复她。 明明他很早就注意到她在做这个项目,明明他自己有更好的选择,甚至这其中有无数个时机,却偏偏在最后拍案的时候动手。 她甚至有点怀疑他这时候与宋妙一起出现的动机。 江可茗突然想起多年前那落在身后的话,“你以为这样就能算了吗?” 她当时不以为意,只当是他的气话,直到这个人以这种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时,才恍然惊觉那只是一句简单的气话。 她一直不想承认这样的想法,如果是真的,那就有点太...江可茗用不可形容的目光看向他,这个人真的疯。 宋司亦轻声笑了笑,他笑起来总是清风和煦,少年时候甚至有点张扬的味道,但从那天起就多了些别的东西,比如,恨意。 江可茗如今才确认,他是真的恨她。 但是为什么?是她理亏在先没错,但也不至于让他记恨到这种程度。 宋司亦,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可茗眼睛微眯,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认识他。 “你说得没错,不仅是如此。”宋司亦说道。 突然,他眼神一凛,单手将江可茗往后一推,将她圈禁在墙和自己之间。距离很近,彼此甚至能清晰得听到鼻息。 江可茗惊愕地一抬眼,就见那近在咫尺的瞳孔倒映着自己的模样,那眼眸深不可见底,眼尾泛着丝丝猩红,装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江可茗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你...干什么?” 宋司亦垂眸很冷地看着她,抬手拨开江可茗额前的一缕细发,目光往下,掠过她愠怒的眼眸,落在她的鼻尖,再往下...那是曾经亲吻过他的唇。 他曾经在这里感受过无与伦比的温柔,却也被扎过无数的刀剑,那一刀一剑仿佛淬了毒,结痂的伤口反复地腐烂镇痛。 他生不如死,她却了然一身轻,坦然地如此心安理得,她越坦然,就照得他越不堪。 你凭什么来去自如,一时兴起想玩玩就玩,哄得他将真心交出,转头不想玩了就丢掉,他就这么廉价?他们的感情就这么廉价?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可能他骨子里就是阴街里的老鼠,咬一口解不了气。 “如你所想,我就是冲着你来的。”宋司亦唇边勾起一笑。 我要与你在地狱共舞,不死不休。 第3章 一月之期 江可茗瞳孔里倒映着宋司亦不加掩饰的疯狂,呼吸几乎停滞,声音破碎地道:“为什么?”费尽周章,他究竟想干什么?就为了报复她? 他就这么恨她吗?她有点想不通。 “我来拿回属于我的公平。”他也要她尝尝他的痛苦。 宋司亦眼中闪过狠戾的光,摁着她的后脑勺,在江可茗震惊的目光中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宋司亦动作很鲁莽,带着多年的恨意不加掩饰的发泄着,他很用力地吻着,撬开她的唇关,掠夺着她所有的空气。 江可茗脑中嗡鸣,很快开始觉得难受起来,她被吻得很重,很疼。 手腕被紧紧摁着,她开始挣扎,却换来更加紧的禁锢。 “宋司亦...”江可茗眼眶迅速涌起了雾气,很不争气的一滴泪就这样落了下来,砸在了禁锢她的手背上。 宋司亦怔了一下,仿佛终于找回了理智,他偏过头,平复了下呼吸,终于放开了她。 江可茗迅速抹了把眼眶,那点湿意很快淡去,转而一股怒气冲上脑门。 “宋司亦,你是不是有病。” 宋司亦缓缓将目光转了回来,勾起一道嘲讽的笑,“我有病,你第一天知道吗?” 江可茗竟无可辩驳,对方的脸皮厚度,简直让她叹为观止。 宋司亦抬手抹了抹她唇角蹭出来的一点口红,直视着她说道,“这就是我的目的。” 江可茗皱紧眉头,躲开他的动作。 江可茗毫不掩饰的嫌弃让宋司亦眼里的冷意又加重了几分。 “宋司亦,你能不能成熟点?”江可茗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稍微让我看得起你一点。” 江可茗又惊又气,已经不管不顾,张嘴就是怎么难听怎么来。 宋司亦脸色一阵青白,估计这句话真的刺激到他了。 江可茗微眯了眯眼,“今天我们都先各自冷静冷静。” 说完就拧开了房间门,在宋司亦面色可怕的目光下啪地在他面前合上。 江可茗头很疼,没确定之前头疼,现在确定后头更疼了。江可茗打开一瓶冰水,闷头就灌了一口。 咝.....好疼。 嘴唇沾水之后的痛感很快就转为麻意。 江可茗大步走进洗手间,下唇破了一个口子,正丝丝缕缕地往外渗着血丝。 江可茗脸色一黑,宋司亦这狗东西... 气归气完,接下来就是无尽的头疼。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有点迷茫了。 江可茗睡了一觉,还是很不踏实,梦里不停闪过很多以前的片段,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十个有九个宋司亦都在场。 还梦到被狗追,她边跑边回头,一转眼这狗就变成了宋司亦的脸。 江可茗惊得一下睁开眼,就看到了房间的天花板,她盯着看了半天才回神。 没来由的怒气又一点点升了起来。 为什么?以前分手的那点破事,为什么要纠缠到现在都理不清?谈恋爱分手不是很正常吗?他难过难道她就没有?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公平”。 要什么公平?她是出轨还是怎么了?他凭什么就觉得他自己多么委屈了? 江可茗加上起床气,忍不住骂了宋司亦几句,结果牵扯到还没愈合的嘴角,又是一阵麻麻的疼。 江可茗怒气冲冲地拉开门,就见宋司亦倚在对面门边,见门开了抬起眼看过来,目光在她嘴角上停了一瞬。 江可茗下意识想把门关上,想了想,还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不然显得她多怕他一样。 “什么事?” 宋司亦唇角动了动,还没说完,楼下就传来声音。 “可茗小宋都起来了,下来吃早餐吧?” 宋妙的温温柔柔的声音从下方飘上来。 江可茗皱了皱眉,宋妙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收好准备发作的脾气,狠狠瞪了宋司亦一眼,错身下楼。 面对宋妙的嘘寒问暖,江可茗淡淡地答了几句,她看到宋司亦在对面坐下,坐下的瞬间两人的视线触上,江可茗率先移了开来。 “可茗,你嘴角怎么破了?”宋妙突然问道。 江可茗咬了咬牙,“上火。” 宋司亦轻笑了声。 笑个屁。 江可茗心想。 吃完后,在宋妙的恳切的目光下,江可茗坐上了宋司亦的车。 “说吧。”江可茗双手环抱着,下巴抬了下说道。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宋司亦的脸,但既然事情已经捅破了,总得说开,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宋司亦没马上回答她,淡淡地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启动了车辆。 就在江可茗等得又想生气时,宋司亦的声音才响起。 “一个条件。” “什么?”江可茗出现一瞬间的疑惑。 她拧眉想了一瞬,开口道,“要钱?” 突然的后座力让她向前倾了倾,宋司亦踩了刹车。 江可茗正要发作时,突然对上对方冷得可怕的目光,那目光无法言喻,复杂得可怕。 她一下子就噎住了,那升起的一点点火气突然就散了开来,她蓦得想起多年前她第一次提出分手时,对方那隐忍得通红的眼,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狗。 江可茗微眯了眯眼。 “什么条件?”她妥协地道。 宋司亦轻挑了下眉,好像有点意外,很快又冷了下来。 “一个月。” “什么?”江可茗愣了愣。 宋司亦降下车窗,点了根烟,火星子在空气里很快带起了丝淡淡地烟雾。 “一个月时间,和我在一起。” 宋司亦瞥向她,眼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宋司亦直直地看着她,好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车里的空气仿佛凝结了般。 “一月之后,我放你自由。” 电梯到了,宋司亦率先出去,江可茗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电梯门合上。 江可茗看了一天账目,脑子里胀胀的,看了很多好像又什么都没看进去。 她沉默了一天。 宋司亦说完那句话后,她理智和本能上应该说些什么,比如会说你做梦顺带嘲讽一下。 但不知为什么,心脏好像堵了一块巨石,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想问为什么? 大费周章、掌握尽筹码就为了在她面前提这么个要求?是大男子主义,觉得年少时的被分手很耻辱?所以想找补回来坂回来一局? 但莫名的她又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因为那眼神有点过于悲伤,即使他掩饰得很好,即使只有一点,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对着这样的悲伤,她有点说不出口。 项目进行得很顺利,江可茗肉眼可见地忙碌,除了工作忙点,好像生活上也没有别的差错,宋司亦也没有不分场合的发疯,在工作上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与宋司亦偶尔的几次交流,也都点到为止。 工作结束之后,宋司亦会和她一起回去,然后和宋妙江厉仁他们一起吃饭,两长辈乐呵呵地谈天说地,时不时扯一下他们,大有一种其乐融融的气氛。 只是在这种和谐的表面背后,在旁人看不到的隐秘的地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整栋别墅沉入寂静的时候,只有二楼的走廊里亮起的柔和温暖的光晕。 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氛,宋司亦单手搂着她的腰,将人抵在墙上温柔地吻着,唇齿开合间,呼吸声混杂着彼此的心跳震动着鼓膜。 江可茗肩膀的衣衫半褪,露出漂亮的锁骨,宋司亦埋首轻轻咬了一口,怀中的人轻微地战栗了一下。 “别...” 宋司亦抬眼沉沉地看着她,眼中盈满温柔的**。 江可茗别开头,“够了。” 气氛有点过火,再继续下去,太过危险。 宋司亦抿了下嘴,捏着她的下巴咬了一口,放开了人,有点不情愿。 然后江可茗逃回自己房间。 从刚才的悸动中冷静下来,江可茗忽然觉得有点荒谬,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上面还有着丝丝的麻意。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她到底在干什么?江可茗忍不住想。 她现在和宋司亦到底是什么关系?兄妹?旧情人? 宋妙和江厉仁都快领证了,他们都快即将成为法律上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关系了,他们现在在干什么?从来没有过的罪恶感涌上心头。 就一个月。 江可茗心想。 就一个月。 他们罪恶的关系彻底终止,以前的事情就此别过,她和宋司亦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第4章 因果 她对宋司亦不是没有感情的,相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和宋司亦在一起的时光是她记忆里最珍贵的部分。 她第一次见宋司亦是在迎新会上,由于当时的宋司亦格外的出挑,加上省状元的名头,他一出现就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当时宋司亦在主席台上发表新生演讲,台下满是好奇和崇拜的目光。彼时的江可茗就在台下看着他,台上的他自信、从容,带着点冷调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扩散至整个体育场。 江可茗难得听演讲没有走神,反而觉得这个声音挺好听的,忍不住多看了台上的人几眼,心想这个人的确是挺优秀的。 后来宋司亦的名字经常在她耳边响起,因为宿舍里有个追宋司亦的人,每次将宋司亦的动态实时播报,她很难不关注到。 再后来的一次篮球比赛,比赛结束后,宋司亦所在的队伍最后卫冕,狂热的欢呼声后,一阵起哄声响了起来,有个女生向宋司亦表白。 女生手捧着一大束的鲜花害羞又坚定地站在宋司亦面前,然而宋司亦只是朝她笑笑,很礼貌地拒绝了。 她舍友如遭雷击,她非但没有因为宋司亦拒绝了别人而感到庆幸,反而有种同病相怜的沮丧。 “怎么办,我失恋了。”舍友仰天长叹。 江可茗觉得好笑,“你这都没恋呢,怎么就失恋了?” “我单方面的,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拿下他吗?”舍友沮丧完,还点了个蛋糕祭奠一下她未阵先亡的爱情。 没有人吗? 江可茗脑中闪过宋司亦在台上的在球场上挺拔的身影,突然升起一股古怪的胜负欲。 可能她天生好胜心强,什么难就想挑战什么。 她决定追宋司亦。 追人也是有技巧的,她进了宋司亦所在的社团,进了和他同个项目组,顺理成章地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起初宋司亦并不搭理她,很礼貌但是又很绝情,没有偶遇她就制造偶遇,偶遇多了就熟了。 她的目的太过**,宋司亦不可能察觉不到。他很委婉地明里暗里地拒绝,但江可茗充耳不闻,以孜孜不倦的态度和行动力成功攻克了这座冰山。 那一瞬间,她都想放鞭炮庆祝一下。 她的胜利。 可是追到了然后呢?江可茗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没关系,现在时代的情侣合得快散得也快,何况宋司亦这么冷的一个人,她不主动这段感情就跟没有一样,没有任何影响不是?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宋司亦在一起之后像开了闸,黏人得很。 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恋爱对象,偶像剧男主所有的优点他都具备,他事无巨细,关怀备至,深情得不像话。 他仿佛编织了一张温柔的情网,让江可茗情不自禁地陷了进去。 等她发觉之时,已抽身不得。 她突然觉得恐慌。 彼时鉴途成功上市,股票一路飞涨。校园里的风声总是传得飞快,传着传着就变了样。 有人说宋司亦配不上鉴途的大小姐,是癞蛤蟆吃天鹅肉。 也有人说人家大小姐只是想玩玩,毕竟省状元这种级别的还是比较稀有,大小姐一时来了兴趣。 似是而非。 他不知道宋司亦是如何想的,不过他没什么变化,只是时不时地盯着空气发呆。 江可茗因着心理那点微妙的恐慌,恐慌就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所以她没有做任何表态,让流言继续发酵着。 有一天好友们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想玩玩而已。 她也开玩笑地回答,是啊,玩一玩也挺新鲜的。 她不知道的是,宋司亦就在一墙之隔后,一字不落地将她的话听了个完整。 后来,宋司亦更加地黏人,几乎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还总是有意无意地问她爱不爱他,直到从她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才显露出开心的笑容。 宋司亦不厌其烦变着花样地问着同样的问题,后来她才后知后觉他这是在反复地想要确认,以求得一点心安。 只是她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被他问烦了,江可茗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没有,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宋司亦愣在了原地很久。 而她早已离开,至始没有回头看一眼。 如果她回头看一眼,就会看到宋司亦彻底碎了的模样。 后来宋司亦变得喜怒无常,但又小心翼翼,时常牵着她的手,或者是紧紧得抱着,好像要揉进身体里。 江可茗能感觉到他的不安,但她没管。 断断续续耗了一年,她正式进入鉴途,这时候的鉴途内部已经出现了分歧,局势不容乐观,她要将更多的心神放在这上面。 没有精力再和宋司亦维持那如履薄冰的关系,所以她提出了分手。 那是宋司亦第一次情绪失控,红着眼抓着她不放手,卑微地求着她能不能不分手,他哪里做错了他马上改。 江可茗有点不忍心。 这件事情就这么揭了过去,两人继续藕断丝连着。 公司的内斗愈加白热化,逐渐出现了分明的阵势,几方撕扯得厉害,任何一点破绽都有可能成为被拿捏的把柄。 她万般注意,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对宋司亦动手。 她看着宋司亦满身伤从巷子里出来,第一次红了眼。 然而宋司亦只是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没事,他想抱抱她的,只是嫌自己身上沾了泥土和血迹脏兮兮的会弄脏她的衣服。 等宋司亦伤好后,她毅然决然地再次提出分手。 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因为愧疚,她给出了一笔可观的金额作为补偿,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实用的东西。 却没想到她这个举动让宋司亦本就破碎的心直接碎成渣渣,割得双方都鲜血淋漓。 宋司亦在她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这是这么久以来她见过的宋司亦最出格的一幕。 后来她再见到宋司亦就是在自家客厅。 往事像电影一样回映在江可茗脑海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是她造出来的因果。 董事会遴选事项拍案下来,几方局势逐渐微妙,明里暗里的往来交易暗潮汹涌。 电梯门开了,江可茗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从容地从电梯里走出,路过的人下意识地往一旁稍微退让。江可茗脚步生风,对投来的视线习以为常,时不时对投来的视线点头致意。 江可茗在后排坐下,手上没停,将笔记本搁在腿上,一目几行地看着上面的内容,期间几个电话打了过来,江可茗简短地说了几句。 她今天要去见一个人,是一个共同开发项目的投资人,有一些事项还需要当面进行对接。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个目的,不然她也不用亲自来跑这一趟。 卡宴在富丽堂皇的大门前停下,江可茗理了理袖口,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不久一辆低调的黑色车子缓缓地停在了不远的车位上,车窗降下,目光在渐远的背影上凝了片刻。 “江总,别来无恙。”黄智城笑着伸出手。 “黄总,幸会。”江可茗与之一握。 对方是鉴途几大项目的深度合作方,关系甚至可以溯源到鉴途成立之时,利益错综复杂,在鉴途有不小的威望,江可茗想要得到他的支持。 对方是个老狐狸,在关键地方尤其谨慎,笑眯眯地跟你绕圈,四两拨千斤地将敏感地方又丢了回来,来来去去好几个小时,勉强达成了共识。 纵使江可茗见过也经历过很多类似的情况,结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江总真是后生可畏啊。”那位黄总笑眯眯地说道。 对方也不过三十上下,却已见深谙商场多年的气魄,和他对上可一点都不轻松。 江可茗与之做了最后的寒暄。“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江可茗将人送走后出了大门,突然脚步一顿,余光好像捕捉到什么,她偏头望过去,对上一张冷漠的脸。 江可茗:“.......” 她抬头看了看夜色,迟疑了一下,往那不知道在风里冰冻了多久的人走去。 宋司亦就这么斜斜地倚在车门边,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走过来。 江可茗一语不发绕过他,就要拉开后座的门,被从旁边的一只手摁住了。 “我不是你司机。” 江可茗点点头,坐到副驾驶上。 “等多久了?”江可茗系上安全带,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刚到。”宋司亦言简意赅。 江可茗沉默了一瞬,伸出手,轻触了触他的手指,一片冰凉。 “你不用这么做,没有意义。”江可茗毫不留情地拆穿。 宋司亦感觉到指上的那一点温度一触即收,淡淡地说:“我做什么不用你来评判。” “随你。”江可茗不想跟他吵,闭上眼假寐。 许久。宋司亦的声音响起,比刚才又冷了一度。 “你不用去找他,他能有什么用?那个人老奸巨猾,你把控不住。” 江可茗睁开眼,顿了一下才反应他说的是谁。 “我的事情,你少掺和。” “江可茗,一个聪明人懂得利用资源。”宋司亦看向她,眼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江可茗轻笑了声,“资源,你是说你吗?” 可能她的语气听起来带上那么一点嘲讽,这恰恰是宋司亦最难以忍受的东西,肉眼可见的宋司亦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别太高估你自己。” 江可茗别开脸。她可以容忍宋司亦在鉴途开疆拓土,但不会允许他越界掺和她任何的决定,最主要的她不想在任何事情上和宋司亦有太多的牵扯。 关联一多,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更难以梳理清楚。 她现在虽然答应和他维持着这样尴尬的关系,却不代表他们能真的和颜悦色坐在一起说话,大多时候还是针尖对麦芒。 江可茗本以为他又会生气,都准备做好接招的准备。 却不料对方语气竟然有点缓和,“江可茗,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你不用这么抵触我。”只不过很明显带着那么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可茗到嘴的话一顿,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愣,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车内沉默了半晌,江可茗才说道:“不用,我心里有数。” “你对我就这么避之不及?” 宋司亦额角青筋隐现,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江可茗就这么嫌弃他厌恶他一点关系都不想有? 这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毕竟她一直以来就从没正眼看过谁,一切都只不过是他自作多情,只有他停在原地,画地为牢。 “你说呢?你现在出现这里不是最大的原因吗?” 处心积虑设计的这一切,又莫名其妙地提这么一个荒诞的要求。她有什么理由不怀疑他的动机,要怎么坦然相信他是无辜的?最起码现在的宋司亦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理由。 宋司亦大概真的气着了,总之江可茗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车子在路上风驰电掣,超了好几辆车,比平常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到家。 江可茗心脏砰砰的跳,坐宋司亦的车都快给她整出心理阴影了。 “你又发什么疯?”江可茗瞪了一眼始作俑者,却看到宋司亦脸色黑沉得可怕。 江可茗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还是低估了宋司亦的下限,疯的程度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第5章 疯子的眼泪 直到她被连拖带拽上楼抵在门上的时候,已经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唔....” 江可茗水汽在眼眶蔓延了开来,因为充血眼尾染起了一片红。 宋司亦粗重地吻着她的唇,一手紧捏着他的腰,一手迅速在门把上落了锁。 鼻尖抵着鼻尖,宋司亦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近乎发泄似的,宋司亦野蛮的、横冲直撞地发泄着他的怒火。 “放......”江可茗有些承受不住,头往后仰了仰,可背后是门,退无可退。 许久,久到江可茗差点以为要死在这里,宋司亦才放开了她,江可茗疯狂地吸着空气。 “你到底发什么疯?” 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得寸进尺,她都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那荒唐的要求。 她不懂宋司亦突然生这么大的气是为什么,她又哪里惹到他了?天天就在那发疯。 她刚想要发火,抬眼就见眼前的人眼眶通红,看着她,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江可茗:“........” 不是,你哭什么? 整得像她欺负他似的,不是,到底谁欺负谁啊? 江可茗皱起眉,都没注意到那燃起的一点怒火还没成型就被灭了下去。 这哭得梨花带雨的,她是不是还得安慰一下? 宋司亦双手抱着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颈侧,那片湿意还是热乎的,并且还在持续不断。 江可茗鬼使神差地想拍拍他的头安慰一下,又突然想起来哪不对啊,不对啊,哪哪都不对,怎么画风变成这样了? “不是,宋司亦...”江可茗想控诉一下。 “别说话。”宋司亦将头抬了起来,通红的眼离她很近,江可茗微眯了眯眼。 在她愣神的时候,宋司亦已经低头将她吻住。 江可茗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无语。 这个吻很缱绻温柔,不复刚才的粗暴,而是小心翼翼地宛如对待什么珍宝。 他搂得很紧,好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江可茗突然想到之前流言四起的那段时间,宋司亦患得患失极其不安的时候,就喜欢抱她抱得很紧。 其实宋司亦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江可茗想了想,算了,就当是亏欠他做点补偿吧。 江可茗闭上眼。 突然,身后传来嘟嘟声。 江可茗心惊了一下,猛的又睁开眼。 “小宋啊,你在里面吗?叔叔想跟你谈点事情。” 是江厉仁。 一门之隔,江厉仁就在外面,而女儿正被自己带进来的准儿子抵在门上亲吻着。 江可茗的羞耻感涌了上来,蓦的有点心慌,任她平时再淡定也做不到在这样的情况还无动于衷。 江可茗指甲掐了掐他的肩膀,示意他停止。 然而宋司亦完全没理会,对外面的说话声充耳不闻,手臂将人圈得更紧了,很认真地低头吻她。 江可茗瞪着眼几欲羞愤欲死,一口狠狠咬在了这作恶多端的唇上,宋司亦终于放开了她。 他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抬高声音往门外回了一句,目光还是始终落在面前脸颊通红的人身上。 看看看,江可茗瞪着他,想一巴掌甩过去,这得寸进尺的东西! “这件事情,你要多加留心。” 江厉仁最后跟宋司亦嘱咐了一句。“我这个女儿劲足野心大,别看她这一整天板着一张脸装老沉,有时候疯起来连我这老头子都心惊胆战。” “我一把年纪经不起吓了,你...我希望我们是一条心的。”江厉仁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司亦颔首。 鉴途的形势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暗潮的汹涌已经变成惊涛拍岸。 安静的办公室里点着提神的熏香,江可茗揉了揉布上了几道红血丝的眼,抵着眉心闭目了片刻,当是扫了那么一点疲惫,就又开始拿过另一本文件浏览着,时不时的做着圈画。 她已经许久没休息了,但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容她休息,她必须分秒必争,必须毫无差错。 这次的计划筹谋已久,箭在弦上,而她必须射中靶心。多年的斡旋与较量,成败在此一举,她没有给自己留退路要么成功,要么毁于一旦。 江可茗看了看时间,准备去楼下开个小会,刚越过旋转梯,余光里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江可茗抬眼望过去,果然是宋司亦。不过后者在跟一个女人讲着话,随后似乎谈得还算愉快,分别时两人相视地握了握手。 江可茗目光瞬间就冷了下来,在那道扬长而去的身影凝了片刻,脸色十分不好的轻嗤了一声。 这时候也准备离去的宋司亦似乎心有所感,身子侧了个方向,转头就看到脸色十分不善的江可茗,正毫不掩饰地投来审视的目光。 宋司亦很轻地皱了一下眉。他迟疑了一下,往江可茗的方向迈了个步子。 江可茗转身就走。 宋司亦就这么硬生生地站住了,微扯了扯嘴角,勾起的一点笑带着不明显的苦涩。 江可茗雷厉风行地开完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层,这一层是她的独属办公区,整栋楼没几人有能到这里的权限。 结果刚走出电梯门,江可茗就见到了一个白色身影,正双手环抱着靠在墙上。 江可茗皱了皱眉,有点意外,刚被自己撞见了那一幕,如今却能这么快的坦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来挑衅?想到方才两人最后那交握的双手,江可茗就不会想给他好脸色。 江可茗能容忍宋司亦在鉴途建立自己的话语权,只要不是站在她的对立面,她自认为还是挺大度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但如果这种容忍和默许是让对方壮大再将针尖对准她,她会毫不犹豫地连根拔除。 “进来吧。”江可茗朝他轻抬了抬下巴,直接越过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宋司亦轻笑了下跟了上去。 “你来干什么?耀武扬威,跟我说你已经跟那群老狐狸结盟了?”江可茗靠在椅上,目光自下而上逼视着他。 宋司亦拉开她面前的椅子坐下,在这样尖锐的视线中依然从容自若。 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眼中不见怒意,反而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笑。 “江总是不是太霸道了?在鉴途的都是一家人,哪来的结盟一说?” 江可茗咬了咬牙,“我叫你进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宋司亦此举约莫等同于和她宣战。 纵使她和宋司亦不对付加上各种乱七八糟的纠葛,她也没有太过担忧宋司亦会做什么临阵倒戈的行为,这也是江可茗可以容忍宋司亦在鉴途发展势力的原因,无论如何宋司亦也不应该站在她的对立面,他目前好歹也算是半个江家的人。 宋司亦没有回答,眯了眯眼:“我是个企业家,严格来说,我是个商人。” 商人逐利。 江可茗愠怒带着不解地看向他,“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谁家的人。” 宋司亦坦荡地跟她对视。“你应该庆幸,我所做的都是对江家最有利的选择。”只是对你而言不是而已。 江可茗脑海闪过一瞬,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一阵变换。宋司亦想抄底。 鹬蚌相争,宋司亦想收那渔翁之利。 他们不论是谁赢了,他都没有任何损失,反而正是他可以动手的大好时机。 他要整个鉴途的掌权。 江可茗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宋司亦笑了笑,不置可否。 江可茗深呼吸了口气,抬眼看他,“宋阿姨不是你母亲吧?” 宋司亦眯了眯眼,“你知道了?” 果然,江可茗心想。她心中荒芜一片,之前隐隐有猜到,也是直到现在才确定。 太荒谬了,江可茗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觉得一阵胆寒。 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他的目的是鉴途。 哪有那么多巧合,只不过有人从很早就开始谋划好了。 江可茗指尖冰凉,看宋司亦的目光尤其陌生。 宋司亦理了理袖口站了起来,狭长的眸瞥向她。“你想多了。” 江可茗有些发愣,“什么?” 宋司亦已经绕过长桌,站到了她咫尺的地方,垂眸似笑非笑地道:“我说了,我自始至终,只为你而来。” 江可茗皱起眉。 “所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我?你就这么恨我?”这一直是她没有办法理解的点。何至于此?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她忍不住问道。 宋司亦脸上的笑凝住了,半张脸瞬间扭曲起来,又是这副样子,你凭什么不知道? 为什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离开?将痛苦一眼不眨地丢给别人,自己倒是来去自如走得轻松自在!只是她的一时兴起图一时新鲜想玩玩?玩弄别人的感情很好玩吗? 既然一开始就计划着走,为什么要来招惹他,他活该吗?而始作俑者却是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这更让他的执念和痛苦像个笑话! 她只是想玩玩,只有自己傻乎乎地当真,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身上的所有挑挑拣拣去卑微地挽留,最后却被她随手甩出来的一点钱打发。 少年的真心纯粹也易碎,经不起玩弄,一不小心就裂痕遍布,然后砰的一声,碎成玻璃渣。 即使时过岁迁,那玻璃渣还是扎得人心疼。 “江可茗,你没有心的。” 宋司亦的声音很哑,像把玻璃渣全吞了下去。 江可茗心一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 “你就不应该来招惹我,你后悔了吗?”宋司亦低低地笑出声。 江可茗脸色白了一分,别开头去。 “我就知道。”宋司亦直接笑了出来,只是却听不出一丝笑意。 不是的。 江可茗望着他情绪愈加地失控,她想说不是的,她没有那么平静,她没有后悔跟他在一起,那一段鼻尖抵着鼻尖的青葱时光不是假的,她是真的...也很珍惜。 “不是你....”江可茗想说什么,却被宋司亦打断了,她抬眼望去,心不住往下沉,他状态是真的很糟糕。 宋司亦不笑了,面色扭曲得几乎变形。 “但是没关系,既然你连虚情假意都吝啬给我,那我只好自己来抓住我想要的。” 他后退一步,拍了拍袖口不存在的灰尘,第一次露出他本应深恶痛绝的神情,那种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样子,是他脑海里最熟悉也是最厌恶的样子。 “江可茗,你我之间的较量才刚开始,别让我失望。” 说完扬长而去。 江可茗有些脱力地跌到座位,脑子里一团乱绪。不对,怎么会搞成这样?江可茗想起那个荒谬的一月之期,又加之现在种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她抓不住的。 江可茗揉了揉眉心,这几天轮轴转她已经好几天都没休息好了,现在才觉得很累,一种身心俱疲的累。她双臂枕在桌上想闭目一会儿,没想到就睡过去了。 第6章 悬日 宋司亦的入局,让局势逐渐倒向了对面。很多人都抱着观望的心态,流言在人群中私语着。 江可茗置若罔闻,再坏的局面她都见过,如今也只不过是麻烦一点而已。 杨助将一个文件推到她面前,江可茗随手签了个字。 杨助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江可茗示意她说话。 “江总...这会不会太过冒险了?”她一向不会对江可茗的决策持任何相左意见,指哪打哪,现在是第一次。 江可茗眼皮都没抬,手上的工作没停,“你怕?” 杨助赶紧摇头,她从江可茗入公司的第一天就跟在身边,早已知道她的形势作风,带着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凌厉,从不计较得失,冷酷到极点,有时候连她都不由得感到叹服,但有时候也未免会担心。 杨助动了动唇,出去之前看到熏香快要燃尽了,又换了新的。 江可茗眼睛里有些充血,太阳穴开始一阵阵地跳。她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闭上眼在穴位上按了按。 熏香的气味又充足了起来,疲软的精神复又亢奋,与身体的消耗拉扯着。 很久都没试过这么透支过自己的身体了,但是没办法,事情不会等她整装好才出发。她必须要赢下这一局。宋司亦要较量,她接招便是。 然而她表现得越平静,宋司亦可却不平静了。 宋司亦盯着屏幕里的信息,气得不行,一向从容的他忍不住一拳砸在桌上。 宋司亦深吸了口气,拎起外套大步朝外走去。 江可茗看着门被外力大力推开,抬眼就见到气势汹汹的宋司亦踱步进来,拉开她面前的椅子坐下,阴沉的目光盯着她,眼里还跳动着可见的怒火。 江可茗皱了皱眉。“有事?” “你真是好样的啊。”宋司亦咬牙切齿地说道。 江可茗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指了指门让他出去。 宋司亦青筋直跳,还是很有风度地隐忍着,“你为了对付我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啊?” 江可茗微愣,明白他此行的目的,心里微感到诧异也有些不解,“我做什么怕是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吧?” “况且,这不是被你逼的吗?我走这一步不是正中你下怀吗?”江可茗勾起一道嘲讽的笑。 “江可茗!”三个字从宋司亦嘴里带着火气一个个往外蹦出。 “我从来没想过让你.....” “没想过什么?没想到我会走到这一步?”江可茗抬眸看向他,觉得好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觉得一切都会按你的想法走?”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宋司亦几乎怒吼出来。 江可茗一怔,轻呵了一声,“你管不着。” 宋司亦压下心里狂喷的情绪,闭了闭眼道,“江可茗,别意气用事。” 江可茗不带任何情绪地看向他。 “停手,现在马上终止你手上的任何事情。”宋司亦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江可茗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行,我答应你,那边的事情我不会管也不会再参与,你马上收手。”宋司亦僵持了许久,竟然妥协下来。 江可茗挑了挑眉,沉默了片刻,在宋司亦冰点的目光下摇了摇头,“程序启动,我不会停手。” 宋司亦直直地盯着她,像是被气笑了,连说了两个好字。他一摊手,背靠在椅背上,轻蔑地笑道:“你就这么想赢?” “行,你不就是想赢过那帮杂碎吗?想要彻底稳固你的地位嘛?我也可以做到,你想要的这些我都能做到!只要你想要,我江山都打下来给你!停手,跟着我,我保证如你所愿,如何?” 江可茗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司亦理智好似回来了一瞬,他微偏了下目光又转回来,“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江可茗目光动了动,心里再也没法保持平静,她喉咙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或是点头。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宋司亦燃尽了他毕生的耐心等着,放弃了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城垒,做让她收手的筹码。 宋司亦忍不住自嘲地笑笑,他真是从头到尾都一败涂地。 曾经狠不下心来,如今亦是如此。 但是,江可茗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说,“我不会收手。” 宋司亦没法形容他此刻是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自己比小丑还小丑。他捧出了一切,却还是融化不了半点对方的心,无数次失败的经历在敲打着他,看,她就是这么个人,但他还是每次都忍不住犯蠢。 心脏一点一点被苦涩盈满着,宋司亦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像是自嘲,又像是愤怒,又很无力。 “行,行,行!”宋司亦缓慢而重地点着头,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既然你执意如此,我陪你玩到底。”看谁命更硬。 江可茗抿紧了唇,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 她不明白,宋司亦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的行为总是落在她意外的点,当她以为他站在了对立面时,却在这时候甘愿妥协让她停止继续做危险的事,这是在担心她吗? 江可茗心中泛起一**的涟漪,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为你而来。” 江可茗想起来,不久前,宋司亦也是站在这里,站在她面前说出这句话。 落日余晖,天边被渲染成橘色,斜阳滑落到城市两边的建筑群中间,给人一种硕大无比的错觉。是曼哈顿悬日。 江可茗一向平静的心久久都没法再平静下来。 江可茗不可能收手,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出去,然后分散到各条线路贯彻执行。她要做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底,她为了这一天努力了许久。 她有句话没说对,她对宋司亦撒谎了,有没有宋司亦,她都会这么做。 宋司亦估计气得不轻,江可茗好几天都没见着他,不过他现在也的确很忙,但她猜想肯定也有不想看见她的原因。 她没空想这些,两方角逐,暗斗已经变成了明枪,日子越来越近,布下的大网也该收了。 江可茗摁了摁眉心,看着手机上的分钟点在了12上,时候到了。 宾利招摇地在马路上飞驰而过,车辆纷纷避让,江可茗偏头透过墨镜看了看窗外迅速往后的树影,墨镜遮盖了大片的脸颊上平静非常,完全看不出此行前路的凶险。 手上传来震动,江可茗回完最后一条信息,目光在一行文字停留了片刻。宋司亦的参与成为了唯一的一个疏漏,他们还在做最后的确认。 江可茗抿了抿唇,打下几个字,将手机关机。 一个小时后,宾利四轮抓地,掀起一地飞尘,江可茗一身黑色风衣站在车前,冰冷的视线透过黑色镜片遥遥落在某个地方,没有一丝犹豫,抬步而去。 “她现在在哪?”宋司亦吐出一口烟圈,烟雾遮不住他泛着猩红的目光。 手下的人有些胆战,“已经走了。” 宋司亦没有说话,只是猛吸了几口烟,良久手指往外一点,“盯紧他们,其余人跟我走。” 几辆低调又张扬的车鸣笛飞速疾驰,很快驶离了城区。 车上的广播音响跳动着红色的警告标识,同时将前方的情况呈现了出来,一则紧急的播报在紧绷的气氛中响起。 “2公里外发生特大安全事故,请原路返回,请原路返回。” 宋司亦脸绷得很紧,抓在操控盘上的手却很稳。 “嫌疑团伙已落网,现场情况复杂,死伤不定,请无关者离开,请无关者离开。” 广播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刺得宋司亦耳膜生疼,心脏在快速失措地跳动着,他目视前方,一脚踩在油门上。 一分钟不到,车子在一片废墟前停下,车上的人大力打开车门冲下来,看到眼前此景,宋司亦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滞了。 他踉跄地向前跑了几步,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好像有人讲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心里的名字,只希望能得到那么一点回响。 但是他喊了好久,还是听不见半点回音,手上被瓦片割出了血,还是不肯放弃地挖掘着。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宋司亦哆嗦着反复呢喃。 没有,还是没有,宋司亦绝望了,半跪在地上,手指嵌进头发里,拱起的背发着抖。他现在只觉得满世界安静得可怕。 突然,一道细微的不太确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宋司亦?” 宋司亦整个人都呆愣住了,缓慢地回过头,看见江可茗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 心脏好像重新鼓动了起来,宋司亦本能地起身冲过去,将人死死地抱在怀里,浑身发着抖,好像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抱得很用力,好像要将人揉碎在怀里。 江可茗微微睁大了眼,手半停在空中。 “你.....好了,没事了。”江可茗声音放得很轻,好像怕惊扰了这个人,她知道宋司亦此时的状态很糟糕。 “我还以为...”宋司亦声音沙哑地哽咽道。 “没事了,你别怕。”江可茗轻声安抚着,她能感觉到宋司亦在害怕、恐惧,而源头是她。 江可茗说不清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但她知道,事情结束之后她很想见他,马上想见到他。 处理了一点上耽误了些时间,等她寻着声音过来就见到了自己想见的那个人绝望的模样。 几声啜泣从上方传来,热泪从天而降,宋司亦在哭。 “你....”江可茗轻叹了口气,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抬头捧起这哭得不成样子的脸,踮起脚凑了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宋司亦呆呆地看着她。 江可茗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别过头去。突然一股力气将她的头转了回去,摁在后脑勺上。 宋司亦很重地吻着她,呼吸交错,与泪水融杂着,但江可茗一点都不觉得咸,只感觉到了这个人的悲伤,喜悦,珍重。 他们紧紧相拥,两颗为彼此跳动的心再无阻隔地暴露在眼前。 此行虽然凶险,但好在没出现什么大的纰漏,最主要的是,她赌对了,宋司亦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第7章 续约 两人心照不宣,凭借着那微妙的信任将集团毒瘤连根拔起。 鉴途分裂势力结党营私,谋求私利,内部早已经出现了严重侵蚀,她谋划了几年,以身入局,兵行险招。好在,老天是眷顾她的。 在利益面前会使人禁不住跨越雷池。江可茗看着那些和她斗了几年的人被警察押解着走出,直到警车鸣笛走远,她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疲惫的感觉瞬间袭了上来。 宋司亦在后面接住了她,“先回去休息。” 江可茗点点头。 鉴途的巨大变动已经成为了热点新闻,外面被媒体围得水泄不通。 宋司亦揽着她的肩越过人群,将人塞进车里,弯腰说道:“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江可茗看了看他,点头,“辛苦了。” 江可茗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感觉头晕晕的,好像有点发烧。 抬手摸了摸额头,似乎也没那么烫,但是很不舒服,江可茗坐起来定了五分钟,皱了皱鼻子。 宋司亦费了点时间稳住了目前鉴途的局面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看到江可茗懒懒地泛着迷蒙的眼雾看着他,不复以前的冷漠凌厉,反而多了无辜茫然。 宋司亦心跳漏了一拍。 “你回来了?”江可茗先开了口,但生病的缘故,听着有气无力的。 宋司亦眉头皱起,“不舒服?” 江可茗迟缓地点了下头。 宋司亦走过来蹲在她面前,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脸色更加担忧,刚要起身,“我先去....” 突然手腕就被拽住了。 宋司亦露出疑惑,但江可茗只是沉默拽着他不松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带着些病气让她整个人柔软了不少。 宋司亦心中动了动,缓声解释道,“我去给你拿药,先放手,好不好?” 江可茗固执地牵着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宋司亦觉得有些好笑,又重新蹲下,“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生病了这么黏人?” “嗯。”江可茗从鼻间闷出一声。 宋司亦愣了愣,竟然没反驳?他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才发现她状态不太对。 江可茗改去牵他的手指,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宋司亦也就静静地陪着她,估计这是刚睡醒生病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司亦。”江可茗低低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 “宋司亦。” “嗯。” “宋司亦。” “我在。” 江可茗重复着他的名字,宋司亦不厌其烦地回应着。 江可茗抬起头,眼睫很小幅度地颤了颤,“对不起。” 宋司亦没反应过来,僵在原地。 “为什么说对不起?”他蓦地感到喉咙发涩。 “很多。”江可茗伸手一个个手指数下去。 “从以前,到现在。”好像一只手有点数不过来。江可茗有些懊恼。 宋司亦看着她迷迷糊糊又坚定清晰地说着。 “还有,我说谎了。”江可茗抬起脸。 “什么?”宋司亦眼里的光都化成了水。 “我没有不喜欢你,当初,我说谎了。” “我很喜欢很喜欢你,真的,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很开心。” 宋司亦喉间动了动,莫名地鼻子有点酸。 他等这一刻都好久,等这句话等了好多好多年。 “对不起。”江可茗垂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江可茗。” “嗯?” “你看着我。”宋司亦声音很沉。 江可茗抬起头,宋司亦指腹抹过她眼角的湿意,目光却温柔得不像话。 “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才等来了你这句话。” “对不起。”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宋司亦牵起她的手,蜻蜓点水地吻了吻手背。 江可茗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身体好像没有那么不舒服了,烧也退了。 回过神后,脑中的记忆逐渐清晰。 江可茗眯了眯眼,随后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又倒了回去。 啊,好丢人。 好想死。 好想立刻陷入沉眠。 再也不要醒过来。 她没有脸皮去面对宋司亦。 啊! 宋司亦听到了声音走进来,看到床上呈五体投地状的人,“起来了?” “昂。”江可茗思索了下,从枕头里闷出一道声音。 宋司亦看了一眼她,说道,“我煮了粥,喝点?” “嗯。”被子里又闷出一声。 江可茗现在看到他就觉得尴尬,自己昨天都说了些什么话啊真的是。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但是好肉麻!这些东西怎么会从她嘴里出来! 江可茗破罐子破摔,一掀被子从容地下床,不就道了个歉再说了点心窝子的话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可茗低头专心地喝粥,宋司亦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叮叮当当的碗筷碰撞的声音。 宋司亦看了她一眼,放下碗。 “昨晚的事还记得吗?” 江可茗呛了一下,“记得。” 宋司亦点点头,但没揪着这个点不放,换了个话头道,鉴途的事情你先不用管,发布会的事情不急,你先休息几天,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江可茗顿了顿,“好。” 宋司亦在公司忙了几天,她就在家躺了几天。事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江可茗出席了发布会。 鉴途出现了如此大的变动,她必须要稳住人心。江可茗就目前形势及未来鉴途的发展方向和前景给大家打了剂强心针。 紧接着就是鉴途的重新洗牌,程序繁杂,工作量巨大,江可茗病一好就投入到工作中,又过上了夜以继日的生活。 她和宋司亦各司其职,相安无事,好像那晚的对话存在也好像不存在。 经过了半个月雷霆手段的肃清,鉴途正式步入正轨,接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江可茗有时间去思考别的事情了。 然后她就又头疼了。 她承认她真的很不擅长处理这些东西,相比下还不如让她做一个出色的项目来得容易。 一月之期到了。 江可茗想起来,她和宋司亦之间还有着那一月之期。 江可茗下班得早,回到家时还是慢人一步,她往桌上看了眼,都是她爱吃的菜。 “回来了?” “嗯。” 做这顿饭的人花了心思,为即将到来的约定做满了仪式感,也为了即使没有那么愉快的情况兜底,让双方都不会那么难堪,都能下得来台。 比起以前,宋司亦成熟了很多。也或许,他本就如此,只是当时出了点差错。 江可茗无言,一时之间谁都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我说过,一月之后,我放你自由。” 宋司亦隔着长桌,放眼望过来。可能离得太远了,江可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声音很淡,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 “现在,你自由了,我不会再...打扰。” 江可茗抬眼看过去。事已至此,怎么可能做到不打扰?他只要还出现在这里,还在她面前出现,就不可能一干二净。 江可茗动了动唇,心中已有猜测。 对面的声音淡而冷静地传过来,好像在会议桌上的谈判。 “我会和我妈一起离开。” 江可茗眼睫一颤,“宋阿姨和我爸...怎么在一起的?” 宋司亦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才说道,“友好合作,逢场作戏。” 江可茗蹙了下眉。 宋司亦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江可茗,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他想借江厉仁上位不假,但江厉仁也想利用他。 自鉴途退位后,江厉仁仍在默默关注,他想给江可茗增加筹码。而宋司亦恰好出现了,这个人的能力、心性完美适配他心中的人选。 后来宋司亦顺理成章地进入鉴途,宋妙只是个障眼法。 江可茗喉咙发干,喝了口冰水,冰凉的润感让她的神经清醒了下。 就算是有猜测,但当答案真的呈现在眼前,江可茗还是恍惚了会儿。 一切都有迹可循,江可茗回想起种种,江厉仁和宋妙平时的相处也的确是礼貌了些,还有这些年某些突如其来的助力,在她濒临崩溃时候的托底和转机,原来...一直有人在背后支持她。 江可茗深吸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你提分手两年后。” 江可茗沉默下来。 “你过得好吗?”这些年。 宋司亦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抓住,捏得人发酸。那颗被他反复鞭笞得平静的心又躁动起来。“你关心吗?” 江可茗张了张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她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立场。 宋司亦看着她,眼里带着稀碎的光,耐心地等着,却始终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 宋司亦垂下视线,勾起一道自嘲又悲凉的笑。 “约定到期,你自由了。” 宋司亦起身,站在逆光里,有种不加掩饰的落寞。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道:“后会有期。” 那个人走过长桌,在即将与她错身而过的瞬间,她终于抬起了手。 宋司亦脚步定在了原地,嘴角扬起了道很浅的笑。 这次轮到她先伸出手。 江可茗抓紧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仰起脸来,眼睛很亮,装着宋司亦泛着泪的影。 “一月之期太短了,考虑续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