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傲娇俏狐男对我情窦初开后》 第1章 来青楼捞狐狸了 丰都城。 眷妖楼大堂座下无虚席,歌舞不绝,香粉浮动。 朱红高楼门朝街开,引得来往过客好奇窥探,楼中艳人也并不吝给予颜色。只消仔细驻足观看,便可发现缠绕在金缕衣旁的妖娆身姿皆生有奇异兽征。 容青弃压低斗笠,绿纱遮面,往台阶两步便有鸨母上来迎客。 这老鸨生得鼠眉鼠眼,涂着极为鲜艳的口脂,让人难以忽略她老鼠一样的两颗门牙,瞅清楚来人腰间挂着的钱兜子,她咧开大嘴:“这位姑娘,寻美人还是美酒啊?” 容青弃一边往楼里走,一边掏出一包银子,老鸨连忙地将银两捧在手里,眼里精光闪闪,“姑娘可有相看好的?” “我听人介绍来的,听说楼里近来新进一只赤红皮毛的狐狸。” 老鸨一听这客是来见那厢的,“姑娘来得不巧,狐狸现在还不接客。” 见人没反应,鸨母立刻对杂工使眼色,一会便端来几副小相。鼠眉鼠眼的老鸨抿着艳唇笑:“姑娘远道而来,怎能扫了兴致?这些都是咱们这里有名的几位,都还空闲着,若是瞧得上眼,这便叫来伺候。” 斗笠绿纱下的人并未作出回应,反而从怀里又取出一包沉甸甸的银两,那鸨母看到钱眼珠晶亮,但还是用团扇掩唇,有些犹豫,眼珠子是一刻也不离开容青弃手上的钱袋子。 “哎……你说这事……” 容青弃并不废话,又加码一袋,老鸨笑得合不拢嘴,一把将银子全都搂进怀里,生意场上银两说话,钱到位,自然是什么都能应了的。 开开心心将银两收入囊中,老鸨笑得脸上褶皱更多了,“请姑娘上二楼房里等候,狐狸我这就让人绑来~芳袖!带客上楼!” 为容青弃引路的少女芳袖身着与舞台上正跳舞的舞姬同样的衣服,她的身后长着一团雪白的毛绒尾巴,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一只兔子成精。 芳袖将引入一间雅房,这里的布置同整栋红楼的装修风格一致,红帘粉纱,里间香榻铺着双鱼戏水被锦,到处都是让人印象深刻的艳色。 容青弃随意在桌前入座,红木椅上是朱红双面绣坐垫。 不消片刻,门外一片嘈杂,两个大汉扛着一只四肢被缚、绑在竹竿上吊着进来的肥美赤色狐狸推门进来。那狐狸拼命扭动身体,嗷嗷叫唤,同一晃起来就没完了的铃铛一样。 狐狸有些大,特别是毛发吃得油光水亮,还精心打理过,因为太闹腾,两个壮汉抬都有些略微吃力,他们扔下狐狸,擦了擦汗便退了出去。 狐狸一直叫个不停,嘤嘤嘤,哼哼唧唧,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给你解开,安分一些。” 狐狸听到这,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像是狗一样摇摇尾巴,表示自己很乖。 容青弃为狐狸解开四肢上的绳索,狐狸好像有些开心,站起身就绕着她的小腿蹭了一圈,然后眼中闪过精光,借着桌子腿儿的力,横跳到她头顶,在斗笠上留下两只深两只浅的小脚印,还不忘用自己肥肥的身体往下给她的脑袋施加一些重量,然后一跃跳上了窗户边的妆台上。 它就蹲在那儿,狐狸爪子搭在窗户上,眯起狐狸眼,好像在嘲讽她智商不够。 “我就说你们这些色迷心窍的蠢蛋脑袋瓜子不灵,小爷只消略施‘美狐计’,脑子都扔掉不要了。”它笑得有些贼,还转过身屁股冲着她,做出出恭的样子挑衅。 容青弃觉得这狐狸好像脑子有些坏掉了,只见它用两只前腿儿用力蹬开紧闭的窗户,扭了扭屁股,准备一跃而下迎接窗外的自由。 听得咣当一声,容青弃不忍细看,赤色皮毛的肥狐狸被一层金色的薄光狠狠弹回地板上滑出弧度。眷妖楼是把妖物当做**买卖的场所,不会没想到有妖要“越狱”这一层。懵懂的狐狸眼里满是脑容量不足的不可置信。 容青弃不再给它机会,捡起绳子就给它锁脖,把狐狸捆成粽子。 狐狸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满地嚎叫起来,太吵耳朵。 “呀啊啊啊啊啊,清白不保啦!” 这狐狸上一秒还怨天尤人控诉老天不公,下一秒一记眼刀扎过去,破防骂人:“你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想睡我!想得美!咬舌自尽都不给你!” 容青弃被它嚎得脑袋有点痛,顺手就用绸布把它的嘴筒子缠了一圈。 想起毛都快掉秃的老狐狸用那样丰厚的筹码让她来救一只自己把自己走丢了的蠢狐狸,就觉得莫名有些喜感。 把肥狐狸打包好,容青弃戴好斗笠,一手从袖袋里取出一颗粉珠。握着粉珠的手举在身前,散发出淡粉色的光,从指缝漏出,这微弱的光芒与窗户上被施加的结界碰撞,金色的屏障一瞬间碎裂消散。 街上的行人都被大厅的歌舞表演吸引,也便没什么人注意到面朝胡同巷子的窗子那边的动静。 被容青弃单手抱着跳出窗外的时候,整个狐狸还在凌乱,突然就有一种被人揪住后脖颈皮毛的拉扯感。 狐狸太大太肥美一只,她捞起来的时候没想到太多,跳出窗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险些脱手。好在她反应快,在狐狸快要掉进排列在巷子墙角等着人来收的泔水桶之前,一把揪住了它后脖颈的毛。 平稳落地之后,狐狸便开始哼哼唧唧,要不是嘴筒子被绑着,它一定要嚎出一嗓子来。 一人一狐短暂躲在院墙里的暗处,等待街巷上的人潮稍微散去。 差不多听不到人声,容青弃才低声警告道:“安静一些,不许乱叫,被人发现再把你抓回去我也没办法了。” 狐狸立马停止哼唧,瞪圆了眼珠子望着她,点了点脑袋,模样看起来还算诚恳。 容青弃先是为它解开四肢上的束缚,最后才解放它会乱响的嘴。 狐狸还不算太笨,没发出动静,摇摇晃晃站起身,抖抖狐狸毛上沾染的尘土,退后两步和她保持距离,眼中颇有些警惕,“你想做什么?” 狐狸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根据自己的猜测露出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你你…… 不会是想把我偷出来卖了吧?”它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把自己团成一团。 容青弃不明白这狐狸为什么这么喜欢给自己加戏。 “有个头顶斑秃没毛的老狐狸请我寻回它闯祸出逃的孙子。” “爷爷?!”小狐狸瞪大眼睛,随后又有些心虚。 “你爷爷还让我告诉你,乖乖回家顶多受一顿皮肉之苦。” 狐狸眼里充满深深的挣扎,抬起一双无辜的大眼,然后又低下头,呜呜咽咽。 想起自己离开狐狸窝的这几个月,吃尽了从小到大都没吃过的苦头,比如被人赶着走硬泥巴地,把它爪子上的肉垫都磨出一层茧;还有被自己好心帮忙的阿公卖到青楼,到了青楼因为不乖不听话,被关柴房饿肚子……哎。不如还是认个错,爷爷最疼它了,总不至于真的打自己吧? 它偷偷瞄了容青弃一眼,这女人看起来还算强,要她护送自己回去也不是不可行。 四只眼睛对上,它有些心虚地别开头,但是还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咳……那好吧,我跟你回去!但是!” 它伸出一只狐狸爪,在她面前晃了晃,一只爪子上有四根脚趾,原本是想学着人一样“约法三章”,但它的脚趾又不能灵活弯曲,干脆就“约法四章”。 “第一,你不许贪图我的美色!肖想也不可以!” 容青弃有些好笑,它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对一只肥狐狸感兴趣?但她还是点点头,忍俊不禁地让它继续开出自己的条件。 见她真有些听自己的话,狐狸肉眼可见地骄傲起来,前腿站立得笔直,挺着胸膛,胸前的白色狐狸毛就像是极其暖和的围脖,“第二,我说什么你都要听,不许凶我,不许再像今天这样对我!” 她依旧顺着它表示同意。 它的尾巴开心地摇晃起来,“一路上我的吃喝都不能马虎了!不然我的心情就会非常不好,而且吃不好加上心情不好,我的毛就会变得特别粗糙……毛可是我们狐狸的第二张脸,要是它变丑了,我可就没办法回狐狸窝见小伙伴了!” 第三条小狐狸说得一脸认真,好似这对它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一般。容青弃自然也应允。 “这第四条嘛……我的意见就是这一路上我不要用自己的脚走路!” 这话说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容青弃满脸疑惑:“那你想用谁的脚走路?” “笨蛋!给我找一辆马车嘛!” 容青弃被狐狸的臭不要脸震惊到了,要求一大堆,明白的知道是带它逃命,不明白的还以为是仆人请少爷纡尊降贵。 “你这只大肥狐狸这么显眼,雇马车,你生怕自己被发现得慢?” 听到她说自己肥,狐狸特别不服气,有了小情绪,“有话说话,干嘛攻击狐狸!” 她淡淡瞥一眼蹲着的狐狸,整个身子圆滚壮硕,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从不亏待自己。 第2章 不爱穿衣服又能吃 察觉到她的目光,狐狸气得憋红了脸。 容青弃并不打算理会它的小性子,“你应该会化形吧?你这么庞大的一头,要想混出去恐怕还真有点难。” 小狐狸甩甩尾巴,它自然是会化形的,只是它并不喜欢两条腿走路的感觉,总觉得还是自己的四条腿跑得又快又稳,所以一般保持原样。 它抖抖耳朵,调起周身的灵气,彭的一声,香雾弥漫,隔着一层薄薄雾气,只能见身形颀长。 待雾稍微散去,看了个真切,容青弃一瞬间红了脸颊。 只见肤若美玉的少年有些不习惯地适应自己的两条长腿,似乎在抱怨这双腿不如自己的狐狸腿有劲漂亮。 但她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一双**上。 他为什么没穿衣服?!她见过不少妖怪化形,会化形的妖慢慢有了人的生活习性,会有人的羞耻心。这只狐狸好像一个天真顽劣的孩童一般,喜欢无理取闹,也不喜欢穿衣服。 少男薄肌纤长腿,肌肤若雪,一对红眸灵动水盈,藏于鸦羽似的眼睫之下,他长发厚如雾,几乎有及臀的长度。这般容貌身形,足以与人间美男子潘安宋玉相提并论,但这样的美貌让人觉得不似凡间之物。 一点儿都让人没办法和那只油光水滑的笨狐狸联系起来。 容青弃仰头抹去鼻子里冒出的不明液体,环顾四周,这里正好是一户人家的小院,竹竿上晾晒着一排衣物。她随手扯下一套袄裤,在撑着晾衣杆的石头下放了一锭银两。 少男不耐烦地让她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对,没好气地偏开头,不停乱动。 他个头高,这家户主的衣服他穿着四肢都有些短小,腰身的位置又有些肥大,所以他有千万般不乐意。 “这衣裳灰扑扑的,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美狐狸爱美,喜欢时时刻刻把自己的毛理顺了,也喜欢用一些漂亮东西来装扮自己,自然是不喜欢太朴素的穿戴的。他心里快要嫌弃死了,自己这么穿好像是从哪个田间地头来的野狐狸一样。 它可是山狐!!山狐!!!狐狸有名的老祖宗都在山里住,它跟那些从村头头出来的狐狸可不一样,怎么能做这么有损形象的事情!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容青弃看出小狐狸脸上的不满和挑剔,顺毛道,“你暂且将就,等出了城,路过有铺子,我给你买一身新的。” 狐狸尽管有万般不满,但当务之急还是出城,回到狐狸窝再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他第一次穿人的衣服,原本容青弃还想让他自己穿,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她也不想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奈何这狐狸蠢笨又娇蛮,不肯学着穿衣。 “你不亲手示范我怎么会呢?”捕捉到了她不知何处而来的窘迫,狐狸笑得狡黠,冲她挑挑眉。 容青弃只能硬着头皮帮他穿衣服,一边穿还一边告诉他每件衣服怎么穿,腰带怎么系。每当视线不小心扫过狐狸的小狐狸,她都感觉脑袋一片眩晕。 好不容易帮他把衣服穿好,容青弃又找出一根颜色鲜红的发带,将他的头发全部拨到身前,蹲下身为他编起头发。 “看好了,这叫三股辫,把头发分成三簇,像这样……”她手脚麻利地为他编好了头发,又教他怎么绑发带更牢固。 一切收拾妥当,容青弃也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拉着他从墙根翻了出去。 不久之前皇城先取消了宵禁,紧接着就是各省。宵禁一解,夜晚的街巷也热闹,混入人群也更加容易,只是城门已经下钥,她只能先找个客栈暂时住下。 容青弃特地选了一家远离万妖楼的小客栈,这里的位置略有些偏僻,不容易引人注意。 刚进大堂,跑堂的伙计便搭着汗巾迎上来。容青弃让小二开了两间窗户最靠近街巷的房间,这样夜里有什么响动就可以立马翻窗逃跑。 跟着小二看完房型之后下楼,她发现狐狸已经抱着一只烧鸡啃了起来。 容青弃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抿了口茶水,围观他有些不雅观的吃相。这时候,店小二又端上来两只烧鸡。 “等等,上错了吧?”容青弃叫住上菜的那人。 小二眯起眼睛笑:“客官,没上错,这位公子方才在您上楼时要了五只烧鸡。” 容青弃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正一脸无辜啃鸡屁股的某只狐狸,见她在看自己,他还回以傻白甜一般的笑容。 得得得,差点忘了他真身是一只肥狐狸了,能吃也是应该的,在万妖楼被关了那么久,饿了也实属正常,她挥挥手让店小二去忙。 五只烧鸡似乎刚管饱,狐狸擦干净嘴边的油渍,又拿起菜单准备再点些什么。容青弃立刻扣下他手里的菜单,捂住了有些隐隐作痛的钱袋子,拉着人上楼。 把他推进房间之前,她还慎重地交代了不少,比如晚上锁好门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有危险立马大叫……这狐狸只是睁着有些愚蠢的大眼睛,打了个饱嗝,抠出牙里的菜,敷衍地点了点头。 见他如此不靠谱,容青弃还特地在他的门上贴了一张符纸,这样夜里一有什么响动她可以立马知道。 容青弃的尽职尽责让狐狸有些感动,虽然他认定自己和她是雇佣关系(划掉,其实是他爷爷花钱给他找来的“保镖”),但也忍不住跟她勾肩搭背,“我一般不告诉别人我的名字,但是既然你这么尽心尽力保护我,那我定然也是要记在心里的,不然有心之人该说我小气……” 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但小狐狸此刻已经陷入自我感动中,“你可记好了,我,果儿山西边狐狸窝,尊贵的山狐,己绛!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田间地头来的!” 己绛搂着她肩膀,拍拍她肩头,“别说本狐忘恩负义,我可是最知恩图报的!以后若有困难就来找我,别的不说,我西狐狸洞什么事儿办不到?” “不过你也别太被我感动,在你把我送回狐狸窝之前,我可是还要考察考察你的!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做本狐的朋友。” 容青弃抬手拍掉他放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冷冰冰地塞给他一打符纸,“你爷爷跟我说过,你虽然也有两百年的岁数,但是一点修为都没有,这些你今晚拿着防身,以免出什么差错。” 捏着那一叠黄色的纸,己绛的脸都有些憋红,自己两百多岁的年纪没有修为,本来就是够丢脸的事了,爷爷还告诉一个外人。 他涨红了脸,却还是诚实地把符纸塞进袖子里,然后故作轻松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关门之前还不忘给出最后的关照:“晚安。” 所幸万妖楼的人并没有追踪到这间小客栈,不过也许有另外一层原因,最近丰都城里好像来了一位贵客,这位贵重人物据传很是神秘。万妖楼是丰都城中最有名的妖楼,接到消息让楼中好生准备迎接这位大人,所以从前几日开始就一直在忙着筹备,昨晚容青弃带着狐狸潜逃,也许还没追捕他们的行踪,就立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结掉住店的花销,容青弃一大早就被狐狸缠着去成衣店买衣裳。 因为己绛这张脸实在是生得过于妖孽,难免引人注目,容青弃便把自己的斗笠送给他戴。 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兴致冲冲的路人,都在往万妖楼的方向聚集,更加验证了容青弃内心的猜测。 果然万妖楼昨晚临时接待了贵客,没工夫搭理一只不乖跑掉的狐狸。 只是容青弃唯一想不通的一点,这大人物行事如此乖张,搞出如此大阵仗,不太符合常理。 “你说这套适不适合我嘛!” 己绛的不满唤回她的思绪,她回头,只见他举着一套浅绿刺绣纹的成衣放在自己身前比对,正鼓着腮帮等她回应。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发觉这狐狸天生丽质,媚骨天成,就算是特别标准的狐相,也同样适配清新淡雅的装扮。抱着好奇的心态,容青弃又接连让老板取来几套看着不错的衣裳,发现这娇狐狸什么风格都驾驭得了。但是他这张脸的存在感远远高于每件衣服带给他的感觉,倒像是他这人衬衣服。 “很不错,你穿什么都好看。” 己绛一听,狐狸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当即就指挥着容青弃付了钱。 换上新衣服,狐狸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就像是保持原型的时候喜欢整理自己的毛,穿着漂亮衣裳,他更是来了兴致要买些钗环首饰之类的。 白日的丰都城热闹非凡,这里是整个大梁仅次于国都的富庶之地,街边的小贩朗声吆喝,一种东西就有好几家卖不同样式,让人逛得挑花了眼。 己绛表现得像是初见人间繁华的土狐狸,一路上什么都要看什么都要挑,全程提着衣摆兴奋地在每个摊位前晃荡。 越走发现前边越热闹,一座绣楼前围着许多人,一个个看上去很兴奋,绣楼上站着一位用团扇掩面的姑娘,正和身边的丫鬟说笑什么。 己绛特别爱凑热闹,拉起容青弃的手就一个劲儿往前挤,站在了第一排。他眼睛亮亮地望向众人看的方向,楼上的女孩子也一眼瞧见了他,就这么四目相对。 那个女孩子好像一下子开心了起来,对着身边人吩咐了些什么,旁边的人转身走到后面的房间里。女孩子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冲他眨眨眼,己绛觉得新奇,也冲她粲然一笑。 不一会,身着绿袖裙的丫鬟捧着一颗漂亮的彩球走了出来,交到自家小姐手里。 第3章 接到绣球被抓去嫁人了 “要扔了要扔了!”周围的人都沸腾起来,还有几个人挤开所有人冲到最前面,容青弃一时间没有站稳,瞬间就被人潮挤没,她扯着嗓子想提醒狐狸些什么,奈何声音大不过旁边的汉子。 己绛也没发现容青弃不在自己身边,跟着人群一起挤,始终保持在前面的好位置。听旁边人说要抢绣球,加上被气氛带动,他也莫名其妙有些激动。 看着自己一眼相中的玉面小郎君这般跃跃欲试,小姐苹果一般红润的小脸上笑容绽放得越发灿烂,她一条腿往前迈一步,双手捧着绣球往上抛了两下找方位,然后憋了一口气,单手将绣球往玉面小郎君的方向抛过去。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不少年轻人都仰着脖子伸出胳膊,争先恐后地想抢到绣球,还没等己绛反应过来,他下意识伸手,绣球稳稳落在了他的怀里。 众人一时间哀声载道。 笨狐狸一开始还沾沾自喜,为自己抢到这颗漂亮的球而傻乐。他抱着球,想炫耀给容青弃看,结果一转身,没看见人影。 正在他茫然地四处张望找人的时候,从绣楼里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领着几个汉子朝他过来。 中年男人先是对他施一礼,笑得温和稳重:“小人给公子道喜了,请随我去楼上与我们家老爷说话吧。” 啊?道什么喜?喜从何来?为什么要跟着他上楼?己绛抱着球,满脸无措地站在原地。 旁边有的人也都开始道喜,甚至有的人还笑着催促他上绣楼见见自己未来的老丈人。 单纯的小狐狸并不是很明白人间的习俗,周围人的笑声和热情让他有些难受。 管家看出他的纠结,“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己绛点点头,一脸的无辜,“你们这是作何?” 管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怀里的绣球,依旧温和道:“公子手里不正抱着我们小姐招亲抛的绣球吗?既然公子与我们小姐有这样的缘分,便可以上楼和我们老爷讨论婚事了。” “婚事?!” 狐狸满脸不可置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来凑个热闹就要被拉去配婚了。 围观凑热闹的人里有人好心提醒:“小郎君,这是绣球招亲呐,你抢了人家小姐抛的绣球,就是抢到这门婚事,快些上去拜见拜见你未来的岳父啊!” “我瞧着这林家的大小姐绣球专门往你那里抛,不然怎么会这么准?想必人家小姐也相看上你了。” “小兄弟,别害臊啊,林家的小姐苗言,多好的姑娘呀。” 听旁边人你一言我一语,己绛突然觉得手里的绣球好似烫手山芋一般,猛地松手,让其自由落体。 众人惊呆,管家更是抖着肩膀,一脸震惊地望着他,“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抢了绣球要悔婚吗?” 己绛茫然地立在原地,试图寻找容青弃的身影,转个身却没影了。他想跑,结果刚一抬腿就被壮汉拎了起来。 “哇哇哇!你们想做什么?!” 周围的人还都在乐呵呵地看热闹,小狐狸就这样被扛上绣楼。 被放下的时候,绣楼里已经不见方才抛绣球的姑娘,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那儿喝茶。 男人右边的屏风闪烁着一道倩影,刚才还在抛绣球的女孩子用团扇掩着面,探头探脑的,眼睛快要弯成月牙,正娇怯怯地打量着己绛。 不知道是女孩子的眼神过于炽热,还是别的什么,己绛立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是很喜欢被人这样看着。 中年男人看着很是稳重,稳稳放下茶杯,这才抬眼看向他。男人的眼睛从上到下地把人扫了一遍,点点头,对“未来女婿”的外形样貌很满意。 既然是绣球招亲,全凭女儿喜欢,只要不是长得歪瓜裂枣,作为父亲,他自然没有任何意见,所以他连这位“新姑爷”家底和住哪都不打听,直接开门见山:“吉日定在三日之后,今天让下人带你去量体改衣。” 什么!这就把自己嫁……不对,为什么啊! 己绛刚想说些什么,几个壮汉便若无其事地抖抖身上的肌肉,吓得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见父亲对自己选的新郎官没意见,林苗言便兴冲冲地从屏风后面出来,当然也不忘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凑过去,对他眨眨眼。 婚礼在三日之后,林小姐满心欢喜地开始试穿嫁衣,置办首饰。林家怕他跑,专门找了一间客房,说是让他提前适应适应林家的生活,其实他在这座宅子里的行动处处受限,和软禁没什么区别。 小狐狸有苦说不出,好不容易逃离了万妖楼那个地方,转眼又进了林家这个金牢笼。 容青弃为什么还不来带他走?从绣球招亲那日就不见她人,这家伙不会自己跑路了吧?! 想及此,狐狸毛微微有点炸,骂不到本人,就对着空气一阵输出:“你这个***!丢下我一个!***!” 他越骂越起劲,越骂越痛快,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对着空气足足骂了一刻钟。 最后,骂得有些口干舌燥,刚坐下想喝杯水,突然背后冒出一股不知名的杀气。 己绛咽了口唾沫,心里把自己所有得罪过的家伙默念了一遍,一个华丽转身,立马跪下开始求饶:“好汉饶……” 入眼是容青弃有些不是很爽的脸。她抱着胳膊,蹙眉,四只眼睛就这样遥遥对望。 小狐狸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然后又小心翼翼试探,“你,你来救我啦,啥时候来的啊,都不叫我……” 容青弃挑挑眉,“哦,我来的挺早的,就在你骂‘***’的时候。” “……” “我错了,反弹给我自己。”做狐狸的,就要能屈能伸……这是爷爷交给他的道理,适用任何时候,说是这样起码能保证他不被人打死。 小狐狸诚恳地眨眨眼,睫毛扑闪闪,我见犹怜地侧卧在地上。 容青弃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没骨气(能屈能伸)的妖,也不和他计较,把人从地上提溜起来。 “这附近好几个大汉看守,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走窗户啊。”容青弃遥遥一指,己绛这才发现原本紧闭着的窗户正大开着。 少女笑得狡黠,“窗户那儿就一个人守着,我给放倒了。” 不是吧?他明明记得在外面的全都是有着胸大肌的硬汉子,个头一个赛一个壮,这女人就这样悄无声息解决掉了一个七尺高的壮汉? 二人趁着夜色翻窗而出,尽量避开外人的视线。 “站住!” 果然还是被抓个现行,眼见着林老爷带着一众家丁将二人团团围住。 己绛有些不知所措,死死攥着容青弃的衣袖,“我们该怎么办啊……” 容青弃却是不慌不忙,“林老爷,苗言小姐被梦魇缠得睡不好吧?” 此话一出,男人神色一僵,片刻后又强装镇定,“小女的情况,不劳你一个外人插手。” “是吗?林老爷不让我管,认为找你所谓的大仙就万无一失了?” 林闻身上出了些冷汗,用自己常年握在手里吸手汗的帕子擦了擦额头。 “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林老爷还是先把身边的人查清楚的为好,不然到时候可能不只是苗言小姐,恐怕整个林家上下几十口人都要被牵连丢了性命。” 原本还严阵以待的家丁这时候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林闻严肃呵止,随即又神色复杂地看向容青弃。 “阁下料事如神,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二位挪步正堂。” 林闻的态度变得谦和恭敬起来。己绛想拉着她现在就走,奈何她已经动身跟了过去。 “喂!” 没办法,小狐狸人生地不熟的,外面还全是坏蛋,他只能乖乖跟着。 林老爷请二人入座,让丫鬟奉茶,己绛整个人都有些躁动不安,几次询问容青弃什么时候可以走。 因为方才的事,林老爷已经对容青弃产生了几分信任,虽然对方看上去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但为了自家千金,他现在什么都愿意试一试,“不瞒二位,小女最近确有梦魇,每夜每夜睡不着觉,我们家里人轮流陪着睡,她还是会半夜惊醒。 说及此处,林老爷深深叹了一口气,一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人语气里还隐隐爬上了哭腔,“胡仙人说我们家苗言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等到了时日,便要拉我的苗言去配冥婚!” “所以你就病急乱投医,干脆用绣球招亲的法子选个新郎官,想操办喜事对冲煞气。” 林老爷摸摸情不自禁流出的眼泪,“胡仙人说了,阳间嫁娶都是记在阴阳簿上的,两个人成了亲,阴阳簿上就算记上一笔,女儿家就算是有主了,这阴间的死鬼也便不会再纠缠。” “那胡仙人可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对方神色明显有些犹豫,但容青弃已经知道了大概,“还烦请林老爷给我们二人安排个落脚的地方。” 待二人被引到客厢,己绛有些不满,焦躁地在床上打滚,实在是憋不住肚子里的话,他一下子弹起来,挪动到正在桌案前认真写符的容青弃身边,“我们为什么不走啊?” 容青弃将画好的符纸有序排列在桌面上,抽空回答了他的问题,“处理你的事是主要,但是不见死不救是底线。” “你没发现吗?整个林宅的人头顶都有一团黑云,是横死之兆,到时候不只是林苗言,这府里从人到猫狗,都难逃一死。” 一听这,小狐狸的脸色逐渐变得惊恐,顿时就感觉不寒而栗,“这么危险!你还要留下来,是不是脑袋被夹了啊?!” 己绛气呼呼地盯着她,明明她是受爷爷嘱托来带他回狐狸窝的,现在又摊上这么棘手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又把他往火坑里推嘛! “你是妖,而且已经化形了,还会害怕?” “我,我怎么就不能怕了嘛!!”己绛有些心虚地挪过眼,说话有些中气不足。 “你比林宅的人多了妖力保护自己,况且那只鬼也顾不上你吧。” “我不管!反正你要保护我!我要现在就走!”说罢,己绛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见她没上来拉住自己,还刻意放缓了步子,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他这才停下来,小心翼翼地侧过脸看她。 他没想到她一点都不给面子,好像对他的不满置若罔闻,又坐下开始画符纸。己绛噘着嘴,扭扭捏捏地凑过去挨着她坐下,无聊地托着下巴。 容青弃在这些符纸上都加了一些法力,在每个房间的门上都贴一张,并且嘱咐千万不可以乱碰。 距离林苗言梦中预言的十五还有三日,府里的每个人看到符纸之后又开始担惊受怕,虽然林老爷为了稳定人心尽量封锁消息,但人们的猜测还是弄得人心惶惶。 失踪几日的胡仙人在下着暴雨的一天晚上敲开了林家的门,林老爷终于盼来了这位仙人,不敢怠慢,立刻就让人迎进大堂。 林闻并非不信任容青弃,只是他作为一家之主,不能拿全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做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