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南后,我已经失业1361天》 第1章 第 1 章 今天是2025年11月18日,自我2022年2月26日失业以来,已经过了1361天。 站在上帝视角来说,如果当初我知道从外省回到云南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我当初一定不会任性地抛弃事业和感情回到自己的家乡,但很可惜的是,我没有上帝视角,也没有“如果当初”...... 当我厚着脸皮像昔日的朋友借取一笔“生存费”的时候,我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在那一刻一文不值。 甚至我自己都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我会从别人眼中的“潜力股”、“劳模”,变成如今吃饭都困难的落魄男人。 果真印证了那句话吗,“中年男人不如狗”?或许,不是所有中年男人都这样,只有我才是这样丢人的现状吧。 失业1361天!该抛下一切离开这个世界?该适应当下的环境?该思考自己身上的问题?该放下身段从头开始?该回到老家用乡音来治愈一切?还是...... ...... 2018年春天,我的大伯去世了。 当四叔将大伯的尸体照片发到家族群里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知道大伯有癌症,但我不知道他已经被癌症折磨成那个样子。 大伯,大伯!我上一次见大伯的时候是2017年的春节,那时候的我们都知道他患有癌症,他也不再像往日那样精神抖擞,眼睛里多了一些疲惫和伤感。 大伯家的二哥给我打电话报丧的时候,我明确告诉二哥,一旦确定了下葬时间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回家送大伯最后一程。二哥声音低沉地说,“你要是工作忙,就不用特意赶回来了!” 是呀,全家都知道我工作忙,全家都知道我回一趟家有多困难!但我那么忙的工作对我的整个人生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自打我工作之后,每年只能回一趟家,每趟大概六七天的时间,刨除来回交通上的时间,我能在家里的时间真的不多,甚至为了在春节假期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多见一点亲人和朋友,我几乎每天都是“暴走”的状态。 那一天,是4月12日,4月13日是我的生日。 我的爷爷、大姑奶奶(爷爷的大姐)、小爷爷(爷爷的弟弟)、三姨,全是癌症去世的。 忘记在哪里看到“癌症会遗传”的消息,当我得知大伯去世的时候,我有点慌,我两边的亲人都曾因癌症去世,如果将来发生不好的意外,我这微博的工资可以应急吗?我朋友虽多,但到了急需用钱的时候真的有人愿意仗义相助吗? 我在心里问了自己好多问题,得到的答案全是否定的。于是我在4月12号当天确定要给自己和爸妈购买保险,为了防止爸妈觉得不吉利,我亲自打电话说服他们。 隔天我的保险就会因为我大一岁而涨价,于是我便在4月12号当天签约了,父母的保险则委托表姐帮我找到一名云南的销售,由我和她在线上沟通,父母也在后面几天陆续签约。我还有一个弟弟,但我的存款和薪资无法负担四个人的保险,只能对我的弟弟常青杨说一声抱歉。 当时支付的将近一万八千元的费用,是我准备买车的首付。我在当时成为所有人身边唯一的实例——主动上赶着要买保险的人。 我们的工作确实很忙,在外人看来也光鲜亮丽的很,大家总是一声声“常总”、“年总”地叫着,让我有些迷失自己,但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这家世界五百强的中低层管理者,我的薪资压根不足以改变什么,我的假期更是没有任何保障。 2018年9月,公司帮我申请到一笔30万的贷款,利息低到可以忽略不计,这笔专项贷款可以用来买房,我是整个省第二个能享受这笔贷款的员工。 当我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对公司的相关领导表示了感谢,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他们的积极争取,总部压根不会批(虽然我是管培生,但我是大专学历),而领导们之所以愿意为外省的我争取这笔贷款,实则是他们对我能力和态度的认可,希望我可以留在当地发展。 9月底要忙国庆,10月初要忙国庆,国庆后要全身心投入一年当中最重要的双十一,因此我压根没有一丝空余时间去看房子。 在我结合当地房价和自身的情况之后,我向公司提出了“在云南买房,在当地租房”的想法,如果公司害怕我离职或者调动,我可以签署一份纸质的协议,但公司对接我的小姐姐觉得我的想法十分疯狂,这件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段时间,公司很多人觉得我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浪费了一笔从天而将说不定还能改变生活的“巨款”。(确实是30万,不是霸总小说里动辄就出现的“亿”,我和我身边的朋友都是普通人,以“万”为单位确实已经称得上巨款了) 12月,我生病了,至今我也不知道当时生的什么病。 那一段时间我食量大增,每一顿要吃以往两到三倍的量,但体重却不见长。有时候站着站着就头晕,最严重的一次是我在办公室写计划,起来后差点晕倒,我立马微信让部门主管“来救我”,等他们匆匆赶到的时候,我已经没有那么晕了,但用他们的话来说,脸色煞白,平时粉嘟嘟的嘴唇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那段时间经常这样,因此我不得不想一些没有发生的事情,距离云南这么远,总不能让爸妈赶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或者一坛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儿子的骨灰,于是我心里暗暗萌生了一个决定,想要离开我待了12年,工作9年多的地方,回云南发展! 年前的生意很好,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公司对接我买房的小姐姐一直在催我去看房,并一直表示我得到这笔“赞助”有多幸运。我深知自己的幸运,但别说看房,我看病的时间都没有。 年前最受人期待日子便是“年终表彰大会”,我很意外地再次获得“优秀店长”,这是我连续三年获得这个奖项,但今年的奖项令我特别意外,上台领奖的时候,我眼神询问台下的顶头上司,她很坚定地微笑着向我点头,眼睛里充满了认可和鼓励。 站在台上接受表彰的我完全不知道主持人和公司的一把手在说些什么,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回云南还是不回云南,这是个问题”...... 第2章 第 2 章 按照往年的惯例,我除夕到初六休息,初七开始正常上班。 每年过年前排春节的值班人员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疼的事儿。 只要不涉及到春节值班,大家都非常体谅我是云南人,非常可怜我一年只能回一趟家。但只要涉及到春节排班,大家就觉得我作为店长不该行使特权,大家都是有家有口需要串亲戚的人,大家都一样,大几十个人都应该享受最好的权益...... 因此每年春节前我都会表现得足够大方,面对公司每人几十块的年会餐标,我往往都会添上一倍甚至更多,年前的礼品该送我就送,年前的管理该松我就松,就为了能换取那一年只有一次的假期。 公司以外的某些“团伙”在节假日前都会伺机而动,平常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是完全找不到他们的,或者找到他们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而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会积极地、主动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们有的直接打电话“要”、有的打电话暗示、有的派下属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应该准备些什么东西、有的则直接杀到店里亮明身份表示要“检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我,“小常啊,平常你有什么事情未必找得到我,但一到节假日的时候,不需要你找我们,我们自己就会送上门来的!” 面对他们,我虽然讨厌,但为了公司,我尽量表现得足够谄媚。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像老牛一样尽职尽责、不求回报。 初七上班的时候,公司很多领导还在休假,因此我们可以获得短暂的轻松,不需要面对那几十个微信群不断发出的工作信息轰炸。而我,也有时间继续思考我的终人生大事——回不回云南。 我有一个两年多的对象,但我们是异地,她在省城,我在地级市,我们一个月只能见两次面。当我向她提出我想回云南的时候,她说,“看得出来你很纠结,我支持你回去。” 她的大度和明白事理让我无法客观判断她是否真的支持我回去,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看得出我对于“工作地”的纠结,她看得出“大伯去世后我思考了很多关于亲情的问题”。 公司是世界五百强,也是全国连锁,我们的岗位并不固定,需要“无条件”地支持公司的调动和外派,但公司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任何人外派两年左右就可以回到省会城市,我是唯一的例外,我已经外派四年多的时间了,当然,这也怪我。 在我被外派两年零四个月的时候,公司确实向我抛来了橄榄枝,领导层认可我的能力,认为我可以回到省城,在省公司发光发热,也可以充分发挥我的脑洞,用那些跳脱的计划来“折腾”全省百十家门店! 那是我第一次拒绝领导,我表示自己并不喜欢办公室压抑的环境,更喜欢店里相对轻松的氛围。(如今看来,我当时做了一个在如今看来非常不明智的决定,也是我在云南面试百十次屡屡碰壁得出来的经验,当时我如果去省公司镀金,如今可以找到运营和管理的工作,而我因为放弃了那次机会,现在只能找一些门店相关的工作) 于是没多久,直属领导山总就打电话告诉我,帮我找到了“去处”,某地级市的旗舰店,依然是店长的岗位,但因为当地的分公司已经裁撤,我需要兼任“分公司总经理”的职务,没有任命、没有薪资,纯靠“自觉”和“不得不”! 对于那家门店,我早有耳闻。但当时的我对自己的实力有些盲目自信,因此并没有客观判断山总是故意为难我还是公司真的需要我去拯救那个门店,因为,真的很难!!!尤其当地还有全国最厉害、服务最好的商超,我面临的压力空前巨大! 是山总亲自送我去报道的,但我却“恬不知耻”的让山总等了我一个多小时,甚至我的驾照也是摆设,只能让山总开车,好在山总虽然工作上雷厉风行,但在私底下是真的把我们当弟弟妹妹来看待,尤其对于我,山总确实有些例外和偏爱,因此我在她的面前可以放肆地展现一些自我。 ...... 转眼又是两年,山总和一把手在话里话外都对我的未来做好了规划,继续戍守边疆,继续在当地发光发热。 此时的我早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也早已意识到两年前放弃进省公司是多么错误的选择,加上兄弟门店的店长们无论干得好还是不好都回到了省城,我开始质疑山总和一把手对我的偏爱是否真实,那段时间,我真的很纠结。 作为最亲密的人,我的对象自然知道我的纠结,她也给不出任何建议和帮助,唯一的想法就是,“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开心就好!” ...... 年初九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去上班。但在出门之后,我放弃了赶路,转身钻进小区后面的一条巷子里,来这边两年了,我压根不知道有这样一条巷子,巷子背后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决定在今天早晨一探究竟。 巷子后面并没有惊喜,巷子后面还是巷子,和所有的巷子一样,布满了商铺,落满了赶路的人群。 此时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山总总说我,“青年啊,不要只知道低头赶路,偶尔也要抬头看看天。” 于是我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很耀眼、也很刺眼,我瘫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准备好好享受下这冬日的暖阳。 那段时间,我正在看《月亮与六便士》。我承认,书里的剧情确实对我有些影响;我承认,尽管我很穷,但我并不是一个只知道追求“六便士”的人,我也想抬头看见那属于我的月光;我承认,大伯去世的事情一直在我的心里有烙印;我承认,去年年底的身体状况确实让我担忧...... 于是,我拨通了山总的电话,“山总,经过我非常慎重的考虑,我决定回云南发展,放弃这边的工作,希望您和王总(公司一把手)谅解我的决定。” 听得出来山总正在开会。我想起山总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任何人的电话我都可以不接,但我们常青年的电话我不敢不接,再忙都必须接,因为常青年轻易不给我们打电话,一旦打电话,那就真的是发生大事儿了!” 第3章 第 3 章 从张嘴提出“要离开”到真正离岗,我一共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远远超出了公司规章制度规定的时间,但从人文情感的角度来说,即使公司“耗”我再长时间我也不会说什么,因为我确实愧对公司领导的培养,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来说,我厌倦了做开荒的黄牛和戍守的猎犬。 山总确实很了解我,她一直觉得我没有说出真正想回云南的理由,支支吾吾半晌,我说,“回云南的想法我一直都有,但您和王总对我那么好......眼下公司里的同事都在传您和王总要调岗,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提出来。” 山总无奈地笑了两声,说,“世界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和王总是否调动不应该影响你的职业规划,你是唯一一个提离职我不知道怎么挽留的人,我相信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样吧,如果你真的要回云南,别提离职,我建议你调回云南,先回去适应下那边的节奏,能适应就继续在公司干下去,不适应的话到时候再说。或者你这个假云南人要是适应不了云南,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 山总之所以称呼我为“假云南人”,实在是我已经在当地12年了,读书3年,工作9年,很多生活习惯都已经本地化了,我在云南不过也就18年的时间。 “假云南人”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云南的微辣足以让我“辣哭”。 山总很真诚,事实证明她的“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确实不只是说说而已,当我回到云南一再失业和不如意的时候,山总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她说,“想回来的话,我随时欢迎,就当你回老家休了个长假。” 她对我的职业和未来再次做了规划,可我不知道是太固执,还是没脸回去,我一再拒绝了山总的好意...... 接受山总“调回云南”的建议后,我开始在公司的聊天软件上找云南那边的对接人。感谢公司舍得花大钱投入在软件上,公司的软件很发达,组织架构也很清晰,半分钟左右我就找到了我的“对接人”。 云南那边显然是需要人的,但对于一个贸然“求职”的人来说,她们显然充满了好奇和疑问,而更多的其实是“这个叫常青年的家伙配不配”!在让我等待回复的那段时间里,她们向总部了解了我的情况。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调研”和“考察”,我通过了云南省公司的认可,她在聊天软件那头说,“我们可以接收你。请你尽快在那边办理调动,我们这里正好有一个店需要店长。” 我在很多人眼里都是“记吃不记打”、“吃一堑吃一堑”的人设,这次我依然被冲昏了头脑,人设不倒地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让我留在昆明”。 事实证明,我确实留在了昆明,可我忽略了一点,昆明的市区和郊区都叫昆明。 ...... 当天下午,我的电话便被打爆了。 正常来说,一家公司最应该知道员工异动的部门其实是人事部门,但我们有些特殊,山总掌管着所有店面员工的升职和调动,人事部门只需要在流程上配合就行,因此当人力总监亲自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表示非常不能理解。 在他看来,我是唯一一个既能让省公司一把手王总喜欢,又能让店面运营管理一把手山总喜欢的员工,证明我在处理上下级关系上肯定有自己的手段(毋庸置疑,公司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通常都不会太和睦),所以他排除了“沟通”问题。 两位领导每年给我涨工资,也在荣誉上给足了肯定,甚至去总部和工厂参观的时候也会带上我这个不是旗舰店的店长,那证明肯定与薪资和晋升无关。 两年前,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他们认为领导每次开会都要“吹捧”的常青年也不过如此,这么困难的店,就是天皇老子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一介凡夫俗子,但我确实让他们失望了,我扭转了那家门店持续亏损的状况,成为唯一一个“不是分公司总经理,却更胜分公司总经理”的存在...... 一番“猜测”之下,他认为我肯定是在“30万贷款买房”上出现了问题。所以在那个下午,我和他进行了将近十分钟的无效沟通,他给不了我任何承诺,我也一心决定要走,他表示,“你多考虑考虑,能在公司成为团宠的人,真的不多见。” 事实证明,我当时确实有些“看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所谓的成功到底是自己的能力还是依托公司的平台创造的成绩。 用一位公司老领导的话来说,“常青年被王总和山总捧得太高了,捧杀比棒杀更可怕,这里肯定是常青年的最后一站,要么永远留在这里,要么从这个地方离职。” 他这番话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对他的话存疑;提出回云南的那个下午,我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今天,是我回云南后失业的第1363天,我佩服他的眼光和见识!如今他也已经离职,成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受害者,但他依然充满着生命力,每天用心运营着自己的短视频...... ...... 第二天,2月14号,情人节,公司有人被总部的监察部门带走了! 省公司每周都会开几次“大晨会”,那天是情人节,据说每位女员工还获得了一朵玫瑰花和几颗巧克力。正当大家开完会坐回到自己的工位后没多久,公司门口就“闯”进来了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 这群“男人”,我虽然谈不上陌生,但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公司刚开始到各个省份开疆拓土的时候,这群男人是公司最重要的存在。因为抢了其他连锁和当地一些地头蛇的份额,在宣传和开业的时候,几乎都会发生“肢体冲突”,而这群男人,就专门负责解决这些“肢体冲突”,保证宣传和开业的效果。 偶然某个省份天气暴热的时候,产品的安装不及时,公司又会包机把他们送往那个地方,让他们去帮当地解决燃眉之急。这群男人不光是相貌魁梧,也有一些真本领在身上的,他们随着时代的发展,“职能”也在发生着变化。 等我进公司的时候,公司的发展已经处于相对稳定的时候,社会的进步让大家更愿意用“口舌之争”来替代“肢体冲突”;网络的发达和各种加盟店铺天盖地的落地,市场份额被彻底稀释,也让我没有体验到需要派他们来解决燃眉之急的地步,因此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他们“闯”进省公司办公室的时候没人阻拦、没人过问;他们走向某个工位的时候不需要引导而是直奔目的地;他们带走某个人的时候,大家都在低头敲键盘,没有人敢特意抬头张望...... 那一刻,就是“静音”这种效果最好的宣传方式...... 第4章 第 4 章 2019年2月14号,情人节。 正当所有人都在心中暗暗盘算应该怎么“打发”这个节日的时候,有几位同事却被总部的监察部门带走了...... 那几年的经济形式一片大好,很多超大型公司都在拓展自己的商业版图,我们公司也不例外,积极拥抱互联网,积极尝试和落地各种行业。 面对大量的岗位空缺,公司只在总部引进了部分专业的人才,省公司和分公司百分之**十的岗位都选用原有的员工兼岗,在锻炼员工综合能力的同时,也让这批兼岗的员工有很多“试错”的机会,至于是真的试错,还是打着试错的幌子中饱私囊,那就要看公司总部追究不追究和怎么定性那些行为了! 那天被带走的几名员工,有的是利用公司政策上的漏洞倒卖了一大批茅台;有的是私刻供应商的公章来滥造价格文件然后从中非法牟利;有的是强迫加盟店的老板必须用指定的装修公司然后从装修公司拿高额的返利;有的是利用岗位的优势安排自己的亲戚加盟从而享受最好的政策和最高的利润...... 而集团总部的CEO也在几天后“低调”离职,关于他离职的原因众说纷纭,但相对可靠的说法是关于一笔两千万资金的去向! 那段时间,一切都“烂”透了,但一艘大船又怎么会因为一两名水手出问题而影响整个航行呢?这艘大船依然以所向披靡的姿态破浪前行! 他们的岗位很快就被其他人填补了空缺,大家从不主动提起他们,但关于他们的故事却一直在四处流传。 ...... 三月,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一个月份。 当地勤劳的人民靠自己的能力创造了一个独属于这个月份的“销售爆点”,火爆程度令人瞠目结舌,在广告法没有那么严格的时候,“空前绝后”是大家最喜欢用的宣传词,它也确实名副其实。 尽管我已经提出“回云南”大半个月的时间了,但领导和省公司里对接工作的同事们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虽然你要离开,但也要好好抓业绩”之类的话,因为大家都是磨合多年的老伙计,大家太知道我的“劳模”性格,如果人生可以挑一种死法,他们会坚定地认为我死在了工作上。 事实是,确实有几次差点“死”在工作上。 某一年,我还只是部门主管,上面为店长负责,下面为员工负责,当时所在的门店是省会城市的市中心,一到大型节假日的时候,户外的广告位便成为供应商必争之地!由于户外并不是电子大屏,因此争取到广告位的供应商便会做巨幅的喷绘海报来宣传自己。 4月30号晚上,店里大忙! 大忙的时候,很多管理问题都会“放一放”,大家专心做好销售即可,但店长却在群里面一直艾特我。当我忙完手头的事情火速跑到店长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几名穿城管制服的工作人员,一番了解之后,原来是明天有人要来检查,户外禁止张贴任何广告。 确实不算太大的事情,我联系我们部门管辖品牌的供应商,让他们安排广告公司来拆卸即可。 电话那头显然很不耐烦,他一直在强调,“这才挂上去几个小时呀!” 原本这真的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不知道是供应商“淘气”,还是他们的广告公司真的放假了,我得到的回复只有一句话,“广告公司放假了,没有人去拆”! 公司的LOGO两旁一共挂了两面巨幅喷绘,另一面是其他部门的供应商挂的,此时正在作业,他们手脚再快也没有办法在凌晨12点之前帮我们拆卸下来。面对外部的施压,店长选择和我一起解决。 我们部门大部分都是女员工,因此我只能找我上一个部门的员工帮忙,那个部门现在的负责人是我之前的徒弟,员工都是相处三年多的伙伴,他们二话没说,接待完身边的顾客便和我一起去拆卸巨幅广告喷绘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副广告喷绘应该有二十多米高,十几米宽,至于重量,我不得而知,我们楼下是最繁华的步行街,因此那个广告喷绘不能往下掉,只能往上拽。 一群人在不知道第几层往上拽,我和几位员工在三楼的户外解绑绳子,那时候有点风,心里又带着点怨气,我差一点儿就从三楼的户外摔下去,商场的楼层,肯定不能用民房的楼层高低来衡量。 这件事情发生后,我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至今想来依然觉得后怕。 ...... “广告喷绘事件”的前一年,我们差点被客户捅刀子! 也是一个五一,每天都很忙,专家预测当年夏天的温度会破纪录,因此公司的部分产品销售得特别好,而我当时恰好就在这个部门。 作为我们部门最大的供应商品牌,它在当年五一推出了一款特价的机型,我们作为全省最大的门店,被分配到的货源自然也是最多的,但因为到货时间太长,我们本着能不卖就绝对不卖的宗旨,但架不住一部分顾客能看到宣传广告,会非常执着地非它不可。 某天,导购员接待到一对夫妻,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得很时髦,他们并不是家用,而是为工作室选购,因此非常执着地想要那款特价产品。 导购员本着卖高端多拿提成的原则,一直引导顾客看更好的型号,但顾客很固执,完全不接受导购员的推荐;导购员又推荐顾客购买我们自营的品牌,表示价格更优惠、政策更划算,但顾客依然不为所动。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导购员不想跟他们继续耗下去,就找我申请了一台特价机型卖给他们,为了日后没有投诉,导购员说了一句,“这台机器现在没有货,要到七月中旬才能有货!” 客户买到自己心仪的机器,喜笑颜开地说,“没事,我们不着急使用。” 五月下旬,天气暴热,顾客频繁催我们送货,但公司给到的政策是六月初才能到货,顾客表示不能接受,并到店里大闹商场,向我们索赔,说因为我们安装不及时,导致他每天少赚几千块钱。 不得不说,顾客如果愿意闹,有时候确实可以得到一些实惠,为了安抚顾客,我们让他换品牌、以低于市场价的方式换同品牌的其他型号,但顾客死活不愿意,为了不影响其他客户,我们只能用各种礼品和优惠券来浇灭他的火气。顾客收了礼,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 两三天之后,顾客又到店里闹,并且拿着刀子威胁我们,声称如果当天不能给他安装上的话,他就要杀人,就要自残,说着就把刀子驾到自己的手腕上准备割脉,还时不时地朝着我们挥刀子。 货,确实没有;其他处理方式,顾客确实不接受,因此我们只能又拿更贵重的礼品来“浇灭”客户的火气,虽然过程很抓马,但客户最终确实满意地离开了。 当客户离开没多久后,我们收到信息,那款机型提前到货了,于是给顾客预约送货和安装的时间,顾客在电话那头说,“不是说七月才到货嘛!我要是不闹,你们压根不愿意解决,我算是很讲理的人了,我这一闹,帮你们解决了后面多少问题!” 晚上,天降大雨。 第二天,气温大降。 第5章 第 5 章 没有死在工作岗位上,算是我的幸运。 但当时上班的那栋大楼却经常发生命案。 关于他们的死因,我不得而知,但是却可以在往日的新闻上看到“蛛丝马迹”,只是这些蛛丝马迹牵扯的真相并没有被公布,因此不好对他们的故事进行“杜撰”。 当时门店所在的大楼位于省城最热闹的市中心,下面几层是商场,商场上面是几十层写字楼。商场内除了我们还有好几家业态,但我们占据了70%左右的位置,写字楼则被出租给公司和个人,特别鱼龙混杂。 店里的我们终日看不见阳光,也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日常感觉到乏累的时候便会跑到门店外面的天台上偷会儿懒,或抽根烟、或聊聊八卦、或骂骂领导和顾客...... 那一具具尸体便是被这群“偷懒”的人发现的,其中有一次确实被耽误了好几天。 他们到天台偷懒的时候,发现多了点东西,远远一看,和服装店没穿衣服的塑胶模特一模一样,因此大家并没有引起重视,直到几天后发现气味不对劲,才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查看,最后竟发现是一具没有穿衣服的尸体...... ...... 距离三月的“年度大促”越来越近,这场促销活动我们从年前就开始准备,过年的时候更是发动七大姑八大姨帮我们宣传,年后则是全身心投入到这场促销活动中。 相关的品牌责无旁贷,毫无相关的品牌也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脉在这次促销活动中大赚一笔,因此大家的士气非常高涨,几乎不需要动员和强逼,反而比什么开业、五一、双十一之类的节点更卖力。 实在是因为三月大促销售的是“强刚需产品”,只要稍微用点心,基本上都能转到一笔钱。 我如今虽然是店长(兼口头任命的分公司经理),但我对这次的促销活动却有点不一样的情感。 公司的产品种类很多,我一进公司的时候便被安排到这个品类,刨除有一年是我主动申请的调岗,其他的一线销售生活全是在这个品类度过的,因此我太知道这次促销活动能让多少人赚得盆满钵满了。 在我还是最基础的员工的时候,我只有跑腿和开单的份! 那时候的网店并没有现在发达,顾客愿意到店里购买商品,因此公司对我们个人的激励政策完全没有,不管谁在电脑系统上开单,都没有提成和佣金,因此我就被安排到电脑面前,机械开单就行。 商品紧俏,货源难寻。 很多三四级市场的私营门店或者小一点的经销商拿不到货,便把目光放到了我们这些连锁店的身上,他们在活动当天背着大包小包来回晃悠,熟客直接找到负责人,经人引荐的小老板们通过电话也能很快找到他们要找的人,完全没有人引荐的小老板们只能来回踱步,利用他们多年从商的经验从一群穿西装的人群中找到那个真正能管事的人。 “小伙,这么多人,谁才是你们的负责人。” 我抬起头,眼前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人不高,皮肤黑黑的,胸前挂着个包,双手紧紧地搂着那个大包。 我虽然脾气不好,但性格底色还算是很好的,因此虽然已经忙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用目光四处帮他找“负责人”。 “喏,就那边那个。”我指给他看,确定他看到后,我立马低下头继续敲电脑,只是那么十几秒的时间,旁边等着我录单子的客户就开始非常不耐烦地表达他们的愤怒了,我一言不发,继续帮他们开单。 约摸十几分钟后,师兄带着这个男人再次找到我,交代我客户都需要哪些机型后,让我帮客户留信息开单子。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大的单子,自然不敢轻慢,我用计算器简单算了一下,差不多快二十万。我跟顾客确认价格的时候,他问了我一句,“我买这么多东西,一分钱都不能便宜吗?” 我牢记着晨会上培训的价格指导,斩钉截铁地告诉他,“现在已经是全年最低价了。” 客户显然不死心,他认为我在电脑上开单,自然可以随意更改价格,为了让他放心,我在电脑上随意输入价格,但均验证不通过。顾客显然错判了我的实力,一直拉着我要我给他优惠。 “怎么还不给顾客开单。”本来已经离开的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了我们面前,我大概说了下发生什么事,师兄便满脸嫌弃地说道,“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你给其他顾客开单吧,我来弄。”说完他便拉着顾客进了我们的“小黑屋”。 这些“小黑屋”是在装修的时候刻意留出来的位置,目的是让大家存放礼品和样机,但却被我们发展成了办公室、卧室、餐厅...... 他们从“小黑屋”出来后,客户一脸不满意,显然还是没有任何优惠,但师兄一直以货源紧缺来催客户开单,客户一番考虑之后,只能点头答应。 师兄偷偷用小纸条给我手写了一个价格,让我照着他手写的价格开单,然后便拉着客户再次回到了小黑屋,我仔细核对了价格,与最初的价格相比,多了六个点左右的优惠,我以为是我认知的价格体系出了问题,殊不知这全是师兄的暗箱操作。 师兄的价格是需要公司其他部门来配合才能生效的,因此我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才等到价格生效,又用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帮客户开单(当时的开单系统并不先进,后面的系统已经非常发达,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前前后后便耽误了二十多分钟。 当我钻进“小黑屋”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正悠哉游哉地喝着茶,师兄依然不给我好脸色,一个劲地责怪我让客户等得太久,我知道师兄是这样的臭脾气,压根不想与他争辩。 (多年以后,当我回到云南的时候,这位我一直不喜欢且不愿意亲近的师兄居然主动给我打过多次电话,大概内容无非就是“公司的人都觉得我私下赚了很多钱”、“常青年你什么情况,当时我没教你怎么赚钱吗”、“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教会你怎么赚钱”...... 我非常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若干年以前,公司和“他”清算的时候,确实知道他“私下”赚了很多钱,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因此只是给他降职处理,殊不知因为公司重心的变化,给他送进了另外一个“钱窝”,但师兄觉得后来的岗位没有之前的岗位威风,因此总会时不时地说出一些不甘的话。 至于他是否真的遗憾当时没有教我,那肯定只是他的托词而已。当时他们的利益链捆绑得很结实,压根容不下我们,更别说所谓的“教”我。另一方面则是我自己的问题,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 ...... 再后来,其它的品牌开始发力,他们想要扩大自己的市场份额,于是给出一些“开单”的福利政策。 初心是“谁销售、谁开单、谁拿奖励”,但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却出现了非常多的问题! 此时的我获得领导们的“认可”,被安排负责公司的OEM、ODM品牌的销售,不需要帮其他任何品牌干任何杂事,看似相对受到保护,实则是赚钱的途径被完全框死了,旁边的大牌一天销售近千单,我两个品牌两个人销售13单。 至今都记得那天一位顾客走到我身边说了一句,“小伙,跟你们领导反映一下,位置别放在这个品牌旁边,你看看人家站都站不下,你再看看你这里,一个客户都没有。”我慌忙给他送上一瓶带色的饮料,希望他在我们的展厅略坐坐,给我们的展厅充充门面。 师兄师姐何其多,师弟师妹何其多啊! 当年三月,某品牌给出了非常优惠的政策,“谁销售,谁开单,谁拿奖励”。接受到信息的是我们部门的领导和我们的大师兄,部门领导让大师兄开会传达给我们,会确实是开了,但这么利好的政策确是一点没宣讲。 活动当天,人头攒动,客流涌动。我和我的小师妹待在自己的展厅里享受着被虐的滋味。 中午,师姐忽然问我,“某品牌这次有开单奖励,你知道吗?”我看了一眼那个品牌的展厅,客流相对而言是不错的,应该销售业绩也不错,大师兄搬了把椅子坐在那开单,其地位完全没有人可以撼动。 看到大师兄“无事献殷勤”的样子,我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我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但应该是真的。” 师姐把我引到电脑前,登上部门领导的权限一查,好家伙,仅仅一上午的时间,我家大师兄赚了六千多块钱。结合那个品牌近八万的销售额来看,开单奖励大概有8个点。 师姐又把师兄招呼过来,师兄看完之后立马给楼上省公司的人打电话,得到那边肯定的答复后,师兄示意我问问其他门店的人员,我问了下同一批进公司的人,发现其他门店都知道这个福利,于是师兄和师姐不愿意了,纷纷拱火说,“常青年,你那么受店长喜欢,你去跟店长说一下。” 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当出头鸟(反而后来的我越来越好说话,越来越喜欢当出头鸟),我有自己的职责,师兄拱火不成,带着包括师姐在内的几位同事去找店长“说理”了。 没多久,大师兄便离开了那个展厅,全店的人疯了一样把客户往那个品牌带,完全没有人意识到公司还有OEM和ODM品牌,我和小师妹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说不出的羡慕。 后来,师兄那六千多块钱被要求平分,按照级别的不同,我和小师妹一人只分到200块钱和一顿饭...... ...... 之后的日子里,我的岗位不断发生着变化,但却错过了公司最方便我们赚钱的“黄金时代”,师兄利用最大门店的优势,毫无疑问地成为最大的赢家,但他从不露富,只是一味哭穷,这或许就是当时他没有被“发现”的原因之一吧。 ...... 而我,在提出回云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点钱都没有赚到,所谓的经验和人脉倒是有一堆,但真的当我回到云南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经验和人脉一文不值,不然不会导致我失业那么久,而最令人心寒的,还不是“人走茶凉”,而是“人未走,便已经没有了茶桌上的位置”! 第6章 第 6 章 职场上的人常说“人走茶凉”,能说这句话的人,最起码见到过“茶”。事实上的大多数人是“人未走,就已经没法再上桌”了,更别提“茶”不“茶”的了! ...... 每次大型促销活动之前,公司都会安排“动员大会”,遇上预算充裕或者有品牌愿意赞助的时候,公司就会安排宴请或者是旅游。 三月份的这次活动这么重要,自然有品牌愿意抢着买单。只是买单归买单,这个品牌的市场份额始终距离第一名还有很远的位置,品牌总是抱怨“出人出钱又出力,最后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我们公司的人则告诉他们“不折腾的话,现有的市场份额都很难说”! 双方都没错,我们作为终端执行者也真的很冤枉,实在是当地的市场太特殊,第一名的品牌一直占据百分之六七十的份额,第二名的品牌占据百分之二三十的份额,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份额由其他十几个品牌共享。 我们作为终端,自然也不会白白享受品牌的“安排”和“政策”,我们很努力地托举这个品牌,或许能短时间改变、或许能改变少数门店的现状,可一旦综合整个大环境来说,我们的努力就像“杯水车薪”一样。 ...... 进入职场多年,一直都颇受领导们的喜爱,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我自己也不清楚...... 刚进公司实习的时候,店长正在家里休产假,我们在店里的大部分工作都向副店长汇报。 当年五月底的时候,我们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期,需要回学校搞定毕业答辩。毕业后,我及时回到了公司报道。 其实可以第二天再去店里,但我当天收拾好住处就跑到店里了。尽管当天是休息状态,但还是被师兄安排了挂吊旗的工作,他说,“让你偷了半个月的懒,现在这些活都是留给你的。” 师姐配合我挂吊旗,正当我爬上梯子的时候,感觉下方黑压压的来了一群人,我低头一看,是店长(之前看过照片)、副店长和店里的其他管理人员,我还来不及跳下梯子就听店长说了一句,“你就是常青年?” 在我回答之后,店长说了句,“你放心,店里优先给你安排过年的假期,优先保证你回家。”我当时心头一暖,觉得她不愧是这么大公司,这么大门店的店长,一下就戳中了我的“要害”。 事实证明店长也确实践行了她的承诺。第二年春节,我主动要求留下来值班,让我们部门的领导可以回家过年,毕竟过去的几年都是她值班,尽管他们有一千一万个不放心,那谁让大师兄、师兄、师姐他们都要在假期的前几天回家过年呢,于是只能我来“扛大旗”。 那时候工资很低,我在初三下班后赶往火车站,坐上了那趟开往云南的绿皮火车,我也成为整个公司唯一一个初八当天不需要到公司报道的人。 第二年四月的某一天,当我和同事吃完午饭回到店里的时候,店里的广播切换成了《生日快乐歌》,十几秒后,我听到了店长的广播,“今天是我们店里的员工常青年的生日,我作为店长代表全店工作人员祝福常青年小朋友生日快乐。”我很感动,立马冲到三楼服务台,向店长表示了感谢。 那年秋天,我成为公司第一批“OEM ODM”品牌的专职销售人员,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个“坑”,但是当店长把我叫到办公室准备“说服”我的时候,我只等她说了一句话,我就回答了“我接受,听公司安排”的话。店长或许也没有想到这么顺利,两眼瞪得老大地望着我,我笑着说,“又不是刀山火海!” 几天之后,这些岗位确实变成了“坑”,这些岗位明明非常重要,但我们的工资却降了。 又过了十几天,店长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你不知道你工资降了?” “我知道啊。底薪是降了,但是我多卖东西,从提成上赚回来!” “你就没想过为自己争取争取?”店长又问。 “争取什么?” 店长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其他几个人天天来找我,只有你没来找我。我原本以为你才是那个出头鸟,没想到你这么沉得住气。”多年以后,山总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常青年,我没想到你这么活泼?” “那我现在应该争取一下吗?”我问道。 “不用你们争取了,宋总亲自给总部打了电话,整个集团你们这个岗位的员工全部涨薪,你的底薪是1700,整个省公司只有两个,你是其中一个,其他人1500,所以你不要说漏了嘴。”店长说道。 “感谢店长,我就知道,公司肯定会帮我争取的。” 或许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给过店长压力,之后的销售岁月,店长无条件地支持我所有需求。 转眼又到春节,我被评为“销售标兵”,我个人是觉得应该是我,但店长告诉我,“想让你用奖金坐飞机回家,这样可以在家多呆几天。” 后来,她被调到了其他岗位;再后来,她去竞争对手上班;再后来,她选择在家照顾孩子,但我们一直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她也一直无条件地欣赏着我。 ...... 2014年11月,山总从外省回到本地,在没有见过我的情况下,听从我第一任副店长(此时已经到省公司运营部门工作)的建议,将我任命为了店长。 2016年,王总从总部到当地轮岗,为了能让我安心在当地发展,他成为了我的“绯闻制造机”,亲自下场制造绯闻并撮合对象。 公司一直传他们两位不和睦,但他们却一致地对我表达认可,对我十分偏爱。 我的店长生涯一直没能在省城工作,这是我唯一的遗憾。尽管我一直在地州,但每次会议我都能坐主桌,就是几十桌宴会的主桌,和王总一桌,待遇和省城第一店的店长是一样的。 作为主桌上的一员,我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每个到主桌敬酒的同事都会注意到我,认识我的自然知道我是谁,不认识我的就会开始打听我是谁,有了主桌的光环在,他们自然认为常青年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于是我在工作上的沟通成本开始变得越来越低,各个职能部门也更加留意那个叫“常青年”的男人。 ...... 2019年的三月,我第一次离开了主桌,回到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那个几乎看不到主会场,更别说能看到主桌的位置了。 三月很特殊,也很重要,王总率先给每一桌敬酒,到我们桌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晚的让我都忘记了这才是我该有的待遇。 我们连忙起身,挨个向王总敬酒,王总已经微醺,但依然不忘叮嘱我们这个月有多重要,对于有些门店来说,三月份的销售额可以占到那个门店年销售额的30%以上,所以它的重要性我们每个人都知道。 王总向我们碰杯的时候,他刻意隔开了我。 我知道他的愤怒和无奈,但那时候的我,归心似箭...... 在云南上班几个月后,云南省公司的一把手在店长会上说,“常青年,这次集团开会的时候,我和王总坐在一起,他一直向我推荐你,说你多么多么的优秀......” 我瞬间红了眼眶,“王总喝酒刻意隔开我”的事件到此时彻底放下,原来王总并没有“抛弃”我,原来王总早已经原谅了我的“背叛”,原来王总还是一心希望我可以越来越好...... 写到此处,颇为唏嘘和感慨,我在职场上的好运随着我回到云南彻底终结,过去的我享受了太多的偏爱,让我看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实力,直到回到云南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的职场是什么。 此时,我已经失业1368天了...... 第7章 第 7 章 截止到今天,我已经失业1375天了...... 这1375天里,我做过许多尝试,也积极地面试过很多公司,但我就像被噩运诅咒了一样,面试官们大多花一两个小时听完我的“故事”后便不再有下文,我的人生在云南的职场上像一场瘟疫一样,大家都想尽办法避开我。 老话常说“善有善报”,我曾经给那么多人创造过工作机会,为什么没有一点良报回应在我的身上呢? 用朋友的话来说,“你是在我们这里给别人创造的工作机会,流程没打通,云南的神仙不承认你的功绩”。 ...... 五一大忙之后,云南的运营总监主动联系到我,她让我尽快回云南,说云南的门店等着我交接。 此时,距离我提跨省调岗已经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领导们都当我小孩子脾气,没有当真,也不准备放人,当云南的运营总监夏总催促我的时候,我不能再“随波逐流”,我主动向当地的人力总监提出了尽快调岗的想法。 人力总监知道我决心已定,只能安排走流程。 2019年5月26日,我完成了所有工作的交接,生活上的物资该扔的扔,该送的送,剩下的一部分寄到昆明堂姐那里,和店里的同事吃完一顿火锅后,我回到了省城。 在省城我一共待了五天的时间,这五天内,我忙着向朋友们告别,有时候一个晚上要见三伙朋友。但也是这次的“饯别”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朋友送我离开,是需要我自己买单的,短短五天,我仅在“送别宴”上就花费了大几千块钱。 对象一如既往地平静,她没有透露出任何一丝负面的情绪,她知道我这几天花了不少钱,因此专属于我们的送别宴格外简单,只不过是路边的小吃摊而已。 她一向劳模,每年只在七八月的时候会休息一周左右的时间,因此她并没有刻意腾出时间来送我。 5月31日,她去上班后,我发了一条微信说,“我走了”,她简单的回复“知道了”,我们便就此告别了。 ...... 回到云南后,我回老家待了一天,爸妈对我已经回到云南的事实还是不肯相信,但看得出来他们是高兴的,他们说着父母该说的话,表达着父母该表达的内容。 6月2日一大早我便回到昆明,将我所有的东西从堂姐的店里搬到堂姐家里,一切打点结束后,便等着开始我的新篇章。 直到那时,我都不知道未来将要迎接我的是什么。 ...... 6月3日,我起了个大早,转了两趟公交车到昆明的公司报道。在一番问询后,我找到了人力资源的工位,她们正在开部门的小晨会,我站在旁边等了半个多小时候,她们才结束部门的会议。 简单沟通后,人力总监亲自将我送到运营部门,运营总监夏总向部门的小伙伴介绍了我,又向我介绍了各位小伙伴负责的项目和工作职责。夏总问我有没有什么问题,我说:“我只想留在昆明,不想去其他的地方。”夏总连连点头答应,但一直都不肯告诉我要给我安排到哪里去。 大概我正式报道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办公室,夏总说:“营销的陆总想见你。”于是她安排了一位部门的同事带我去见营销的一把手,陆总。 短短一个上午,我已经见了三个部门的老总,跟陆总沟通是最放松、最专业、最直接的,相较于夏总和人力资源的总监,我明显能感觉到陆总对我的欣赏,后来的事情也证明,只有陆总是真心接纳了我这个“外来人”。 当天,我并没有见到省公司的一把手。我隐隐觉察到,似乎我并没有那么重要,似乎我将要负责的门店也没有那么重要...... ...... 我在外省旗舰店工作的时候,没有直接录用员工的权力。旗舰店嘛!公司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到最优秀的人,况且我那会也只是部门主管,还没有到我可以左右门店用人的地步。 某次,公司安排了十几名管培生到我们门店上岗,店长因为对我偏爱,居然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先挑人,面对十几名刚毕业的大学生,我彷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店长看我不知道怎么选,就让他们自我介绍。有的学弟学妹居然真的只做了自我介绍,有的学弟学妹则把握住了机会,好好地介绍了一番自己。 我从这一群人中选择了一位小师妹,店长冲着我笑笑说:“眼光可以嘛,和我想的一样。”于是就让我离开了。 我离开后,店长才把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叫到办公室挑人(那会我只是OEM专职导购员)。师弟师妹们见我岗位一般,但是却可以“凌驾”在部门负责人之上,纷纷对我揣测起来,但店长告诉他们,“这是你们未来一年要超越和学习的对象”,于是我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别人的“标杆”。 ...... 自己到外地当店长后,我才知道所谓的店长原来有那么多的职责需要履行,用人、销售、营销、策划、外联,甚至连卫生间漏水了都要自己去修。 刚当店长的那段时间,真的是非常忙碌、非常充实,再结合旗舰店店长的工作日常,我发出了“原来小店店长才是最难干的”的感慨,得到了一众“小店”店长的认可。 这其中就包含了一些“用人”的故事。 因为山高皇帝远,无论是公司还是厂家,店长都掌握着“用人”的绝对主控权,但我从来没有滥用过这种权力。 某个二线品牌缺人的时候,厂家准备从竞争对手那里把人调过来。按理说,这真的是一件非常小的事,但是却遭到一堆人明里暗里地反对,他们的声音都在告诉我——这个人不能用!但是我向他们问为什么不能用的时候,却没有人能告诉我原因。甚至连其他部门的负责人都告诉我,“用他,你会有很大的风险,你一定要想清楚”! 当我见到这位“大神级人物”的时候,发现他并没有三头六臂,从表面上看来,他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经过一番沟通后,发现他比和他同来面试的人明显优秀了很多,优秀导购员的通病我都知道,用好了,门店的业绩会有提升,用的不好,我的职业生涯可能就在此葬送了。 旗舰店的导购员更优秀、也更刺头,但我自认为和他们相处的都很融洽,那么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出来的导购员,再刺头又能刺头到哪里去呢,于是我排除了众议,录用了他。 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是被竞争对手“撵”走的,据说应该是不服从管理,在店里和别人大吵大闹。但我在当地当店长的两年多里,他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甚至帮店里挑起了一部分不该他承担的责任,比如他曾经一个人负责三个品牌的销售,让店里的样机有效率没有那么低,也让我和他的部门负责人少操了一些心。 某天下午,其他的导购员给我微信私发了一张照片,是他扶老奶奶下楼的照片。当时公司比较鼓励“树立个人IP”,于是我借用这张图片将他“美化”了一番,写的文章甚至被总部采用,一时之间,他成为了“火遍集团”的小明星。 当山总到店里巡店的时候,一再表示要见见这位“明星”,当我把他领到山总面前的时候,我从山总的表情里看出了“这小子上交总部的照片,美颜痕迹也太重了吧”的潜台词,但我和山总心照不宣,毕竟业绩才是导购员的“硬通货”。 ...... 公司第一次大规模裁员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新店长”。作为一名“新店长”,最主要的工作其实是笼络人心,但我压根没有这样的机会。 那段时间,店里每个人都惴惴不安,比起“被优化”,大家当然更想“主动离职”,因为这完全两种概念,说出去给人的感受也完全不一样。 尽管是整个集团都在裁员,但店里的人却把这份“恨意”强加在了我的身上,认为是我能力不行,才让这个店面临风雨飘摇的那一天。 财务主管和收银员基本上是不归门店管理的,由省公司的财务直管,但面临裁员这种难题的时候,省公司的财务默契地选择“沉默”,全部交由我们门店自己裁夺,给出的理由是,“门店店长更了解她们的工作能力”。 令人意外的是,财务主管主动找到我,说:“常店,我离职,把她们两个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