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尊觉醒末世共生之巅》 第1章 毒林边缘,银针镇暴走 傍晚六点十七分,天空泛着铁锈般的红紫色。 酸雾在低空游荡,贴着地面缓慢推进。 地点是地下城外围的黑市边缘,紧挨着一片扭曲变异的毒林。枯藤缠绕残墙,像干涸的血管。空气里有腐叶和血腥混合的气味。 岑九灯站在断墙拐角处,月白色长衫下摆沾了灰。袖口绣的暗金符纹已经磨损,但她从不换衣。发间别着三根玄铁银针,指尖套着鹿皮手套。 她是黑市神医,专治基因暴走者。 地上躺着一个男人,皮肤泛青,血管凸起如蚯蚓爬行。呼吸急促,四肢抽搐,已是基因链断裂前兆。 她蹲下身,手指搭上对方手腕。脉搏紊乱,跳得极快。这种症状她见过太多次,但这次不一样。 患者体内有异常蛋白残留,不是普通病毒,也不是已知变异株。 她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针尾微蓝。这是特制针,能短暂稳定神经传导。 第一针刺入百会穴。 男人身体猛地一弹,喉咙里发出闷响。 她不动,第二针进风府,第三针落膻中。手法三进一退,动作干净。 针尾闪出一丝蓝光,她立刻低头遮掩。 手套边缘渗出血气,很淡,混在雾里几乎看不见。可她知道出了问题——皮下符纹开始发热。 这是血脉激活的征兆。 她咬住后槽牙,压下那股涌动。不能在这里失控。 远处树影晃了一下。 有个身影藏在毒林边缘,靠在老槐树后。那人只露半张脸,右脸布满蛛网状疤痕,左眼闭着,嘴唇微动。 他低声说:“血纹初现,该走了。” 但岑九灯没回头。 她盯着病人,手指按在颈动脉。心跳还在,但节奏不对。 突然,男人睁眼。 瞳孔分裂成细密复眼状,眼角撕裂,血顺着脸颊流下。四肢骨节暴涨,衣服被撑破,指骨穿出皮肉,变成钩爪。 他喉咙里传出虫类振翅声。 她后退一步,右手已抽出一根银针。 随身带的镇魂符纸自动燃起,火光一闪。 糟了。 符纸感应到暴动启动防御,却引动患者体内残留病毒剧烈反应。那人猛然抬头,朝她扑来。 她抬手,在空中划出“镇”字虚符。指尖划破,血丝渗出,符形未成即散。 她改用银针。 两根并列,疾刺颈侧大椎与哑门穴。针入三分,男子动作顿住,身体僵直,缓缓倒地。 她喘了口气,站稳。 手套染血,指节发麻。刚才那一瞬,她用了自身气血为引,强行封住神经传导。这招伤身,不能常用。 她收针,扫了一眼毒林方向。 刚才那道人影不见了。 她不想多想,弯腰把外衫脱下,裹住患者头部。看起来像个普通病患。 三百米回医馆,途中无遮蔽。黑市巡逻队每半小时经过一次,再过七分钟就到。 她扶起男人,沿墙根走。脚步放轻,避开积水坑。 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到五米。 她记得每一段路。第三根电线杆斜了十五度,第六块地砖裂成三瓣,第七个转角有摊死鼠,没人清理。 这些细节她都记着。活下来的人必须记住细节。 二百米。 男人身体忽然抖了一下。 她停步,探手摸他后颈。温度正常,但皮肤下有东西在游走,像虫爬。 她皱眉,加快脚步。 一百米。 前方传来脚步声。 她贴墙而立,屏息。 三名巡逻队员走过,穿着旧式防护服,腰挂电击棍。一人咳嗽两声,吐了口痰。 他们没停留。 她继续走。 九十米、八十米、七十米。 终于看见医馆后门。灰色铁门嵌在墙里,表面刷过三层漆掩盖痕迹。 她用脚尖轻踢门边石板。咔一声,机关松动。暗门向下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她把人抬进去,关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外面。 雾中什么也没有。 暗门合拢,锁死。 地下治疗室亮起冷白灯光。墙面刷了防酸涂层,角落堆着药箱。墙上挂着一排铜罐,标签写着“酸液抗剂”“神经镇定膏”“基因阻断剂”。 中央是金属床,四角绑着皮扣。 她把男人放上去,解开外衫。皮肤上的虫形纹路仍在缓慢移动,集中在胸口与脖颈。 她翻开病历本,写下: “辰时三刻,收治男性,基因暴走三期,伴虫族蛋白残留——高度危险。” 合上本子,她摘下手套。 右手掌心有一道旧伤,呈暗红色,像烧过的符纹。此刻正在微微发烫。 她握拳,压下不适。 刚才施针时,她感觉体内的东西在回应。不是巧合。这个病人接触过虫族源头。 而她的血脉,认得那种气息。 她走到墙角水盆前,洗手。水变红,旋即沉淀。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清冷,无表情。眼睛很沉,看不出情绪。 她擦干手,重新戴上手套。 门外传来滴水声。雨下起来了,打在屋檐上,节奏缓慢。 地板下的符阵忽然一热。 她察觉到了,低头看脚边地面。 一道暗金线条闪过,又熄灭。 结界被触动。 不是外部入侵,是内部波动。 床上的男人,手指动了一下。 她转身走向床边,取出一根新针。 针未落,男人忽然睁眼。 复眼消失,变回人类瞳孔。 他喘气,声音沙哑:“我……我还活着?” 她没回答,盯着他眼球变化。 几秒后,复眼没有重现。 暂时稳定了。 她收针,说:“你叫什么名字?” “陈……陈岩。” “哪里人?” “北区废巷,拾荒的。” “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 “昨天夜里,吃了片野菇,后来……全身疼,像虫在骨头里爬。” 她点头。记录进病历。 野菇?毒林边缘的植物早就变异,普通人吃一口就会神经溃散。他能撑到现在,说明身体有过改造。 她拉开抽屉,取出一支采血管。 “抽血化验,确认感染源。” 他抬起手臂,有些发抖。 针扎进静脉,血流入管中,颜色偏暗,带银丝状悬浮物。 她拧紧盖子,放进检测仪。 三十秒后,屏幕跳出结果: 【未知蛋白序列匹配度67%,疑似虫族共生体残留】 她盯着屏幕,眼神变冷。 这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类数据。 十二岁那年,她救了一个被虫咬的孩子。孩子活了,她却被指控传播病毒。老阵师为了保她,自断右手。 从那以后,她不再轻易救人。 可还是救了。 每次看到濒死者,她都会想起那个孩子的脸。 她把检测报告打印出来,塞进档案袋。 抬头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 有人在医馆前厅走动。 她皱眉。这个时间不该有访客。 她起身,走向楼梯口。 手按在门把上,停顿一秒。 雨还在下。 地板下的符阵,又一次发烫。 第2章 军靴踏破医馆门,盘查逼近生死关 岑九灯的手按在楼梯门把上,指尖触到一丝湿冷。门外的脚步声没有停,反而越来越近,踩在前厅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动。她没立刻开门,而是迅速扫视治疗室——陈岩仍躺在金属床上,银针稳在大椎穴,呼吸平稳,已经重新陷入昏迷。地上的血迹被她用布擦过,病历本合好塞进抽屉底层,采血管也藏进了药柜夹层。 她摘下手套,右手掌心那道暗红符痕还在发烫,像有火在皮下烧。她把它压进袖中,换上新手套,动作很轻,没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她拧开门,走上楼梯。 前厅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挂在墙角,火光摇晃。药柜倒在地上,瓷瓶碎了一地,有些药粉混着水渍流成细线。门缝外传来军靴踏地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重。 铁门被猛地撞开。 木屑飞起,霍骁一脚踩进来,军靴碾过地上未干的血痕,红点溅到他的裤腿上。他站在门口,右臂外骨骼泛着冷光,手指搭在腰间枪柄上。身后跟着四名士兵,全都端着检测仪和武器。 “人呢?”霍骁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砸下来。 岑九灯站在柜台后,没动。“什么人?” “三天前,你收治的那个基因暴走者。”他盯着她,“陈岩。” 她微微抬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埋了。” 霍骁笑了下,嘴角扯出一个不带温度的弧度。“埋哪了?” “城西乱葬岗,第三排,斜插的石碑下面。”她说得干脆,“死人不会说话,你们要去挖,我不拦。” 一名士兵举着基因检测仪上前,探头对准地面残留的血迹。仪器嗡鸣,屏幕亮起红光,指针剧烈跳动,显示【高危蛋白残留:匹配度67%】。 岑九灯的袖口微颤,一根银针滑到指尖。 士兵蹲下,把探头贴得更近。仪器发出持续警报音,倒计时开始——十秒内将锁定生物活性源。 她的手缓缓移向腰间符囊,掌心已凝出一道湿热。只要再近五厘米,她就引符反制,哪怕会暴露痕迹。 就在这时,远处毒林方向传来一声尖锐嘶鸣。 像是千万只虫翅同时震动,撕破雨幕。地面轻轻震了一下,油灯晃了晃,墙上影子乱颤。 所有士兵抬头。 霍骁没动,目光还钉在岑九灯脸上。他慢慢站直,从地上捡起一小块带血的碎布,捏在手里。 “你说他死了。”他低声说,“可这血……还有活性。” 岑九灯没回避视线。“死人出血,是因为刚死不久。你要查,去乱葬岗挖。我不留活尸。” 霍骁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血痂沾在指腹,他用拇指慢慢抹开。 “你这双手。”他抬起眼,“干净得很,连抖都不抖。” 他往前一步,离柜台只有半米。“救过不少人吧?我听说,你能用针封住暴走神经,能让快死的人多撑三天。” 岑九灯没退。 “我也听说。”他声音低下去,“有些人,不该活太久。” 她终于开口:“你是来查人的,不是来谈医学的。” “对。”霍骁收回手,转身朝门口走,“人我暂时不挖。但你的医馆——”他停下,回头,“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监控。任何人进出,都要登记。” 士兵收起仪器,列队退出。 铁门被重新关上,外面的脚步声远去。 岑九灯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听见最后一声军靴踏进泥水,她才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 掌心符痕还在发烫,比之前更烫。 她低头看柜台边缘,那里有一道浅痕,是刚才霍骁的手肘压出来的。她伸手摸了摸,指尖沾到一点金属粉末,是外骨骼摩擦留下的。 窗外雨还在下。 她走到墙角,拉开药柜最下层抽屉,取出一支新采血管。这是空的,她对着灯光看了看,然后放进检测仪,按下启动键。 屏幕闪出结果:【无匹配序列】 她松了口气,把管子放回原位。 这时,床上的陈岩突然咳嗽了一声。 她立刻转身过去,发现他眼皮在动,但没睁眼。银针依旧稳定,生命体征正常。她俯身检查颈动脉,跳动规律。 还好没醒。 她退回柜台,拿起油灯准备下楼。灯芯噼啪响了一下,火光映到门边。 地上那片血迹,虽然被擦过,但边缘还有一点没清理干净。雨水从门缝渗进来,正一点点把残留的血丝冲开。 她放下灯,蹲下,用布仔细擦净。 站起来时,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比平时短了一截。是因为灯太低,还是因为雨太大,照不透? 她不想深想。 重新戴好手套,她吹灭油灯,准备回地下治疗室。 就在她手碰到楼梯扶手时,门外又传来动静。 不是脚步声。 是一道低频震动,从地面传来,像是某种东西在远处爬行。很轻,但持续不断。 她停住。 那震动越来越近,夹杂着细微的刮擦声,像甲壳摩擦水泥地。 她慢慢转身,看向铁门。 门缝底下,有一点黑影正在缓缓渗入。 不是水。 是某种粘稠的、反光的东西,带着淡淡的腥气。 她立刻后退两步,手摸向袖中银针。 黑影在门内蔓延了一小片,然后停住。 几秒后,它开始收缩,像被什么东西吸回去。 外面恢复安静。 她站在原地,呼吸放轻。 三分钟后,她确认没有再传来异动,才重新走向楼梯。 右手掌心的符痕仍在发烫,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痛。 她走下台阶,关门,落锁。 治疗室内,灯光重新亮起。她走到金属床前,查看陈岩的状态。一切正常。 她把备用银针插回针囊,脱下染血的手套,扔进消毒桶。 然后她坐到桌边,打开病历本,写下一行字: “军方盘查通过,暂未暴露。但检测仪已录到蛋白残留,监控开启。” 她合上本子,抬头看向墙角的通风口。 那里有一道细缝,平时用来通气。 此刻,缝隙边缘沾着一点黑色黏液,正一滴一滴往下落。 落在地面时,发出极轻的“啪”声。 她站起身,取下墙上一把铁钳,走向通风口。 第3章 虫潮蔽日,血路引孤狼 通风口的黑色黏液还在滴落,一滴接着一滴,砸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啪”声。岑九灯握紧铁钳,目光死死盯着那道缝隙。她刚把病历本塞进暗格,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 地面震动了。 不是远处的低频爬行,而是近在咫尺的撞击,一下比一下重,震得药柜边缘的碎瓷片跳了起来。她的手立刻滑向袖中银针,三根并列夹在指间。 后门炸开。 木屑飞溅,一个人影撞了进来,重重摔在地上。他背部有三道深口子,绿色酸液正从伤口往外涌,腐蚀着地板发出滋滋声。那人单膝跪地,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来,右眼泛着琥珀色红光,瞳孔像复眼般分裂成无数小格。 “让我进去!”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喘息。 岑九灯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两步,抓起桌上的注射器,里面装着半管透明药剂。她将针头对准对方颈部:“你身上带着虫卵。再动一步,我就扎下去。” 男人抬头看她,复眼中映出她的身影。他嘴角扯了一下:“你不认得我了?十二年前,毒林边上……那个被虫咬的孩子。” 岑九灯手指一僵。 记忆翻上来。那天雨很大,一个瘦弱男孩躺在泥里,全身溃烂,可她用血画符救活了他。后来老阵师为保她断了右手,就因为有人说是她散播病毒。 眼前这人身上那股腐臭味,和当年一模一样。 她没放下注射器,反而更紧地捏住了针筒:“证明给我看。” 外面传来密集振翅声,像是整片天空被黑云覆盖。她眼角扫到窗外——天暗了,不是因为乌云,而是成千上万工虫组成的虫群正在逼近。它们飞行时排列有序,像一支军队压境而来。 男人靠墙坐下,艰难地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陈年疤痕。形状、位置,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一致。 岑九灯呼吸一顿。 她还记得那晚,她在男孩胸口画下第一道符,用自己的血激活纹路。当时她以为只是巧合,现在才明白,那道伤疤早被符纹渗透,成了某种标记。 “你是故意找来的。”她说。 “我是逃来的。”他喘着气,“军方追杀我,虫族也追杀我。只有你能切断母巢对我的感应。” 话音未落,门外黏液突然剧烈蠕动,顺着墙壁往上爬,形成细小触须般的结构,在空中微微摆动,像在探测什么。 岑九灯知道这是高等级猎杀型虫族的前哨行为。一旦确认目标位置,主群会在十秒内发起冲击。 她瞥见男人后颈处有一圈暗色纹路,断裂不连贯,像是强行压制的结果。老阵师说过,只有共生体宿主才能干扰虫群路径,因为他们既是猎物,也是信号源。 她迅速判断形势:如果拒之门外,虫群会顺着裴照野的气息锁定这里;如果收留,就必须控制住他体内可能暴走的共生体。 她举起注射器,狠狠砸向男人脸侧。 药剂管在空中翻转,被他一把接住。他反手将机械弩侧槽的抑制剂推入颈动脉,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使用。 就在这一瞬,虫群前锋撞上门框。 轰的一声,残破的后门被撞得向内弯曲,金属边框开始融化。一股无形波动从男人身上扩散开来,虫群像是撞上屏障,被迫停在门外几米处盘旋。 抑制剂生效了。 它暂时切断了裴照野与母巢的链接,让虫群无法精准定位。但这效果不会持久。 岑九灯快步上前,抽出三根银针,悬在他面前:“你说你是当年那个孩子。那你应该知道,我用了什么符纹救你。” 裴照野靠着墙,脸色发青,额角渗出血丝。他抬起手,用指尖在空气中划了一道弧线,断断续续描出一个残缺符号。 是“生门引”。 岑九灯瞳孔微缩。那是她自创的符纹,从未外传。只有亲历者才知道那一夜她画的是什么。 她终于收回银针,但没放松警惕:“你现在是什么状态?还能撑多久?” “抑制剂能维持十分钟。”他咬牙,“之后共生体会反噬,我会失控。” “那就在这十分钟内告诉我,为什么虫族要杀你?” “因为我带走了核心样本。”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密封金属盒,“它能改写人类基因链,也能让虫族进化出情感。母巢怕这个。” 岑九灯盯着盒子,没伸手。 她想起陈岩体内的未知蛋白,和眼前这人的气息高度相似。军方在查的暴走病例,或许根本就是裴照野流出来的实验数据引发的连锁反应。 她转身走向治疗台,打开抽屉取出一组新针管。这是特制镇定剂,用来应对基因暴走者,但现在必须用在他身上。 “你要做什么?”裴照野问。 “让你活着,但不能乱动。”她走近,针尖对准他手臂静脉。 他没反抗,任她推入药剂。 药效很快发作,他的身体开始发抖,牙齿打颤,后颈纹路忽明忽暗。但他仍睁着眼,复眼中倒映着她的脸。 “你变了。”他说,“以前你只会救人。现在……你在算我能活多久。” “我不救怪物。”她说,“只利用他们。” 话刚说完,陈岩在床上猛地抽搐了一下。 岑九灯立刻回头。金属床在震动,银针针尾嗡鸣,病人虽然仍在昏迷,但心跳飙升至每分钟一百八十次。她冲过去检查脉搏,发现其体内蛋白活性再次上升,正接近暴走临界点。 她只剩两个选择:要么优先稳住陈岩,要么继续监控裴照野。 而这时,窗外虫群开始变换阵型。 它们不再撞击大门,而是分散开来,围绕医馆缓缓旋转,像是在等待什么。黏液在地面凝结成网状结构,连接每一寸外墙,仿佛整个建筑已被标记。 裴照野忽然开口:“它们在等我死。或者……等我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岑九灯盯着他抽搐的手臂,看到皮肤下有东西在游动,像是活物在血管里穿行。 她拿起最后一支银针,对准他手腕经络:“撑住。别让它们找到入口。” 他咧嘴笑了下,牙缝渗血:“你还是……不想让我死。” 她没回答,只将银针刺入穴位。 就在这一刻,桌面上那支空了的基因抑制剂管芯突然变色,由透明转为暗绿,表面浮现出细微裂纹。 裴照野的身体猛然一挺,双眼完全化作琥珀色,嘴里溢出低沉嗡鸣,像是千万只虫同时振翅。 第4章 银针贯穴,暴血止龙殇 裴照野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电流贯穿脊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嗡鸣,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千万只虫翼在密闭空间中同时振翅,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频率震动空气。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失去人类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浑浊的琥珀色,瞳孔裂开成细密如蛛网般的网格状结构,每一格都在微弱地跳动,仿佛有生命在其中窥视。皮肤下鼓起一道道游走的凸痕,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管与经络疯狂穿行,时而在手臂浮现蛇形轮廓,时又在颈侧隆起虫足般的节肢幻影。 嘴角渗出白色泡沫,黏稠泛光,带着刺鼻的腐蚀性气味。一滴落下,砸在衣襟上“滋”地一声轻响,布料瞬间焦黑溃烂,露出底下暗红翻卷的皮肉。那是共生体在体内失控的征兆——它不再满足于寄生,而是试图重塑宿主的躯壳。 岑九灯没有后退。 她站在原地,身影如刀刻般挺直,黑袍边缘沾着未干的血迹,却纹丝不动。风从破窗灌入,吹乱了她耳畔几缕碎发,但她连睫毛都没颤一下。目光冷得像冬夜里的铁针,死死钉在裴照野扭曲的面容上。 一步上前。 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扣住他染血的衣领,用力一扯!粗粝的布料撕裂声划破寂静,纽扣崩飞,露出胸颈交接处纵横交错的经络走向。那些原本隐于皮下的脉络此刻竟泛着幽绿微光,如同地下河床在月夜下浮现,昭示着异种能量的侵蚀路径。 她的右手早已夹住三根银针,玄铁打造,通体乌沉,唯有尾端嵌着一圈极细的符文金线,在昏暗灯光下流转着冷冽寒芒。这是特制的镇压针,专为封禁非人之力所造,每一根都浸过七星露、淬过雷火灰,更以阵师心头血点睛开灵。 第一针落下,直刺天突穴。 针尖触肤刹那,裴照野全身肌肉骤然绷紧,喉间爆发出野兽般的闷哼。符纹自针尾苏醒,如活蛇般沿着银针钻入皮下,沿着气管外围蔓延,形成一道隐形锁链。他脖颈青筋暴起,像要炸裂开来,呼吸急促得几乎窒息。那股在脏腑深处翻腾的酸液攻势为之一滞,仿佛洪流撞上了堤坝,暂时退却。 第二针出手更快,精准刺入膻中。 就在针落的一瞬,裴照野右臂猛然抽搐,整条胳膊膨胀变形,肌肉虬结如树根盘绕,指尖骨节错位伸长,竟生出半透明的柔软触须,微微抖动,似欲探向岑九灯咽喉。她眼神不变,手腕一压到底,银针没入三分,符力轰然扩散,沿任脉铺展,在血管外壁构筑起一道符能屏障。那躁动的力量戛然而止,触须僵在半空,随后缓缓缩回皮下,化作一片溃烂的斑痕。 第三针扎进气海。 这一针最重,也最险。气海乃元气之根,若稍有偏差,便会引发内息逆冲,轻则瘫痪,重则毙命。但岑九灯的手稳如磐石,针尖破皮,符纹疾走,瞬间织成一张微型阵图,沉入丹田。 裴照野整个人剧烈颤抖,背部弓起离地近尺高,又重重砸回冰冷地面,震得屋内尘埃飞扬。他张嘴欲吼,却只挤出嘶哑的气音,像是喉咙已被某种东西咬断。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暗红。最可怖的是他脸上——琥珀色的裂纹自眼角蔓延至脸颊,纵横交错,宛如琉璃将碎未碎,每一道裂缝中都透出诡异微光。 岑九灯站在原地,指尖仍轻轻搭在最后一根针尾上,感受着符力流动的节奏。三根银针稳定释放压制之力,如同三座灯塔,牢牢遏制着共生体对神经系统的吞噬。空气里弥漫着酸腐味和金属锈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过了数息,裴照野的喘息渐渐平稳。眼中的复眼结构缓缓退去,网格消散,瞳孔重新凝聚成人形,只是颜色依旧偏黄,残留着非人的痕迹。他靠墙坐下,头垂着,肩膀微微抖动,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拉锯。 “你还活着。”岑九灯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他抬起脸,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牙缝还沾着血沫:“你不想我死。” “我说过,我不救怪物。”她收回手,动作利落,顺手将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手腕处一道陈年旧伤——那是一圈扭曲的环形疤痕,隐约可见符纹烙印,像是某种古老契约留下的印记,“只利用他们。” 她说完,转身走向治疗台。脚步不急不缓,仿佛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压制不过是日常琐事。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巧的药囊,密封完好,标签上写着“X-7型镇定剂”。拔掉一支空针管的针头,换上新的无菌导管,小心将淡黄色液体注入其中。 裴照野盯着她的背影:“这是什么?” “镇定剂。”她走回来,蹲在他面前,距离不过半尺。目光平视,毫无惧意,“能维持六分钟。再暴走一次,我不一定还能压住。” 他没动,任她将针头扎进自己手臂静脉。药液推进去时,他咬紧牙关,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哀鸣。随后,身体松弛下来,后颈处原本剧烈发光的虫形纹路也不再炽亮,转为忽明忽暗的微光,如同濒死萤火。 岑九灯站起身,摘下右手的鹿皮手套。 掌心赫然露出一道深褐色的疤痕,扭曲盘绕,形似残缺阵图,边缘参差如烧灼所致。那是三年前一场失败实验的代价,也是她与这个世界的某种绑定证明。她把那只手套甩在地上,正对着裴照野的脸。 “你要活着,就得听我的。”她说,语气不容置疑。 裴照野笑了下,笑声沙哑:“阵师小姐……要多少钱?” “不要钱。”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穿透潮湿空气,“我要你背上藏的军方坐标。” 他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片刻后,他点头:“可以。但我得先稳住状态,不然背上的植入点会失效,芯片自毁。” 岑九灯不语,只是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胸前银针尾端。符纹应激下沉一分,裴照野身体微颤,明显感受到体内压制增强,那股潜伏的躁动感被再度压回深渊。 “你说的是真的?”她问。 “我没必要骗你。”他靠在墙上,呼吸比刚才顺畅了些,“坐标在脊椎第三节嵌入的生物芯片里,需要特定频率激活。你不取出来,我也给不了。” 岑九灯盯着他看了几秒,确认其神志清醒,无伪装迹象。然后从腰间摸出一个微型信号器,贴在他后颈下方。屏幕亮起,显示一组波动曲线。她手指快速调整频率,直到数值稳定在一个区间——那是唯一能唤醒休眠芯片的安全频段。 设备发出短促提示音。 “激活了。”她说。 数据开始传输,加密信息通过神经接口同步至她随身携带的存储芯片中。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高效且无声。她收起信号器,目光扫过桌面上那支变绿的抑制剂残管——药效窗口只剩几分钟,必须尽快处理后续事宜。 她走回治疗台,拉开最下层抽屉,取出一卷绷带和一瓶消毒液。刚准备转身,裴照野忽然开口。 “你不该救我。”他说。 岑九灯停下动作。 “谁?”她问,只一个字,却意味深长。 “军方和母巢都会来找。”他抬眼,眼神异常清明,“但他们不是最危险的。” 她没接话,只是拧开消毒瓶盖,动作从容。 “你父亲留下的东西,”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融入屋顶漏水的滴答声,“在坐标指向的地方。如果你想知道当年毒林边缘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别让我死在这里。” 岑九灯的手顿了一下。 瓶盖停在半空,指尖微微收紧。十年了,这个名字从未有人敢提。那个雨夜,火焰吞噬实验室的画面仍刻在梦里,而所有线索,都被掩埋在那片被称为“毒林”的禁区之下。 她放下瓶子,重新看向他。三根银针仍插在他胸前,符纹安静流转。他的呼吸平稳,意识清晰,但后颈虫纹仍有微弱光亮,说明压制只是暂时的,风暴随时可能再临。 她走到墙边,拿起一件备用长衫披上。月白色布料遮住了袖口的符纹,也掩住了手臂上的旧伤。她从另一侧抽屉取出一支新银针,悄悄滑进袖口机关,指尖抚过针尾凹槽,确认机关畅通。 然后她走回裴照野身边,伸手按住他肩头。 “撑住。”她说。 他点头,闭上眼睛调息。屋外风雨已停,天地陷入短暂死寂,只有屋顶漏水的声音不断滴落。水珠砸在金属托盘上,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像是倒计时。 岑九灯站在治疗台旁,一手扶着台面,目光落在银针上。她另一只手缓缓伸向医箱把手,准备取出更多应急药品——抗蚀剂、神经阻断液、备用符纸…… 就在她拉开箱子的瞬间,裴照野突然睁眼。 他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线,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小心——” 天花板上的灯管闪了一下。 第5章 医箱惊变,酸液蚀骨寒 灯管闪了一下,岑九灯的手已经触到医箱把手。裴照野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小心——”她来不及回头,只将身体往侧边一拧。箱子打开的瞬间,一团灰白色黏液从底部爆裂喷出,带着刺鼻气味呈雾状扩散。 她左手还悬在半空,鹿皮手套被酸液溅中,立刻冒起黑烟。布料焦化脱落,露出掌心那道深褐色疤痕。她没管自己的伤,右手猛地发力,把裴照野整个人推向墙角。自己挡在他前方,后背几乎贴上治疗台边缘。 黏液撞在铜盆上发出“嗤嗤”声响,金属表面迅速凹陷发黑。第一只工虫从破口钻进来,腹部鼓胀,尾刺泛着湿光。它刚展开翅膜,岑九灯已抓起翻倒的铜盆,反手扣向地面残留的虫卵残骸。 她的指尖用力一咬,血珠渗出,落在盆底。嘴里念出三个字:“以血为引。”符纹顺着血液流入金属缝隙,整只铜盆开始震动。低频声波扩散开来,空气像水波一样晃动。扑到半空的三只工虫动作停滞,翅膀失控抖动,撞在一起跌落。 第二波攻击紧随其后。屋顶瓦片碎裂,一只工虫直接撞穿横梁,俯冲而下。她抬脚踢翻椅子挡在身前,木腿被尾刺穿透,发出焦臭味。她趁机抽出袖中银针,甩手两枚钉入最近那只工虫的复眼位置。虫体抽搐坠地,其余暂停进攻,在空中盘旋调整阵型。 她喘了口气,转头看裴照野。他靠墙坐着,左臂衣袖已被酸液烧穿,皮肤泛白起泡,肌肉纤维下有东西在蠕动。那不是普通的灼伤反应,是体内虫族组织被激活的征兆。他的右眼微微发亮,呼吸变重,但还在控制自己。 她快步走过去,撕下一块干净布条浸入消毒液,压住他手臂伤口。液体接触创面时冒出白烟,他咬牙没出声。她盯着黏液残留痕迹,颜色偏青灰,流动缓慢,不像自然分泌物。这是经过基因改造的产物,有人特意放进她的医箱。 “还能走吗?”她问。 他点头,撑着墙面站起来。膝盖晃了一下,但他稳住了。“可以。” 她抽出第三根银针,扎进他肩井穴,又补了一针在曲池。针尾轻微颤动,压制神经传导速度。他的脸色缓了一些,眼中的黄光没有扩散。但她知道这种稳定撑不了太久。 头顶裂缝越来越大,碎瓦不断掉落。外面风声卷着潮湿气息吹进来,雨又开始下了。她扫了一眼四周,治疗台被腐蚀出几个坑,药品散落一地,大部分已经失效。这个地方不能再待。 她从腰间摸出最后三张符纸,贴在铜盆四周。手指再次划破,血滴落在符纸上。符力激活,叠加之前的共振频率,形成短暂电磁干扰场。空气中传来细微杂音,像是信号错乱的电流声。正在盘旋的工虫突然失去方向感,飞行轨迹变得混乱。 就是现在。 她一把拽起裴照野,拖着他冲向后窗。桌椅堆叠成临时踏板,她先跃上去,伸手拉他。他跳起来时左臂擦过窗框,伤口再度撕裂,血流出来。她抓住他手腕,借力将他推出窗外。 两人落地翻滚,避开地上一滩未干的酸液。那液体正缓慢吞噬水泥地面,冒着细小气泡。巷道狭窄,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地面汇成浑浊水流。她拉着裴照野贴墙前行,脚步踩在积水里没有声音。 身后医馆方向传来密集振翅声。工虫突破干扰区,追了出来。它们贴着屋顶飞行,速度快,但受空间限制无法展开围剿。她带着他拐进一条更窄的岔路,尽头是一堵断墙。她停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装置按了下去。 三十米外一处废弃配电箱爆出火花。电流短路引发的小规模爆炸吸引了部分工虫注意力。几只转向飞去,剩下两只仍锁定他们位置,从高处俯冲而来。 她推开裴照野,自己侧身避让。一只工虫尾刺擦过肩头,布料划开一道口子,皮肤出现浅痕。她反手将最后一枚银针射出,命中其中一只的关节连接处。虫体失控撞向墙壁,挣扎几下不动了。 另一只调整姿态准备再攻,却被裴照野突然出手抓住。他用右手死死捏住虫身,任由酸液腐蚀手套,左手肘猛击其头部。虫壳破裂,绿色□□溅出,他顺势将其砸向地面,彻底摧毁。 他松手,靠墙喘息。右眼黄光闪烁不定,手臂上的纹路仍在缓慢移动。她走过去,检查他的状态。伤口周围肌肉已经开始异变,必须尽快处理。 “前面有个破庙。”她说,“能挡住雨就行。” 他点头,跟上她的脚步。两人沿着巷子快速前进,雨水打湿衣服,脚步声被掩盖。身后追击声渐渐远去,但谁都知道这不会是结束。 他们穿过一片倒塌的棚户区,铁皮屋顶在风中摇晃。远处一座旧庙轮廓出现在雨幕中,屋檐倾斜,门板只剩一半。她推门进去,里面漆黑潮湿,地面铺着碎砖和干草。她把他按坐在角落,背靠残墙。 她从内袋取出一个密封药包,打开后是一块黑色膏体。这是老阵师留下的止蚀药,成分复杂,对虫族分泌物有一定中和作用。她挖出一点,涂在他左臂伤口边缘。药膏接触创面时发出轻微“嘶”声,他肌肉绷紧,但没叫出声。 她低头看他手臂。纹路蔓延速度减缓,但没有停止。这意味着酸液仍在体内起作用。她必须想办法清除残留基因片段,否则迟早会引发二次暴走。 她抬头看向门口。风雨更大了,庙外树影晃动。她刚才进来时注意到庙后有条地下排水道,通向旧城区深处。如果军方或母巢派来更多单位,这里撑不过半小时。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查看周围环境。雨水顺着残破屋檐滴落,打在石阶上形成规律节奏。她耳朵微动,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振翅。 是某种金属部件在水中缓慢移动的摩擦声。 她回身看向裴照野。他正闭着眼睛调息,呼吸还算平稳。但她看到他右手食指突然抽动了一下,像是接收到什么信号。 她走回去蹲下,低声问:“你还记得上次被植入芯片的位置吗?” 他睁开眼,看了她一眼。“脊椎第三节。” 她点头。“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她伸手探向他后颈下方,隔着衣服按压脊柱位置。指尖刚触到皮肤,他身体猛然一僵。 外面雨声忽然停了。 庙门口的地面积水中,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人站在十米外,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岑九灯的手停在半空。 第6章 破庙夜雨,旧痕现新伤 岑九灯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裴照野后颈皮肤的温度。她退后半步,把银针夹在指间,声音压得很低:“先治伤。” 裴照野靠在墙角,呼吸沉稳,右眼的光暗了一瞬。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左臂被酸液腐蚀的地方。伤口还在渗血,布料黏在皮肉上,颜色发青。 外面雨停了,积水映着灰白的天光。庙门口那道人影已经不在,但金属摩擦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像是从排水沟深处传来。 岑九灯打开药包,取出止蚀膏。她蹲下身,用镊子挑开他左臂烧焦的衣袖。布料一碰就碎,露出底下泛白起泡的皮肤。肌肉纤维下有东西在动,像虫子爬行。 “会疼。”她说。 裴照野点头:“动手。” 她把药膏涂上去,发出轻微的嘶声。他身体绷紧,但没躲。她盯着创面,看酸液残留的走向。要查清楚是否还有基因片段残留,必须看到深层组织。 “脱掉上衣。”她说。 他看了她一眼,没问为什么。手指扣住残破的衣领,用力一扯。布料撕开,露出整个左肩和背部。 后颈处一道纹路浮现出来,漆黑蜿蜒,像活物般缓缓流动。那是虫族共生体的标记。再往下,肩胛骨下方一片灼伤区域中,横着一道陈年疤痕——三寸长,起于脊柱旁,止于肩骨边缘。 岑九灯的手顿住了。 这位置她记得。 十二年前,毒林边上,有个孩子被工虫咬穿肩膀,送来时只剩一口气。她用了最后一张保命符纸,把人送进阵室。那孩子的伤,就在这个位置。 她换了一副新手套,动作没停。用棉片清理伤口边缘,视线却一直停在那道疤上。 “这伤……”她开口,“什么时候留下的?” 裴照野靠在墙上,声音低哑:“记不清了。小时候的事。” “是不是十二年前?”她问,“在毒林边上?” 他呼吸一滞。 她没等他回答,继续说:“当时那人快死了,我用符纸封住他的命脉。后来医馆被人烧了,老阵师说我引祸上门。” 裴照野转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映着微光。他没否认,也没承认。 岑九灯低头,取出一根细针。她捏住针尾,轻轻刺入疤痕周围的一个穴位。针尖触到皮下组织时,手感变了——这里有符纹残留的痕迹,经络走向和她当年用的手法一致。 不是巧合。 她又扎了两针,确认无误。这道疤,确实被符纹封印过。而且是她亲手封的。 她收针,包扎伤口。动作利落,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手套破损的掌心,那道深褐色的疤痕隐隐发烫。 “暂时稳住了。”她说,“但还得找干净水冲洗。不然残留的基因片段会激活新的异变。” 她站起身,走向门口。雨水顺着残破屋檐滴落,在石阶上砸出小坑。她扫视四周,庙后是片荒地,杂草丛生,排水沟口隐约可见金属反光。监视者还没走远,但没有靠近的意思。 她回身走回角落,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两步,空气很静。 “你救过很多人。”裴照野忽然说。 “不多。”她说。 “可你记得每一个。” 她抬眼看过去。 “你刚才说‘最后一张保命符纸’。”他靠着墙,声音很轻,“那种符,只能用一次。用了,自己就没了退路。” 她没说话。 “所以你每次救人,都是在赌命。”他说完,嘴角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岑九灯看着他后颈的虫纹。那道纹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某种活物在沉睡。 “那你呢?”她问,“为什么要来找我?” 裴照野沉默几秒。“因为我体内有东西在找你。” “什么东西?” “母巢不知道,军方也不知道。”他抬手摸了摸后颈,“只有我自己清楚。每次靠近你,它就会安静下来。像……找到了原点。” 她心头一震。 这不是生理反应,是宿命链接。 她想起老阵师说过的话:符尊传人,一生只能救一人。救了,命就拴在一起,死也分不开。 她低头整理针包,避开他的视线。 “明天一早就得走。”她说,“这里不安全。” “你知道往哪去吗?” “旧城区地下管网。那里有废弃水源,还能避开监控。” 裴照野点头,闭上眼调息。右眼的光渐渐暗下去。 岑九灯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摩挲掌心的疤痕。雨水又开始下了,打在屋顶上,声音密集。 庙外十米,一棵枯树后,陆怀虚靠在残碑上。他只剩一只左手,断臂裹着旧布。雨水顺着他脸上的蛛网状疤痕流下,滴进衣领。 他看着破庙里透出的微弱光亮,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声。当听到“十二年前”“毒林边上”这几个字时,他握紧了断臂。 “符尊传人……”他喉咙滚动,声音几乎被雨声吞没,“终是走上了这条路。” 他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 庙内,岑九灯忽然抬头。 她感觉到什么。 不是危险,是一种熟悉的气息。像小时候练符时,老阵师站在背后看着她那样。 但她看向门口,只看到雨幕。 裴照野睁开眼:“怎么了?” “没事。”她说,收回目光。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捡起一块干布,递给他:“擦一下头发。” 他接过,低头擦拭。水珠从发梢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岑九灯坐回原位,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纸。这是老阵师缝在她衣领里的最后一张,从未用过。她指尖划过符纹,确认完好。 外面风雨渐急。 庙门口的积水中,倒影晃动。一道模糊身影从树后转身离去,脚步无声。 岑九灯收起符纸,靠墙闭眼。 她的手放在膝盖上,掌心朝上。那道疤痕在黑暗中微微发烫。 裴照野低声说:“你在想他?” 她没睁眼。 “谁?” “那个你救过的孩子。” 她停了几秒,才开口:“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话音落下,她听见自己心跳快了一拍。 雨水砸在屋顶上,一声接一声。 庙外,陆怀虚的身影消失在雨夜里。他走过废墟,每一步都极慢。左手紧紧攥着断臂,指节发白。 破庙内,岑九灯睁开眼。 她看着裴照野的侧脸,火光映出他后颈的虫纹。那纹路突然跳动了一下,像回应某种召唤。 她伸手,指尖距他皮肤一寸,停住。 然后缓缓收回。 第7章 通道封锁,死局困双生 雨水顺着破庙的瓦缝滴落,打在碎石上发出断续的响声。岑九灯靠在墙边,掌心贴着膝盖,那道疤痕还在发烫。她没再闭眼,而是盯着庙外泥泞的地面。 裴照野坐在角落,右眼微光闪烁。他没动,但呼吸变浅了。他知道有人来了,不止一个。 “前面有动静。”他低声说。 岑九灯点头。她也感觉到了。远处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压过雨声。还有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是装甲车履带碾过废墟。 她起身,贴着墙走到窗边,从裂缝往外看。百米外,主通道口被一辆黑色装甲车堵住。车顶站着一人,右臂泛着冷光,是机械外骨骼。霍骁。 他举起扩音器,声音穿透雨幕:“地下城所有人听着,交出那个穿月白长衫的女人,和她身边的男人。否则,每十分钟杀一人。” 话音落下,士兵押着一名老人走上前。枪口抵住太阳穴,老人颤抖着,一句话说不出。 屏幕亮起,滚动播放一张人脸——裴照野的照片。下方标注:**虫族共生体-A级危险**。 岑九灯缩回身,脸色没变。她转头看裴照野:“他们要的是我。” “不是你。”他说,“是‘神医’这张脸。你能救人,他们就敢用人性逼你出来。” 她没反驳。她知道这是真的。救一个人,就得面对更多人求她救。可这一次,代价是别人的命。 “声波枪。”她说,“装在士兵左肩位置,发射时会有频率波动。如果能在下水道共振层画符,可以干扰信号。” 裴照野问:“最近的检修口在哪?” “庙后三十米,排水沟下面。” “热成像在扫。”他右眼微闪,“三架无人机,覆盖东、南、西三面。我们只要动,就会被发现。” 岑九灯沉默几秒,从袖口抽出一根银针。她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疤痕,然后将针尖轻轻划过指尖。一滴血渗出,落在井盖图案的符纹草图上。 符成。 她收起纸片,说:“你引开他们。” 裴照野皱眉:“你说什么?” “你暴露自己,把火力引走。我趁机进下水道。” “你疯了?他们会开枪。” “他们要活的。”她说,“你对他们有价值。而我一旦出现,所有人都会死。” 他盯着她,眼神变了。不是愤怒,是某种更深的东西。他忽然笑了下,很短,没有温度。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她不答。 他站起身,撕下衣角,缠住右手。然后在墙上抹了一道血痕。 “行。”他说,“但记住,你只有三秒。” 他走向庙后门,一脚踢开腐朽的木板。铁皮屋檐被踩响,声音刺耳。 外面立刻有反应。无人机调头,灯光扫来。 “目标出现!”霍骁大吼,“活捉!别让他跑了!” 枪声响起,子弹打在屋顶,瓦片崩裂。数名士兵冲向声音来源,火力网迅速转移。 就在这一刻,岑九灯贴地滑出,穿过杂草,直奔排水沟。她蹲下,双手用力撬动井盖。锈蚀的金属发出刺耳摩擦声。 头顶枪声密集,裴照野在远处奔跑,故意踩响残骸。他跃过断墙,翻身滚入废弃商铺,动作干脆利落。 井盖终于打开。她跳下去,脚踩在湿滑的壁沿。污水没过脚踝,腥臭扑鼻。 她摸出银针,在井壁快速画下一组符纹。指尖血滴落,符纹一闪即逝。 头顶传来声波枪充能的嗡鸣。下一秒,所有设备同时发出刺耳杂音,信号中断。 三秒。 足够了。 她抬头,看见裴照野翻过围墙,朝这边狂奔。士兵在后追赶,无人机重新锁定。 他跃起,扑向井口。 身体刚进入一半,一道激光擦过他左肩,布料烧焦。他闷哼一声,摔进管道。 两人一同跌入污水中。 水花四溅。 他们靠在墙边喘气,头顶传来霍骁的咆哮:“封锁所有出口!给我掘地三尺,把他们挖出来!” 脚步声包围四周,井盖陆续被焊死。远处传来电焊的火花声,一道接一道。 管道内漆黑一片,只有污水流动的声响。 岑九灯靠着墙,手指按在伤口上。她的手套破了,掌心的疤痕持续发烫,像是在预警什么。 裴照野撑起身子,左肩渗血。他抬头看井口,最后一道光被封死。 “现在怎么办?”他问。 她没回答。她在听。 不是脚步,不是枪声。 是另一种震动。来自地底深处,缓慢而规律。 像心跳。 她忽然想起老阵师说过的一句话:**下水道是城市的血管,走错了,就会被吞进去。** 她摸出最后半张符纸,贴在井壁。血渗入纹路,符光一闪,映出前方岔道。 两条路。 一条直通旧城区净水站,标记清晰。 另一条向下倾斜,入口被藤蔓遮住,地图上没有记录。 她盯着那条暗道。 裴照野注意到她的视线:“你不选安全的路?” 她摇头:“安全的路,他们一定设了埋伏。那条暗道……没人知道通哪。” “也可能通向死路。” “但我们没得选。” 他扯下一块布条,缠紧左肩伤口:“那就走暗的。” 她起身,踩进更深的污水。水流方向正指向那条暗道。 他跟在后面,右眼微光闪烁,扫描前方结构。 管道壁上有划痕,很旧,像是多年前留下的。某些地方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走了约二十米,空气变得更闷。墙壁开始出现裂纹,缝隙里渗出淡绿色液体。 她停下。 前方地面有一块塌陷,露出下方空洞。洞口边缘布满黑色菌丝,微微蠕动。 裴照野伸手碰了下菌丝,立刻收回。指尖发麻。 “有毒。”他说。 她蹲下,用银针挑起一缕菌丝。针尖接触瞬间,符纹自动浮现,颜色由金转黑。 这不是自然产物。 是人为培育的生物屏障。 她抬头看上方管道顶,发现通风口格栅被人动过。螺丝松动,位置偏移。 有人来过。 而且不是军方。 她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脚步。 是金属碰撞声。 她猛地转身。 黑暗中,一道模糊轮廓站在十米外的岔路口。那人没穿军服,手里提着一只铁箱,箱角刻着一朵枯萎的花。 那是温昀常用的标记。 可温昀不该在这里。 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突然抬手,将铁箱砸向地面。 箱体破裂,里面的东西滚出——是三支基因药剂,标签破损,但能看出编号:**WY-7**。 裴照野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药剂瓶在污水中滚动,其中一支撞上管道壁,裂开。 绿色液体渗出,接触到菌丝的瞬间,菌丝剧烈抽搐,迅速退缩。 屏障失效了。 那人没再停留,转身消失在另一条通道。 岑九灯挣脱裴照野的手,冲过去捡起一支完好的药剂。标签上残留的字迹隐约可见:**“逆转序列·激活宿主链接”**。 她盯着药剂,手指收紧。 裴照野低声道:“这是陷阱。” 她不答。 她知道这不是巧合。 温昀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更不会留下药剂。这东西一定是冲着他们来的。 可为什么? 她抬头看向暗道深处。那里漆黑一片,连裴照野的复眼都无法看清。 水流仍在向前。 她握紧药剂,迈步往前。 裴照野抓住她的手腕:“你真要进去?” 她看着他:“我们已经被困住了。留在这里,等军方焊死所有出口,我们一样死。” “那也比走进别人设计的局强。” “可如果我们不走,”她反问,“谁还能救下一个被推出来的老人?” 他愣住。 她抽回手,继续前进。 污水淹没小腿,每一步都沉重。墙壁的裂纹越来越多,菌丝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光滑的膜状物,像皮肤。 他们走过一段斜坡,前方出现一扇铁门。门上没有锁,但把手被焊死了。 门缝底下,渗出淡红色液体。 她伸手触碰门板。 一瞬间,掌心的疤痕剧痛。 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抓了一下。 第8章 符纹裂空,百虫退星河 铁门渗出的淡红色液体顺着污水蔓延,岑九灯掌心的疤痕猛然一抽,像是被针扎进骨缝。她后退半步,手指已经摸到了袖中的银针。 裴照野挡在她前面,机械弩对准门缝。他的右眼闪着微光,扫描着门后结构。门板开始震动,裂缝扩大,几只工虫从里面钻出,复眼泛绿,口器滴落酸液,腐蚀了脚下的金属格栅。 “三只。”裴照野低声道,“再靠近就开火。” 工虫没有扑上来,而是停在原地,排列成三角阵型。后面的缝隙里又有更多虫体挤出,层层叠叠,像潮水一样涌出来。空气里全是腐臭味,污水翻起白泡,管道壁上的膜状物开始收缩。 裴照野扣下扳机,三支基因抑制剂射入虫群。前排工虫抽搐倒地,但后面的立刻爬上去,啃食同伴的外壳和残肢。几秒后,它们的身体变硬,外甲呈现出金属光泽。 “它们在进化。”他声音绷紧,“这不对劲。” 岑九灯盯着那些虫子的动作。它们不是乱冲,是受控的。她低头看掌心,那道旧疤还在跳动。记忆突然翻上来——老阵师说过,地下管网有一处封虫结界,三十年前用三百人血祭才压住虫母意识。 这里就是遗址。 现在结界破了。 她咬破指尖,鲜血涌出。裴照野听见响动回头,看见她抬手往破庙残留的木门上画符。 “别!”他伸手去拦,“血符反噬会伤经脉!你现在不是状态!” 她甩开他的手,动作干脆。血沿着指缝流下,在门板上勾出一道曲折纹路。符线刚成一半,虫群集体抬头,所有复眼转向她。 裴照野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机械弩连射两针,逼退最前面的五只。但他左肩伤口裂开,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肘。 “闭眼。”她说。 他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闭眼。”她重复,声音很平,没有起伏。 他看着她。她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指尖还在不停画符。最后一笔落下,血符完整浮现,暗红色纹路像活了一样,顺着木门蔓延。 整个通道瞬间安静。 下一秒,轰的一声,一股无形力量从符中炸开。百米内的虫群像被撕碎,肢体爆裂,内脏飞溅,化作红雾洒在泥水里。残翅和断腿从空中落下,像一场血雨。 裴照野单膝跪地,耳朵嗡鸣不止。他右眼扫描显示,前方三百米内已无生命信号。 可身后的女人也跪下了。 她撑着膝盖没倒,嘴角却溢出一道血线。手指发抖,掌心伤口不断渗血,符纹颜色正在褪去。 “九灯!”他翻身过去扶住她肩膀。 她摇头,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视线模糊,耳边有尖锐的鸣叫。她知道这是气血逆行的症状,再撑十秒就会昏过去。 裴照野不再说话,直接俯身将她抱起。她的头靠在他胸口,呼吸很浅。他转身冲向后巷,脚步踩过满地虫尸,每一步都溅起血水。 左肩的伤又裂得更深,血浸透衣服,但他没停下。眼角余光扫到天花板角落,有几根菌丝微微颤动。他加快速度,冲进一条狭窄夹道。 头顶传来振翅声,他抬头,一只飞虫刚探出头就被气流震碎。血符的余威还在,暂时清空了上方空间。 他贴着墙走,避开主通道。地上有裂缝,冒出热气。远处有灯光扫过,应该是军方无人机在搜查。 抱着她跑了近两百米,他找到一处半塌的便利店。门口广告牌倒下一半,挡住正面视野。他侧身挤进去,里面是地下室入口,铁门歪斜着,能钻人。 他小心把她放在角落干燥处,背靠着水泥柱。她眼睛闭着,脸色发白,呼吸断断续续。他撕下自己衣襟,包扎她手掌上的伤口。 血还在渗。 他拿出那支WY-7药剂,握在手里看了几秒,又收回去。现在不能随便用药,温昀留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到门口,右眼持续扫描外面动静。街道上有巡逻队走过,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慢慢消失。 风从废墟间穿过,吹动一块松动的铁皮,发出吱呀声。 他低头看她。睫毛很短,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刚才她那一句“你肩上的疤……像我弟弟”一直卡在他脑子里。 他已经很久没想过“家人”这个词了。 实验室爆炸那天,父亲的身体被虫丝缠住,一点点拖进母巢口。他没能救他。后来接受军方实验,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是成为什么英雄。 可她明明可以丢下他逃走,却用了血符。 那是要命的术。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她的血。他又想起三年前黑市医馆里,她也是这样用银针刺进他脊椎,一句话没说就把他从暴走边缘拉回来。 那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陌生人愿意冒这种险。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不是因为任务,不是因为利益。 是因为她看见了他身上的伤,想起了某个再也找不到的人。 他靠在门框上,右手握紧机械弩。外面天色更暗了,云层压得很低。偶尔有燃烧的飞虫残骸坠落,在地面炸出小火堆。 他没动。 必须等她醒来。 必须守住这个位置。 他盯着街道尽头,那里有一盏路灯忽明忽灭。第三次闪烁时,他发现路灯杆底部有个凹槽,里面塞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他没起身。 不能离开。 可纸条被人动过。边缘有血迹,形状像是刚留下不久。 他眯起右眼,放大图像。 纸条上画着一个符号一朵枯萎的花。 温昀的标记。 他又低头看怀里的女人。她还没醒,呼吸比之前稳了些。外套盖到脖子,只露出一点苍白的脸。 他站起身,轻轻把她往里挪了半米,藏进柱子阴影里。然后抓起机械弩,朝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他停下。 她手指动了一下。 他回头。 她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看了他一会儿才聚焦。 “你要走?”她声音很轻。 “外面有东西。”他说,“温昀留的。” 她撑着柱子想坐起来:“别碰。” “我知道有诈。” “不是那个。”她喘了口气,“我说……别丢下我。” 他站在原地,没动。 她抬起手,指尖碰到他手腕,很凉。 “答应我。”她说。 他点头:“我不走。” 她手滑下去,头重新靠回柱子,闭上眼睛。 他蹲下来,把机械弩放在她手边。 “我就在这。”他说,“你睡一会儿。” 她没再说话。 他坐回门口,盯着那盏闪烁的路灯。风更大了,吹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掠过空地。 纸条还在凹槽里。 他没去拿。 也不能去拿。 他看着夜色深处,手指搭在弩机上。 一只虫腿从屋顶掉落,砸在门前,弹了一下。 第9章 共生显形,妖星照长夜 裴照野蹲在便利店地下室的门口,右手按在机械弩上。岑九灯靠在柱子边,呼吸浅而平稳。他没动,目光死死盯着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风卷着灰烬掠过空地,纸条仍卡在凹槽里,枯花标记清晰可辨。 左肩突然一抽,仿佛有东西在皮下撕扯。低头一看,伤口裂开,血肉翻卷,一根细长的触须正从旧疤中缓缓钻出。他立刻用左手死死压住,膝盖重重砸向地面,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滚回去。” 触须顿了顿,又继续向外伸展。他咬紧牙关,右手摸向机械弩,准备注射镇定剂。指尖刚触到药管,头顶通风口猛然喷出浓雾,紫色气体迅速弥漫整条通道。 他抬头,右眼启动扫描。空气成分分析浮现:WY-7衍生物,混合新型基因抑制剂,专攻非纯人类基因结构。信号源来自军方中央控制室。 “操。”他撑着墙试图站起,毒素却已侵入呼吸道。肺部如被烈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刺痛。虫纹从后颈蔓延至脸颊,皮肤下鼓起道道凸痕,仿佛无数微小生物在体内游走。 他踉跄几步,伸手去够最近的通风阀。支架太高,只能勉强抓住边缘。冷汗顺着额头滑进眼睛,视线模糊。他用力向上攀爬,手指刚碰到阀门手柄,一股剧痛自脊椎炸开。 虫皇共生体开始反噬。 右眼不受控制地化作复眼形态,发出低频震鸣。半边身体发麻,意识被拖入一片黑暗。耳边响起千万只甲虫振翅的嗡鸣——那是母巢的召唤。 “宿主……回归……融合……” 他猛地摇头,用头撞向墙壁。疼痛换来片刻清醒。他知道不能倒下,岑九灯还在,她还没醒。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直接刺入脑海: “东南角通风管,关掉。” 是岑九灯。 声音轻,却异常清晰。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这是某种能力强行传递的信息。 他猛然睁眼,看清了通风系统的布局。东南角是主控节点,切断那里才能阻止毒雾扩散。他甩掉机械弩,双手抓住管道支架往上爬。每动一下,肌肉都像要撕裂。血顺着肩膀流到手臂,滴落在金属管上。 终于爬上平台,他抬起腿,用尽全力踢向控制阀。阀门松动,但力气不够。紫雾越来越浓,视野只剩一片暗红。他抽出机械弩上的钩索,缠住把手,往后猛拉。 咔的一声,管道断裂。大量毒雾喷涌而出,随即被内部气流带离通道。浓度开始下降。 他瘫坐在平台上,喘着粗气。触须缓缓缩回体内,虫纹停止蔓延。右眼的复光微弱闪烁,尚未熄灭。 地下城警报骤然响起。尖锐的鸣笛穿透废墟,广播声紧随其后:“A级威胁确认,执行‘清源’预案。所有人员进入避难区,封锁三号至七号通道。” 监控室内,霍骁站在主屏幕前。画面分为四格,其中一格正显示裴照野趴在管道上的身影。他左脸沾满血污,右眼闪着琥珀色微光,后颈处虫纹若隐若现。 “果然是它。”霍骁嘴角微扬,手指按在红色按钮上,“不是人,就不该活着。” 他按下开关。全城警报升级,炮塔自动校准坐标,锁定地下城边缘区域。 一名监控员低声汇报:“报告,目标生命体征极不稳定,可能无法承受下一轮压制……” “那就让他死。”霍骁打断,“清源计划不接受残次品。” 另一名技术员盯着数据流:“长官,这人的基因链和普通变异者不同,他在主动压制虫族反应……” “闭嘴。”霍骁转身盯住他,“你看见的是威胁,不是奇迹。记录所有数据,准备移交实验组。” 房间里再无人说话。所有人静静注视屏幕,看着那个倒在管道旁的男人。 裴照野趴在地上,手指微微抽搐。他听见广播,也听见远处逼近的脚步声。军方巡逻队正在靠近。 他还守着她。 哪怕已濒临崩溃。 他抬起右手,试图将机械弩拉回身边。钩索仍连着断裂的阀门,另一端卡在支架缝隙中。他一点一点挪动身体,指尖终于触到弩身。 就在此刻,右眼突然接收一段加密信号。来源未知,但频率与三年前实验室最后一次通讯一致。 他怔住。 这个频率,只有参与过“共生体0号实验”的人,才能接入。 他还未及反应,信号自动播放。 一个男声响起:“项目代号:清源。清除对象:所有携带虫族基因片段的生命体,包括实验体、感染者、觉醒者。优先级最高——裴照野,定位成功,立即歼灭。” 声音落下。 他盯着地面,呼吸变得沉重。 原来他们从没打算抓他。 从一开始,就要杀他。 他缓缓抬头,望向天空。厚重云层遮蔽星光,唯有几缕紫雾从通风口飘出,在夜色中蜿蜒上升,宛如一条扭曲的蛇。 地下城陷入混乱。人们尖叫着奔向避难所,士兵冲入街道维持秩序。一辆装甲车停在路口,炮口缓缓升起,对准破庙后巷。 裴照野用尽最后力气,将机械弩拖至胸前。药剂管还在,但仅剩一支WY-7。他不敢用——温昀留下的东西,从来都不安全。 他闭上眼,再次听见那个声音: “你还记得十二年前的事吗?” 不是岑九灯。 是另一个女人。 她在毒林边缘抱着一个孩子,脸上全是血。她说:“别怕,姐姐救你。”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 也是最后一次,记得自己还是个人。 他睁开眼,右手紧紧握住机械弩。指尖颤抖,却没有松开。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撑起上半身,倚着管道坐直。炮车的灯光扫过墙面,映出他半边染血的脸。 他盯着门口,等待第一发炮弹落下。 装甲车停下,炮管调整角度。 驾驶舱打开,一名军官跳下车,举起对讲机。 “目标确认,是否开火?” 无线电沉默两秒。 “等命令。” 军官皱眉:“它已经重伤,为什么不直接清除?” 车内传来回应:“高层要**。必须带回实验室解剖。” 军官收起对讲机,挥手示意队员包围区域。 裴照野靠在管道上,听清了全部对话。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机械弩,又望向便利店深处。 她还在睡。 他不能让他们进去。 他慢慢抬起右手,将机械弩对准自己胸口。只要触发自毁程序,爆炸足以波及整条通道,足够拖延时间。 手指搭上扳机。 突然,便利店方向传来一声细微响动。 他转头。 一道月白色的衣角,从门缝间悄然闪过。 第10章 第 10 章 裴照野靠在管道上,右手还握着机械弩。月白色的衣角闪过门缝,他没有动。外面的装甲车没有开火,军方在等命令。他听见脚步声停在便利店外,有人低声说话,声音被风撕碎。 同一时刻,地下城西北角的高塔顶层,烛火突然全部熄灭。 南宫阙坐在卦台前,左手按住左眼空洞。他感觉到一股能量波动从远处传来,像是一颗星突然亮起。他拿起龟甲,用刀割破手指,将血涂在甲片上。助手站在一旁,双手藏在袖子里,一句话没说。 龟甲加热后开始裂开。第一道裂纹出现在“天煞”格,第二道横穿“孤星”。铜钱放在案上,突然自己立了起来,停在两格之间。 南宫阙咳出一口血,溅在龟甲上。他盯着那枚竖立的铜钱,声音沙哑:“双星坠天局……来了。” 助手的手在袖子里抖了一下。“师尊,这卦象……是不是再算一次?” “不用。”南宫阙抬起右手,指甲掐进掌心,“天机已现,反噬已至。我左眼不是白瞎的。” 他低头看龟甲,裂纹越来越多,像蛛网一样蔓延。他看见幻象:两个孩子站在毒林边缘,一个穿月白衣衫,一个眼里泛着红光。他们脚下是三百具孩童的尸体,胸口都画着符印。 “孤星转世,妖星临凡。”他慢慢站起身,“只有用命换命,才能改写命格。” 助手终于开口:“要上报家主议会吗?” “家主?”南宫阙冷笑一声,一脚踢翻卦台。龟甲碎片飞出去,砸在墙上。铜钱滚到角落,还在立着。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黑玉令牌,上面刻着“敕令”二字。他把令牌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就是家主。我就是命。” 他走到墙边,掀开一幅挂画,露出后面的星图。星图上原本有两颗暗星,此刻正在靠近。他拿起两根红钉,对准位置,用力插了下去。 红钉刚落,窗外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他半张脸。左眼窝漆黑,右眼里全是血丝。 “准备‘百婴引魂阵’。”他说,“三百个未满十二岁的孩子,命格纯净,无虫族感染记录。今晚就要抓齐。” 助手脸色发白:“这么多孩子……一旦走漏消息,玄学世家会被推翻。” “那就别走漏。”南宫阙转头看他,“你是我的人,听我的命令。去调暗卫,封锁育幼院,把孩子带出来。对外说是进行‘基因净化仪式’,家长不会怀疑。” 助手没动。 “怎么?”南宫阙盯着他,“你不敢动手?” “弟子只是……”助手低头,“怕重演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前?”南宫阙声音低下来,“三个据点沦陷,死了上千人。他们怪我算错卦,可我不认。那天我就说了——必须献祭孤星命格者。可他们不肯。现在呢?灾星再现,比当年更凶。” 他走近助手,一把抓住对方手腕:“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因为我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你想当英雄,还是想活到最后?” 助手终于点头:“弟子明白了。” “去吧。”南宫阙松开手,“记住,动作要快。地脉已经开始震动,双星交汇的时间比预计早了三天。我们没时间了。” 助手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虚浮。门关上的瞬间,南宫阙脸上的冷静崩塌。他跌坐回椅子,右手颤抖着摸向左眼。 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他咬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药吞下。药性发作很快,疼痛减轻。他抬头看向星图,两颗红钉正微微发烫。 他知道,这一局,他已经无法回头。 密室外,助手走在长廊上。两侧烛火昏黄,照着他苍白的脸。他右手伸进袖子,摸到一块金属片——那是温昀给他的联络器。 他停下脚步,靠在墙上。 手指轻轻摩挲联络器边缘。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什么。三百个孩子,会被带到祭坛,绑在阵眼上。他们的血会激活符阵,强行打断双星轨迹。而那个穿月白衣衫的女人和琥珀色眼睛的男人,会被命运之线绞杀。 他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的是自己妹妹的脸。她七岁那年,也被带去过祭坛。回来后第三天就死了,胸口有个烧焦的符印。 他睁开眼,继续往前走。 拐角处,两名暗卫等在那里。他们穿着黑色劲装,脸上戴着面具。 “目标地点确认。”一人说,“育幼院B区,名单上的孩子都在。” “行动时间?”另一人问。 助手看着他们,声音很轻:“午夜。不要惊动家长,用麻醉剂。统一说辞是临时体检。” 暗卫点头,转身离开。 助手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听见远处传来钟声。地下城的警报已经停了,但空气里还有紫雾的味道。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毒雾,是军方的新武器。他也知道,军方要杀的人,和南宫阙要杀的是同一个。 但他不能停。 如果不停下这场献祭,死的人会更多。 他抬起手,打开联络器。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任务进度?】 他输入:【行动开始,孩子将在两小时内到位。】 发送。 联络器自动销毁,化成灰烬从指间落下。 塔顶密室里,南宫阙站起身,走到窗前。云层厚重,遮住了天空。但他能感觉到,那两颗星正在靠近。 他从墙上取下一柄短刀,刀身布满符纹。这是上任家主传下来的祭器,专门用来划开孩童的皮肤。 他用拇指擦过刀刃,留下一道血痕。 “你们不懂。”他低声说,“牺牲不是残忍。牺牲是唯一的出路。” 他把刀放进盒子,合上盖子。 然后他坐下,重新摆好卦台。这次他不用龟甲,用的是三十六枚铜钱。他要把整个阵法的运转时间算准,误差不能超过一刻钟。 铜钱撒下。 第一枚落在“死门”。 第二枚落在“绝路”。 第三枚开始,全部竖立不倒。 他盯着这些铜钱,呼吸变重。 这不是吉兆,也不是凶兆。这是天道失衡的征兆。 他猛地抬手,一巴掌扫过桌面。铜钱哗啦散开,滚得满地都是。 “来不及了……”他喃喃,“必须提前。” 他抓起黑玉令牌,按下底部机关。一道红光射向天花板,激活了塔顶的信号灯。 红色光芒一闪一灭,持续三次。 这是最高级别指令:【即刻执行献祭计划,所有分支机构配合行动。】 做完这些,他靠在椅背上,闭上右眼。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玄学世家不再是守护者。 他们是刽子手。 而他,是第一个举起刀的人。 助手回到密室时,看见南宫阙正在写一份名单。纸上写着三十个名字,都是各大家族的嫡系子弟。 “这些人?”助手问。 “干扰项。”南宫阙头也不抬,“真正的三百个孩子已经在路上。这些名字是用来迷惑议会的。万一失败,他们只能追查到这些人,不会找到真孩子。” 助手沉默。 “你有话要说?”南宫阙抬头。 “弟子只是觉得……”助手缓缓开口,“如果岑九灯真是孤星命格,她会不会感应到献祭阵的启动?” 南宫阙笑了。“她当然会。但她现在还在昏迷。等她醒来,阵已经成了。” 他站起身,把名单交给助手:“把这个送去情报科,让他们放出风声,就说我们要抓的是这三十人。记住,要让军方也听到这个消息。” 助手接过名单,转身要走。 “等等。”南宫阙叫住他,“你右手的义肢……最近有没有异常?” 助手身体一僵。 “没有。”他说。 “最好没有。”南宫阙盯着他,“我知道你妹妹是怎么死的。但别忘了,你现在吃的药,是我给的。没有我,你活不过上次反噬。” 助手低头:“弟子忠于师尊。” “希望如此。”南宫阙挥了挥手,“去吧。” 门关上后,南宫阙走到星图前,拔出一颗红钉。 他盯着那个空洞的位置,轻声说:“来吧,让我看看你的选择。” 与此同时,三百公里外的育幼院B区,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一群黑衣人翻墙而入,手中拿着注射器。他们动作熟练,直奔宿舍区。 一个女孩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 她看见窗外有黑影闪过。 她刚要喊,一支针管扎进她的脖子。 她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是一枚铜钱,掉在床边的地砖上,竖着不动。 第11章 饮水□□,背叛蚀人心 风停了。 破庙的门半塌着,外面的地面上还留着几道车轮压过的痕迹。紫雾已经散去,但空气里有股铁锈味。岑九灯靠在墙边,呼吸很轻。她的手指一直按在袖口的银针上,没有松开。 裴照野坐在梁柱下,机械弩横放在腿上。他的右眼颜色比平时深,像是凝固的血块。他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他们都知道,刚才那场警报不是结束。 是开始。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踩在碎石上,节奏不稳。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旧水壶。他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裤,脸上沾着灰,看起来像个普通幸存者。 “军爷给的解药。”他说,“说是喝了能清毒,防后遗症。” 他把水壶举起来,壶嘴对着光。里面的液体泛着淡黄,像稀释过的药水。 岑九灯没动。 裴照野的手指慢慢移到弩机上。他的鼻翼微微张开,像是在嗅什么。然后他往后退了半步,脊背贴住墙壁。 那人没注意他,只看着岑九灯。 “你脸色不好,”他说,“喝点吧。我跑了三个街区才拿到,就这一壶。” 岑九灯抬眼看他。她看了很久,然后笑了。 她站起来,走过去接过水壶。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体力不支。但她接壶的时候,指尖在壶盖内侧轻轻一刮。 她打开盖子,仰头就喝。 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一点。她咽下去两次,第三次时,喉结没有动。 三秒后,她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 她跪在地上,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还抓着水壶。她的头低着,发丝垂下来挡住脸。嘴角有一道青色的液体缓缓渗出。 那人站在原地,没上前扶。 他等了几秒,确认她没有再动。 然后他笑了。 “军方说……只要她喝下,你们就都得死。”他说。 他弯腰想去翻她的衣领,嘴里嘀咕:“符纹在哪……” 话没说完,一支箭矢穿过他的喉咙。 箭头从后颈穿出,钉进身后的木柱,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睁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体晃了两下,向后倒去。 裴照野站在原地,机械弩还举着。他的右眼完全变成了紫色,瞳孔裂成三段。 岑九灯慢慢抬起头。 她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药渍,把嘴里含着的液体吐在旁边。她站起身,膝盖有点抖,但站稳了。 她走到尸体旁,蹲下,伸手探进那人的衣服内袋。掏出一个黑色通讯器和一支微型注射器。注射器里是透明液体,标签上写着编号:X-7。 她捏着注射器对着光看。 “苦的,”她说,“他没尝。” 裴照野走过来,低头看尸体的脸。他的鼻尖靠近那人的口鼻位置,吸了一口气。 “香精味。”他说,“掩盖药味。剂量不够,他以为你会全咽。” 他抬起脚,把那人翻过来。后腰有个编码烙印,数字模糊,但能看出开头是“HJ”。 “军方后勤标记。”他说,“不是前线兵,是送药组。” 岑九灯把注射器放进自己袖中,通讯器握紧。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她说。 “不止。”裴照野看向门外,“这种人不会只有一个。” 庙外很静。远处有金属摩擦声,像是装甲车在调头。但更近的地方,没有动静。 岑九灯走到尸体旁,掀开他的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贴身背心,胸口缝着一张纸条。她拿出来展开。 上面是一串坐标,和一句话:【目标已投毒,等待反应】。 她把纸条撕碎,扔在地上用鞋碾碎。 “他们要的是结果。”她说,“不是过程。” 裴照野把机械弩重新上膛。他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 “东侧三百米有热源移动。”他说,“两个,带着装备。” “不是来救人的。”岑九灯说。 “不是。”裴照野回头,“是来收尸的。” 岑九灯走到墙角,从砖缝里抽出一根银针。她把针在袖口抹了两下,插回发间。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有点发麻。她没全避开毒素,颊囊吸收了一点。但她用了银针锁住神经传导,暂时压制了扩散。 她还能动。 裴照野走回来,站在她面前。 “你还行?”他问。 “不行也得行。”她说。 他点头,把手伸给她。 她抓住他的手腕,借力站起来。她的腿还是软的,但她撑住了。 他们一起看向门口。 外面的风又起来了,吹动破庙的门板,发出吱呀声。 裴照野先走出去。他贴着墙根前行,每一步都小心。岑九灯跟在他斜后方半步,手一直按在发间的银针上。 尸体还躺在庙里,喉咙上的箭矢微微颤动。 他们走出五米,裴照野突然停下。 他抬头看天。 云层很厚,但有一道缝隙透出微光。他右眼的紫色更深了。 “有人在用信号灯。”他说。 “哪?”岑九灯问。 “西北方向。”他指向一处,“塔顶,红光一闪一灭,三次。” 岑九灯眼神变了。 她想起老阵师说过的话:红光三闪,是最高指令。不是求援,是执行。 她在心里算时间。 从育幼院被袭,到现在,不到两个小时。 他们已经开始。 她抓紧了袖中的通讯器。 “得走。”她说。 裴照野看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不能留在这里。 下一个救援者可能已经在路上。 他们转身,沿着墙根往北侧移动。那里有一条废弃的排水沟,通向下水道入口。 岑九灯的脚步有点拖。毒素还在体内游走,她靠银针压制,但时间越长,效果越弱。 裴照野察觉到她落后,放慢速度,始终挡在她外侧。 他们走到排水沟边缘,裴照野先跳下去探路。他落地后伸手上来。 岑九灯正要抓他的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她回头。 破庙的门板晃了一下,像是被人碰过。 但没有人影。 她眯起眼。 地上有一串湿脚印,从庙门口延伸出来,断在两米外。 雨水早干了。 那是刚踩上去的。 她立刻俯身,从排水沟底摸出一块碎砖,甩手扔向庙门方向。 砖块砸在门框上,发出响声。 没人出现。 但庙里的尸体,那只握着水壶的手,动了一下。 手指松开了。 水壶滚到一边。 裴照野已经跃上来,挡在她前面。 他举起机械弩,对准破庙。 岑九灯盯着那具尸体。 她看见尸体的耳后,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像虫。 她猛地抓住裴照野的手臂。 “走!”她说。 两人同时跳入排水沟。 沟底积水没过脚踝,水是黑的。他们沿着斜坡往下跑。拐过第一个弯时,岑九灯回头看了一眼。 破庙门口,站着三个人影。 都拿着水壶。 其中一个举起手,像是在打招呼。 另一个低头,按下了通讯器的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