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祖龙是二凤的太子》 第1章 二凤的三观碎了一地 南瞻部洲,长安,秦王府。 李世民茫然地看着桌案上的蛋。 如果一个东西看上去是蛋,摸上去是蛋,那它应该就是个蛋……吧? 可这是他的孩子。 李世民不知道他和长孙无忧两个普通人是怎么生出一颗蛋来的,如果不是他一直守在产房外面,确定没有被人掉包,他也不相信这个事实。 这是个大部分人都相信世间有神神鬼鬼,但其实大多人都没见过鬼怪的时代,所以刚被册封为秦王的、勉强算二十岁的李世民也还在发怔。 它、他还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这颗蛋是早产儿,长孙无忧才怀孕四个月就忽然腹痛不止,血流如注,所有人都在仓皇之中,以为她定要小产了。 稳婆与医者各司其职,忙忙乎乎,李世民在外面急得来回踱步,忽见金光大作,异香幽然。 然后他就得到了这颗蛋。 玄色的外壳上,暗金的花纹盘曲蜿蜒,像一个看不懂的阵法符箓,又像奇妙的鳞片落入海里,波光粼粼。 李世民愣愣地看了它很久,有种微妙的血脉相连的直觉,从这些枝蔓似的纹路牵引到他的心脏,千丝万缕,皆是血缘。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屏住呼吸,像是怕惊扰了它,指尖很慢很慢地摸到这蛋壳上。 玄金的蛋一动不动,好像没有一点反应。 它是活的吗?它会出生吗?它会像传说中的哪吒一样变成肉球吗?那他是不是该拿把剑把它劈开? 不不不,拿剑劈还是太凶残了,万一劈死了怎么办? 人家哪吒是殷夫人怀孕三年才出生的,这孩子怎么这么着急,才四个月就跑出来了? 产房里的金光和香气都散尽了,椭圆的蛋还没有李世民拳头大小,根本不是一个婴儿该有的重量,他无法不担忧它的状态。 “你……你还活着吗?”李世民低低地问。 玄金的蛋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像胎儿在母体里舒了一下懒腰,以这个小小的动静告诉他:还活着呢,别把我扔了。 李世民愕然地盯了蛋半晌,它却再也不动了。 他不死心,又怕是自己的错觉,便再度轻轻摩挲,嘀嘀咕咕:“你为什么是颗蛋呢?那你破壳出来会是什么?” 想象力很丰富的青年顺着他自己的思路一路跑到了西天,从啁啁啾啾的各种禽鸟,——这个范围有点广,他想了得有百十种,到爬行类的龟蛇之类,转而跳到《山海经》《淮南子》等上古神话,越想越远。 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长孙无忧这时醒了,用了药汤,急忙让人请他进去。 李世民哪里还需要她请,一听内室有不同的响动,蹿得比马都快,残影掠过侍女身边,又想起什么似的,紧急刹车,原地掉头,大步回到桌案前,双手捧起那颗蛋,直接拨开帘幕,冲到无忧床前。 “孩子是不是……”长孙无忧面色苍白,虚弱而哀婉地询问。 这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对于李世民,还是对于长孙无忧,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可是她从有孕开始,身体就常常不适,吃什么吐什么,哪怕庖厨换着花样地做吃食,却还是没有胃口。 她总是勉强自己吃一点,可最后吐得只剩胃里的酸水,不仅日渐憔悴,胎相也不稳,医者都露出了为难之色,暗示这胎怕是难保。 夫妻俩都很难过,但也别无他法。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小小的生命消失在她体内时,她还是无可抑制地觉得悲伤。 “没有没有,还活得好好的呢。”李世民多了解她,她还没说完,就抢先安慰她。 长孙无忧震惊地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本是鼓起一点的,四个月的胎儿已然显怀了,虽不明显,但她是有感觉的。 如今显然失去了那种难以言说的、微妙的存在感。 但李世民从不欺骗她,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事。 “看,在这里。” 他迫不及待,却极力控制自己要轻拿轻放,展开了合拢的十指,像莲花绽放,托着他们的孩子,送给她看。 长孙无忧愣住了。 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什么荒谬而滑稽的玩笑。 李世民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开这种玩笑,就算他疯了都不会。所以这颗无论如何看都是蛋的东西,就是她……他们的孩儿? “……蛋?”她目瞪口呆地喃喃。 “嗯嗯。”李世民用力点头,终于有了可以分享和吐槽的对象,忍不住松了口气,压力顿减。 “长孙家有没有什么奇妙的传说故事?就像大禹的妻子,传说是涂山氏九尾那样……”李世民眼巴巴地看着她。 他试图解释这颗蛋合理的由来。 长孙无忧茫茫然回答:“我亦不知……你知晓的,我八岁失怙,被异母兄长长孙安业排挤,不得已与兄长无忌迁居到舅舅家住,长孙家的秘密,并不会告诉我。” 她的父亲长孙晟是大隋名将,多次出使突厥,功勋卓著,是个顶级的外交家,大隋点子王,草原操盘手,堪比苏秦张仪。 她的母亲是长孙晟的续弦,父亲在时,一切都好。可惜父亲一去世,父亲的前妻之子长孙安业,就把无忌无忧兄妹赶出了家门。 鉴于长孙安业才是嫡长子,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只能离开,从此寄居舅舅高士廉家。好在舅舅对他们很照顾,她与李世民的婚事,还是高士廉极力促成的。[1] “要不要唤无忌过来问问?”李世民同她商量。 他迫切地需要给这颗蛋寻找能服众的出身,这很重要。否则的话,除非他把蛋丢了不要,瞒住这个匪夷所思的状况,不然很容易传出难听的谣言来。 别的不说,长孙安业和李元吉这两个东西,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俩成事不足,败事还是很有余的。 “李家怕是没有这样的故事。”李世民有点发愁。 他对自家的事了如指掌,没听说有什么奇闻轶事。至于母族那边,他母亲五年前去世了,舅舅窦抗虽然在世,但与李渊交好,若为此事联系窦抗,那李渊也就知道了。 他现在还不太想让李渊知道。 比起求助长辈,李世民更愿意自己试着解决。 秦王府虽是新立,但都是李世民的人,一时半会消息不会传出去。他们还有时间讨论应急方案。 “兄长……”长孙无忧迟疑着,“也好,兴许是长孙家有秘闻,只是我不知而已。” 李世民便让人请长孙无忌过来。等待的时间颇为煎熬,只好研究手里的蛋打发时间。 “你觉得它会是什么?”他的语气里透着莫名的兴奋和古怪的好奇。 “……”长孙无忧无语地瞅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过无妨,他自言自语都能叽里呱啦说上一阵子。 她尚且体虚心忧,也无法放任自己休息,便凝视着这小小的非人生命体,缓缓把手放了上去。 李世民怕她无力,谨慎地把蛋交付过去,托着她纤秀的手,层层包裹保护,更像一朵盛开的纯美莲花了。 “你有感觉到什么吗?”他兴致勃勃,“我觉得它是活的。”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椭圆的蛋壳很给面子地动了一下,仿佛一次心脏的跳动。那些繁复神秘的金纹如流动的血液,流光溢彩,隔着这层阻绝内外的壳,与他们交流。 “还挺好看的。”李世民颇为满意,“希望它破壳之后也好看一点。” 他有那么一点点颜控,大约遗传他母亲。 李世民的四弟李元吉就是因为一生下来就长得很丑,被窦夫人扔掉了,养都不想养。要不是乳母陈善意不忍心,把他抱回去抚养,等李渊归家留下他,李元吉出生的那天就该是他的死期了。[2] 李世民没这么夸张,但也会对外貌出色的人和物产生最初的好感。 “都说母亲和孩子是最亲密的,那你能感觉得出它是男……呃,是雌雄……公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拿不准要怎么形容了。 长孙无忧差点要被他逗笑了,犹豫着开口:“其实我有做过一个梦。” “什么梦?”李世民眼睛一亮。 “我梦见云端之上有神龙盘旋,忽隐忽现,传音告诉我,我的身体很弱,不足以孕育他,这样下去只能母子俱亡……”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有同我说?难怪你昨天半夜惊醒,心神不宁的。”李世民低语。 “我怕……” 长孙无忧没有说完,李世民却已经明白,她在怕什么。 她怕一语成谶。 “后来呢?” “他亦没有说完,便消失了。”长孙无忧叹息,“许是为了我,他才这么早出生……这么小……” 真的好小好小的一颗蛋,安安静静地躺在他们手心,一动不动,看着没什么活力。 “是龙?那怎么养?”李世民迷茫地戳了戳无动于衷的蛋,“这也喂不了食……没有什么书能查,也无人可以问询……” 夫妻俩对着蛋,陷入迷思。 “殿下,有客来访。”亲卫匆匆而来,停至门外。 “无忌还算客吗?请他进来就是。”李世民疑惑。 “不是长孙郎君,是一位道长,自称是袁天罡,能为殿下排忧解难。” 袁天罡? 开文啦宝贝们[亲亲] 入v前随榜单更,每天定时零点,若有意外,我会提前公告的。 [1]出自《旧唐书》 [2]见于《新唐书》,但好像只见于《新唐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二凤的三观碎了一地 第2章 神棍袁天罡的炸裂发言 李世民听说过袁天罡,他的情报向来发达,交友广泛,人缘极好,出门溜达一趟,都能跟流氓游侠、□□头子交上朋友,吃吃喝喝,打成一片。 那些人愿意帮他的忙,起兵这两年,也很听他的话,有不少都乖乖入了他麾下,听他指挥,收敛了原本兴风作浪的习性。 有时候他的消息,甚至比李渊李建成都灵通。 袁天罡三十许人,在隋做过资官令。这是个蜀地的地方官,官职不高,但他的名气却远大于官职。后来他到了洛阳,更是声名鹊起。 此人以相术闻名,曾经给杜淹(杜如晦的叔父)、王珪(李建成僚属)、韦挺(与李建成交好)、窦轨(李世民外祖父的弟弟)看过相,预言无一不准。 李世民虽没见过袁天罡,却早已从不止一人的口中,得知这些奇闻,详细到了当时对话的细节。 没办法,顶级社牛是这样的。 “请客人到正堂。”他把蛋放到长孙无忧枕边,顺手摸摸蛋壳,又拍拍她的手,动作都很轻,耳语道,“我很快便回来。” “我无妨的,你多问问孩子的事。” “好。”他爽快地答应下来,走到帘幕前,忍不住顿了一顿,回头看她。 “去吧。”催促的人反而是长孙无忧。 李世民这才去见客。 袁天罡生得一副好模样,若放在秦皇汉武时期,多少能骗个公主回家,就算死了也能让人相信他是羽化登仙吧。 “久闻殿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有天子气。” 袁天罡仅仅用一句话,镇住了年轻的李世民,惊得他猝然色变,忙喝道:“休要胡言乱语,我上有至亲兄长,何来的天子气?” 别说李渊才刚刚称帝,大唐不过只是天下诸侯之中的一份子,连五分之一的版图都还没有。就算现在天下统一了,只要李建成还活着,怎么也轮不到外人对李世民说这话。 他若是不反驳,那实在过于狂悖嚣张,不把李建成放在眼里了。 李建成比他大九岁,从世子到太子,地位稳固,兄弟感情也不错,于情于理,李世民都不能让袁天罡造次。 “袁某非是妄语。太子殿下望之无君命,但凡通晓相术的都看得出。殿下若不信,日后自然可以找旁的相士佐证。”袁天罡要的就是一鸣惊人的效果,不紧不慢道,“殿下不想听听怎么养龙吗?” 幸好李世民已经屏退左右,不然这每句话都好像踩在他的血压上,听着很难平静。 “……先生请坐。” 他倒要听听,这人还会说什么。 袁天罡怡然自得,就差拿把羽毛扇摆个仙气飘飘的造型了,他坐下来,依然一个劲地盯着李世民看。 那火热程度,似乎是想透过他的表象,直接看到生辰八字、天命吉凶、三魂七魄之类的。 饶是李世民被人看惯了,都觉得有点不适了。 “你……” 他刚刚皱眉,袁天罡就忽然捂着眼睛,狼狈地偏过头去,如同被扑面撒了石灰,双目剧痛,五官拧成了一朵菊花。 李世民满头问号:“先生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失礼失礼……殿下莫要同我一般计较……” “……”相士都这样神神叨叨的吗? 袁天罡仍然捂眼,整个人的气场都萎靡下来,老老实实得像一颗绿油油的青菜,正色道:“袁某冒昧相问,王妃是否今日诞下麟儿?” 李世民的第一反应是,哦,原来是个男的啊。 他高深莫测地颔首,实则在想,如果蛋也算的话。 “此乃天降鸿运,紫气东来,袁某当为殿下贺。” “哦?”李世民微微一笑,为其斟茶,好声好气,“愿闻其详。” “殿下当知,令公子命格极重,贵不可言,九五在天,万吉归一,乾坤配位,势不可挡……” 李世民倒茶的动作稍稍停滞了下,很认真地琢磨着,要不要把这杯热茶泼袁天罡脸上,让对方的眼睛更痛一点。 他可以理解相士爱吹捧,但也不能吹成这样吧? 听听这都什么用词? 刚造完大隋的反,难道现在就要造自家人的反吗? 他冷静地放下茶壶,等袁天罡把这些天花乱坠的词汇说完,才慢悠悠道:“阁下不会是薛举派来离间的吧?” 薛举的势力范围此时接壤陇西,逼近关中,是李家最大的敌人。 中原的李密、河北的窦建德、洛阳的王世充、北方(含雁门)的刘武周、吴地的杜伏威(江东鼠辈)、南方(含岭南)的萧铣等,都比薛举来得远,且互相牵制,狗咬狗,一嘴毛。 袁天罡的大实话被堵在了喉咙里,讪讪一笑,倒是毫不惊慌。 气度不错。李世民察言观色,便推测这人不是敌军的间谍,没有大发雷霆。 “殿下以后就会知道,袁某所言俱是实情。” “哦。”李世民敷衍地发出声音,只问他现下最关心的问题,“关于吾儿,先生知晓内情?” “谈不上内情,太高渺的天,我也看不清摸不着,稍微越点界,自己就得吃苦头喽。”袁天罡苦笑,还半闭着眼。 “请先生教我。”李世民正襟危坐,极为恳切。 “不敢。”袁天罡本就是为这个而来,“公子早产,是怜惜王妃之故,然祂太过幼小,尚且不能破壳而出,殿下需得耐心等待。” “要等多久?”李世民问,“吾等不过凡人,凡人一世,百年而已,他若是龙,我这一生还能等到吗?” “能。”袁天罡笃定,“祂是为你而来。” “??”李世民脑袋边上的问号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也是为这天下而来。” “。”这个李世民更能理解。 “是以祂不会让殿下等太久。”袁天罡言之凿凿。 李世民半信半疑,但很礼貌:“那我该如何做呢?” “在出壳之前,祂需要父母的精血哺育……” 李世民二话不说,卷起了袖子,直接问:“要多少血?” “不不不,殿下你先别动!”袁天罡哪想到他动作这么快,生怕自己出声慢一慢,对方就动手了。 “精血,是人之精气所汇聚,如舌尖血、心头血、眉心血,不是一般的血可以替代——殿下你听我说完!” 李世民随着他的举例,悄咪咪将牙齿压到了舌尖上,而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还没想好动哪边呢,对面的袁天罡先发出了尖锐暴鸣。 “听着呢。”李世民面色一整,像推水杯推了一半的猫,若无其事拢着爪爪,看向对面。 袁天罡感觉心好累,再好的茶汤都没心情喝了。 明明他也不是秦王的下属,怎么莫名奇妙就觉着有这么个上司太头疼呢。 “烦请先生细说。” “袁某三日前,于夜梦中得天授,见青鸟衔礼,落于我手,醒来之后,手里便真的多了一个锦囊。青鸟口吐人言,托我将此物转交殿下。” “青鸟?”李世民下意识想象了一下那传说中的生物是什么样的,然后疑惑,“为何不直接给我,而要转交呢?” “说来话长……”袁天罡拖了拖。 李世民听出他迟疑了,但好奇心驱使下,还是追问:“那便慢慢说。” “殿下年将弱冠,可有见过神仙妖魔?” “没有。” “这是有原因的,袁某一时说不清,只能告诉殿下,这青鸟不能近殿下的身,所以才托我做这个中间人。” “嗯?”李世民有点懵。 袁天罡没有再详说,只是拿出了那份礼物。平平无奇的锦囊中,放着一根神光内敛的针。 李世民端详了一会:“非金非银,非木非玉,非铜非铁,倒像是石头的。” “殿下好眼光。青鸟言,此是花果山上灵石所造,乃天珍地宝,灵韵独佳,用来通脉集精,取精血哺育公子而又不伤及殿下,最合适不过了。” “先生稍待。”李世民礼貌地丢下一句,如旋风一般刮到长孙无忧那里,把蛋从襁褓捧走了。 “我很快回来。”他还交代了一句。 父子俩回到袁天罡对面,李世民眼巴巴问:“这针扎哪?心口吗?” “不不,指尖血即可,十指连心,这针会引心头血落下。” 袁天罡的余光一直朝蛋那里看,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好像那蛋会闪瞎他眼睛。 李世民没管他,一心一意地以石针刺入食指,还没感觉到疼痛,一滴鲜红的血就轻飘飘落了下来。 正坠落在蛋壳上,很神奇地渗了进去,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而那针一拔出来,血就不流了,指尖微小的伤口直接愈合,什么也看不出来。 “可以了,殿下。” “这么点,够吃吗?” “公子还小呢。” “也是。那以后每天喂几次?我听说婴儿一日要食多次,日夜都得喂。” “殿下,这可是心头血,是有数的。耗费精血,可是亏损极大的。” “没事儿,我年轻力壮。” 某人仗着自己年轻,满不在乎。 袁天罡很无语,但任务圆满完成,也就笑道:“一月一次便够了,若是方便,请选在十五月圆之夜,玄气精粹。” “我记下了。” “公子非凡体,早早诞于世间,于祂自己而言,处处都是浊气,甚不安稳,还请殿下费心,常常将公子带在身边,安神定魄,也能尽快破壳而出。” 李世民把每个字都牢记于心,绝不敢怠慢。 总算弄清楚怎么养孩子了,他把蛋和针都往怀里一塞,问了个关乎李唐未来的问题。 “神佛与妖魔,会不会干涉群雄逐鹿?” 第3章 这孩子是龙? “殿下十七岁便随云定兴雁门关救驾,而后太原起兵,打了好几场胜仗了,虽然年轻,战阵的经验却很丰富了。可曾见过神佛妖怪参与人间的战争吗?” “不曾。” “自封神之战后,南瞻部洲便有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再加上后来祖龙陛下……总之,一般来说,如果殿下遇到敌阵中有妖怪作乱,那便该点香祭祀,告知城隍土地,自有神仙会去除妖,不必为此烦心。” 李世民听得津津有味。 这确实符合他对神秘侧的一贯认知。妖魔鬼怪虽然存在,但自有神佛去对付。 他最多去庙里上个香,碎碎念,投些香火钱。 这个庙不灵,就去那个庙,观音拜完拜佛祖,三清拜完拜玉帝,遇到女娲后土的庙宇,那也是可以去告个状的。 谁灵信谁,谁管用谁就是好神仙。 实用主义信仰,就是这么灵活。 “殿下,长孙郎君到了。”有人前来汇报。 “那袁某便告退了。” “先生不留下来喝杯水酒吗?”李世民心情大好,笑语吟吟。 “待公子破壳,满月或周岁,秦王府大喜,某自会厚着脸皮来蹭一顿宴席的。”袁天罡揉揉眼睛,也笑了。 “借先生吉言,届时世民必会登门送帖,请先生赴宴。” 主客皆欢。 李世民往外送了送,目视袁天罡远去,才乐呵呵去见长孙无忌。 “这么急叫我来,出什么事了?” “无忌我跟你说……”他叽里呱啦一顿输出,听得大舅子一愣一愣的。 “这……”长孙无忌张口结舌。 李世民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大舅子只能辜负他的期待了。 “没什么记载,只能现编了。”无忌反应很快,“比起这个由来,搞点谶语很容易,但你有没有想过,龙子本身,就容易引起旁人议论?” “有。”李世民的政治敏锐度,不比他的军事天赋少哪怕一丁点儿。 长孙无忌叹道:“为什么偏偏是你,而不是太子?这说出去,怎么才能不惹人非议呢?” 龙这种存在,终究不是猫猫狗狗,从黄帝那时代起,就已经拥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加之后来帝王们和主流文化圈的推崇,层层加码,几乎已经到了和皇权绑定的程度。 “先把消息按下来。”李世民果断道,拉着长孙无忌去看看无忧。 这种事情,总是要同她商量的。哪怕他已有了成算,与他们兄妹俩说说,内外都达成一致,才能事半功倍。 无忧勉强坐起来,腰后垫着软枕,露在被子外的肩膀罩着厚厚的披风,虽带倦意,但一直在等李世民回来。 临时造的襁褓小窝,就在她身侧,金色的小被子裹成茧状,空空的,就像她的心。 唯有看见李世民带孩子回来了,她才放下心来。 三人都很放松地继续这个一点也不轻松的话题。 “眼下攻打薛举在即,父亲可能会让我出征,家里不能出任何问题。此事必须先瞒下来,一切等我凯旋再说。”李世民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习惯性地问,“你们以为如何?” “府里上下,我会尽力周全。”长孙无忧全力支持他的决断。 李世民握了握她的手:“你本该好好修养的……” “不必担心我。”无忧淡然笑道,“你可比我凶险多了。” “要不要告知房玄龄?”长孙无忌微妙地询问。 “玄龄……” 房玄龄是李家攻占长安前主动来投奔的,李世民与之一见如故,如鱼得水,感情与信任都迅速升温,马上就快干到秦王府第一谋士的位置了。 其人性子稳妥,温和谦冲,多谋多思,做事滴水不漏,还爱推荐人才,是李世民最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助手。 “再等等。如果他问你了,你就让他来找我。”李世民不是不相信房玄龄,而是这事太玄乎,他暂时不想扩散。 他还没有立足脚跟,要做的事还有太多,而他的孩子,还是一颗不爱动弹的蛋。 叙了一会正事,三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去找襁褓里的蛋。 李世民把袁天罡的话复述一遍,夹带了些他自己的心理活动,绘声绘色的。 “心头血?”兄妹俩同步紧张起来,“会不会影响你作战?” “应该不影响。”李世民毫不在意,还把针拿出来给他们看,摊开手,“没什么感觉的。” “话虽如此……”无忧欲言又止。 “你才是,流了好多血,得好好补补。” “我是不是有点多余?”长孙无忌开着玩笑。 “怎么会?”李世民笑呵呵,手欠地去拨弄蛋壳。 龙蛋咕噜噜滚了一圈,好像嫌他烦,往小被子里面缩缩,再缩缩,只露出指甲大点边边,而后就不动了。 “诶?他会动?”长孙无忌才发现,擦擦自己的眼睛,惊异道,“原来他会动的!” “是吧?聪明吧?我儿子!厉不厉害?”李世民得意洋洋,恨不得把这传奇宣扬得全天下都知道。 可惜现在还得保密。 不过没关系,以他的性格,过两年绝对见人就夸,比李渊那时候带他见客还要炫耀一百倍。 “你要随身带着他?”无忧看看襁褓,又看看李世民,不确定道,“这,方便吗?” “我觉得是不大方便的。”长孙无忌小声。 “父母精血的话,我也可以……”无忧话都没说完。 “不行!” 李世民一票否决了她的提议。长孙无忌想了想,还是支持他,毕竟妹妹实在是虚弱。 这事就这么定了。 果然没过两天,李渊就召他们兄弟三个过去,商议攻伐薛举。 李世民刚进太极宫,就看到一不明生物迎面冲了过来,跟一头野猪似的。长得像,作风也像。 他下意识往旁边侧身躲避,那野猪像没长眼睛一样,非要往他身上撞。 他面无表情,继续避让,抬手搭在胸口处,为怀里的龙蛋挡了挡可能发生的冲击。 还好藏在中衣内袋里,不怎么惹眼。 “嘭”,很实心的撞击声。 李世民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呦!是二哥啊,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怎么有人能把道歉说得这么阴阳怪气? 这种调调,李世民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看不出你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样子。”李世民毫不客气地怼道。 李元吉惯会蹬鼻子上脸,所以李世民从不惯着他。 “一大早火气这么旺?二嫂给你气受了?”李元吉笑嘻嘻地撩拨。 “怎么,你忮忌?”李世民微微一笑,轻飘飘地睥睨。 李元吉脸色一变,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竟仿佛让他破了防,马上就黑了脸。 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和李世民的待遇却有天壤之别。 他生下来就被窦夫人丢掉,厌恶到看都不想看一眼。李世民排行第二,却居然享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独宠的待遇,自幼跟随父母上任,李渊调到哪做官,都把他和窦夫人带上。 因为李世民小时候聪明活泼漂亮,讨人喜欢,身体还不大好,李渊为此求神拜佛,费尽了心思。 长大了就更离谱了,凡认识李世民的亲朋好友,大多对他有好感。 李元吉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窥伺着这一切,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 他要怎么才能不忮忌? “又怎么了?”李建成远远看见他们对峙,就赶忙加快速度走过来,习以为常地把李世民拉走,“元吉年纪小不懂事,你让让他就是。” “我还没让他?”李世民有点恼,“哪次我没让?” “算了算了,你别跟元吉一般见识。他多大,你多大?” “他对他二嫂出言不逊,大哥觉得我该不该生气?”李世民冷笑。 李建成噎住了,转头对李元吉斥道:“你都说什么了?还不来谢过?” “我才不谢过!我什么都没说!”李元吉犟嘴,“是他看我不顺眼,每次都告我的状,上回我不就踩了几块农田,他就……” “在外面吵什么?像话吗?”殿里的李渊大声道,“都进来!” 等兄弟三人都进来,老二和老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互相都不愿意对视,李渊无可奈何地叹气:“元吉你也真是,你老惹你二哥干什么?” “凭什么都说我惹他?明明是他讨厌我!” 李世民双手环胸,冷漠地开口:“你带着从属纵马踩坏农田,还把赶来阻拦的农夫拖拽出一百多步,难道是我冤枉你了?” “我不就骑个马,谁让他跑到我马蹄下面的?” “可他死了。”李世民咬牙。 “死就死了,多大点事。我又不是赔不起。” “父亲!”李世民怒而直视李渊,“此事你不管吗?” “已经着人去安抚了,你就不要紧抓着不放了。”李渊和稀泥,“好了好了,你的脾气也是越来越烈了。——坐下,我今天召你们过来,是为了攻伐薛举的大事,就不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功夫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凉意。 一半来自他的心,另一半来自心头那颗小小的蛋。 为了隐藏自己,孩子似乎缩得更小了点,李世民垂下眼睛时,也看不到异常的起伏。 微微的凉意,沁如冰雪冷玉,隔着一层布料,传递到他的触感里。 那孩子,好像在安慰他。 好乖。 李世民攥了攥手,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将愤怒压下去。 李渊轻描淡写地就将李元吉的恶行揭过,在场的人中,除了李世民,竟没有其他人有异议。 他坐得离他们远了点,听李渊阐述战略构想。 杨广的大业崩塌之后,隋迅速四分五裂,如同一块块奇形怪状的拼图。 大拼图在吃小拼图,吃的地盘越来越大,都不肯屈居人下。 薛举去年在陇西起兵,不久在兰州称帝,国号为“秦”,麾下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来势汹汹,大唐这边若是不主动出击,只怕要受制于人。 李世民思量着,许久没有说话。涉及军事时,他素来冷静。 “……此战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一旦失利,怕是会站不稳脚跟,所以必须让自己人挂帅。大郎二郎,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李渊看向他们。 李建成犹豫了一秒,还是道:“儿臣本该为父亲分忧,但是……” “你是太子,现在也不是刚起兵的时候,不需要你再犯险了,坐守后方就行。”李渊宽慰慈爱地笑了笑,将目光移向李世民。 “二郎你呢?” 其实从一开始,他属意的人选就是李世民。 开国的时候,皇帝其实都该亲自领兵去打,何况太子?不考虑李建成,不仅仅因为李建成是太子,更多的是因为李建成的胜算不够大。 去年在西进关中的路上,他们与宋老生在霍邑交手,李渊与李建成先战不利,李建成坠马遇险,是李世民率兵突击,将隋军截为两段,救了李建成,也逆转了战局。 唐军因此反败为胜,才能继续高歌猛进,进占长安。 危急关头,还是二郎最靠得住,李渊看得很清楚。 李渊爱用自己人,越近的越好,谁还能比自己儿子更近? 李世民还没说话,李元吉先蹦跶了,蹦得老高,生怕别人看不见他。 这种会议到底让他来参加干什么?李世民看见他都觉得烦。 “父亲不会是想让二哥挂帅吧?他才多大,就能挂帅出征了?那么多老将能服气吗?” “年纪是小了点,但打仗可不是看年纪的。”李渊笑眯眯,“霍去病二十岁的时候,都打到祁连山了。武帝也没有因为他的年龄就不重用他。恰恰相反,天生将才,都是很早就冒尖的。” 他面上的骄傲,随着这每一句话,像蜿蜒的溪水,流露得到处都是。 李建成倒还稳得住,李元吉酸得牙都快掉了。 他今年十六岁,大抵也酸了十六年了吧。 有时候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比人跟狗之间的差距都大。 李世民早有成算,随即振袖而起,掷地有声:“父亲放心,此战攻伐薛举,我必不让父亲失望。” “好!好孩子!”李渊赞不绝口,“那便由你挂帅,刘文静和殷开山两人为副将,带领西征军,拿下薛举。这一次,就看你的了。” 这场仗,李世民本来是颇有把握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分析过,认为胜算很大。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唐军刚到高墌城,李世民就感染了疟疾,一病不起。 龙蛋里的生灵,焦躁地苏醒了意识。 祂醒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这孩子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