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怎么又又又说他要早睡》 第1章 骨汤咕噜 骨汤在灶台上滚着。 稠白的雾气一股股顶起锅盖,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林闵低垂着眼,站在水槽前。 长发被挽起,扎成了一个有些松垮的发髻。 几缕发丝从松垮的发髻上掉出,落在他的耳侧。 他微微低头,视线移向自己身上的围裙。 身上那件围裙,是去年夏天和自己爱人一起在超市挑的,浅蓝格子上印着一只拿着胡萝卜的白色小兔,现在被水渍晕染出几块深色的湿痕。 他手里捏着一截粗长的山药,表皮粗糙,带着泥土的干涸痕迹。 水流哗哗,冲刷着山药的黏液,也冲过他裸露的手指。 指尖,指关节,乃至手背,已经浮起一片片不规则的红斑。 灼热的刺痒感正顺着皮肤纹理细细地蔓延开来。 可他像是毫无察觉,依旧缓慢地,一遍遍地搓洗着。 动作有些迟滞,仿佛对一切毫无察觉。 只有偶尔因为过敏带来的细微刺痛,会让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一下。 抬起眼,视线掠过蒸腾的水汽,落在墙壁的钟上。 他又眯了眯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淡的阴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十点。 他又眯眼,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 十分钟后,他的爱人会准时回到家里。 【前夫哥还在等自己的妻子回家[嘲笑][嘲笑][嘲笑]根本不知道受现在和攻在一起,连公司门都没出[哈哈哈]】 什么情况? 林闵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前夫哥怎么有点惨惨的[哭笑不得]】 【受和前夫哥的感情不太好的感觉……但为什么前夫哥在等受回家……[疑惑][疑惑][疑惑]】 那几行突兀的文字,像油珠溅入还未来得及擦干水分的热锅,油滴迸溅,在他沉寂的心底炸开细小又尖锐的刺痛。 是幻觉吗? 可能因为他这些天来的失眠? 还是因为他这些天来一直萦绕在心底的不安? 他垂眸,微微眯眼,盯着洗菜池边的水龙头。 水流声依旧。 指尖的刺痒也真实无比。 他伸出手指,又挠了挠自己刺痒的指尖。 可那文字…… “前夫哥”在等受回家? “前夫哥”?是在叫他? “受”?是他的爱人? “攻”?是另一个人? 他咬紧牙关,关掉水龙头,厨房瞬间只剩下汤锅的咕噜声,显得格外空旷。 湿漉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 浅蓝格子的布料上,小兔子拿着胡萝卜,冲眼前人比心。 指尖和手背上大片的红斑在离开水流后,灼热感愈发清晰。 他拿出手机,屏幕干净,没有预料中的报备行程消息。 迟疑片刻,他点开那个熟悉的聊天界面,上一条消息停留在早上的早安。 指尖动了动,打出了几个字: 「我去接你。」 【笑死我了[狂笑]现在攻和受你侬我侬,两个人一起加班,受都忘记给自己的前夫哥发消息说自己要晚点回家了[狂笑]】 他手指又动了动,按住了删除键。 聊天框的消息被删除。 他顿了顿,重新打下一句话: 「今晚炖了汤,等你回来。」 手指轻轻敲着手机侧边,眯眼。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屏幕熄灭前,轻轻点了点手机,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一分钟之后,依然没有回复。 以往这个时候,他的爱人应该即将到家,时刻注意着他的消息。 他也应该已经收到「即将到家」或者「已停好车」的消息。 附赠一个狡黠的狐狸甩尾巴表情包。 但最近,他的爱人,似乎没有那么在意他的消息了。 一种冰冷的预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 他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置顶的名字,拨了出去。 “嘟——嘟——” 忙音。 长久的,无人接听的忙音。 厨房里汤滚的声音变得聒噪,那沉闷的咕噜声一下下敲打在耳膜上。 【前夫哥怎么这个时候给受打电话……[纳闷]他不是应该好好熬汤吗?[皱眉]】 【楼上你太搞笑了[捶床]我记得小说里每次他的出场都是熬汤[叹气][无语][好笑]咦,汤达人[哈哈哈]】 【真别说,前夫哥这次给受打电话,竟然有一种紧张的刺激感[激动][激动]】 这次…… 他蹙眉,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收紧,却顺势按到了开关键,屏幕熄灭。 脸上的冷光倏地消失,却仿佛凝进了他的眼眸里。 他不死心,又拨了一次。 “嘟——嘟——” 同样的结果。 墙上的钟,分针又挪动了一小格。 十点零三分。 还有七分钟。 他站着,忽然觉得有些冷。 那股冷意从湿透的围裙下摆渗进来,从裸露的刺痒的手背皮肤钻进去,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下意识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腕,触到手背上那片红肿。 有些温热,但没有丝毫暖意。 视线再次落到手机上。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那个几乎不用的社交软件,手指有些僵硬地划动着。 然后,他的动作停住了。 【受现在和攻正在公司一起加班,根本没空理前夫哥[吐舌头]】 【前夫哥还心心念念受快回家了,等着给受盛汤,实际上受连公司门都没出[哭笑不得]】 【前夫哥也肯定不知道,受前几天借口晚回家也是因为给攻办欢迎联会……】 林闵抿唇,看到了弹幕所说的那个事情。 在共同好友的聚会照片,包厢角落里,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爱人。 穿着每天为他亲手熨烫好的衬衫,正侧头和旁边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低声说笑,姿态亲昵。 照片的发布时间,是三天前。 【连公司门都没出……】 那行诡异的文字再次闪过脑海。 林闵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里,一片冰冷的反光。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连唇色都变得浅淡。 只有手背上的红斑,红得刺眼,像某种无声的嘲弄。 他眨了眨眼睛,慢慢放下手机。 灶上的汤还在不知疲倦地滚着。 白色的水汽氤氲了半个厨房,模糊了窗外的天光,也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转过身,看着那口沸腾的锅,看着那浅蓝色围裙上傻笑着的那只兔子。 还有五分钟。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红肿不堪的手指,那细密到令人烦躁的刺痒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清晰到让人无法忽略。 他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伸手,关掉了灶台的火焰。 咕噜声戛然而止。 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墙壁上钟表的秒针,还在恪尽职守地,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注定等不到自己爱人回家的时刻。 十点九分。 他不会回来了。 【我怎么看着,前夫哥有点可怜[眨眼睛]】 【可是不是他和受的感情先消失了,攻才趁虚而入的吗?[皱眉]】 【先别管这些了,我们应该关注的是攻和受的感情线。】 攻……和受…… 林闵蹙眉。 他们是一对…… 这些在眼前乱闪的字眼应该只是他的幻觉。 他只能尽力去忽略。 仿佛这样,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字眼。 那他呢? 他又忍不住去想。 一分钟。 只剩下一分钟了。 秒针滴答,走向终点。 十点十分。 窗外没有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声,没有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响,没有那句带着笑意或疲惫的“我回来了”。 什么都没有。 只有寂静,还有那些漂浮的弹幕文字。 割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手。 刺痒感依旧,却仿佛成了此刻唯一能证明他不在梦境的知觉。 他抬起另一只相对干净的手,指尖触碰到围裙的系带,慢慢解开。 那个拿着胡萝卜比心的兔子,随着他动作,滑落,堆叠在脚边,像一团被遗弃的蓝色抹布。 他跨过那团湿漉的蓝色,没有去看那锅已经开始冷却的骨汤。 汤面上开始缓缓凝结的油花,像一块块丑陋的补丁。 他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沙发很软,是他爱人当初试坐了无数次才选定的,说这样窝着看电视最舒服。 可现在,他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僵硬。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他立马焦急去够手机,满眼欣喜。 可是…… 不是……不是他爱人的消息…… 是一条催他交话费的消息。 嗯? 他蹙眉,眉眼里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耐。 怎么回事? 最烦这种没用的消息了。 【哇,受同意攻送他回家了,看来受和攻是真的稳了,前夫哥这边彻底没戏了[摊手]】 【也好,早点认清现实,对大家都好。】 认清现实…… 林闵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他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相框。 照片里,他和他的爱人紧挨着,在阳光下笑得晃眼。 那时他爱人的眼睛里有光,而不是像今天上午那样,一片沉沉的死水。 他们九年的婚姻,似乎要走向陌路了。 他的爱人不再爱笑,反而开始变得沉稳,变得不爱笑。 他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相框表面,然后,指尖用力,将相框扣在了茶几上。 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 【诶?前夫哥这是……要黑化了?[激动]】 【感觉更像心死了吧,都没什么激烈反应。[遗憾]】 【也好,安静退场,别耽误我们看主角谈恋爱。】 安静退场? 林闵闭上眼,那些字句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脑海。 他和序知闲,不会走向陌路。 他更不会相信眼前这些文字的胡言乱语。 那股冰冷的怒意,此刻正混着手背上的灼痒,细细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猛地睁开眼,拿起手机。 手机屏幕上,刚好是序知闲的手机来电。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林闵后知后觉,他的手在发抖。 “喂?林闵?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对方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细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第2章 肩头湿意 听筒里传来的背景音很干净,只有轻微的风声。 林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刺痒的红斑仿佛顺着血管爬上了他的喉咙,堵住了原本想质问的千言万语。 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是自己都未曾料想的干涩平稳: “汤炖好了。”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凝滞,连风声都仿佛静止。 “……我在公司,还有点小事要处理。” 序知闲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丝紧张却清晰可辨。 林闵的视线落在被自己扣在茶几上的相框背面,木质的框架边缘,折射出一点冰冷的光。 “嗯。” 他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外面风大?” “……什么?” 序知闲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 “听到风声。” 林闵解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粗糙的织物表面,“以为你在路上了。” 【前夫哥这语气不对劲啊,太平静了[摸下巴]】 【暴风雨前的宁静懂不懂?[兴奋]】 【攻就在受旁边坐着呢,这电话开的公放,刺激[激动][激动][激动]】 那些文字又跳了出来,像苍蝇一样在眼前嗡嗡作响。 公放? 另一个男人? 就在旁边? 听着他和序知闲这漏洞百出的对话? 一股混杂着荒谬和恐惧的感觉猛地裹住了他。 “啊,可能……窗户没关严。” 序知闲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我尽快回来。汤……你先喝,不用等我。” 你先喝。不用等我。 多体贴。 序知闲总是很体贴。 林闵看着自己手背上连片的红斑,它们因为情绪的波动似乎更加鲜红刺目,灼痒感变本加厉。 他第一次因为处理山药过敏,手肿得像馒头,序知闲一边数落他不小心,一边红着眼眶给他涂药,夜里还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腕,怕他挠破。 才九年。 早在那些“公司加班”、“同事聚会”的借口变得频繁之前,某些东西就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腐烂了。 “好。” 林闵听到自己依旧平稳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点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倦意,“那你忙。” 他没有立刻挂断,也没有再说话。 电话那头也沉默着,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以及……一声几乎难以捕捉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轻微咳嗽声。 很轻,但在林闵耳中,却如同惊雷。 【卧槽!攻怎么出声了!?】 【完了完了,露馅了!】 【前夫哥肯定听到了!要爆发了吗?】 爆发? 林闵只是极轻地扯了扯嘴角,对着听筒,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轻声说: “序知闲,早点回家。”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忙音响起的同时,他抬手,狠狠挠向刺痒难耐的手背,指甲划过皮肤,带起几道鲜明的白痕,随即是更汹涌的灼热和痛痒。 这真实的痛感,反而奇异地压下了心底那片烦躁到想要砸东西的**。 他站起身,看了看那口已经冷却的汤锅,又走了几步,蹲下身,捡起脚边那团蓝色的围裙,轻柔地叠好。 之后,他走到玄关,换鞋,动作不疾不徐。 墙上的钟显示,十点十五分。 他拿起车钥匙,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红肿的指尖微微一颤。 他要去哪里?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里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那些漂浮的弹幕文字依旧在眼前闪烁,嘲弄着,剧透着。 该死的。 【前夫哥出门了!这是要去捉奸?[震惊]】 【不像啊,这表情也太冷静了[疑惑]】 【感觉更像是……心死了,连捉奸都没兴趣了?】 林闵拉开门,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涌了进来,吹散了他身上残留的那点温暖的烟火气。 他走入门外的黑暗,没有回头。 厨房里,那只扣在茶几上的相框,玻璃之下,阳光灿烂的笑容被彻底掩埋。 只有秒针,还在固执地走着。 滴答——滴答—— 丈量着这片死寂之后,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的某间办公室里,序知闲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抱歉地看向身旁那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秦先生,抱歉,之后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谈吧。” 而那声咳嗽声的主人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调笑:“看来,你家那位,在催你回家呀……” 序知闲张了张嘴,扯起一抹笑,解释:“现在确实不早了,一时和秦先生谈论太入迷了,忘记和我家那位说了。” 林闵最后那句“早点回家”,轻飘飘的。 但是,确实是他的问题。 现在才意识到,他真的有些饿了。 而且,不早了。 序知闲推开家门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预想中冰冷的黑暗并未出现,玄关的灯暖融融地亮着,客厅也泄出温和的光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骨汤香气,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洁剂的味道? 他心头莫名一松,随即又涌上更复杂的情绪。 他换下鞋,刻意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不愿意面对着什么。 客厅里,林闵背对着他,坐在那张他们一起挑选的柔软沙发上,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只白色的汤碗,碗里盛着大半碗汤,色泽奶白,表面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膜。 旁边,是那叠得整整齐齐的,浅蓝色格子带着小兔子图案的围裙。 林闵没有回头,只是安静地看着那只汤碗,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的声响。 “我回来了。”序知闲出声,喉咙有些发紧,“汤……你喝了?” 林闵这才缓缓转过头。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预想中的愤怒,质问,甚至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近乎空阔的平静,平静得让序知闲心里发慌。 “嗯,喝过了。”林闵的声音也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味道很好。” 序知闲走上前,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碗冷却的汤上,“对不起,今晚临时……” “今晚下雨了。”林闵打断他,视线放在序知闲有些湿意的肩膀上。 序知闲的话音戛然而止,瞳孔微缩,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蜷起。 【!!!难道前夫哥看到攻给受打伞了!】 【不可能吧?!】 【我靠我靠,楼上说的可能是真的,因为刚才前夫哥好像出门了![目瞪口呆][目瞪口呆][目瞪口呆]】 “你没出门吧……”序知闲试图维持镇定,但声音里的细微颤抖出卖了他。 林闵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没出门,我一直在等你,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身下的沙发,打了一个哈欠,“抱歉,下次我一定去接你。” 【前夫哥在乱说什么?!他不是出门了吗?[挠头]】 【前夫哥其实嫉妒得牙都要咬碎了吧[哈哈大笑]】 序知闲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垂眸,抿唇,脸色白了白:“林闵,你很累吗……” “有一点。”林闵抬起眼,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井,映不出丝毫光亮,随即,他起身,端起汤碗,“汤有些凉了,我去热。” 听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序知闲缓慢地回头,咬紧牙关。 这群弹幕……到底在乱说什么? 他想闭眼,彻底隔绝眼前那些让人绝望的文字。 但是…… 他眨了眨眼睛,眼睫微颤,没舍得闭眼。 要是他看不到弹幕,他就不知道林闵不在他身边时到底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受看起来好难过……攻真的好过分……竟然不送受回家[抓狂][抓狂][抓狂]】 回家…… 序知闲攥紧手指。 没错……林闵竟然没接他回家…… 要是平时下雨或者他加班,林闵都会接他回家的…… 这么一想,本来有些心虚的序知闲立马理直气壮。 【攻最近怎么对受这么冷淡……总是找借口不和受待一起……[皱眉]】 【我也发现了,以前攻每次见到受都可殷勤了,生怕受受委屈[生气][生气][生气]】 序知闲更委屈了。 弹幕说的没错。 林闵不仅没在他加班的时候接他,还睡着了…… 根本不在意他! 太过分了! “林——闵——” 序知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种被刻意放大的委屈又不满的腔调,穿透了客厅墙面,也打断了林闵站在窗前的沉思。 林闵缓缓转过身,脸上那片空阔的平静如同水面被投下石子,微微动荡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近乎漠然的沉寂。 他叹了一口气,走向客厅。 序知闲还坐在沙发上,但姿势变了,不再是刚才那种心虚的蜷缩,而是微微昂着头,他又指着自己肩上那块还没有干透的湿痕,控诉般看着林闵: “你看!都湿透了!” 林闵的视线落在那片深色上,没有说话。 “以前下雨,你都会来接我的。”序知闲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抱怨,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今天雨这么大,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我只能在公司楼下等了好久,差点感冒!” 【对对对!都怪攻!都怪他没有把你送回家![生气][生气][生气]】 对! 序知闲扬起脑袋。 都怪林闵没有来接他! 尽量挤出时间更新,隔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肩头湿意 第3章 自导自演 林闵的脚步在灶台处顿住。 他偏头,看着序知闲仰起的那张脸,灯光下,那双曾经盛满狡黠灵动的眼睛此刻泛着红,带着刻意营造的湿漉漉的委屈,像一只被雨淋坏后急需安抚的小动物。 那理直气壮指责他的模样,几乎要让林闵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真的全是他的错。 可是。 他攥紧拳头。 序知闲不也没说实话吗? 【受委屈的样子好可怜!都怪攻!】 【就是就是,攻怎么不哄哄!】 【要是攻真的喜欢受,肯定早就把受抱在怀里安慰了!】 那些文字适时地窜出来,序知闲理直气壮的样子像一下子被戳破的气球,盛满心虚的眼神一下子被无法忽视的愤怒所替代。 林闵这么想和他吵吗?! 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林闵的视线缓缓从序知闲脸上移开,落回他那片湿漉的肩头,又缓缓扫过他微微攥紧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没有立刻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声音比刚才更平,更缓,像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 “电话,我静音了。” 他陈述着,没有解释为什么静音,也没有道歉。 “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继续说着,目光淡淡扫过自己刚才坐过的位置,仿佛在确认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醒来看到时间,以为你已经在路上了。” 他的每一句都像是在回应序知闲的指控,却又每一句都轻飘飘地,将那份指控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 没有激烈的反驳,只是平静地铺陈自己突然想到的借口。 而这事实,只是随口胡诌,与序知闲精心编排的借口截然不同。 序知闲昂着的脑袋微微僵住,林闵这种不接招的平静让他蓄力的拳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那股虚张起来的气势开始有些不稳。 “你……”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林闵却朝他走了过来。 步伐不快,甚至带着点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慵懒。他停在序知闲面前,微微弯下腰,伸出手。 序知闲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以为林闵要碰他湿掉的肩膀,或者……质问他。 但林闵的手只是越过了他的肩膀,拿起了他身后沙发扶手上搭着的一条干燥柔软的薄毯。那是林闵平时小憩时会盖在身上的。 带着阳光晒过味道的毯子被轻轻披在了序知闲的肩上,隔绝了湿衣服带来的凉意。 “擦擦头发,去洗个热水澡。”林闵的声音近在咫尺,依旧是那副听不出情绪的调子,动作甚至称得上体贴,“别感冒了。”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序知闲瞬间变得复杂难辨的脸色,转身走向厨房的方向。 “汤我再热一下。”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只留下平淡的一句,“你洗完澡出来喝。” 序知闲僵在原地,肩膀上柔软的毯子带着林闵身上熟悉的干净的气息,温暖地包裹着他,却让他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林闵没有生气,没有质问,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不耐烦都没有。 他只是用最平常的态度,做着最应该做的事——给淋雨回家的爱人披上毯子,热好汤。 可是这种正常,在这种情境下,变得无比反常,无比……伤人。 【攻这反应……我怎么感觉更可怕了?】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受为什么淋雨,和谁在一起……】 【这才是真正的冷暴力吧?连吵架都不愿意了。】 序知闲看着厨房门口透出的光,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汤碗被放入微波炉的轻微声响。 他垂眼,抿唇,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小丑,所有的表演和撒娇一般的控诉,在对方彻底的漠然面前,都变成了自导自演。 他猛地扯下肩上的毯子,扔在一边。 那温暖的触感此刻变得无比滚烫,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试图转移视线的底气。 林闵不在乎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争吵和质问,都让他感到恐慌。 微波炉运转的嗡嗡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序知闲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件被扔开的毯子,感觉自己正一点点被这令人窒息又带着温柔的冷漠吞噬。 【[惊恐][惊恐][惊恐][惊恐]】 【而且,今晚攻恐怕又是不想和受一起睡觉吧[眨眼睛]】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闵端着那碗重新冒着热气的汤走出来时,序知闲还维持着扯掉毯子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只是肩膀垮了下去,像一只被雨淋透后又被主人无视的蔫头耷脑的猫。 林闵仿佛没有看到他扔在一旁的毯子,也没有看他脸上那混合着委屈,愤怒和恐慌的复杂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将汤碗放在茶几上,碗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声响。 “喝吧。”他说,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 序知闲没有动。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指甲用力到泛白。 微波炉加热后的汤香气更加浓郁直接,却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林闵,”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或者说,试探,“我……我肩膀有点酸。”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暗号。 以前他只要这么说,林闵总会放下手里的事,走到他身后,用那双温暖干燥,带着薄茧的手,耐心地帮他揉按,直到他舒服地撒娇,最后往往演变成温存的拥抱。 林闵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序知闲微塌的肩膀上,那片湿痕在灯光下依旧明显。 【前夫哥怎么还在犹豫!他不会真的怀疑攻和受了吧[害怕][害怕][害怕]】 【前夫哥别愣着啊!受这是在给你台阶下!】 【按了就能和好了吧?赶紧按!】 【但是受一直瞒着前夫哥是不是不太好[目瞪口呆]现在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真的好奇怪[皱眉]】 【其实前夫哥也不喜欢受[摸下巴][摸下巴][摸下巴]】 那些文字急切地催促着,仿佛按下那个开关,一切就能回到原点。 却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序知闲,不喜欢他了。 看着林闵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序知闲的心也提了起来,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甚至是一点赌气的成分—— 林闵,我主动示弱了。 所以,你原谅我吧。 林闵看了他几秒,那目光很深,像是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慌乱的心脏。 然后,他极轻微地摇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累了就早点休息。”他移开视线,声音平淡无波,“热水泡澡应该能缓解。” 他没有动。 甚至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序知闲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坠入了冰窟。那点微弱的期盼被彻底掐灭,只剩下难堪和冰冷的茫然。 林闵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卧室方向。 “我去书房整理一下最近的文稿。” 简单的几个字,像最终判决,敲定了今晚,以及或许无数个未来的夜晚,他们的隔离。 【!!!真去书房了![捂嘴][捂嘴][捂嘴]】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捂脸]】 【前夫哥好狠的心……】 序知闲猛地抬起头,看着林闵毫不犹豫走向书房的背影。 “林闵!”他失控地喊出声,声音尖锐,“我都道歉了?!” 他都道歉了。 他还没有怪林闵没有接他。 他都没有怪林闵睡着了。 明明是林闵的错,他都道歉了。 他只是没有接到电话而已。 平时,他没有接到电话,林闵也不会对自己这么冷淡。 林闵的脚步在次卧门口停下。他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很紧。 “你不用道歉……”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带着冰碴,“你没有错,是我的错……我没有去接你,也没有……给你送伞……” “送伞”两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序知闲心上。 序知闲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林闵拧开书房的门把手,走了进去,然后,门被轻轻关上。 “咔哒——” 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序知闲浑身一颤,像是被这声轻响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瘫软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看着那碗依旧在袅袅冒着白气的汤。 汤很热,甚至有些烫嘴。 但捧着碗的他,只觉得冷,刺骨的冷。 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满室挥之不去的的汤香,以及那件被遗弃在沙发角落,逐渐失去温度的毯子。 还有眼前那些依旧在疯狂刷新的不断翻滚的文字: 【唉,何必呢……两个人已经不合适了[叹气】 【两个人的话题现在变得很少,没有话题聊就容易吵架[叹气]】 【看样子是救不回来了,散了吧散了吧。】 序知闲闭上眼,将滚烫的汤碗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唯一的热源。 但那份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从心底漫上来的寒意。 他才没有错。 明明是林闵的错。 他再也不给林闵交电话费了。 他和林闵才不是毫无联系。 他攥紧手指,眼睛发红。 他一直给林闵交电话费,林闵一直在家办公,在家照顾他。 所以,他和林闵,才不是对彼此感情变淡了。 【两个人结婚七年了,感情变淡的肯定的[点头]而且,两个人相差了整整五岁[叹气]】 五岁。 现在剧情进展有点慢,下一章应该[可怜]就快了[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自导自演 第4章 电话误会 林闵关上书房门,却没有立刻去整理什么文稿。 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板上。 指尖的红斑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灼热刺痒,他却没有再挠,只是将额头抵在屈起的膝盖上,吸了一口气。 序知闲,果然…… 没有发现他的手过敏了呀…… 刚才那些弹幕的最后一句,像一根生锈的钉子,狠狠凿进他的心口。 五岁。 是啊,他比序知闲大了五岁。 序知闲十七岁稚嫩的时候,他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自觉稳重可靠。 但遇到序知闲之后,却总是忍不住……忍不住示弱。 示弱……会让序知闲厌烦吗? 他扯了扯嘴角,却连一个自嘲的弧度都弯不出来。 客厅里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序知闲终于端起了那碗汤,瓷勺碰着碗壁,发出轻微又规律的叮当声。 那声音听在耳里,却像是一种无言的凌迟。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不对劲。 如果是之前的他,他可能会直白地和序知闲说自己吃醋了,然后,撒娇,顺势得到序知闲的注意,顺势再撒娇…… 现在的他…… 太冷静了,太正常了,正常到近乎残忍。 书房门被轻轻敲了敲。 颤抖的手指动了动,他叹了一口气。 起身,开门。 好好说话,一定要说晚安。 林闵抿唇,垂眸,在心里这么警告自己。 门口,放着一小瓶药。 是过敏药。 白色管身,熟悉的牌子,是他过敏时常备的那种。盖子旋得有些紧,似乎是那人犹豫了很久。 林闵蹲下身,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管身。 管身的凉意顺着指尖的红斑一路蔓延,却压不下皮肤下的灼痒。 送药,却不进来。 放在门口,像完成一件不得不做的的任务。 甚至连一句“记得涂药”都没有。 【前夫哥快涂药!手都肿成什么样了![皱眉]】 【受还是关心前夫哥的嘛……虽然并不多……】 【这关心也太敷衍了,人都没露面[撇嘴]】 弹幕再次剧烈跳动着。 林闵拿起药膏,垂眸,药膏很轻,没什么分量。 他盯着看了几秒,忽然想起以前。 以前他过敏,序知闲总会急忙找来药膏,一边皱着眉数落他怎么又不戴手套,一边抓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冰凉的药膏涂在红肿处,还会孩子气地凑近吹一吹,问他还痒不痒。 示弱。 这个词再次撞进他的脑海。 以前他确实会示弱,用过敏,用头疼,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来换取序知闲的注意和心疼。 可现在呢? 示弱,只会换来一瓶放在门口的药。甚至可能……是厌烦。 他想起序知闲刚才在客厅里,那理直气壮又委屈的模样,想起他指责自己没去接他时,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闪躲。 序知闲在怕什么? 怕他追问? 怕他拆穿? 还是……单纯地不想面对他这张因为年长五岁而或许已失去吸引力的脸? 林闵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抵进掌心。 不能再想了。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重新落在药膏上。 药膏很凉,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暂时缓解了那恼人的刺痒。 第二天,序知闲出门比平时早了些,神色间带着一丝刻意回避的匆忙,甚至没像往常一样询问林闵中午想吃什么。 林闵站在窗前,看着那辆熟悉的车驶离小区,直到尾灯消失不见。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始打扫或准备午餐材料。 他在客厅里站了很久,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那紧扣的相框,叠好的围裙,冷透的汤锅。 序知闲,还是一如既往的放心他呀。 可是,他呢? 他能放心序知闲吗?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玄关柜上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袋上。 那是序知闲前几天带回来的,说是公司发的补充协议,需要他签字。 林闵是自由撰稿人,有些版权事宜序知闲公司会直接与他对接,但他一直忘了给林闵。 序知闲今早出门太急,显然也忘了带。 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 林闵眨眼。 但足够了。 而林闵并不知道,序知闲在早晨,几乎是逃出家门的。 引擎发动时,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有些抖。 后视镜里,那扇熟悉的窗户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大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混杂着心虚,委屈和莫名恐慌的窒闷感。 昨晚,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把药膏放在书房门口。 指尖触到冰凉门板的瞬间,他差点就要拧开门把冲进去,像以前那样,抓过林闵的手,一边涂药一边数落。 可他不敢。 林闵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他扔进去的所有试探,抱怨,甚至那点可怜的撒娇,都激不起半点涟漪,反而被那冰冷的沉默吞噬得干干净净。 那份平静比任何争吵都让他害怕。 他和他生气,和他撒娇,林闵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难道……真的像弹幕说的,林闵也不喜欢他了? 可是…… 到底是为什么呀?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狠狠一缩。 不,不是的。 他和林闵……根本不是弹幕说的那样! 车子汇入早高峰的车流,缓慢前行。 序知闲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却突然想到林闵那一头漂亮又保养得当的长发。 林闵一直留着长发,年轻时候倒也是个爱美的人,有时候还会挑染发尾。 各种颜色轮着换。 似乎势必要闪瞎他的眼。 那时候,他也年轻,会给林闵编各种各样的发型。 现在,都没有精力了。 十七岁认识,十八岁确定关系。 恋爱两年,结婚九年。 整整十二年,他们身边,只有彼此。 他只有他这么一个家人。 他也是。 十二年。 不是弹幕上轻飘飘的几个字,是四千多个日夜。 林闵于他,早已超越了“爱人”的范畴。 他抬眼,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方向盘,一秒一秒数着红灯倒数。 十七岁那个燥热的夏天,他在钢琴室里第一次见到来代课的林闵。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长发在脑后松松挽着,几缕碎发落在清隽的侧脸,正低头调整画架,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打下一层朦胧的光晕。 没错,他一见钟情了。 之后,他想尽办法加到这个“老师”的联系方式,在十八岁,终于表白。 没想到,这个笑起来总是眯眯眼的林闵,真的同意了。 恋爱两年。 林闵看起来比他成熟,但实际上,会因为熬夜赶稿瞌睡,在白天偷偷打哈欠。 格外喜欢撒娇。 结婚九年,激情或许褪去,但默契深入骨髓。 他知道林闵写稿时不喜欢被打扰,却总是默许他靠近,把他拦在怀里,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借口说自己找灵感;林闵知道他开会前会紧张,总会发个傻乎乎的加油表情包。 他们熟悉彼此身体最细微的变化,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大半情绪。 林闵留了多年的长发,从最初的张扬挑染,到后来的沉静栗色,再到如今只是定期修剪护理,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或松松挽起。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有心思去摆弄那些发丝了? 是从他升职后越来越忙的加班? 是从林闵为了照顾他,更多选择在家办公? 弹幕的出现,放大了他心底所有的不安。 【受怎么心不在焉[摸下巴]是不是在想攻……】 绿灯亮了。 他收起所有思绪,一路绿灯到公司。 刚打算下车,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秦屿发来的消息: 「早,昨天讨论的方案我修改了一版,发你邮箱了。另外,今天天气不错,中午一起吃饭聊聊细节?」 序知闲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没有回复。 最终,他锁屏,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昨晚,那么晚了。 而且下雨了。 但是,林闵没有接他。 昨天他的车停在停车场,但公司只是一个小破公司,离停车场有一段距离,离便利店的距离和在停车场的距离差不多。 没有伞,他只能淋雨。 但他知道,林闵一定会来接他。 之前的十一年里,林闵一直都这样。 他站在公司大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屏幕上是和林闵的聊天界面,他发了一条消息。 意思是他一会儿回去。 似乎网不太好,消息转了几圈,显示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重新点了点那条消息。 他犹豫着要不要给林闵打电话,让林闵送伞过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凭什么? 林闵不是应该知道他加班可能会晚,不是应该主动问一句“要不要接”或者“带伞了吗”吗? 为什么要他开口? 林闵明明知道,他最讨厌下雨天了。 而且……那些该死的弹幕还在眼前飘。 “攻不送受”。 “攻根本不在意”。 这些话语像火上浇油,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赌气似的,把手机塞回口袋,深吸一口气,打算就这样冲进了雨里。 “没有伞吗?”身后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序知闲下意识蹙眉。 他对这道声音有印象。 这个人的音色,真的和林闵的声音有点像。 他一开始对这个叫秦屿的人没有什么印象。 但是,他听到他的声音,总有些恍惚。 思绪回笼,他转身,“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弹幕一瞬间跳得更欢了。 【受还指望攻来接他呢?[可怜][可怜][可怜]】 【攻其实压根不想接受回家,连手机都静音了[无语]】 序知闲感觉兜头一盆凉水,冷意顺着脊柱窜上来。 手指微微用力,却按到了手机开机键,简洁的桌面显示,没有一条消息。 而那个笑眯眯的秦屿似乎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低头,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雨伞,却没有戳穿序知闲的伪装,“正好我们的车停在同一个停车场,一起去吧,正好快点回家,现在很冷了。” 序知闲却是不愿意相信一般,尽力控制自己心底的愤怒和无措,说:“那我和家里那位说一说。” 他咬紧牙关,打算先和林闵说清楚,之后自己再和他算账。 可是,电话,预料之外地没有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