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养姐侍寝以后》 第1章 第 1 章 隆冬时节,京城内外银装素裹。 大雪接连下了三日,冷得柳枝都挂满了冰霜,下人忙活着清理院中那厚厚的一层积雪,冻得面颊泛红,手指僵直。 相府暖阁里地龙却烧得正旺,炭盆中银丝细炭噼啪作响,暖意融得窗外积雪都仿佛要化开几分。 屋外的冷意渗透不进丝毫。 今日相府设宴,名为赏梅,实则为京城权贵子弟提供相看交际的机会。 宴席正酣,酒过三巡,几道屏风隔开男女两侧,一众锦衣华服的公子贵女们正坐落在两旁各自说笑,偶尔隔着那轻薄的屏风隐秘探去视线,暧昧丛生。 笑声惊落了门前腊梅树上的飘雪,朵朵艳丽的红花在雪中绽放,极其惹眼。 贵女们缓缓挪动眸子,左右打量着屏风后面的男席宾客们,面颊绯红的同时,不免掩面小声议论着。 “那便是谢世子吧,今日谢小世子竟来了,他不是往常只顾着舞抢弄棒不喜赴宴吗?竟稀奇了。” “听说谢世子过些时日要去参军了?是真的还是旁人诓我的?他这般尊贵的身份,怎会……?” “许久未见谢世子愈发俊朗不凡了,不知他这般眼高于顶的,究竟何等姑娘才能入他的眼。” “还有太子,今日殿下前来应当是为了林小姐吧,殿下吃了酒瞧起来倒没那么让人心底发怵了,倒晃眼的很……” “嘘──瞧瞧别的公子去,殿下你也敢议论肖想,胆大包天了你……” “……” 听着耳边响起的贵女们的含笑讨论声,姜玉照神色平静,将席上的温酒抵在唇边慢慢饮了些。 抬眼打量了眼对面席上的勋贵公子们,很快便没甚兴趣地收回了眼。 女席并列几排,姜玉照坐在后面的位置,并不起眼,身旁是位神态欢愉讨论声很频繁的贵女。 姜玉照认不得周围贵女的名字与出身,本就是个被相府主母林夫人抓来充数的,便也没有贸然搭话。 她身旁那位贵女却饶有兴致,偏头很快过来询问姜玉照:“不知您是哪家的闺秀,之前怎得未曾见过?” “嗤──” 不待姜玉照回答,便有人掩面笑出声:“好妹妹,你没见过才对了,这是许久之前被相府收养的养女,原是山村乡野出身,父母不过是个猎户,当初为了救相府大小姐而死,这才被养在相府,过上了好日子。如今幸得相府主母人善,这般宴席竟还给了她一个席位,着实好命。” 那贵女闻言瞬间讶然,周围的姑娘们闻言也都隐隐朝着姜玉照的方向投来各异的神色。 “那……相府夫人还真算是心善,连这种场合都能唤她过来。” 确实。 按道理来说姜玉照本没有资格前来赴宴,毕竟她虽明面上算作相府养女,可这养女的身份终究太虚。 以她的身份,婚配最好也不过是寻个秀才举子,至于此刻宴席上这些公子少爷们她是高攀不起的。 相府主母安排她过来也只是走个过场,做个表面功夫而已,也不指望她能够攀附什么权贵。 那位搭话的贵女似是歉意,尴尬地冲着姜玉照笑了笑,很快挪开了脸。 姜玉照也冲对面笑笑,心中并无介意。 屋内的炭火烧得暖,又没有呛人的烟味,她感受着这股暖意,眯着眸子舒展指节,思绪开始逐渐偏离,想着什么时候这场宴席才能散,什么时候她才能离去。 忽地,男席那头蓦地传来一阵欢笑声。 “难得见到小世子参加这种宴席,莫不是到了年岁春心萌动了?要我说,咱们小世子这般品貌,满京城怕是都难找到相配的闺秀了,若是有喜欢的不妨直说,年后便要参军,现今可别错过后悔。” 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举着酒杯,笑着推了推身旁的锦衣少年,满面打趣。 男席上,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一身墨色暗金纹锦袍,腰束玉带,面容俊朗,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眸色清亮如星,眉宇间不羁且矜贵。 正是那位现今京城内风头最盛的谢小世子,侯府出身,自小便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主,近些年来频频展露头角,惹来不少热议,对他心存爱慕的贵女们不在少数。 此刻的谢逾白那双黝黑的桃花眼清亮着,纤长手指摆弄着手中杯子,漫不经心:“子吟说笑了,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诶,世子莫要搪塞,方才说笑时,世子眼睛可是频频往那边瞧呢。” 说话人故意顿了顿,引来满座好奇:“莫不是有哪位闺秀入了世子的眼?咦,世子方才莫不是在看林大小姐?” 以谢逾白的位置和他刚才的神态角度,说话人下意识朝着对面女席方向看了过去。 女席前排首座位置的贵女。 那是相府的嫡小姐林清漪,也是此次宴席上风头最盛的姑娘。 自身出身好,模样又生得白皙貌美,玉指纤腰,白玉的面庞纯净清丽,在那一坐便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视。 除去自小体弱多病,缠绵病榻外,似是找不到半点缺点,俨然一副京城贵女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周围众人闻言顿时惊了一下,而后便是哄笑出声。 若说没有旁的原因,谢小世子与林大小姐也算登对,可奈何如今京城内谁人不知,相府嫡女林大小姐,如今已经与太子定了亲事。 来年初春,便要入主东宫,成为地位尊贵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 “世子啊世子,您眼光倒是毒辣,林大小姐自是最显眼明媚的一个,可如论如何这都是殿下的议亲对象。” 不少人摇着头嬉笑着:“世子难得开窍,也知道您与殿下情同手足关系密切,但总不好抢兄弟的议亲对象吧。” 正座之上,太子执杯,凤眸似笑非笑瞥过来:“休要打趣胡说,清漪面薄,可经不起你们如此玩笑。 ” 林清漪适时地垂下眼眸,白玉般的面颊浮起淡淡红晕,更显得她姿容柔弱,我见犹怜。 这般情态惹得席间不少公子们面红耳赤,暗自唏嘘,若不是这位相府大小姐早已许了太子,相府的门槛怕是早被求亲的人踏平了。 谢逾白却忽然嗤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 “林小姐自然是好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酒意,却又清朗非常:“不过我的……” 他含糊了一下,眼睛却亮得惊人:“自然是更好的。” 嘶─── 他这话说得清晰,却宛如石破天惊一般,席间公子贵女们都瞬间惊住,面上情绪显露的同时,就连喝酒的动作都差点洒了满怀。 谁不知道靖王府小世子眼高于顶,多少王公贵女都入不了他的眼,如今这话的意思是……他自己已心有所属了?! 且竟还这般自信,甚至有胆子当着太子与相府大小姐的面说这种话。 众人看看林清漪那张清丽脱俗、姣好纯丽的面容,看着她那双潋滟的清澈双眸,实在是想不到会有姑娘比林大小姐更美。 林清漪的面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初。 有人试探着出声询问:“谢小世子,你醉了吧?” 怎得竟说出如此胡话。 小世子却只是笑,又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似乎并不打算与他们多说些什么:“就当我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横竖以后都会见到的,等我参军回来之后。” 说罢又连饮三杯,果真显出几分醉态,而后不知在女席里看到了什么,忽地眼睛一亮,起身说要出去喘口气。 众人左看右看,也没看女席里少了谁,抬眼一看,主坐上太子掀唇轻笑,凤眸意味深长的模样,一时间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直到太子有事接连跟着离席之后,屋内才炸翻了锅。 “你听说什么没有,小世子真有心上人了?” “没听说啊,谁能比林大小姐还好。” “世子他莫不是喝醉了说胡话吧……刚瞧到他脸都泛红了。” “哪里的话,世子酒量可好着呢,那几杯酒怎可能就醉了……莫不是真的?” “瞧他那样子,确实不像是全然醉话……” 众人议论纷纷,唯独林清漪垂眸不语,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袖口,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知道的。 谢逾白口中说的人是谁。 …… 屋内虽然暖,可待久了实在是燥热,再加上姜玉照已经习惯了与丫鬟袭竹二人独处的静谧,屋内的气氛过于闹腾欢愉,她实在是不习惯。 于是剩下几块糕点被她小心的用手帕包裹住塞进怀里,裹好了外衣,提前离席,准备给袭竹带回去吃。 外头确实是温度十分寒冷,雪虽然已经停了,可冷风未断,席卷着地上的积雪,纷纷扬扬的细雪翩飞,宛如重新又下了一场似的。 姜玉照正以袖掩面,侧身顶着风往外走,外头腊梅树屹立在路旁,身后忽地传出些许急促的呼喊声。 她回头一瞧,之前在屋子里席间上,备受瞩目和簇拥的谢小世子,如今正欢喜地冲她仰着脸露出笑脸,唇角高高上扬,甚至能隐约瞧见他的虎牙。 “玉照──!” 他喊着她的名字,长腿几步迈过来,手指飞快地拉住她的袖子,而后替她挡住前头的冷风与雪屑,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亮得过分。 “之前在席上,我看你那么多次,你怎得都不看我一下,也不理我。” 谢世子一贯的好模样,如今垂下眼露出些许委屈的神态,那双星眸也着实晃人。 姜玉照抬眼看他,却只是轻笑:“席上那么多人,我若是与你说些什么聊些什么,岂不是不太好。” “那有什么的,反正大不了直接介绍给他们瞧瞧,让他们都知晓,玉照你是我未来的妻。” 谢逾白笑着,露出虎牙。 哇,开新文啦! 第一次写古言,纠结好久还是开了! 希望这本审核zjk不会追我[竖耳兔头] 以及欢迎大人们留评讨论,最爱看大家的评论啦! 感谢大人们的支持[星星眼] 随便推推预收:《误枕春风》 新寡美人替闺蜜试探议亲对象,却发现对方是与自己春风一度的崽爹,也是已故夫君的嫡兄。 死了夫君的新寡丰腴带崽美人x表面沉稳冷峻实则白 文案: 季孟春从前是最守规矩的人,柔顺、温和、从未行差踏错半步。 直到成婚不久后丈夫战死,她成了将军府的新寡,还怀着未出世的遗腹子。 昔日闺中密友沈明珠哭求上门,说她心有所属,却要被家族联姻所困。 她求孟春戴上面纱,替她试探未婚夫是否当真品行端正。 “只需一次,若他不轨,我便能借此退婚。” 季孟春明知荒唐,却终究心软应下。 却没想到赴约之后惊愕发现,明珠的议亲对象,竟然是那位沉稳冷峻、清冷不近女色的崔府长公子。 ──也是她已故夫君的嫡亲兄长,崔珩! 季孟春满心悔意,不敢想象被一向严肃冷峻的大哥发现她做的糊涂事会有怎样的结果,但奈何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使出明珠传授的手段。 指尖递茶,暗香浮动。 言语试探,她心惊胆战,只盼他速速露出马脚,好结束这一切。 可崔珩端坐如松,神情疏离,一次次拒意坚决,堪称君子典范。 屏风后偷听的明珠郁闷:“还真是个君子。” 只有季孟春知道,事情不对! 对方拒绝得干脆,可他目光深处藏着剥茧抽丝般的侵略性。 拾帕时指尖若有似无勾过她的掌心。 粗粝指腹摩挲而起,激起一阵战栗。 ───那般触碰,她竟觉得熟悉。 而后思索着,脸儿倏地白了起来。 …… 季孟春有个秘密。 新婚当晚夫君领兵打仗,甚至来不及圆房,等再次见面已是三个月后,彼时夫君战胜回来,大摆筵席。 当晚,她也与夫君终于圆房,翻云覆雨。 只是清早疲累地起身,掩着斑驳痕迹的身体想要找寻夫君时,却被丫鬟告知,昨夜将军已经连夜领兵回了军营。 季孟春反应过来,浑身一惊,而后指尖发颤。 ……如果夫君昨夜就已经回军营了,那昨天晚上与她翻云覆雨的男人,又是谁? …… 发现不对的季孟春心慌意乱。 她想逃,于是立刻和沈明珠说明,结束了这场荒诞的试探真心的游戏。 她再次做回了将军府的新寡夫人,与府中的长公子崔珩再见面时,垂首稳住心神,一如既往喊他:“大哥。” 崔珩黑瞳沉沉看她,并未表露什么。 可某些隐秘的、窥探的视线却如影随形,夜里独处时,身边也仿佛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灼热气息与冷松香。 季孟春心中忐忑。 就在这时,她战死沙场的夫君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谢逾白笑了笑,而后便想起什么似的,很快便摸向自己肩头,将自己身上厚实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大氅脱了下来,连忙盖在了姜玉照的身上。 又满是心疼地将一个鎏金暖手炉塞进姜玉照手中,帮她暖着已经冻僵的手指。 “怎得穿得如此单薄,玉照,这身大氅你便穿了去吧,炉子也拿去,最新式的,里面加了银丝炭,能暖好几个时辰。不知你院中近些时日炭火够不够,等我让晋安偷着给你送些炭火来,落了雪天气愈发冷了,你得好好护着自己才是。” 手炉的温度暖着姜玉照冰凉的手指,这份暖意顺着手指逐渐蔓延到全身,她轻笑一声:“不必了,你这大氅这般贵重,旁人一看便知不是我院中会有的东西,若是被人诬陷偷了亦或者与人私相授受可就得不偿失了,炭火也不必,往年也是如此,我与袭竹都受得住,今年不算太冷,自然更不需你捎炭火过来,平白费事。” “至于炉子……” 姜玉照蹙了蹙眉:“这也太贵重了,府中旁的小姐都不一定有呢,我用着太显眼,等下暖一会儿你便也拿回去吧。” 见姜玉照这么说,谢逾白垂下眼,模样竟瞧着有些委屈:“旁人使得,玉照你怎得就使不得,放到屋子里放着,平日里又不会有人去屋子里搜,天逐渐冷了,怎得能没有个暖手的东西。” 他又央了几次,姜玉照实在没办法,只好应了,而后将那雕花精美的暖手炉掩在大氅下,暖意逐渐愈发浓烈。 见谢逾白还嘟囔着似是要说些什么,姜玉照怕他继续要给她往院子里划拉些东西,只好无奈地转移话题。 她垂眼一瞧,抬手轻轻抚上他腰间坠着的东西:“之前给你的香囊怎得一直挂在身上,这都多久了,颜色都褪了泛白了,换下来吧,给你缝了新的。” 她摸索着,很快将香囊从衣袖中取出递过去。 方才还无精打采的谢逾白顿时眼睛一亮,忙不迭接过,越看越喜欢,欣喜得不得了,简直爱不释手。 直接美美的换上去,而后又珍而重之地将旧的香囊收进怀里,眉眼弯弯:“这下好了,日后即使是在战场上弄脏了也有可以更换的了,玉照,我会好好保存的,以后你不许给旁人缝制,只许给我缝!” 他蛮横地哼哼几声,姜玉照只当好笑,敷衍地安抚着:“好好好。” 靖王府的小世子自小金尊玉贵长大,不论吃的穿的还是用的一概都是最好的,就连衣袍,随便一件都能抵得上民间百姓几年的收成,现如今这料子平平无奇,只绣工算得上精湛的荷包,怕是世子有生以来身上佩戴的最便宜的物件了。 可如今小世子偏偏爱不释手,左右偏头瞧了又瞧,丝毫舍不得将其放下,愉悦兴奋至极。 曾几何时姜玉照初次见到的谢逾白也是居高临下的贵族骄矜贵公子模样,可随着日渐熟悉,态度也愈发亲近了。 “玉照───” 谢逾白身上的大氅给了姜玉照,如今便穿着相对单薄一些。 他的手掌略微泛凉,垂下来轻轻勾住姜玉照的手指,而后紧握住。 面色如玉的小世子面颊忽地泛红,抿着唇羞涩起来,模样却分外认真:“玉照,靖王府那边你别担心,母亲已经松口了,我磨了她几个月,她说若我真立了功就依我。如今婚书我都准备好了,等过几日去了边疆,立了军功回来,我就求皇上赐婚。” “玉照你与林清漪姐妹二人,说不得还能同时出嫁呢,到时我定准备八抬大轿,要将玉照风风光光的娶进门,不会比太子娶妻排场逊色,本世子要让旁人都知晓,这般好的玉照成了我的妻。” 他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许是此刻风大,姜玉照神色微怔,未听清旁的,抬眼轻声:“林清漪当真年后开春便要嫁给太子,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吗?” “是呀,陛下赐婚的,许是见太子这些年身旁都无女人,怕他沉心在公事上忘记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姜玉照睫毛轻颤,很快掩下,声音低得宛如一阵风便能吹散:“当真好命。” 太子妃,那日后,便是皇后吧。 一国之母。 林清漪她,凭什么。 “什么?” 许是没听清,也对姜玉照如今这般飘忽不定的冷淡的态度有些不满,谢逾白忍不住皱紧眉头,清亮的眸子也写满了委屈:“玉照,我在与你说成婚的事情呢,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京城了,年怕是也在这边过不了了,你怎得都不在意我呢,我说等我回来便八抬大轿娶你入门,你愿不愿意嘛。” 姜玉照看他一眼,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愿意的。” 谢逾白顿时笑开,像得了什么天大的承诺般。方才宴席上还嚣张不羁的小世子,如今玉色的面庞已经泛红,不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呵着气为她取暖。 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谢逾白垂眼盯着姜玉照的眸子也逐渐温柔起来。 冬日里,就连撒下来的阳光都宛如带着冷气一般,灿烂的光线落在姜玉照面上,身后的树枝上,腊梅朵朵凌寒绽放,衬得她面容更加白皙,一张脸在雪光映照下愈发清艳绝伦。 姜玉照的美很突出,宛如浓烈的画作,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视觉冲击,昳丽的五官嫣红的唇瓣,眉若远山,眼似含着氤氲的雾气般,只稍微一瞧,便让人愣神。 都说林清漪是京城第一美人,可谢逾白却分明觉得对方不如自家玉照分毫。 对面檐下,林清漪在那站定。 冷风夹杂着积雪在周身翩飞着,林清漪身穿着白色狐裘,一张白而尖的下巴抵在狐裘里,双眸直直地看向庭院中相携着手,模样亲密的二人。 雪色迷茫,看不太清林清漪的神色,只能瞧见她白皙的手掩在袖子下紧紧地一把攥住。 而后她忍不住低声咳了又咳。 直到看着谢小世子一步三回头地面红耳赤离开,听到他回头冲着姜玉照肆意笑着道:“玉照,回府等着吧,等我参军回来,八抬大轿娶你!” 林清漪的脸蓦地变得极其难看。 檐下本就遮挡不了什么风雪,回廊处四处都是风,林清漪的身子又单薄,缠绵病榻多年,现今好不容易能够出来走走,见她咳嗽,身旁搀扶着她的丫鬟忙忍不住出声关怀:“小,小姐,咱们回吧,此处风大,外头又冷,若是着了凉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您身子经不住如此糟蹋。” 林清漪没吭声。 瞧见姜玉照远去离开的背影,才抿了唇,咬住了牙。 在京中这么多年,虽缠绵病榻对外不怎么走动,但林清漪也是知晓谢逾白的性情的。 那是一贯潇洒肆意,对谁都不留情面,嚣张跋扈又眼高于顶的小世子。 她从未见过谢逾白如此模样,在一个女子面前如此做小伏低,轻声细语,百般讨好。 不…… 以前也曾碰见过。 虽不知姜玉照是如何与谢逾白扯上关系,并联络上的,但林清漪往日里也曾偶尔见过几次谢逾白与姜玉照的接触,那时她并未在意,只当这位谢小世子吃惯了山珍海味,想品尝点清粥小菜。 姜玉照是死了父母的孤女,被养在相府门下,本身是乡村山野里猎户的女儿,身上毫无半分世家贵女的品性与才气。 她原就是与谢逾白这等世家公子不同的,一个宛如天上月,一个宛如地上泥。 林清漪原本还心存些许讥讽心态,想着看姜玉照的笑话,谁料今日宴席上,谢逾白不仅当着那些许世家公子贵女们的面,说了姜玉照比她好的话,而后…… 她竟还亲耳听到谢逾白说。 ───他要娶姜玉照为妻。 宴席上世家公子贵女们好奇地探究讨论着,这位一向矜贵肆意的小少爷,究竟为何要突然远赴边关,参军入营。 现如今她知道了。 竟是为了姜玉照。 为了征得靖王府侯爷与主母同意,他宁可远赴边关,赚取军功,来博取他们同意,也要娶姜玉照这个孤女。 林清漪身上披着厚重的狐裘,手里捧着暖炉,却觉得浑身冰凉。 谢逾白之前看向姜玉照的眼神,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依旧看得清楚。 那眼神中的炽热与温柔,是她从未在任何男子眼中见过的。 包括她那尊贵的太子未婚夫。 林清漪对谢逾白并无任何爱慕的情绪,她心中只有太子一人。 可她见不得姜玉照好。 姜玉照凭什么? 一介山野出身的猎户的女儿,因着父母两条贱命为了护她而死,而被接入相府成了相府养女……这本就已经够好命了。 现如今,谢小世子为了她入军营,而后还要八抬大轿亲自登门娶她。 凭什么。 往日因着所谓的救命恩情,无数人在她耳旁一次次诉说着当时的情况与危机,诉说着姜玉照父母为了救她而死,是她恩人的事情。 这么多年,林清漪耳朵早已经听得起茧子,非常不耐烦了。 现如今姜玉照还要借着谢逾白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不愿。 林清漪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狐裘边缘,泛白的面庞愈发难看起来。 既然姜玉照的父母因救自己而亡,那姜窈这辈子也合该为自己当牛做马。 想做世子妃?真是痴心妄想。 转身,林清漪眼中不带丝毫情绪,拉紧了狐裘,在身旁丫鬟的搀扶下缓慢回了自己的房中。 房中桌上摊着一页纸。 因着她体弱多病,身子算不上好,上头怕她病弱无法侍寝,所以专门允许相府再选出一位侍妾来,与她年后开春一起入太子府,替太子侍寝,以及绵延子嗣。 原本这个人选应当落入林清漪房中丫鬟身上,相府主母林夫人因此将挑选侍妾的人选教与她手,而后她帮忙把关。 之前林清漪迟迟未能选好一同入府的对象,现如今,她选好了。 林清漪苍白的病弱面庞上勾勒出一抹残忍的笑,而后咬着唇,缓慢地在纸上勾勒出清晰的三个字。 ───姜玉照。 第3章 第 3 章 冷风卷积着地上的雪屑。 姜玉照深一脚浅一脚往自己的院子走,风大雪冷,裹着一层棉衣的身体略微发颤,她攥紧掌心,怀中的暖手炉持续散发着暖意。 等到回了院中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 袭竹正在院门口扫雪,清瘦的面颊泛着被冻出来的红,眼眶内隐约有眼泪溢出,时不时地跺跺脚。 路两旁的积雪已经被她扫了出来,清理出一条容纳两人距离的小路。 见她回来,袭竹忙露出欢喜的笑脸,冲着姜玉照招手:“嘶……主子!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屋子里生了炉子,快进去歇歇。” 姜玉照将暖手炉递给袭竹,牵着她的手回屋:“一起。” 进屋以后,屋子里果然生着炉子,相较外面的冷风与冷雪,屋子里的温度便要暖和上不少。 只是与之前宴席的屋子里那宛如暖春一般的温度比起来,便要差上不少。 而且那边烧的是银丝碳,燃起来也没什么味道,姜玉照这边烧得是普通的炭火,引着便是难事,烧着了之后更是呛得厉害。 姜玉照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将门窗稍稍开了个缝隙,这才坐下来。 府内炭火份额有限,轮到她这边的更是少之又少,为了能够挨过冬天,她多次都会提前将自己的刺绣卖出,银钱来购买炭火。 虽说呛人了些,可至少也能带来些许温暖,让屋子不必寒冷。 姜玉照所处的屋子屋内较为空旷,除了一桌一椅之外,其余的物件极其少,因此炭火盆放在屋内也不会担心会引起什么走水事件。 她与袭竹坐在炭火盆两边,伸手烤火。 袭竹下意识低头瞧了瞧之前被塞在怀中的造型精美的手炉,左瞧右瞧,忍不住笑开了:“主子,这是谢世子送您的吧,可真好看,这留着您暖手,怎得还挪到我怀里了。” “谁用不一样,左右都是暖手的。” 姜玉照并没在意,缓了会儿身体恢复正常的温度了,从怀中将宴席上带过来的糕点掏出来,递给袭竹。 她微笑:“吃些东西吧,今日宴席上的,我记着你爱吃这些甜的东西,尝尝。” 袭竹又惊又喜,稚嫩的小脸上还有些羞赧:“主子,你……你怎得不自己留着吃呀,宴席上的定然都是好东西吧,这给我吃糟蹋啦,不如留着给主子你当晚上的吃食。” 姜玉照没多说,直接拆开手绢拿出一块松软的糕点塞进她嘴里,看着她面红红地缓慢嚼着,这才扬起嘴角:“你不嫌弃这是我吃剩的就好。” “怎么会……” 袭竹终于放松下来,坐在火盆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品尝着那块糕点。 小小一块,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宛如什么人间美味一样,神情也是格外的欢喜。 姜玉照记得之前宴席上,只有她自己吃了几块糕点,其余贵女们宁可饮用茶水,也懒得品尝这糕点一口,怕是早就吃腻了,不当什么稀罕物件。 恐怕也就只有她们会将宴席上供应的糕点揣进兜拿回来当做美味品尝吧。 “喝点水,不够还有。” 姜玉照见状,将手中茶杯递给袭竹。 袭竹吃着糕点,忽地眼眶泛红:“主子,这府中恐怕也就主子您能这样对丫鬟了,都怪袭竹没用,若是袭竹能够多绣点东西,手艺能够像主子您那样好,那如今就能买些银丝碳了,也能买些好吃的糕点了,连累主子您受累。” 姜玉照早已习惯袭竹这时不时的低落情绪,她出声安抚:“应当是我连累袭竹你受苦才是,若是跟着别人,怕是也不会如此。” “才没有,不过日子会好起来的主子,谢小世子那般对您好,又多次说要娶您,日后您若是入了靖王府,日子便不会像现如今这样难过了,也能用上银丝碳,吃上好吃的糕点了。” “主子,日子快熬到头了。” 袭竹眼眶泛湿,满面欣喜。 听到袭竹如此说的姜玉照,却神色略微一怔。 她没接话,只是缓慢地挪开视线。 盯着外头窗户缝隙处,翩飞吹进来的雪花,声音很轻地应了声:“嗯……” …… 姜玉照所处的院子是相府偏僻的一角,虽没打听询问,但揣测着应当是以前不受宠的侍妾住过的地方,年久失修的窗棂夜晚被风稍微一吹便嘎吱作响。 墙壁处裂开一条窄窄的缝隙,外头冷风吹响的时候,屋内仿佛也能听到类似哨声的声音。 姜玉照与袭竹在冬天还未来临时,便已经买了东西贴在窗户上,试图阻挡冷风,但现如今来看效果有限。 此处院落唯一的好处,便是离墙近,她们两个只需翻墙,便能越过相府的前院守卫们,外出售卖些东西,拿了银子再兑换些旁的所需用品。 夜色里,屋内燃着一盏烛灯,如豆子般大小的光亮散发着橘红色的暖意。 姜玉照与袭竹就坐在烛火旁,借着这股光亮完成白日里还未完成的刺绣。 姜玉照的母亲是她见过最厉害的女人,不仅打猎技术强硬,就连刺绣的技术也非常娴熟,家里冬天打不着猎物的时候,母亲便会在炕头上就着烛光缓慢刺绣,就如同她现如今一样。 多年的技术并未落下,姜玉照刺绣的针脚下得很快,娴熟麻利,出来的花样也是极其漂亮。 反观袭竹,往日里不过是粗使丫鬟,被派到姜玉照身边后跟着姜玉照学了几年的刺绣,只不过动作较之姜玉照要慢上一大截。 袭竹急着想给姜玉照把炭火的费用赚回来,于是动作尽力加快,额头汗都快滴下来了。 姜玉照无奈,按住她:“不着急,先歇歇。” 袭竹这才咬着唇放下手里的针线。 夜色暗涌,屋子里又只有她们两个,许是想到些白日里听说的消息,袭竹有些焦虑,忍不住开口:“小姐,府中丫鬟们都说谢小世子过些时日便要去参军了,真的假的,那岂不是今年过节便看不到世子了?” 姜玉照:“真的,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什么他的事情,往日里世子不是练武便是到处闲逛,哪来的事情要忙,按奴婢猜测,世子参军莫不是为了主子您吧……哎呦!” 袭竹捂着脑袋,有些哀怨地望向姜玉照:“主子……” 姜玉照神色不变:“莫要管这些事情,不要多想,做咱们自己的事情便可。” 袭竹闷闷应了声,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忽地出声:“主子,谢小世子走得急,据说过些时日便要离京,世子没与您说明离开的日期吗,您……不去送送他吗?” 姜玉照微顿。 今日白天在腊梅园中之时,谢逾白确实最后拉着她的手,与她说了他要离开的日期,虽最后没有说些什么,但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表明了他想要让她送送他的事情。 姜玉照当时没应,现如今面对袭竹也没出声,只是停顿了会儿出声:“今儿扫雪辛苦了袭竹,早些歇息吧,绣品明日再做也不迟。” 说着便放下手中针线。 袭竹愣了片刻:“啊……好的主子。” 等燃了烛火,姜玉照躺在床榻上闭上眼时,心里的情绪依旧在莫名翻涌。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谢逾白那张带着盈盈笑意的面庞。 他冲着她笑,对她好。 诚然,谢逾白为了她宁愿远赴边关参军,对抗父母,日后也定然会对她好。 可是…… 今夜屋外冷风吹拂,月明星稀。 姜玉照今夜难得的、久违的做了个梦。 猩红色的血液洒了一地,浸透入泥土里,湿热的、粘稠的温度仿佛沾染在手上,怎么也擦拭不下去。 天空色泽阴暗,空气中仿佛都带着潮湿的温度,简陋的农家土房前后瘫着一具具尸体,那些人歪歪扭扭地躺着,脖子处深深的一道痕迹,血液长时间淌出来甚至已经略微泛黑。 山村的小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 男的、女的、老的、幼的。 她一路向山上踉踉跄跄地攀爬,可一路上除了时不时见到的熟悉的尸体外,别无其他东西,周围声音很静,静到就仿佛这处山村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存在一样。 而后等爬到山顶。 她看到了因着腿部残疾栽在竹筐里,胸口中刀死去的爹爹。 以及趴在路边,往日干净利索的鬓发凌乱脏污,眼神空洞,嘴角淌血的娘亲。 还有…… 从娘亲尸体下面爬出来的,被护的干净整洁,浑身看不出半点血迹脏污,就连昂贵的发饰也都毫无凌乱的唇红齿白的女童。 周围似乎有不少爬上山的人喊着“林大小姐”的称呼,姜玉照却仿佛听不清了,眼中只能瞧见那女童的模样。 对方衣衫干净的站在那,清澈的瞳孔瞥见她时仿佛带了些嘲讽与优越,而后看也没看地上死去的为了护她而死的女人。 直接一脚踩了上去,鞋底撵了几下,一脸嫌弃:“贱民,连护我周全都做不到,把我的鞋子都弄脏了。” 女人粗糙的衣物成了大小姐擦拭鞋底的工具。 而后,姜玉照便什么也瞧不见,听不清了。 屋外寒风瑟瑟,呼啸着吹过。 被窝里些许暖意传来,姜玉照在床上坐直醒来,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心底里无数凉意攀爬而上。 梦中女童粉雕玉琢的冷漠模样,与如今林清漪清丽无双的面容逐渐重合。 昏暗的房间内,窗外的雪光隐约映入屋内,袭竹正在小榻上熟睡,屋子里只留姜玉照浅浅的呼吸声隐约响起。 夜色很静。 她攥紧了自己项间挂着的玉牌,垂首不语。 …… 虽然心中有着各种情绪,但在相府小院中过了几日,轮到谢逾白将要离开京城的日子,姜玉照思索片刻,还是草草梳妆打扮了下,翻了院墙,去送他。 只是想着谢逾白毕竟是众星捧月的靖王府世子,周围前去送他的人想必不会少,她若是直接前去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因此,姜玉照约莫着寻了个酒楼,去了高处,准备远远目送他离开。 当天虽没有下雪,但毕竟是寒冬,日子终究还是冷的,姜玉照去到酒楼三楼处,在栏杆边远远眺望。 许是来得早,过了会儿才出现人影。 谢逾白一直都是身旁有许多人陪伴的,好友簇拥,衣着光鲜的贵女少爷们骑着高头大马,亦或者从精美马车里跳下。 街口的位置很快聚了一堆人。 姜玉照分明瞧着,甚至还有那日在席间主位上凤眸冷睥的太子的身影,就骑着大马,腰身挺拔处于谢逾白面前,欢送他。 姜玉照盯着凤眸深邃,气度矜贵不凡太子身影瞧了瞧,片刻后,挪开了视线。 谢逾白正在四处巡视,在搜寻什么身影。 姜玉照知道,他在找她。 [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已经在期待日后的兄弟俩争风吃醋的场面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逾白,在看什么?” 太子侧身,凤眸轻轻扫过谢逾白的面容。 见他四处巡视,想起那日宴席上所说的似心有所属的言语,不免掀起唇角:“莫不是在等你的姑娘前来送你?都这个时辰了,怕是不会前来了吧。” 左右瞧不见姜玉照前来,谢逾白脸色紧绷,委屈地嘟囔着:“她面皮薄,不好意思了而已。” 太子萧执似笑非笑,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出声:“既是真有心仪对象,何必藏着掖着,往日里怎得不与我们说,也不让我们知晓你是何时开的窍,又是喜欢上了谁家的闺秀,这不似你的作风逾白。” 谢逾白不吭声,不好说是姜玉照不肯,半晌才涨红着脸:“着什么急……待我参军回来,定会带你们见玉儿,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到时……你们便知晓了。” 话虽如此,谢逾白的视线还是止不住希冀般的四处探视着,希望能够见到姜玉照的身影。 往年过年前后,他都会偷溜出府与姜玉照袭竹她们一同过年,小小的院子承载了他们的欢乐,可今年,便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会有好久见不到面,姜玉照难道就不想他吗?他说要娶她,她也闷闷的不怎么说话,难不成是过于害羞吗? 脑子里乱七八糟思索着,谢逾白下意识地抬头,忽地一顿,而后满是委屈的狗儿似的眼睛便徒然睁大。 面上那些失落的情绪也一扫而空,转而换上了欣喜的兴奋色彩,甚至下意识地没忍住,当着周围的少爷贵女的面,朝着酒楼的高处挥了挥手。 他就知道,姜玉照定然会来送他的! 谢逾白心口欢快地不得了,眼睛亮得过分。 旁人哪见过小世子这般神色,不免吃惊,就连太子殿下也若有所思,掀着眼往身后酒楼处瞥去。 只可惜等他看过去的时候,许是姑娘真的害羞,阁楼处不见闺秀身影,到是有一段鲜红色泽的丝带在自下而上地翩飞着。 太子萧执盯着那翩飞的红色发带看了些许,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他轻笑一声,漫不经心:“既是有了要娶的姑娘,此去参军务必小心,年后初春我与清漪成婚,若你能回来,说不准我们便能一起成婚,亦或者与她一同来吃杯喜酒。” 谢逾白恍惚片刻,脑子里出现了姜玉照身着鲜红婚服,鞭炮作响,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踏入八抬大轿,被他娶进门的模样。 他面颊泛起热度,勾起唇角:“啊,好。” 回首再看了看酒楼高处,那处已经没有姜玉照的身影了,但谢逾白依旧忍不住看了又看,最后才在众人的簇拥下,狠下心骑马离开。 少年飘扬的发尾在冰冷的深冬中显得那般清晰。 姜玉照躲在酒楼围栏处,背靠着围栏,听着那驾马离开的声音,攥紧了自己的掌心。 许久,等底下的声音逐渐散去了,腿近乎要麻木了,她才将自己的棉衣提上去遮住下巴,而后低着头顺着小路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逐渐离去。 冬日里,雪又下起来了。 …… 林清漪宴席那日写下的侍妾名单终于是交到了林夫人手上。 这位相府主母事务繁多,收到林清漪的名单时她一时还未反应得过来。 左右瞧瞧了瞧这名字,林夫人只觉得分外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询问林清漪,林清漪笑着回答:“自然是你与爹爹前些年接入府中的养女啊。” 林夫人当即便有些愣住,而后才缓慢地回忆起来。 “咦,竟是她。怎得不寻了你屋中丫鬟去,身契都在手中,好拿捏,她嘛就……” 见自己母亲并未对她在名单上落了姜玉照的名字而苛责,林清漪不免笑出声。 而后便是一派不在意的模样:“姜玉照与丫鬟有何区别,就算没了身契又如何,她没有,她身旁服侍的丫鬟不是有吗。” “我不管,我就要她!” 林清漪黑瞳执拗,苍白的病弱面容偏向林夫人,既是撒娇也是耍赖。 “行。” 林夫人自小便疼爱自己的这位女儿,林清漪幼时便体弱,一直是处于被娇惯着长大的,模样又生得楚楚动人,更加让人难以拒绝她的要求。 林夫人垂下眼皮看了眼手中名单上的名字,很快不甚在意地出声:“不过一个养女,虽说她父母曾经为了救你而死,可吃用了相府这么多年,也到了她该报答的时候了。” “去,将玉照小姐请过来。” 她吩咐一旁的丫鬟,漫不经心间便决定了姜玉照的未来命运:“有她陪着你一起入太子府也不错,毕竟清漪你体弱,她自小在乡野里长大,粗糙惯了,想必也是皮糙肉厚,有些难做的事情交与她怕是也可。” 林清漪神色一僵,想到姜玉照那张艳如桃花的脸,略微不自然地应了一声。 …… 冬日下完了一场雪之后,路面格外难走,稍一不留意便会摔得前仰后合。 姜玉照小心翼翼地踩着路面,顺路去附近的铺子,将自己前些日子绣的东西拿出来换成银子。 冬日天冷,稍一会儿工夫她的手便冻得宛如萝卜一般,泛着红。 姜玉照搓了搓,又抵在唇边哈气暖手,瞧着成衣铺子里掌柜沉吟的神色,心底便是一沉。 果不其然,她与袭竹绣了几日,花样绣工都堪称一流的绣品,在掌柜左右端详过后,给出了一个远低于她预期的价格:“你这……不太行啊,这技术比之前的要差些,没那么精细了,是否是懈怠了啊娘子?这几件只能给您这个数了。” 掌柜的思索片刻,不甘愿似的伸出手掌,比了个手势。 姜玉照见状便垂了眼,上前拿回料子:“不卖了。” 那掌柜的一笑,似是讥讽:“娘子,你这绣品不论放到哪家铺子,给出的价格都不会比我的价位高,不信您便挨个去试试。” 姜玉照没吭声,深一脚浅一脚又挨个登门去售卖自己的绣品,结果果不其然如那铺子掌柜的话所说,价格确实越来越低。 往日里售卖的价格便已是非比寻常的低,现如今天气愈发寒冷,日子不好过,她的绣品售卖竟也愈发困难。 心中已有预料,等回头重新来到成衣铺子店门前,掌柜的神色讥讽看她,声音很轻,像是在笑:“您啊,得罪人啦。” 姜玉照看了眼自己那些将要售卖的绣品,忽地扯开嘴角笑了笑。 天寒地冻,她还是将那些熬红了眼绣的东西卖给了掌柜,换了银钱,一部分买了新的煤炭,一部分买了些吃食。 一路上拎着东西往相府后门走去,许是风霜刺骨,姜玉照抿紧了唇,近乎要将唇咬出血来。 等回了自己的小院,将煤炭重新收拾好,又拿了买的吃食出来,近些日子因着相府后厨踩高捧低一直未曾吃饱的袭竹顿时欢喜地快要哭出来。 炉火温暖,两个人头抵着头在这陈旧狭小的屋子里仔细地烤火时,屋外忽地传来些许敲门的声响。 袭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往日里,她们这处小院实在是无人前来,若不是她们偶尔前去前院帮忙做些活计换取食物,怕是早就被人忘记这处院落还有人住了。 因此她几乎是慢了半拍,才僵硬着身体起身去开门:“谁呀。” 未料到开门以后,看到的竟是林夫人身旁大丫鬟翡翠的身影。 翡翠作为林夫人身边有头有脸的丫鬟,穿着丝滑保暖的棉衣,打扮得光彩照人,发间戴着的首饰甚至要比姜玉照的素簪还要贵气。 屋内炭火燃烧的烟熏着了翡翠,她面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而后便忍不住掩面低声咳嗽几声,有些恼:“咳咳……这是什么,屋子里怎得这般呛人,莫不是走水了?你们在屋子里做什么?” 几声询问下来,袭竹有些不知所措。 她往常与姜玉照在院子里相处,很少见到旁的下人,更鲜少见到这般在主子面前有头脸的大丫鬟,不免有些尴尬。 她慌乱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掌,连忙道:“翡翠姐姐,没出什么事情,不必慌张,我与主子就只是在屋子里烤火而已,屋子太冷了,我们实在受不住,不会出事的。” 翡翠闻声一愣。 而后放下遮掩面部的袖子,低头一看。 空荡荡贫瘠的屋子里,床铺陈旧,窗户吱呀作响,墙壁裂了缝隙,正隐隐往屋子里灌风。 正中央的地面上,一个铁盆就那样放在那,里头装着几个她们主院丫鬟都不用的低廉炭火,正散发着微弱的热意。 翡翠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神色略微复杂。 再偏头一看袭竹,见她穿着的棉衣已经泛白缝了又缝,里头的棉花僵硬地撑着,一张稚嫩的清秀面庞被冻得泛红,眼神清澈地眨着,不免觉得有些可怜。 翡翠抿着唇,没进去,捏着帕子抵在鼻间,声音闷闷的:“玉照小姐呢,夫人传唤让小姐过去,似是有事要交代,莫要迟了惹夫人不悦。” 屋子里的姜玉照这才从一侧出来。 她清亮的瞳孔看向翡翠,声音很轻:“我在这,既是母亲传唤,便带我去吧。” 往日里姜玉照倒也不怎么唤林夫人叫母亲,一则她心中母亲只有一位,二则林夫人地位尊贵,她不过是为了博取好名声而被接入府中的养女罢了,不太够格。 但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姜玉照便选了这般相对亲昵的称呼。 翡翠又是一惊,神色不定地视线落在姜玉照面上,似是有些犹豫。 虽是被派来接姜玉照,但事情前因后果她隐约还是清楚的,之前还觉得这位山野出身的养女平白得了大小姐的青睐,竟将这般院中丫鬟抢破头的名额给了她,还当是姜玉照走了什么狗屎运。 现如今看着姜玉照这张脸,她倒是迟疑了。 这位乡野出身的养女,平日里倒没什么人在意,只当她是府中养的一只玩意儿,可未料到…… 她竟长得这般出色!竟是比起府中地位尊贵的嫡女林大小姐也丝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更胜一筹。 这般模样,即使不被安排去做太子侍妾,怕是也能找到一个不逊色的夫婿。 大小姐专门点名要她一同入太子府,要她做侍妾服侍,当真是出于好心吗? 翡翠身上打了个寒颤,未敢多想,神色复杂看着姜玉照,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道:“玉照小姐,请跟我来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往日里临近快过年的功夫,林夫人也会传唤各院众人,去管家那边领些过年用的东西。 虽说现如今是林夫人亲自派来翡翠来唤,但左右袭竹想不出到底是还有什么旁的事情要寻姜玉照,因此倒很快让开了。 只不过瞧着姜玉照跟着翡翠要出门,袭竹还是不忘担忧地询问了声:“主子,还是我一同跟了去吧,您一人能行吗?” 本意是怕要搬运什么东西姜玉照拿不动,翡翠倒掩着面瞥过来一眼,声音不悦:“这是去夫人院中,又不是去豺狼虎豹嘴里,何必这般担忧。” 去夫人院中? 袭竹愣了一瞬,想到近些时日府中流传的些许碎言,顿时面色变化,当即就要出门将姜玉照拦住。 可等她想明白了,姜玉照已经与翡翠一道走出去了,再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与翡翠一同出院门了,姜玉照才发现,翡翠竟是撑了伞来的。 外头白茫茫的雪花翩飞,对姜玉照来说,她与袭竹生活窘迫,过得相对也粗糙一些,不过些许雪花,不似雨点那般容易将衣物弄湿,并不妨事,所以下雪天出门她只管掩着面颊便足以。 但翡翠却是十足有派头的。 她漫不经心撑着那支伞,玉指纤纤,身量裹在保暖又服帖的棉衣里,并不臃肿反而纤细精致,鬓发也一丝不苟地簪着,即使天冷了也照旧抹着头油,甚至身上还擦了香粉,姜玉照稍微凑近了些便能够闻到。 相较于她,翡翠的姿态与习惯似乎更像是府中的小姐。 雪纷纷扬扬地翩飞着,等出了院门,外头的地面上更是全然被积雪覆盖,走起来格外艰难。 许是因着姜玉照与袭竹所处的院子地处偏僻,往日里又没什么人往这边走动,天冷,府中下人偷了懒,只顾着扫了前院的雪,轮到姜玉照这边附近,则直接中断了。 翡翠来时便已经很不满,等回去时撑伞把脚从雪地里一个坑一个坑拔出来,鞋子都快要被雪浸湿,便更为不悦,直接怨怼:“这些个奴才们,做事这般懒散,哪里差的了这一条路,等回去我非得告诉夫人不可,一群偷懒耍滑的货,哼!” 姜玉照倒是习以为常,抿着唇跟在翡翠身后,沿着她之前的脚印慢慢跟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路安静,过了会儿,路面上才没了厚实的雪,变得干爽多了。 已经来到前院了。 与她和袭竹住的院子比起来,前院的每一处环境都要干净整洁的多,环境也更为漂亮。 等来到林夫人的院落中时,不论是院前凌寒独自开的腊梅树,还是那飘雪的假山与冷池,都显得别有韵味。 林夫人的院子还放着一尊小型的石雕,姜玉照依稀间记得,那是当初他们小山村被屠戮干净,相府收养了她这唯一仅存的孤女后,风头正盛,外头无数夸赞,府衙送来作为表彰的产物。 只是现如今似乎是因着过去几年,丫鬟一代代更替,只知道这石雕在院中摆着,似是主母与老爷喜欢,便日夜将其擦得干净,早已没几个人记得这石雕的来源。 姜玉照看了那石雕几眼,很快移开了视线。 林夫人的院子其实她也曾来过,只是记忆大多数都停留在几年前刚进府的时候,现如今倒是时隔多年再次前来,周围变化不算太大,只是更加漂亮了些,透着权贵家族独有的风韵与雅致。 翡翠在领她进门之前,似乎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拧着眉头喊她:“玉照小姐,进去吧,莫要让夫人久等了。” 姜玉照应了声。 等往里入,看到主母院中服侍丫鬟掩面嫌弃的表情时,这才略微反应过来。 她如今穿着寒酸,穿戴也算不上好,甚至因着在雪地里来回奔走售卖绣品,身上略微出了一层薄汗,显得不是那么干净整洁。 翡翠之前怕是想着带她先去洗漱一番,再领到林夫人跟前。 但又怕林夫人等久了不悦,这才犹豫着让她直接进去。 姜玉照垂下眼睫,只当自己并未察觉,在身旁丫鬟的带领下入了屋子。 屋外冷风呼啸,雪花翩飞,屋内生着暖炉,燃着对姜玉照来说昂贵的银丝碳,暖意适宜,甚至如今寒冬时节,室内竟还有些许绿意。 林夫人就懒懒地坐在屋内的主座上,保养得宜的面颊上看不出丝毫皱纹,皮肤细腻柔白,鬓发上坠着奢侈精致的步摇簪子,身上穿着的布料丝滑轻盈,通身带着别样的气派。 见姜玉照入内,林夫人端茶缓慢品味一口,而后放下,淡淡视线抬起掠她一眼,掀唇轻笑。 “你就是玉照吧,许久未见了,这些年你在府中也不知过得如何,我忙于操持家务打点上下,未免有些忽略了你,玉照,你该不会怪罪于我吧?” 林夫人说话动作不疾不徐,话中说责怪,双眸却微眯,居高临下,神色从容,料定姜玉照不敢说出责怪的话。 这种久居上位的神态是翡翠那等大丫鬟所完全不能比拟的。 之前在姜玉照面前看似讲究的翡翠,如今穿戴举止对比起这位林夫人,倒显得像东施效颦一般,没学到半点精髓。 姜玉照自然不会说责怪的话,她直接俯身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矮下身子行礼:“夫人哪里的话,这些年在府中有人照顾,能够为玉照解决吃喝与住所,玉照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生出责怪之心,玉照并非不知感恩的人。” 见她如此乖顺,林夫人满意点头轻笑。 视线落在姜玉照身上穿的泛白过于单薄的衣物,又看了看她头上素到极点的发髻,林夫人不着痕迹地皱眉,似是有些嫌弃。 但她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出声唤姜玉照:“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姜玉照依言,将一直低垂着的头缓缓抬了起来,仰着脸眸子清澈地看向对面主座上的林夫人。 嘶─── 屋内不知是丫鬟还是谁,突然轻嘶一声,似是有些惊讶。 但现如今却没人追究,因为姜玉照清晰看到面前林夫人的脸色也突变,露出点难以形容的表情。 而后,林夫人的视线似乎偏向一旁,拧着眉头出声询问:“真的要定下她吗?不需换个人吗?我记着你房中的雀儿模样似乎也不丑,不若现在更换,一切也来得及。” “不换!” 似是从身旁一侧发出声音,略带些气急败坏,声音姜玉照颇为熟悉。 她下意识反应过来,原来屋子里还有旁人在,而后便意识到了这个多出来的人是谁。 是相府大小姐林清漪。 林清漪的语调带着不满与怨气:“娘亲莫不是觉得我压不住她,觉得她的容貌太胜,娘亲是觉得我不如她是也不是?” 大小姐往日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弱柳扶风,病气纤弱的温柔模样,现如今却是少有的尖利,眼睛都因着恼羞而竖了起来。 “哪里的话,不换不换,娘没有别的意思,既是你喜欢,你愿意将她留下,那便一切都听你的,你身子骨还弱着,虽是换了副新药,但也得按耐住情绪,不能动怒才是。” 林夫人娴熟宠溺地哄着林清漪,而后命令身旁丫鬟去为林清漪顺气安抚。 自己则重新看向了姜玉照的位置。 她似乎并没有要与姜玉照商量的意思,自顾自地与林清漪几句,便定下了结果,而后面对姜玉照时语气便如通知似的。 林夫人斜瞥过来道:“玉照,相府待你不薄,你一介孤女,当年山村出事时年纪又尚幼,若非相府将你收养,怕是吃喝都成问题,更别提旁的了。方才你自己也说自己是个知晓感恩的人,那现如今需要你回报相府的机会到了。” 她沉吟着,漫不经心出声:“清漪体弱,开春入太子府成为太子妃,身旁不能没个照应的人,既是她与你姐妹情谊深厚,到时你便与清漪一同嫁了去吧,念在你这些年在相府安分守己的份上,我会帮你求得一个侍妾的名份,倒时你只需安心伺候太子,代替清漪,帮太子绵延子嗣即可。” “届时若你做得好,相府这头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如何,玉照?” 姜玉照之前虽与袭竹一同在偏僻小院住着,可府中大事也知晓一些,包括林清漪体弱无法侍寝,需要安排一位侍妾随行替她服侍太子的事情。 这件事似乎在林清漪的院中闹腾的格外厉害,那些服侍的丫鬟虽表面上乖顺,实际上为了这个名额差点打破头。 府中所有人都觉得林清漪会挑选院中的丫鬟一同前去,就比如那位雀儿。 但现如今,林夫人却选了她。 亦或者……是林清漪选了她。 想起当日宴席外腊梅园,隐约瞥见的林清漪身影,姜玉照虽然心中隐隐已经有了预料,但现如今真的听到林夫人这般说,耳边听到林清漪不阴不阳的冷哼声音,她还是抿着唇,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虽然这应当是她想要的,但姜玉照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欢愉。 反之,心头的地方隐隐酸涩起来,之前被暖手炉温烤过的掌心也骤然开始发烫。 脑中浮现出谢逾白朝着她欢快笑起来的面容,想起他在寒风中飘扬的发尾,想起他温柔攥着她手心帮她取暖的手掌,想起他对她说的…… ───“等我回来,我定会八抬大轿来娶你的,玉照。” 姜玉照蓦地俯身,抿着唇一声不吭地往地上磕头,磕得额头都泛红也不停,眼眶莫名染上热意,她声音急促带着央求,一半是演戏,一半是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在精致华美的相府主母屋内地面上,边磕边求饶:“夫人,玉照自知相府待玉照不薄,可如今这般要求请恕玉照实在是做不到,玉照已经有了心仪对象,年后开春对方便要来相府提亲,娶我入门,玉照与他情谊深重,实在无法入太子妃为妾,求夫人成全!” 说完,她又重重磕了一下。 额头红肿得更厉害了,甚至隐隐可见血迹。 林夫人似是没想到之前态度温顺的她竟会这般态度坚决的拒绝,不免有些愠怒,眼带轻蔑:“姜玉照,你竟背着我们与外头的人私相授受,着实大胆,也着实糊涂!你所谓的心仪对象不过凡夫俗子,身份低微,若与对方成婚日后贫贱百哀,哪里比得上太子府!” “虽入府为妾,但那可是太子,平常人连见太子一面都难,又哪有机会成为太子院中人,更何况本朝太子本就不是个重欲之人,身边无妻无妾,你与清漪入府便是唯二之人,何等难得,玉照,你莫要为了不值当的人放弃了这般珍贵的机会!” 林夫人冷笑,语气似乎还准备将姜玉照那所谓的心仪之人编排贬低一番。 她身旁不远处坐着的林清漪倒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下意识攥紧了掌心。 只有她知晓,姜玉照那外头的对象并非什么贩夫走卒的普通人,也并非身份低微。 而是……地位尊贵的,堂堂靖王府世子。 呜哇,我家的哈基米现在越来越胖乎了,晚上搂着他特别特别乖,他都不会在床上拉屎的,每次要是想上厕所了会自己跳下去。 太可爱了。[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靖王府世子谢逾白,前途无量。 而且,不同于他们这边只能允诺姜玉照成为太子府侍妾,谢逾白当初可是亲口许诺姜玉照,要八抬大轿将她娶进门当正妻,甚至不惜为此远赴边关。 姜玉照如今百般不愿的态度也难怪。 但…… 林清漪攥紧掌心,死死盯着对方。 就算姜玉照不愿又如何,这个侍妾,姜玉照注定是当定了。 姜玉照越不愿,林清漪就越想让她入太子府成为地位卑劣的侍妾。 若姜玉照当真挣脱相府的束缚,成为靖王府的世子妃,与谢逾白恩爱缠绵,从乡野村妇一跃成为京中贵妇,被众人捧着恭维着,林清漪怕是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更何况姜玉照地位越高,幼年时在小山村的事情也会越容易被人重新翻出来。 一则是会有无数人在她耳边念叨着所谓的恩情,另一则则是…… 林清漪攥紧了掌心,病弱苍白的面容愈发难看起来。 林夫人是最疼爱女儿的人,之前就已经答应了林清漪,现如今见姜玉照油盐不进,也不由得冷下脸,换了方式:“玉照,你既是相府养女,我身为母亲便应当为你的婚事负责,当初你的父母都因护清漪而死,若你所嫁非人,怕是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都会怪罪于我。” “既然你已经心有所属,我也不为难你,现如今清漪入太子府,因着身体病弱的缘故无法服侍侍寝,急需孩子傍身,你且与清漪一同入府,只要达成相府的需求,相府这边自会帮你处理后续问题,届时不论你是想着与情郎私奔还是如何都尽情如你愿,你身旁丫鬟的身契,到时我也可以一并交还与你手中。” 林夫人起身,穿着精致紫色衣裙的身影缓缓来到姜玉照面前,抬起手指轻轻在姜玉照的小腹上滑动着,意味深长道: “只需,你这里怀上太子的子嗣即可。” 姜玉照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小腹,嫣红的唇略微张开,眉头轻蹙,似是还准备说些什么,但林夫人已经没那个耐心了。 她直接定下:“近些时日你便不要到处走了,且在府中安心备嫁吧,你的事我会与上头秉明的,来年开春便与清漪一同上花轿。” “好了,送客!” 姜玉照面上惊慌,忙着寻林夫人:“夫人,夫人,请不要这样,相府有那么多丫鬟,为何非要选我呢,求夫人开恩……”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便有丫鬟婆子一同上前,一个将她的唇掩住,一个扯着她的胳膊,将她很快带离了屋子。 她虽人已被带走,求饶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也依旧隐隐传出。 “夫人──!” 林清漪似是有些开心,掩着唇忍不住娇声笑了起来:“这姜玉照,真是个傻的,娘亲怎会管她,自是向着我的。” 林夫人揉着眉头坐在椅子上,不免有些无奈:“你说你清漪,非要选她作甚,之前你也不与我说,她竟是有了相好的,这般入了太子府怕是也不如身旁丫鬟好摆弄,丫鬟有身契,她有什么?” “她呀,不是有相好的吗。” 现如今屋子里只有林清漪知道与姜玉照相好的人究竟是谁,她不免笑出声,病弱的面容上带着别样的恶劣:“只要她不怕被太子知晓相好的身份,就得乖乖的听我的话。” “更何况,她和身旁丫鬟关系不是也很好吗,拿捏住那个丫鬟,也就拿捏住她了。” 林夫人没出声,片刻后点头应了一声,没太在意:“也罢,你自己心中有主意便可,快回房休息吧。” 林清漪甜甜笑了笑,而后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回房。 …… 姜玉照是被林夫人身旁丫鬟婆子拖出屋子的,口中还哀怨喊着“夫人”,主院的下人们都用极其异样的眼神看她。 姜玉照踉跄栽倒在雪地上,做出一副凄凉悲痛的模样,而后缓了会儿才一脸失落地回了自己院中。 等她离开以后,原本以为姜玉照被冷落嫌弃的下人们讥笑的表情还没卸下去,便听说了姜玉照被选中,成为与大小姐一同入太子府的太子侍妾的消息。 一时间相府内的下人们瞬间炸开了锅,连连震惊不已,实在是不敢置信。 想到姜玉照之前走时那般模样,丫鬟们完全想不通─── 既是已经得了那般好的前程,怎得还露出悲痛欲绝的失落表情?! 若不是知晓了姜玉照要入太子府成为侍妾,怕是以为她要被赶出府了! 而姜玉照这边,因着在外头本就浪费了许多时间,又在相府林夫人那头呆了许久,回到小院时天色已经隐隐暗了下来。 屋子里燃着烛火,袭竹准备了饭菜,在屋内来回踱步,焦急地等着她回来。 见屋外有脚步声,她便耳朵支楞起来,等看到姜玉照推门而入,袭竹更是慌忙上前,拉着姜玉照上下左右地打量着,眼里快要落泪般急切:“主子,您没事吧主子,怎得去了这么长时间,夫人与您说了什么,还是他们打您骂您了?您身上没有受什么伤吧?快让袭竹瞧瞧。” “没事。” 姜玉照眉头微微蹙起,回头望了下窗口的方向。 夜色暗涌,月光隐约照亮,外头的雪地平添了些许亮度,冷风顺着窗口的缝隙灌入,吹得她面颊微冷。 她垂下眼帘,声音很轻:“只是之前你所期盼的,怕是无法实现了。” 袭竹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之前袭竹你不是说,只需挨过这个冬天,等来年开春世子便会来八抬大轿娶我,我们就会过上好日子,不需这般受苦了吗?现如今……怕是做不到了。” 姜玉照扬起头,微微颤动地扯了扯嘴角,面上带笑,看着神色却莫名让人感觉有些难过。 “夫人让我,年后开春,与清漪小姐一同入太子府,让我成为侍妾,代替她为太子侍寝,绵延子嗣。” 一句话,并不算太长的篇幅,却听得袭竹宛如当头一棒,砸得她头晕目眩,神色呆愣。 许久,袭竹话还未说出口,眼泪便先一步从面颊上滚落,她的声音也带上了闷闷沙哑的哭腔:“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捂住脸,似是不敢相信,蹲在地上忍不住哭出声:“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那么多年我们都熬了过来,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了,世子要娶您为妻,甚至不惜远赴边关,怎么会突然……” “主子!” 袭竹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慌乱的带着满面湿润泪痕,恳求姜玉照:“小姐,你给世子传信,或者咱们去靖王府求侯爷与侯夫人,亦或者找世子的朋友求助,不能这样,您是要成为世子妃的,怎能成为太子侍妾呢,世子还在等您,您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现如今还来得及啊!主子!” 姜玉照迅速移开视线,仰着头不去看袭竹:“我明日……去找清漪小姐问问,至于旁的,我无名无份,不好前去打扰……” 袭竹瞬间面上露出些喜色:“对,小姐,去问问清漪小姐,她院中那么多丫鬟,并不是非您不可。” 许是得到了这个回应,袭竹心中似是安稳了些,轻舒一口气,而后便照旧服侍姜玉照清洗后上床。 夜深,姜玉照躺在床上,隐约听得到身旁不远处袭竹的轻声啜泣,她紧闭双眼,深知袭竹是在替她感到难受。 说是明日要去求林清漪,袭竹心中抱着一丝期待,但姜玉照却知晓,若说林夫人这头还有些许缓和的可能,林清漪却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近乎一手策划了这一切的姜玉照,清晰的知晓林清漪心底的龌龊。 今日在林夫人院中,林夫人一口一个相府对她有恩,仿佛将她收养、这些年给予吃喝住宿的地方已是恩德,更何况还给了她名誉上的养女身份。 仿佛当初姜玉照父母为救林清漪而死的恩情已经偿还,亦或者根本不存在似的。 但姜玉照清楚,这一切远远不够。 不够偿还老槐村满村三百八十七人的命。 所有人都以为一切不过是场意外,只当老槐村满村只是因为招惹了马匪才被屠村,林清漪这位相府嫡女,只是外出求医路上刚巧路过误伤而已,幸得村妇以命相护,这才没有出事。 回头等相府将姜玉照收为养女,外头更是对相府颇为赞誉。 无人探究,为何偏僻隐居,贫穷不生事的小山村会惹来马匪。 实际上将马匪引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外出求医路上露财的林大小姐。 至于老槐村满村三百八十七条人命,那些往日里会对着姜玉照温柔照顾的叔叔婶婶,会给她雕刻玩具的张爷爷、跟在她屁股后面稚嫩可爱的幼童花儿、村口跛脚日日挖药材赚钱的花枝阿婆,全都只是因为被林清漪牵连,因而才一个个惨死在家中。 甚至有的还被马匪连番侮辱,就连死后也不得安宁。 创下如此罪祸的林清漪,自然会不喜她这个老槐村唯一残存的遗孤。 夜里冷风吹着,姜玉照思虑重,加上手脚冰凉,实在无法安睡。 她下意识摸向身旁位置。 之前谢逾白留给她的暖手炉,因着里头的炭火已经熄灭,如今触手也是冰凉的。 姜玉照偏头借着月光看了会儿那暖手炉,很快闭上了眼,挪开了视线。 这冬天,是越来越冷了。 是不是到了开春时节,就会好些了呢。 第7章 第 7 章 第二日,姜玉照在袭竹的服侍下仔细梳了发,穿着尽量得体,而后才去了林清漪的院中。 相比林夫人的院子,林清漪的院子姜玉照来的次数并不算少。 往常她帮林清漪做过针线活,也曾亲手送来过,只是只能停在屋外等着,并未入内过。 此刻到了院子中,一如往常,还没进门就能闻到院子中那股中药的味道。 姜玉照去时林清漪还未醒,她便在外头等了会儿,风大又冷,吹得人面颊泛红,手脚冰凉。 等到丫鬟通报,林清漪准许她入内时,姜玉照已经身体近乎麻木了,进到炭火充足温暖如春的屋内时,手脚生出些痒意。 “姜玉照?呦,稀客。” 林清漪笑盈盈倚在自己的床榻上,手里捏着本书。 外头的日光隐约落在她的面颊上,衬得她这张面容无辜且纯净。 林清漪很白,是那种病态的白,脸上看不出半点血色,一双眸子黑黝黝的亮,偶尔微微蹙眉带着病西施般的惹人怜爱。 她确实体弱多病,时常咳嗽,每次震得胸腔都发颤,纤细的身材像是枯木一样,让人很怕她咳嗽剧烈些便会被折断。 这也是相府需要为她择选一位侍妾一同入府,帮忙服侍太子的原因。 林清漪打娘胎里便带着病根,体弱多病,无法下床行走,病难受起来要折腾满府的人跟着受苦,往日里不知饮用了多少珍稀的药材,可惜一直都不太管用,因此才会出现她外出被带着求医的事情。 只是现如今似乎因着换了药方,林清漪的情况比起之前好上了不少,最起码能够下床了,身体也康健了些许。 姜玉照一语不发,只沉闷地露出凄然模样,掀开衣角,在林清漪屋内跪了下去,恳求她:“清漪小姐,玉照实在是心有所属,无法入太子府,求您成全,府中这般多丫鬟,并不是非玉照一人可用,恳请清漪小姐帮忙在夫人面前说情几句,玉照会将小姐的恩情记在心中的。” 而后闷闷的朝着林清漪作势便要磕下头去。 “哎,哪里的话……” 林清漪掀起眼皮,命一旁的丫鬟将姜玉照扶起来,自己则似笑非笑道:“玉照妹妹这般称呼我便是见外了,你既是被爹娘收为养女,那应当唤我一声姐姐才是,又怎得需要行如此大礼。” 她懒懒地扶着自己的鬓发:“既是为了侍妾一事而来,便不用多费功夫了,母亲既已定下,玉照妹妹有事便应当与母亲商量才是,与我同说有何用。更何况母亲今日说的没错,你如今吃穿用度都用的相府的,做太子侍妾对你来说也算是一桩美事,何必如此推三阻四,罔顾往日相府对你的养育之恩。” 姜玉照垂眼遮盖住眼底的情绪,面上咬住唇,戚戚然道:“玉照自知相府恩情偿还不清,可实在是……” 林清漪本意只是想看看姜玉照痛苦的模样取乐,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已是满意,再就没那个耐心继续听她诉苦恳求了。 于是不待她说完,便草草几句,敷衍地她未尽的话止住,并不接话,而后随便寻了个自己体弱需修养的理由,将姜玉照赶了出去。 姜玉照一直垂首不语,做足了姿态。 不仅当日在门外站了好半天的功夫,而后几日,即使林清漪称病不见她,她也依旧在门外候着,恳求着。 不少下人都咋舌不已。 他们院中丫鬟抢破了头也未能得到的名额,轮到姜玉照这位乡野出身的养女手中,竟像是得到了烫手山芋一般,疯了似的拼命试图甩出去。 而更怪异的是,她如此做派,这侍妾的身份却偏偏甩不出去。 冬日冷风吹着,姜玉照执拗地站在林清漪院门口,寒冷刺骨,吹着她单薄的身躯,对面回廊里不少丫鬟都隐隐有些不忍,替她感到冰寒,姜玉照却依旧未有要离开的意思。 风霜遮盖住姜玉照的眉眼,她的视线略微有些模糊不清,但她依旧神色不变,只唇抿得更紧了些。 她一贯对自己下得去狠手。 既是已经决定了要入太子府,她便没有要后悔的意思,就像是看过的话本子一样,她现如今正在编织一个适合在太子府内生存的话本。 而现如今就是在为入太子府做准备。 诚然入太子府容易,但因着太子与谢逾白关系亲密情同手足的关系,来年春天等谢逾白回来,必定会前来找她。 她需为入府,寻一个合理的、逼不得已的受害者身份。 避免谢逾白与太子两头各自生出问题,这样任凭日后事情如何酝酿发酵起来,也与她无关。 毕竟她是受害者,是被逼无奈入太子府的。 想到此,姜玉照的神情愈发冷淡起来,口中却悲凉地在寒风中喊着:“清漪姐姐,求求您,与夫人说一声吧,玉照实在无法入府,求您……” 冷风阵阵吹着,姜玉照的声音也愈发颤抖起来。 而后过了会儿,因着她穿着单薄,寒风刺骨,她又在外头站了许久,怎么劝都不肯离开,本就纤细瘦弱的身板终于扛不住,终于在对面一众丫鬟的惊呼声中,一头栽倒下去,滚在了雪地里。 “啊,玉照小姐不行了,她昏迷了,来人啊──!” …… 姜玉照病得很重。 高烧不退,梦里呓语,不住地喊着:“求求夫人,求求小姐……不能去太子府,不能成为侍妾,我要等他……” 躺在她那偏僻的小院的床上,接连几日体温都很烫。 因着如今她的身份水涨船高,丫鬟们不敢苛待她,林夫人更是怕她出事,寻了大夫给她诊治,又派人将坏了多年的门窗修理好,屋内生上了炭火烘烤,并安排了一些丫鬟收拾屋子,并帮忙照顾姜玉照。 许多丫鬟都听到了姜玉照的梦话呓语,本就因着屋内环境而震惊的心情,更是复杂不已。 三三两两互看一眼,隐隐在下人间传播了出去。 这玉照小姐,着实有些可怜,都到了这种份上了,竟还想着情郎。 接连几日在外头顶着刺骨寒风执拗恳求不算,现如今病到高烧不退还不忘这件事,还想着恳求夫人小姐,哎…… 袭竹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哭得泣不成声,忙着照顾姜玉照,给她擦洗煎药,哭得近乎像个泪人似的,还不忘记抽噎着安抚姜玉照:“主子您快醒醒,会好的,咱们会好起来的,您先将身体养好,不然……他怕是知晓了也会伤心的。” 主仆二人的惨状被屋子内外的丫鬟们看得清清楚楚,不免跟着心里酸楚起来。 这算什么事儿呢,她们想要还得不到呢,相府这么多丫鬟,大小姐何必非得要玉照小姐跟去太子府呢。 姜玉照从高烧不退中醒来已经是近乎一周后的事情了,当时她身体虚弱,穿着单薄受了风寒,大夫说若是再这般熬下去,继续烧热,怕是容易落下病根,幸好及时醒来了。 袭竹喜极而泣的眼泪还未擦净,便见到面色苍白的姜玉照披着外衣踉跄准备下地,结果直接扑在地上。 “主子──!” 姜玉照嘴唇干裂着,身体温度还是有些烫,瘦弱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攀爬着,神色虚弱却执拗:“我要……要去找小姐与夫人,我有要等的人……” 只是还未等她爬出去,便因着身体的缘故重新昏了过去。 这下院内院外又惊得人仰马翻。 消息传到林清漪耳朵里,她分外不悦,蹙着眉头冷脸:“烦死了,姜玉照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都病成那样还来折腾,闹出这一通倒显得我像个坏人了,得让她消停消停,安下心来好好备嫁才是。” 林清漪纤细的指甲上涂着豆蔻色,此刻正一下下绕着自己的发丝,清丽出尘的一张脸沉着看向了身旁的位置。 因着她神色不虞,周围屋子里的丫鬟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唯有身旁自小就一直陪伴她的婆子面不改色。 婆子出声询问林清漪:“大小姐,是需要让老奴做些什么吗?” “嗯……” 林清漪眯着眼,很快扯开嘴角,眉头扬起来:“你去让咱们的玉照小姐冷静冷静,拿捏不了她,我还拿捏不了别人吗。” 她笑起来,声音分外愉快。 婆子深深行礼:“是,小姐。” …… 姜玉照这一折腾,便又是昏昏沉沉睡了几日。 等她醒来以后,身旁被安排过来的丫鬟忙过来安抚她:“玉照小姐你醒啦,现在感觉如何,药已经煎好了,您得继续喝几副才行,也别老往外头跑了,若是有了病根,以后可就难受了。” 屋外天色已是略微黑沉下来,姜玉照隐约只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宛如一只肆虐的怪物。 她扬起病弱无力的头,黑发流泻着,声音虚弱:“怎得是你们在这里,袭竹呢?” 她声音很轻,丫鬟们却面露迟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们怎得吞吞吐吐的,到底发生了何时,袭竹究竟去哪里了?” 姜玉照呼吸不顺畅,往日嫣红的唇色泛白,见此踉跄下地,披着衣服起身:“你们不说,我便自己去寻她。” “哎玉照小姐,您身子还未好,不能下地──” 几个丫鬟纠结着劝了几句,见姜玉照怎么都劝不住,一直询问袭竹的去向,终于忍不住,只好如实相告:“袭竹她,她因着偷窃了清漪小姐的玉簪,被管家领人捆走了,因事态严重,府中之前鲜少有偷窃之事,因而被处罚一通,并准备过几日找了人牙子将其发卖了。” 姜玉照忽地僵住,面颊上的温度依旧滚烫,她一阵急促地眨着眼睛,嘴唇抿了又抿:“不,不可能……” 她蓦地坚定起来,语速逐渐加快:“什么偷窃,我与袭竹这么多年怎会不知她的为人,袭竹不会做出偷窃之事的,定是误会,我要去将此事问个明白,不能轻易将脏水泼在袭竹身上!” 说罢,她将外衣裹上,不顾外头的刺骨寒风,低咳几声,便带着还未消退的滚烫温度冲出院。 那几个丫鬟急得不行,跟着劝她无果,又怕夫人责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有姜玉照一步步坚定地走向林清漪的院中,胳膊伸出抵挡前方吹来的夹杂着雪花的寒风,长发披散着在身后飘扬,因着烧热而湿润的瞳孔泛着微冷的光。 事情终于进展到如今这般情况,差不多也可以结束了。 今天过去,她便可以如林清漪所说,安稳地待嫁,等着入太子府了。 啊啊啊最近熬夜码字更新来着,有点昏头了。 非常感谢大人们的营养液和评论,这边都有在看,很感谢大人们的支持!!! 感谢清柠宝宝的地雷一个! 感谢嘟嘟和粥粥宝宝的营养液! 感谢落日黄昏宝宝的营养液! 感谢我是7777宝宝的营养液! 感谢五十弦翻塞外声宝宝的营养液! 好多哇谢谢宝宝们,挨个啵嘴!!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今天有万字更新掉落,宝宝们记得查收哦[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