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万人嫌带球跑后》 第1章 第1章 “小小。” “昨天商明镜是不是出差去了?”甘邢坐到迟奈身边的沙发上,扯着嗓子问他。 凌晨两点半,迟奈又在喝酒,嘈杂的舞台DJ声不断,想让人听见讲话的声音,得嗓子都喊疼才行。 听见“商明镜”这个名字,迟奈顿了一下,不满地细细“哼”了一声。 之后才扭头看了眼甘邢,“嘻嘻”地笑了一下:“不出差他也管不了我。” 闻言,甘邢只是张了张嘴,干脆什么也不说了,倒了杯酒喝光。 迟奈跟那些推杯换盏交换唾沫和身体的人群离的远一些,他的位置在卡座最中央。 远远瞧上去,坐在首位像是被众星捧月。 脸庞娇嫩白皙,精致无比,尤其是笑起来,让人移不开眼。 污染灯光交替闪烁,从迟奈脸上掠过又打回来。像是被灯光偏爱,但迟奈偏偏讨厌地蹙眉撇嘴,于是灯光又散开,将他彻底隐在昏暗里。 舞台上的制服男女互相搭手抚摸,扭腰撅臀。 这地方绝不是什么好去处。 迟奈自顾自地喝酒,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卷,眉毛略带棕色,低垂着眼抿酒时,眼睫耷拉着,侧脸看上去,像个混血儿。 高浓度的酒精会让他胃疼,胃疼到死,但他才不想管呢。 从小到大都没人管过,凭什么现在他要听指挥?还雇了个比他大三岁的男人来专门看管他,不觉得晚吗? 迟奈努努嘴,心想,还好那人昨天去出差了…… 好不容易逃过家里那人的监视跑出来。 正窃喜着,手腕倏地被握住,迟奈的笑容僵在脸上,思绪戛然而止。 他眉心一蹙,低喃:“谁碰我?” 迟奈先是下意识挣脱两下,然后再抬头看去。 握住他手腕的人力气实在大,如同拧紧的螺丝,任他怎么挣扎,都松动不了半分! “我。”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好似具有穿透力,径直越过喧杂的氛围音乐,钻进迟奈耳朵里。 平白令他升起一股子烦躁来。 旋即,紧紧握着酒杯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他眼睁睁看着酒杯从手里被拿走,杯脚轻飘飘却又狠狠地落在桌上。 攥着手腕被握着的力道这才松了一些。 迟奈瞪大眼睛,气鼓鼓道:“你干嘛!有没有礼貌啊?!” “回去。”商明镜眉目犀利,语气毫无波澜,像个执行命令的机器人。 完全没有二十五岁男人的朝气,稳重的像个石墩子一样。 迟奈是这样想的。 如果不是迟奈在光线从他脸上交错时,发现那点微不可察的不耐烦和厌恶的话,迟奈都要以为他是个伪人了。 “我不回!”迟奈弯身重新拿回酒杯,迅速倒灌进自己嘴里,怕他再抢似的,急的差点呛住。 商明镜看他一会儿,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想强制性带人离开这种鬼地方。 “商明镜!你是不是有病!闲的没事来管我吗!”迟奈被呛的咳嗽,还不忘抬声骂他。 见实在挣脱不开,他一俯身就在男人手指上咬下一口。 狠狠的一口! 商明镜吃痛,下意识松手。迟奈便一溜烟窜到方才他离得远一些的人群当中。 有明眼人瞧着小少爷过来,立刻凑上去,殷勤询问:“怎么了?!小少爷?” 讲话的是金家独子金鸣。 迟奈不作声,站在中央几秒,胸脯起伏,恶狠狠地盯着商明镜,随后转身,伸手推开人群:“滚开!让我坐!” 没人敢惹这位魔王小祖宗,话落的刹那间,沙发上的人的屁股都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往两侧挪了挪,留出最中间那块位置。 一旁的甘邢目睹这场意外,心道坏了,刚才还在说商明镜呢,这会儿就出现了。 他扫了眼不远处高大的男人,偷偷问迟奈:“你先坐——这怎么回事?怎么这个点他都出来抓你了?!” 迟奈没讲话,盯着沙发上那滩白色浓稠的液体,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没忍住,他侧头夸张的干呕了一下。 “坐不了!给我换个干净的位置!”迟奈皱眉,满目嫌弃地踢了一脚桌腿,随即收回来,状似无意地蜷了蜷被磕疼的脚趾。 他声音像脆脆的棉花糖,说话总带着尾音,即便是烦躁时,讲话都像撒娇。 但甘邢可不敢认为他是在撒娇,听了他一声干呕,立刻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里人多,根本不知道把沙发弄成这样的始作俑者是谁。 甘邢只好脸色一沉,大喊:“你们是畜生吗?艹都不看场合?!楼上的双人床包房是摆设?!都给我滚!” 一时众人如鸟兽散尽,只剩几个世家公子在场。 “哎呀别生气小少爷!为这点事恼了可不值当!” 不知谁温声劝了一句,说话的人又起身,果断将矛头转向商明镜,骂道:“你是迟家的狗吗?没见你听小少爷的话!” “□□主人是不是僭越了?” 这里动静太大,聚的又都是些权贵人物,舞台上的音乐终于静止,所有人都立定。 “唰”的一声,灯光大亮,光线打在金碧堂皇的内室,彻底将这一众人的脸色照的亮堂堂的。 ——多半都是看戏。 反倒是迟奈,小脸儿气的通红。 谁不知道迟家给这玩世不恭的小少爷找了个家教? 虽说是家教,但其实就是个移动监视器,监视并且管控着小少爷的一举一动。 这不?又来了! 这都这个月的第五回了!但还是头一次这么晚都会出来。 商明镜没在意旁人的眼神或打量。 有光能看清人,他往前跨几步,人高马大地耸立在迟奈眼前,手插着兜,垂眸,冷漠又机械地重复:“回去。” “我!不!回!去!”迟奈仰头瞪他。 他才堪堪到商明镜的胸口,就这样仰着头看他,实在是没有什么魄力。 他气的要死,先是四处看了看,再扭头看沙发。 ——这沙发脏的很,要是踩上去,一定会弄脏他的鞋。 想想就恶心。 他视线定在身前与沙发齐高的酒桌上,用脚扫开桌上的所有东西,噼里啪啦空瓶子和酒水碎洒了一地。 迟奈站上去,终于俯视着商明镜。 “我再说一遍,我!不!回!去!” “要回去你自己回,别来管我!” 商明镜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毛衣,微微抬眸盯着只穿了一件短T的迟奈,冷声提醒:“你要是生病感冒了,迟先生只会扣我的工资。” 他不说还好,一说,迟奈心口升起一股无名火。 迟奈向后伸手,后面的人不知谁明事理地递上一个钱包,他打开,拿出一沓钱:“要钱是吧?不就是要钱吗?!” 迟奈抬手一挥,把那沓红色的纸张尽数撒开,没有对着商明镜,而是对着天花板。 慢动作似的,纸张四处散落开来,掉在地上到处都是。 一些人蠢蠢欲动,但仍旧无人敢捡。 众人皆知迟家小少爷迟奈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混世魔王。 他不发言,就算这些人再想要那些被扔掉的钞票,但谁又敢捡? 周遭似乎寂静了一秒。 商明镜无动于衷,但神色逐渐冰冷,还没待他开口说话,一边站着的喝醉了的金鸣上前,替迟奈出头。 “你算什么东西?”金鸣啐他。 他拎着酒瓶上前,一抬臂,电光火石间,榔头似的酒瓶就往商明镜身上敲,男人抬手挡了一下,堪堪落在他的手臂上。 “金鸣!你干什么!?”甘邢瞪眼,立马出声起身制止。 还不等他打圆场,周围的人见金鸣打了个头阵,霎时便犹如晃神醒悟了一般,暗自磨刀擦枪地围过来,想要一拥而上。 甚至嘴上已经开始唇枪舌战,不落风头。 虽然商明镜比在场人都要高大一些,但他们势在人多,互相壮胆。 “不过是迟家的一条狗而已!看好家就行了,还管上小少爷了!” “真拿着鸡毛掸子当令箭!不知所谓的东西!” “一个月来多少回啊?!啊?!是不是也想体验一下在沙发上的快感?!” “啪——哗啦!” 话音刚落,最后出声的人头上在瞬间长出一个酒瓶,碎片从他脑袋上滑落,顿时,额上流出汩汩鲜血。 迟奈目光平静,盯着最后说话的那人,说:“是人是狗都是我的,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甘邢目瞪口呆:“愣着干什么!送医院!喝醉了撞墙把自己撞成这样!造什么孽!” 迟奈绷着小脸,愤怒地环视一圈周围人,重新拿了一个酒瓶,刚想砸在金鸣头上,下一秒却被人制止住。 他质问道:“干什么?!松开!” 迟奈看过去,见是商明镜,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但商明镜正黑着脸,十分不耐:“闹够没有?跟我回去!” “现在凌晨两点四十五,你可以不想回去,但我不愿意被迟先生责问。” 迟奈一愣,随后丢掉酒瓶,冷笑:“关我什么事?谁让你答应的?既然答应了他当家教,你就受着!” 他从桌上蹦下来,到吧台前重新要了一杯特调,准备慢悠悠端起来喝。 酒刚入喉,后颈衣领便被人揪着,迟奈一口酒呛吐出来,喉间被锁着,他狠狠咳嗽几声,挣开商明镜的桎梏。 “你放开我!” 或许是商明镜压根儿没用劲,他挥手挣脱时,手掌心正好从商明镜脸上擦过。 像是给了他一巴掌。 两人都愣了一下。 迟奈嘴唇嗫嚅几下,眼神飘了飘,轻哼了一声,咕哝道:“……谁让你不松开的。” 这回,商明镜彻底没了耐心,微微弯腰,一把扛起迟奈就往外走。 那些狐朋狗友经历刚才那一遭,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挣扎着离开这里,留下他们收拾残局。 迟奈还没被人这样对待过,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使劲拍打商明镜堪称僵硬的后背,卡着嗓子喊:“你放我下来!!” 酒水在他胃里翻滚,快要涌上他的喉咙,冲的他脑子昏沉不已。 迟奈很想破口大骂,商明镜一边听着他这些小学生的骂人词汇,一边打开车门,把人塞进去。 但车门还没关上,迟奈便踉跄着爬出来,蹲在地上吐了个昏天暗地,将酒水吐了个精光,吐到胃里开始绞着痉挛,才勉强算作罢休。 商明镜冷冰冰地站在路灯下,盯着那滩水,就知道他一定没吃东西。 一想到等会要回去照顾他,他满心都是不耐。 迟奈喘息着,嘴边突然被一个生硬的力道抵住,冰凉的水被迫灌到他口腔,他顺着漱口吐掉。 “上车。”商明镜拧紧瓶盖,随手扔到垃圾桶里,喊他。 迟奈不动,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小小一团,哑声抵触:“我不!” 吐成这样还在犟,商明镜顿了一下,懒得跟他废话,抄起人就扔到车后座,刚想起身,却被迟奈一把拉住衣领。 那人喝过酒,唇色微红,眼神迷离起来,显然是喝醉了,吐完之后酒劲儿就上来,又开始犯浑。 商明镜熟练地将他的手拉开,但迟奈就是揪着不放。 醉鬼劲还不小。 “商明镜,你穿着宽毛衣?” 迟奈身上有种莫名的香气,自他第一天见到迟奈开始,商明镜就敏锐地觉察到了。 他一说话,香气混着灼热且浓烈的酒水气息,吐在商明镜脸上。 商明镜凝视着他,试图看出他是装醉还是真醉,最终只说:“松开。” “商明镜,你穿着毛衣……一点都看不出肌肉……和穿西装的时候不一样,要不……你脱了吧……”迟奈语无伦次地说着。 开文啦!这本有存稿,除了v前随榜,v后能保证日更 排雷: 人设:作天作地闯祸娇气受and小心眼爹系攻 病弱受xp 基调:轻松(甜)——虐——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真像醉的不轻。 商明镜眼神一凝,使劲挣脱开,也不再管车后座的小少爷,他没那么多闲心思。 走到驾驶座,启动车子,驱车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感受到车动起来,迟奈迷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盯着前座人的背影,似有若无的轻轻哼了一声,百无聊赖的翻了个身,睡躺在后座。 总有办法折腾你。 迟奈阖目,不自觉地蜷起身子。 大概是真的喝的有点多了,到家时迟奈人都不是清醒的,满身酒气,风一吹就散。 十一月的天,外面冷的厉害,迟家院子里的银杏被卷的到处都是,金黄一片。 国庆之后一路降温,将将十一月就仿若初冬,寒风吹的不是肌肤,而是吹透了骨头。 迟奈一路被商明镜扛回去,冷的无意识中直缩身子。 到底是老板家的孩子,尽管商明镜对他谈不上多喜欢,但不会怠慢。 迟奈被商明镜放到了沙发上,商明镜这才去开灯,他立在沙发背后,先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往厨房去。 现在凌晨三点二十。 没多久,商明镜端着醒酒茶回来的时候,迟奈已经醒了。 苍白着脸晃晃悠悠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捂嘴,身体前倾,肩膀打晃。 商明镜见状,拎了个垃圾桶过去,放下酸枣汤,言简意赅:“吐。”随后蹲身在医药箱里翻出来胃药,拆了两颗出来。 迟奈有点反应迟钝,好在能听明白商明镜在说什么,但他摇头,就捂着嘴,非不吐。 “那你就忍着。”商明镜语气不算好,把胃药随手丢在桌上,被压制的火气仿佛一瞬间又要“蹭”地一下上来。 迟奈难受,不想吐在垃圾桶里,要去卫生间,但身体软的厉害,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干难受。 别墅内一楼灯火通明,商明镜本就被合作缠的不可开交,偏偏迟奈在这时候添乱。 假使是平常,他作为一个家教,不会这么没有耐心。 商明镜拿手机回了个信息,而后盯着迟奈苍白难过的脸看了半晌,冷言冷语:“小少爷,打算折腾到什么时候?” “……” 迟奈倒在沙发上,死死捂着胃,肩膀还隐隐约约在抖动,额上冷汗涔涔,发丝都浸湿了。 死倔! 商明镜将手机揣进兜里,一把捞起迟奈,把他带到卫生间,迟奈才对着马桶,干呕几声后又一次吐了个昏天暗地。 胃酸都要吐干净了,随即就开始干绞,扶着马桶起不来身,时不时哼唧一声。 “自作自受。”商明镜低斥一句,又带着人出去,好声好气地给人喂了醒酒茶,尽职尽责地灌胃药。 重复着这一个月做了好几次的照顾人的动作。 当初迟先生找他的时候,的的确确要求他当一个老师,专门监督小少爷的生活作息。 可商明镜也没有想过,二十三岁的小少爷,竟然跟个十三岁的叛逆孩子一般。 迟奈趴在沙发上动不了,商明镜收拾厨房收拾桌面,收拾完所有才有空看迟奈。 这人睡得应该不舒服,手还捂着胃,冷似的蜷着腿。 视线落在迟奈裸着的胳膊上,能不冷吗?这都金秋十一月了,还穿个短T在外面晃荡,娇气又乱来! 这会儿手机信息不断,商明镜捏了捏眉心,拉过沙发上的小被子,顺手给迟奈盖上。 这才在他身边坐下,处理手机上的工作信息。 迟奈睡着睡着,腿就往商明镜身上搭,没脱鞋的脚印一脚一脚蹬在他身上。 “……” 商明镜呼出一口气,索性给他脱了鞋子,袜子也跟着鞋一块儿掉下,现在他手掌心就只剩一双光滑白皙的脚丫。 脚底板是粉的,落在掌心滑滑的。 商明镜别开眼,心无旁骛地放下他的脚。 ** 前一晚折腾的太晚,早上迟奈醒时胃里还难受着,迷糊中醒来翻了个身,蜷缩着摁了一下胃,娇气地哼唧两声。 就这样蜷着腿正要再次陷入沉睡时,门被敲响了。 迟奈头疼,一把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假装没听见。 “小少爷,醒了吗?该起来吃早餐了。”高叔的声音隔着房门如魔音灌耳。 迟奈没法,只好起身,抬手拉开窗帘,接着便愣在了窗前,窗外天色尚暗,只远处天边露出一点鱼白。 但还带着点儿深蓝色,空气中依着层层薄薄的冷雾。 他眨了眨眼,咕哝道:“是睡到晚上了……?” “小少爷?” 耳边再次传来魔音,迟奈撅了撅嘴,小脸苍白,银白色的头发凌乱地窝在头上。 他打开房门,说话时像是撒娇:“高叔,我不是讲我不要吃早餐吗?” 高叔心疼他,但也没法违背迟先生的命令:“小少爷,迟先生打电话来说让你今天跟明镜一起去公司。” 闻言,迟奈顿时冷了脸,看得出来早起本就不美丽的心情在一瞬间低到了谷底:“他不会自己给我打电话吗?” “小少爷,高叔劝你,你晚上出去少喝酒说不定迟先生就给你打电话了。” “……谁稀罕。”迟奈哼了一声,转身进洗手间,只留下一句,“我先洗漱。” 等他洗漱完出来,高叔还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就挤出一个笑容,仿佛是害怕他趁这个时候从窗户外跳出去逃跑。 迟奈没睡醒,身体也不怎么舒服,浑身不着调懒散的跟着高叔下楼。 “他呢?” 高叔知道这个“他”是谁,答道:“明镜在楼下等您吃早餐。” 迟奈揉了揉头发,忽然定住脚步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高叔回头看他,拧着眉:“感冒了?” “没有。”迟奈摇头,心想肯定是谁在骂他。 一定是商明镜! 迟奈看见商明镜坐在餐桌前,手里还拿着平板看新闻。 不出意料的话,看的应该是最近观澜集团董事长在北欧的专访。 他在餐桌的首位坐下,商明镜是迟董雇来照看家里的小少爷的,所以自觉地坐在了最下位。 余光瞥见人过来,商明镜才关掉平板,拿了一杯咖啡大口喝完。 迟奈盯着他看了许久,发现商明镜眼下有些许青黑:“昨晚睡得晚,干嘛要这么早去上班嘛。” 像是抱怨。 商明镜看他一眼,咖啡酸苦,好在刺激味蕾,能醒神。 他重新倒了一杯,才回话:“你要是不想去就自己跟迟先生说。” 语气十分冷淡,听起来一点都不在意,但偏偏更让人生气。 迟奈手上的瓷勺磕在碗沿敲出轻响:“喂!我是说你睡得晚让你再睡会儿,狗咬吕洞宾!” 听见“狗”这个字眼,商明镜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随即很快掩饰掉,若无其事地喝咖啡。 听得出来迟奈很生气,他很容易情绪激动,这一个月商明镜已经习惯了。 他放下咖啡,擦了擦嘴,那双凛厉的凤眼盯着迟奈,疑惑道:“如果你不半夜出去喝酒,我就不用晚睡。” 知道商明镜在说半夜去风月场所逮自己喝酒耽误他睡觉的事,迟奈捏了捏拳头。 “谁让你管我了?!”迟奈猛地起身,早上仅剩的那点儿胃口已然全无,他胸口气的起伏不断,腮帮子无意识的鼓着满嘴气。 他狠狠踢了下桌脚,桌子一晃,商明镜跟前地豆浆被晃出来,洒了他一一身,迟奈扫了眼,只顿了顿。 “多管闲事!” 商明镜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脏污,面无表情地起身收拾。 迟奈说罢便出门,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宾利,是专门通勤用的,他气呼呼的上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响声大的司机转身回看。 但司机也只是恭敬地喊了一声:“小少爷。” 十分钟后,商明镜也上了车,不过没坐后座,而是在副驾驶坐下,显得身份有别。 后座是主人家的位置。 他手里拎着打包好的豆浆,放到后座的小桌板上,又丢了一件外套在后面:“穿上,喝了。” 迟奈没理,不穿也不喝,脱掉鞋子,曲起双腿,蜷缩着脚趾,将手机埋在胸口和腿之间,闷头不知给谁在发信息。 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小小的一个,商明镜冷眼从他身上掠过,看上去单薄乖巧,实际上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京城市中心,并肩耸立着最高的两座写字楼群,是观澜集团的总部,商明镜任设计部总监。 是空降,才上位不久。 他职位再往上,便是总裁办的岗位。 而迟奈,是行政部门的一个小文员,和商明镜是同一天入职。 但由于光行政部的人就已经有两百号人,所以他长期没来公司,也几乎没几人关注。 只是考勤上,缺勤这一项,他是满勤。 宾利开到集团门口,商明镜先下车,上前两步,替迟奈开了门。 他扶着门框,扮演好一个家教兼管家的角色:“穿好衣服再下来。” “我不穿。”迟奈想钻出去,奈何商明镜抵在车门前,体型又大,根本就逃不出去。 他左右看了看,想直接推开商明镜算了,却不想手刚伸出去,就被一阵冷风给吹得缩了回来。 迟奈动了动手指,眼珠一转,扭头拿上外套,猛地推开商明镜:“就不穿!” 无视商明镜皱眉的神色,说完一溜烟跑进了公司大楼,躲到了卫生间门口,两只手扒着墙角,躬起身,歪出一个脑袋,观察商明镜。 直到看见商明镜进了电梯,迟奈才躲在避风口,冰冷的双手在脸上揉了揉,呼出冷气,扬起下巴,哼了一声,穿上了外套。 要不是为了商明镜不被扣工资,他才不会穿这件外套! 大厦里开了中央空调,很暖和,但迟奈刚吹了一阵风进来,还浑身冰冷,他走向闸口,准备扫脸进楼。 但怎么扫都扫不出来。 一旁的保安见状过来,看了眼屏幕上的情况,询问:“您好先生,请问您找谁?需要登记一下。” “我在这里工作,不能进吗?”迟奈皱眉看着屏幕上的自己,鼻子脸都被冻得通红,觉得奇怪。 “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迟奈乖乖等着,手插在兜里,刚好身旁进去一个戴工牌的员工,迟奈心思一动,懒得等了,跟着人迅速扭身进去。 等保安回来时,人已经没了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 第3章 第3章 这会儿不是上班高峰期,集团上班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到下午五点,但商明镜是个怪物,非要八点就到公司。 本来他还可以多睡一会儿,都怪商明镜把他叫起来。 可商明镜不是出差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迟奈撇撇嘴,进了电梯。 他特意跟刚才那个员工错开进电梯,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电梯里。 办公楼的电梯非常宽敞,面对着的电梯内壁犹如一面镜子,能将迟奈漂亮的脸蛋照的十分清晰。 他看见自己思考问题的时候在皱眉。 迟奈摇了摇头,轻轻揉了揉脸,身体稍微回暖了一些,站直身子,面对着这面“镜子”,嘟囔道:“还好我很漂亮呢。” 就站在电梯里的这么一小会儿,迟奈就困了,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 胃也不怎么舒服,他伸手胡乱揉了揉。 死商明镜!坏商明镜! 如果不是商明镜,他就可以一直睡觉!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二十八楼。 行政部在二十八楼,设计部占二十九和三十两层楼,商明镜在二十九楼的总监办公室。 迟奈凭记忆找到了自己的工区,但找了近半个小时,直到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进公司准备开始工作了,他都还没找到自己的工位。 迟奈觉得自己真是闲的慌才在这儿找工位。 他给商明镜发了信息过去。 【我工位消失不见了!!!】 还特地多打了几个感叹号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商明镜没回,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回。 昨晚宿醉酒没醒彻底,刚才又吹了风,胃里隐隐泛着阵痛,迟奈的耐心彻底告罄,随便找了个干净的,桌面上没有任何东西的工位坐下。 九点二十左右,周围的工位几乎坐满了人,迟奈趴在桌上和甘邢聊天,约着什么时候去蹦极。 “喂,你是新来的吗?” 耳边有询问声,但迟奈不以为意,直到肩膀被人戳了一下,迟奈才直起身,疑惑地看向讲话的人。 他不是坐的空工位吗?为什么还有人来打扰? 迟奈扭身,眼神疑惑地看向戳他的人。 那人盯着迟奈的脸瞪大眼睛,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呃…你好,你也是实习生吗?” 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大学没毕业的样子。 迟奈把玩着手机,茫然摇头:“我不是。” “哦,不好意思,你坐到我的位置了,我是刚来的实习生,还以为你也是呢……” “……” 明白他的意思,迟奈抿唇,起身让开位置,环视一周,发现已经没有空位了。 被迫站到一边,他又生气了,翻出跟商明镜的对话框,对方还没回信息。 这里的人他都不熟,现在又坐了别人的位置,迟奈再也不想待下去。 于是他气鼓鼓地冲到了二十九楼。 他和商明镜同一时间入职,虽然他在公司的时间不长,但对商明镜办公室的位置了如指掌。 迟奈总是想,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商明镜正在准备九点半的会议内容,见迟奈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怎么了?” “为什么不回信息!” “……没看手机。”商明镜不知道他又作什么。 但迟奈不信,胡搅蛮缠:“你是不是把我免打扰啦?!” 商明镜整理文件:“没有。” 迟奈还是不信,但也不想跟他纠结这个问题。 他眼睛一转,拖着脚步挪到商明镜办公室的沙发边,然后就像没骨头似的倒在上面。 他趴在沙发上,双脚翘着,翻来覆去地滚了几遭。 一边感叹沙发柔软有弹性,一边跟商明镜抱怨嘟囔道:“我没有工位,怎么上班嘛。” 商明镜昨晚没睡好,前段时间又为着项目连着熬了几夜,早上硬生生灌了两杯咖啡才勉强提神,待会儿还有个早会。 这个点,他实在不想在管教小少爷这件事上多费工夫。 “你翘班这么久,能找到工位不是才稀奇么?”商明镜觑他。 他拿着电脑和文件夹,走到迟奈跟前,迟奈已然翻了个身,像只小猫儿一样,面朝上,拿肚皮对着人,眼神却不友善。 看起来张牙舞爪的。 商明镜腾出一只手,拉他起来:“坐没坐相。” “我不起来,你的沙发好舒服,我也想要。”迟奈把自己的手往回拉,但商明镜力气太大,他两只手都抱着商明镜的手臂,才勉强跟他持平。 只是腰部依然被拉的腾空。 这个姿势就好像他抱着商明镜的胳膊荡秋千。 “小少爷。”商明镜放开他,“你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办公室才会配备休息沙发。” 闻言,迟奈坐起来,双腿盘着,对着他眨巴眨巴眼,说:“那我们换,好吗?” “……” “我们换我保证好好工作!” 他总喜欢说这样不着调的话,且想一出是一出,压根料不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没半点规矩。 商明镜一拧眉,警告他:“在公司不要乱来,我开完早会,然后带你去——。” “那我不去。” 迟奈根本不吃这一套,想了想,起身准备离开。 但刚走没两步,纤细的手臂又被商明镜给拉住。 他往下看了眼,感觉商明镜的手圈他两只手臂都足够。 商明镜定住,停顿两秒,然后叮嘱:“现在是上班时间,迟董让你来是来工作,不是捣乱。” 刚想说什么怼回去,迟奈忽然收了尾音。 他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瞬间就起了坏心思,他双手合十,睁的亮晶晶的眼睛,冲商明镜眨眼,软着声音说话。 “那我不捣乱,你以后不要半夜出去抓我,行吗?你看你也没睡好,我也没玩好,对吗?” “不行。”商明镜软硬不吃。 “求求你了,你别跟我爸说他就不会知道嘛,好吗好吗?”迟奈耐心示好。 盯着眼前红润可爱的小孩儿,那双眼睛滴溜儿圆,额前的碎发带着微卷,鼻子精致挺拔,唇瓣嘟嘟的,容易给人一种乖巧的错觉。 倘若商明镜不是经常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将人从酒堆里拉出来,他当真都以为这小孩儿的性子跟他的模样如出一辙了。 商明镜充耳不闻:“我要去开会,你现在回行政部,开完会我再来找你。” 依旧是这套话。 “……烦死了你!” 迟奈求而不得,气恼地起身,不再跟他讲话,插着兜又逃回行政部。 他走路踢踏,一边抱怨一边找自己的工位。 商明镜开会不到一个小时,简要核心地交代了工作内容,然后就宣布散会。 原本会议内容不该这么少,他刚上任,到外地出差处理了一堆事情,内容很多,但心里想着迟奈,商明镜只好早点回来。 那些堆积的工作,便被他从外地带了回来。 为了节约时间,所以早上的会议时间没预设很长。 商明镜开完会下到二十八楼。 找了一圈,在茶水间休息室找到了迟奈, 这人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微张着嘴,侧蜷着身子,手机放在旁边,页面显示着游戏画面。 是跟好友双人对局的五子棋。 麦里还传出甘邢的声音:“喂?你人呢?咋不动呢?生气了?我让你悔棋还不行吗?我答应我答应!” 商明镜拿起手机,回了一句:“他睡着了。” 那边陷入沉默,片刻后系统显示“您的对手已离开房间”,自动结算胜利。 后台也传来“噔”的一声,语音被挂断。 商明镜这一句,把迟奈吵醒了。 本来就是闲得无聊,这才刚进入睡眠,商明镜一说话他就醒了。 迟奈坐起身,室内暖气开的足,就浅睡的这几分钟,脸就已经睡红。 人还没彻底清醒,手就已经伸出去两里地,想把商明镜手里的手机给拿回来。 一看亮着的结算页面,他猛地一惊,呆毛一炸:“嗯?!我赢啦?!” 商明镜垂眼盯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看了半晌,才说:“是他自己退出去了。” “你胡说。”迟奈不信。 他的五子棋技术这么好,怎么可能还需要别人退出去才能赢? 但他不知道,商明镜已然听到了甘邢说“悔棋”的事情。 商明镜拉他起来:“走吧,跟我去医院。” “去医院干嘛?”迟奈关掉页面,给甘邢发了信息,脸上因为暖气而燥热,眼睛朦胧闪着水花,跟个猫眼儿一样。 他迟疑了一下,指挥商明镜:“你去拿我的外套。” “在哪儿?” “工位上。” 商明镜点头,让他待在这里,自己转身就走。 迟奈说他没找着工位,估计这会儿问他衣服具体在哪个地方。 他也不记得,商明镜干脆不问了,自己亲自去找说不定效率都快一些。 没等多久,商明镜就拎着外套回来了,只不过是脏的。 亮白色毛茸茸的外套上,一片深褐色的咖啡渍,正在衣服中间,位置很刁钻。 商明镜没有把外套递给迟奈,但迟奈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他眉心一拧:“为什么是脏的?” “估计有人不小心洒了咖啡在上面。” “……故意的。”迟奈说。 商明镜没否认,这手脚实在是太像是故意的,但当时衣服在椅子上搭着,找不到人。 迟奈看了商明镜片刻,见他没反应,从他身边一弯身就溜走了。 “你做什么去?” “去找人。” “找谁?”商明镜快几步,拦在他前面,像一堵墙似的,“你知道是谁吗?” 迟奈哼了一声:“你管得着吗?” “现在这个点大家都在工作,你上去怎么找?大喊大叫?” “那又怎么了?” 迟奈不明白他怎么总是跟自己对着干,做什么都不让,明明又不是他的错。 何况,他凭什么认为他会无理取闹? “故意把我衣服弄脏我还不能讲了?” 他说着,又想起昨晚商明镜被人“围剿”的样子,他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我也要跟你一样吗?被人当狗欺负还要处处忍让?” 话音刚落,商明镜凝视着他,眼神冰冷,透露着不同于同龄人的阴沉。 他冷冷地笑了一下:“被人当狗不是你迟小少爷的手笔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 第4章 第4章 两人这样就这样一高一矮的对峙着,迟奈皱着眉,小脸绷的跟什么似的,他不明所以:“怎么是我的手笔啦?是我骂了你吗?” “你讲不讲理啊?” 商明镜觉得跟他多说无益,只是树干一般挡在他身前:“衣服的事晚点再说,现在跟我去医院。” “我不去。” “我根本没有哪里不舒服,去医院干嘛呀。”迟奈坐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不让他出去玩就算了,还非得让他去医院,他搞不明白。 商明镜顿了一下,冷冷道:“昨晚被你打的人是李家独子,现在脑袋上缠着绷带在医院住院,我带你去道歉。” 闻言,迟奈简直瞬间炸毛,他站起身,皱眉:“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道歉?” “你打人了。” “我打人是为什么你不知道吗?”迟奈反问他。 我靠,怎么能有人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啊! 商明镜没正面回答,而是说:“迟先生让我带你去。” “……” 话音刚落,迟奈紧蹙的眉毛就缓缓松开,微微张着嘴,盯着商明镜看了片刻。 他沉默着,方才脸上情绪激动的神情已然消散。 “……这样是吧。”迟奈颔首,盖住眼眸里的神色,隔了几秒,才说,“那你让他自己去吧。” 说完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脚晃悠着,双手在沙发边沿撑直,穿着单薄的衣裳。 身边搭着那件被弄脏的外套,低垂着眉眼,看得出来他很抵触某件事情。 或者说某个人,情绪变化比以往更加明显。 商明镜停了半晌,也是一阵沉默,弯腰拿起那件外套,转身欲走。 身后立刻传来声音:“干什么去?” 商明镜停下脚步,没回头:“回办公室。” “咳,要是不去……” 话说一半,迟奈的嗓子仿佛被卡住一般,怎么都吐不出后半句的尾音,商明镜没听见他的后话,再次转身看他。 蓦然间对视上,迟奈别开眼。 他心里边儿盘算着,要是不去的话,商明镜会被爸爸扣工资吧? 爸爸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但一想到商明镜这么对他,迟奈就气不打一处来,将尾话生生咽下去。 他烦躁地说:“走走走,去医院行了吧!烦死了你!” 说完也不等商明镜反应,起身就往外走,刚走出门口,商明镜又叫住他。 迟奈不耐烦地扭头:“干嘛呀!?” 商明镜受了他阴晴不定的脾气,只说了一句:“等等,两分钟。” “……” 迟奈觉得没劲,抱臂看着他:“要是你两分钟回不来,我就不去医院了。” 其实相当于在说“小爷我今天心情好,机不可失,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商明镜听出来了,讲了句“知道了”,带着迟奈脏了的外套离开。 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件跟迟奈比起来硬生生大了几号的大衣。 这件大衣的主人是谁,显而易见。 商明镜将大衣递给迟奈:“穿着,外面冷。” “……” 迟奈咬咬唇,噎了半天,才想起来看时间,刚一低头,商明镜又说话了:“一分二十五秒。” “……” 迟奈找不了茬,穿着大了几号的大衣走了。 似乎早有准备,集团大楼下有车候着。 迟奈认识那辆车,径直走过去,然后爬进车里,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后座。 驾驶座是高叔。 商明镜依旧坐在副驾驶。 一上车见到高叔,迟奈就明了,商明镜没有骗人,是他爸爸让他去道歉的。 迟奈穿着的大衣实在宽大,伸直手臂,大衣的袖口也能完全将他的手指淹没,看不见任何一点裸露的肌肤。 “哼,廉价的衣服。” 他抱怨一句,说完抬起眼神,朝前面副驾驶的人看去,那人仿佛没听见一般,一直挺直脊背,目视前方。 迟奈冷哼一声,踹了一脚斜前方的座椅:“喂!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吗?!” “说了什么?”商明镜十分有礼貌地转头,再次询问。 “说你的衣服,我爸不是给你工资吗?!你在公司上班,又从我这里拿一份工资,怎么就买这种廉价的衣服?你能买好一点吗?!” 商明镜静默着,片刻后,才说:“我不喜欢昂贵的。” “你适合,小少爷穿吧。” “你的衣服脏了,我只有廉价的衣物,小少爷先将就穿。” 迟奈努了努嘴,心想也是,每个人喜好不一样。 但他琢磨着,这句话越细想越不对。 不知道隔了多久,大概是五分钟的样子。 迟奈忽然福至心灵,道:“你是不偷摸说我呢?” “……我没讲话。” 刚才那五分钟,商明镜当着是一个音节都没吭声。 “我说的你上一句话,是不是说我娇气呢?!” “没有,小少爷会错意了。” 这会商明镜跟个被设定好的程序一般,说什么答什么,怎么好听怎么说。 迟奈也是个笨的,信了他的话,不再追究。 就这样,他还认为是自己太宽宏大量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放过找商明镜茬的机会的。 想着还洋洋得意起来,他还是太善良了。 就算商明镜这样对他,处处为难他,他都能放过他。 哎,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漂亮还善良的人呀! 副驾驶的商明镜听见后面传来低低的笑声,起初还以为听错了,细细感受了一会儿,才确定就是后座传来的声音。 低得像幼崽猫儿发出的声音。 商明镜从后视镜往后看了眼,发现迟奈正痴痴笑着,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 算了,他不用管这些。 ** 京城中心医院,神经内科。 到达医院时已经十点半。 昨晚宿醉,早上又赌气没吃早餐的胃开始渐渐泛酸,隐隐恶心绞痛。 迟奈揉了揉,跟在商明镜身后走着,他不想忍痛,于是站住脚步不动了。 “房间在1706。” 他听见商明镜在说病房号。 商明镜察觉脚步声渐缓,直至停下,心中了然,转身,木然地看向迟奈,仿佛对他这种临时反悔的性子已经习惯。 他熟练地说道:“已经到医院了,即便你再不愿意,也先走完程序再说行吗?这时候返回可行性不大。” 本来身体不舒服想单纯休息会儿的迟奈听了这话,很难高兴起来。 身体上的不舒服令他烦躁,商明镜说的话让他的烦躁只增不减。 迟奈呼了口气,仰头望着他:“我什么临时反悔了?你说这话——” “小少爷,我让你不要晚上出去喝酒,你答应了,但也出去了;我让你好好上班,让你好好弹琴好好学习好好画画,你都答应了,但也都反悔了。” 商明镜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 “现在扯这些?” 开始翻旧账了。 迟奈“啧”了一声,抬手推开他,蹙着眉:“走开,我现在不要跟你说话!” 被他推开,商明镜便顺势跟在他身后走。 迟奈烦的要死,找到1706的房间号,特意看了眼名字——李启。 被他打的人叫李启? 他打人有什么错吗?明明就是李启说话不对,他总是乱说话,不该得到教训吗? 为什么现在还要他来道歉? 这一点都不合理! 但想归想,来都来了,迟奈还是停在了病房门口,等商明镜跟上来。 后者十分有眼力见,替他敲了病房门,再移开步子,给迟奈腾出空间,犹如一个下属一般,让领导先进。 病房门被打开,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衣着朴素,身上还穿着围裙,可能是刚从家里送饭过来。 往里,还有另两位稍显年轻些的,应该是一对夫妻。 商明镜率先朝他们伸手:“李董,白夫人。” “你好你好。”李凡起身,跟他握了握手,白茹紧随其后。 “我是商明镜。” “早有耳闻。”李凡笑着,不知是不是面对高大的商明镜有些拘谨,“观澜集团商总监,年纪轻轻,但魄力已经传遍,有幸有幸!” 这话说的其实很场面。 商明镜才上任一个月,手头上新项目一个没有,之前的烂摊子倒是被他顶了不少。 李凡口中的传闻,应该是他“空降”的传闻。 大集团里空降员工本就敏感,何况商明镜办事格外的一板一眼。 所以他估计,那传闻不是什么褒义的传闻。 商明镜浅笑,没说什么,反倒是迟奈见他笑了,小声嘀咕:“嘁,皮笑肉不笑,假惺惺!” “我带小少爷来道歉。”商明镜跟李凡寒暄完,往后退了一步,和迟奈并肩站着。 迟奈没讲话。 李凡愣了一下,眼神在这两人之间流转了一番,琢磨着这位新上任总监的真实意图。 总不能真是那么好心的带着这个混世魔王来道歉? 他先往前跨了几个步子,双手朝迟奈伸出,迟奈下意识退了一步。 这个站位,仿佛是被商明镜稍微挡在了身后。 李凡似乎有点难堪,讪讪收回手,双手搓了搓,还好始终脊背挺直。 他说:“小少爷别介意,您不用道歉,是我们没管教好犬子。” 迟奈依然没说话,而是静悄悄地盯着李凡,再看了眼白茹,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他睁着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双眼,转了一圈,看向床上的李启。 “对不起,我昨天不该动手打你。” 迟奈抿唇。 他极少说这样的话,这样平白揽下过错的行为,他从不接受。 所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有些难过。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难过。 都想让他来道歉。 爸爸也是,商明镜也是。 无心细想说完话后就保持沉默的迟奈到底想了想些什么。 商明镜只要他这一句“对不起”就好了,正准备带人走,迟奈偏偏不动,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启。 “但是昨晚,是你有错在先。” 迟奈很倔,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 即便他道了歉,可他原先的观点不会有任何变化。 所以缓了些时间没说话后,他再次直白地讲出他认为李启自身的问题。 神色尤其认真。 李启脸涨的跟个猪肝色一样,迟奈权当没看见。 李凡立刻上前,继续说:“实在不好意思,小少爷,您跟迟先生多说几句,让他高抬贵手,行吗?犬子有错,我们一定会好好教导!” 迟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神情疑惑,眼神充满茫然。 刚想说什么,便被商明镜打断。 “今天来是为了道歉,打人是小少爷不对,李董,其它的与小少爷无关。” 他的语气稍显温和,没有面对迟奈时的那般凌厉和冷漠。 两人走出病房,迟奈还在呆愣中。 脑子里似乎刹那间涌进来很多东西,但他理不清。 商明镜看了看他,忽然问:“怎么会愿意道歉?” “你让我来的。”迟奈嘟囔。 “是因为你看到了李凡苍老的脸孔,你意识到原来那么多人对你卑躬屈膝,甚至对你称‘您’。” “……” “你什么意思?”迟奈站定,望着他,视线掠过他的脸,落在他的眼睛上。 商明镜静静看着他,不再接着说。 但迟奈这会儿偏偏聪明了起来。 他愤怒道:“你想说是我故意的是吗?是我故意让那些人对我卑躬屈膝,因为我欺负过他们,是吗?” “……” “因为我无缘无故打人,我莫名其妙发脾气,因为我交狐朋狗友,是吗?!” 商明镜移开眼,面对这声声质问,竟然有一刻,他无法与这样的眼神对视。 迟奈喉结滚动,胃里翻涌不止,浑身都难受。 他脱下大衣,甩到对面男人身上,恶狠狠地瞪着他:“还给你!” “谁稀罕你的大衣!” 说完转身就走,不留一点余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 第5章 第5章 “你真的去道歉啦?”电话那头传出来甘邢的声音。 手机被迟奈放在后座左边的位置上,自己则坐在右边,拿着平板正画画,胡乱画着什么。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迟奈蜷着腿,不想讲话,手里的笔快速滑动着,过了几秒,才说:“是啊。” “这不像你啊,你居然这么听话!”甘邢说话含糊,嘴里好像嚼着什么食物。 迟奈闻言一顿:“我本来一直都很听话啊。” “……算了,不讲这些,你不给我打电话我都准备跟你说呢,有个事儿我觉得你得注意一下。” 迟奈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胃里又开始痛,方才从医院出来的隐痛逐渐显现变成绞痛。 甘邢嚼吧嚼吧吃完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说话:“今天早上,金家出大事儿了!” “什么金家?” 迟奈关掉平板,放平座椅,侧躺在上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也懒得去想金家是哪个金家。 在精神尚好的情况下,他其实可以立即想到甘邢说的是谁。 但此刻他不是很舒服,一点心思都不想费。 甘邢疑惑地“诶”了一声,才道:“金鸣啊,昨天我拦住你打他了,你不记得了吗?” “昨晚在酒吧金鸣打了你家那个管家,你后来想打他来着,我给拦下了,记得吗?” “……” 迟奈想了会儿,长“哦”了一声,说“记起来了”。 本来还没有什么兴趣,甘邢这样一说,反倒吊足了他的胃口。 迟奈还没出声,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叠好的毛毯,很轻,米白的,淡淡的配色,漂漂亮亮的。 是前面的高叔递过来的。 “小少爷,盖着点。” 高叔正开车,没法看他,只能叮嘱。 车内开了暖气,但高叔还是有点担心。 上车的时候不知道是跟商明镜闹了脾气,还是身体不舒服,他总觉着小少爷脸色不大好看。 迟奈接过,盖在身上,小声说了句“谢谢高叔”。 散开毛毯,给自己盖好后,才继续问甘邢:“他怎么了?” “听说昨晚喝完酒回家被人堵在巷子里打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今天精神恍惚,被金家关在家里了。” “这么大的事情金家没说,只是对外宣称是要接手家族企业,去学习去了。” 迟奈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事情很严重了。 都对外宣称镀金去了,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好不起来。 他正琢磨着,又听甘邢说了:“你怎么办?” “嗯?什么怎么办?”迟奈又闭上刚才因为吃瓜而睁开的眼睛,蜷缩着身子,分出点心思极力忍痛。 这个姿势好像起不到什么作用,索性将座椅拉起来,整个人倒在后座的座椅上。 甘邢开始着急起来:“哎呀你还这样,现在搞成这样,你不会被你爸爸关起来吗?” “把我关起来——” 话刚说到一半,迟奈较长的反射弧忽然反应过来,他复又睁开眼,声音因为意外抬高了一些,拖着尾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不是你吗?外面都传是他惹到你,然后被你处理了,不然也不会被金家看守起来,大家都说是因为他们不敢跟迟家对上啊……” “……” 真是些莫须有的事情。 迟奈无语了,不想再听这些有的没的,随意说了句:“算了,我先挂了。” 别人怎么讲他评论他,他都不在意,他根本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也无所谓他的名声怎么样。 这些人自然也包括商明镜。 他不是感觉不到商明镜对他不是那么喜欢,反正他都习惯了。 谁都不喜欢他,他也不需要别人喜欢。 但商明镜分明不喜欢他,还要忍辱负重听从差遣,对他唯命是从。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帮商明镜一把。 两人都欢喜。 迟奈放下手机,轻轻吸气,把自己藏进毯子里,腿弯起来,双手压在腹部,额头上冒出冷汗,感觉黏糊糊的。 手心也是汗。 他吸了两口气,不仅没缓过来,还岔了气,激起一阵低低的咳嗽。 “高叔……” “怎么了?小少爷?”司机朝后视镜看了眼。 但迟奈躺着,看不见人。 他放慢车速,在前面的一个红绿灯停下,绿灯刚好变红灯。 趁这个时候,司机扭头往后看,只见迟奈藏在毯子里,依旧看不见脸,他也不好放下方向盘,只好再次口头问。 “小少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迟奈半晌没做声,在座椅上辗转两番,才轻声说:“高叔,我胃好痛…” “胃痛?”高叔眉心一拧,声音紧张起来,“又胃痛?去医院还是回家吃药?” “……回家。” “好,我快点开。” 迟奈没说话,车开起来后,又跟高叔说:“高叔,叫商明镜回来。” “好,我给他打电话。” 到家没半个小时,商明镜就已经在院子里停下了车。 迟奈独自从医院离开后,商明镜原本打算回公司。 最近公司进了一批实习生,他得处理后续工作。 原本轮不到他一个总监来处理这些杂碎的琐事,但他是空降,需要对各个部分有所了解,并且分配好员工。 所以为了以后的工作项目进展顺利,即便是小事,他也选择亲力亲为。 只是刚踏入公司大楼门,高叔的电话就来了,他只好马不停蹄的赶回迟家。 家庭医生住在隔壁的副楼里,高叔一进门就按了呼叫铃,所以商明镜到的时候,医生已经给迟奈挂上了针。 而迟奈倒在沙发上。 但迟奈不愿意回房间,一进门就看见那人躺在沙发上,阖目睡着。 商明镜进了楼里,先是问了医生:“怎么样?” “胃炎,没事,还有点低血糖,给他挂了葡萄糖。”医生收起药箱,问道,“是不是喝酒了?” “昨晚喝了。”商明镜点头。 医生再次重复交代了几句,才拎着医药箱离开。 高叔叫佣人在厨房里熬点好消化的食物,商明镜过去看了眼,而后才走到迟奈身边。 仿佛察觉到他的靠近,迟奈慢慢睁眼,看见了他身上穿着的大衣一角。 眼睛一瞥,他又闭上,片刻后,娇声娇气地嗔怪:“都怪你。” 迟奈躺着时,会有点鼻塞,鼻音很明显,加上大概是生病,声音稍微有些哑,尾音少了些娇,却更像钩子一般,挠的人心痒。 “……” 商明镜也不知道哪里犯了错。 分明有胃炎不能喝酒,他去抓过好几回,这人还要去,自己不听劝,到头来让他背了这口锅。 秉着不跟病人计较的原则,商明镜没说什么,反而是坐下来处理工作。 “我想喝水。” 商明镜起身,端过来准备好的温水。 “我冷。” 商明镜给他盖上被子。 “我脚冷。” 商明镜想去给他找个热水袋灌上,但刚一动作,随即便听得身后传来娇气的声音。 “你给我捂。” “……” 商明镜眼眸晦涩,他在脚边坐下,迟奈立刻把脚伸进他的毛衣里,贴在他的腹肌上。 好暖和。 迟奈舒服地眯着眼,两只脚在他肚子上攒动了两下。 他的脚手感很好,软软的,也很滑,白皙娇嫩,脚踝处没有一丝褶皱,连脚指头盖儿都很美丽。 商明镜任由他动了几下,直至停住,才拿出手机处理信息。 “你的腹肌好好哦。” “嗯。” “还好暖和。” “……” 迟奈歪着头,与商明镜对视,眨巴着眼睛。因为生病,嘴唇有点干涩苍白,圆圆的眼睛里晕着一层透明澄澈的水雾。 真是一张极具诱惑力的脸。 倘若不是商明镜对他已经有了一个月的了解,知晓他性子乖张不羁。 否则真会被他这张乖巧漂亮没有任何危险的脸给骗住了。 迟奈注视着他,眼神干净明亮,叫人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 “你不情愿。”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商明镜迟疑了一下,快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违心道:“没有。” “你有。” “你想多了。” “……是吗?”迟奈看着他,始终歪着头,脚趾都在他的腹肌上,感受道这人的腹肌紧绷。 “你做过吗?” “?” 商明镜这回是真不明白了,下意识拧着眉,视线终于从手机上移开,转而向迟奈。 “说话啊。”迟奈努努嘴,“你做过吗?跟谁?男人还是女人?你有这样的需求吗?” 商明镜有点忍无可忍,哽了一下,驳道:“不是谁都和小少爷一样,闲到总是出入风月场所。” “嘁,装什么清高!” 迟奈白他一眼,脑子里的画面一下子飘到昨晚沙发上那滩脏污浓稠的白色液体,本来就不舒服的胃一阵恶心。 心中骤然油然而生一股烦躁,他两只脚动了动,踹开商明镜。 “哎呀走开走开!烦死了!” 商明镜仿佛得了应允,起身拿着手机就要往外走,迟奈及时叫住他。 “干嘛去!?” “回公司。” “谁许你回公司了?!”迟奈不肯了。 这时候不折腾他,明天他就要去别的地方逮自己了。 谁料商明镜回身,神色不耐,双手插在口袋里,解释道:“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是上班时间。” “现在才一点,怎么就是上班时间了?” “作为管家,拿着我家的薪水,就该以我为主,这不是应该的吗?!” 迟奈没什么精力,说完几乎就蔫儿,抱着毯子瞪着猫眼儿怨怪商明镜。 正巧从厨房出来的高叔听见他这样说,也不由得替商明镜说话。 “小少爷,公司里的事情明镜还要处理,放他回去吧,嗯?”高叔端着一碗刚刚压好的红豆沙出来。 佣人将红豆粥熬的很好,几乎熬成了沙,香甜不腻。 迟奈要求不成,反被跟商明镜站一块儿的高叔训导,一时想不开,心里烦闷,感到委屈。 他蒙进毯子里,蛄蛹两下。 “哎呀我不要跟你们讲话啦!也不要吃东西,疼死我好了!” 商明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