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寻然同人》 第1章 chapter 1 血和廉价啤酒的气味,混着汗臭,在霓虹灯管破裂的滋滋声里,呛得人喉咙发紧。萧然猛地偏头,一只拳头带着风声擦过她的耳际,狠狠擎在身后油腻腻的墙壁上,“咚”的一声闷响,墙皮簌簌落下。胃里翻江倒海,劣质酒精灼烧着她的神经末梢。 “操!”她低骂一声,舌头有点不听使唤。视野里是晃动的重影,酒吧后巷那几盏破蔽的灯,把眼前几个堵着她的混混照得面目狰狞。 “臭婊子!让你多管闲事!”为首那个黄毛,脖子上的蛇形纹身随着他粗重的喘息挛缩着,他脚边,一个穿着服务员围裙的女孩蜷缩在垃圾桶旁,脸上印着清晰的巴掌印,肩膀一抽一抽地抖着,围裙上沾满了黏糊糊的垃圾。 萧然晃了晃发沉的脑袋,努力聚焦。刚才就是这黄毛,把这姑娘逼在墙角,油腻的手往她裙子里探,嘴里还不干不净。萧然正靠着墙根醒酒,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就窜上了天灵盖,抄起旁边空了一半的啤酒瓶,想也没想就砸在了黄毛那颗刺眼的脑袋上。 碎片四溅,伴随着黄毛杀猪般的嚎叫。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闲事?”萧然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气。她伸手抹了一把嘴角,湿黏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血。“老娘……就他妈看不惯你们这种……怂包玩意儿!”她脚步踉跄,身体里那股被酒精和愤怒点燃的狠劲在疼痛的刺激下烧得更旺。 话音未落,另一个染着绿毛的家伙从侧面扑了上来,手里寒光一闪,是把折叠小刀。巷子太窄,萧然避无可避,只能凭着本能把受伤的左臂往上一挡。布料撕裂的声音尖锐地刺破混乱的空气,紧接着是皮肉被割开的剧痛碾过骨血。 “嘶——”萧然倒抽一口冷气,她眼前猛地一黑,脚下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布满涂鸦的砖墙上,她靠着墙,大口喘着粗气,汗水、血水和不知谁泼溅的啤酒,混在一起,顺着她散乱的额发往下淌,狼狈不堪。那几个混混围了上来,黄毛捂着头顶还在渗血的伤口,眼神凶狠似乎要点燃空气。 “妈的,弄死她!” 拳头和踢脚像雨点般落下。萧然蜷缩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护着头脸,世界在旋转,疼痛尖锐地切割着意识,酒精带来的晕眩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是一瞬。身上的击打突然停了。 “操!条子?”黄毛警惕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慌乱。 脚步声。不是警察那种沉重整齐的皮鞋声,而是……一种更轻、更从容的步履,踩在巷子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不疾不徐的声响。 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萧然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巷口那头,城市深夜的喧嚣和霓虹被抛在身后,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狭窄的巷子上方瀽下来,像一道流淌的瀑布。 月光里,站着一个人。 纯白。这是萧然混乱大脑里唯一跳出的词。一件质地极好的白色衬衫,挺括的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那白色在污浊昏暗的后巷里,干净得刺眼,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误入这片泥泞的光。月光流淌在衬衫上,似真似幻。 他身形挺拔,静静地站在巷口月光和阴影的交界处,堵住了外面街道上流泻进来的、最后一点五光十色的俗艳光线。他像一道沉默的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 黄毛和他的同伙显然也被这突兀出现的、干净得过分的人影镇住了片刻。但凶戾很快压过了那点微弱的惊疑。 “妈的,看什么看!滚远点!”黄毛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闯入者带来的压迫感。 那人没动。他的眼神很静,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波澜,却奇异地让黄毛嚣张的气焰窒了一下。 萧然靠着冰冷的墙壁,试图撑起身体,手臂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她抬起头,汗水混着血水滑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让她看巷口那人的身影也有些模糊。但那抹的白,却清晰地烙印在眼眸上。 一个荒谬的称呼,带着酒后的嘶哑和习惯性的讥诮,冲口而出: “哟……厨仙大人?”萧然咧开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她吸了口气,却还是挤出个嘲讽的笑,“您老……也爱管这种……烂摊子闲事?”她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胡乱地抹了一把下巴上黏腻的血迹,动作粗鲁。 张子寻的目光在她布满擦伤和血迹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那双总是温和沉静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依旧沉默着,仿佛没听到她的讥讽,也没在意那几个混混虎视眈眈的目光。他抬步,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很稳,踩在浃洳的地面,几乎没有声音。 “喂!聋了?叫你滚……”绿毛混混见他无视自己,恼羞成怒,骂骂咧咧地伸手就去抓张子寻的领口。 就在那只油腻的手即将碰到那片雪白袖口的刹那,张子寻的脚步停下了。他微微侧过脸,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那绿毛混混身上。 不是愤怒,不是厌恶,甚至没有警告。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平静,像冬日清晨凝结在窗玻璃上的霜花。 绿毛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所有凶狠的咒骂都卡在了喉咙里。那眼神里的东西,像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虚张声势的胆气。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萧然靠着墙,胸口剧烈起伏,酒精和失血让她的视线一阵阵发黑。她看着那片白越来越近,月光清晰地照亮了张子寻的脸。她认得这张脸,太熟悉了。就在那个永远飘着奶油和烤面包香气的厨房里,在狄琪儿叽叽喳喳的声音背景中。 张子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距离很近,萧然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极淡的、干净的皂角气息,一下子冲淡了鼻端浓重的血腥和酒臭。这味道让她混沌的脑子有了一瞬间的清醒,也让她觉得……格外别扭。 “能走吗?”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缓,没什么情绪。 萧然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死不了……”她挣扎着想自己站起来,证明给他看。可身体刚离开墙壁,一阵剧烈的眩晕就猛地袭来,双腿软得像面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没有预想中摔在冰冷地面的疼痛。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避开了那道流血的口子。隔着薄薄的、被划破的衣袖,她能感觉到他掌心干燥的温热。 “别动。” 张子寻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卷干净的白色绷带,动作利落地展开。他扶着萧然,让她靠墙站稳,然后半跪在她身前。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她受伤的左臂。他的手指很凉,触碰到她滚烫、带着血污的皮肤时,萧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他动作很稳,没有犹豫。他用绷带一圈一圈,均匀而有力地缠绕在她小臂那道翻卷的皮肉上。白色的绷带迅速被暗红的血涔湿,但他缠得很紧,有效地压迫着止血点。疼痛尖锐地传来,萧然咬紧了牙关,没吭声,只是额角的冷汗冒得更密了。 他包扎的动作异常熟练,带着一种毋庸置议的专注。巷子里只剩下混混们粗重的喘息,还有绷带摩擦过皮肉的细微声响。 “走。”他言简意赅,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他伸出手,不是扶,而是直接握住了萧然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手腕,力道适中,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他的手心依旧干燥温热。 萧然被他带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经过那几个呆若木鸡的混混时,张子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们一丝。 巷口的光越来越亮。走出那片被月光分割的狭窄空间,城市夜晚的喧嚣声浪重新包裹上来。萧然被张子寻半扶半拽地塞进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后座。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浑浊的空气和窥探的目光。 萧然疲惫地瘫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侧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 车子驶入一片安静的公寓区,最终停在了一栋熟悉的花园洋房前。这是成阿姨的家,也是狄琪儿和她现在寄居的地方。 张子寻熄了火,下车,绕到萧然这边拉开车门。深夜的空气带着凉意,萧然打了个哆嗦,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挣扎着自己挪下车,脚一沾地,又是一阵虚浮的摇晃。张子寻没有再来扶她,只是站在旁边,安静地等着。 公寓里一片漆黑寂静,显然所有人都已熟睡。张子寻用钥匙打开门,动作很轻。玄关感应灯柔和地亮起。他换好鞋,看着站在门口、一身狼藉、眼神还有些涣散的萧然,低声说:“去厨房。别出声。” 萧然没力气反驳,也不想惊醒狄琪儿或者成阿姨,她可不想面对一堆盘问和担忧的眼神。她踢掉脚上沾满污迹的帆布鞋,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跟着张子寻高大的背影,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走向那间熟悉的厨房。 张子寻拉开一把高脚凳,示意萧然坐下。他转身打开顶柜,拿出一个白色的小医药箱,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他把医药箱放在萧然旁边的料理台上,打开。里面各种药品、纱布、棉签摆放得整整齐齐。他拧开一瓶棕色液体的瓶盖,一股浓烈而独特的刺激性气味立刻弥漫开来。 碘伏。 萧然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臂。她不怕疼,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但这种消毒药水带来的那种尖锐的、钻心的刺痛感,总能轻易地撕开她强装的硬壳。 张子寻没说话,只是用镊子夹起一团饱吸了碘伏的棉球。他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托起她缠着绷带的左臂。他先是用小剪刀,极其小心地剪开绷带打结的地方,一圈一圈,缓慢地将染血的绷带拆开。动作很轻,尽量避免牵动伤口。 冰凉的镊子尖端夹着深棕色的棉球,靠近了伤口。 “嘶——”当那饱含消毒药水的棉球触碰到翻卷的皮肉边缘时,一阵极其尖锐、如同无数细针攒刺的剧痛猛地从手臂直冲头顶!萧然倒抽一口冷气,她死死咬着,不让自己哼出声。 张子寻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她因为剧痛而扭曲、惨白的脸,还有额角瞬间渗出的冷汗。他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棉球的手,动作放得更轻缓了些。他用棉球仔细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垢和血痂,避开最中心的创面,一点点由外向内擦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疼痛和寂静中,一个毫无关联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撞进了萧然的脑海。 第2章 chapter 2 也是在这个厨房。明亮得多的光线,烤箱里散发出荧惑的、温暖的甜香。一个烤得金黄蓬松、散发着热气的戚风蛋糕刚刚被放在料理台上,旁边还摆着一小碗鲜红的草莓酱。 “哇!子寻哥哥好厉害!蛋糕好香啊!”狄琪儿的声音清脆得犹如冰凌折断。 萧然刚放学回来,书包随意地甩在肩上,嘴里嚼着口香糖,百无聊赖地晃荡进来。她瞥了一眼那个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蛋糕,又看了看旁边那碗红得刺眼的草莓酱。一种近乎恶作剧的冲动夤缘而生。 她几步走过去,在张子寻转身去拿裱花袋的瞬间,一把抓起那碗草莓酱,手腕一抖,对着蛋糕中心,毫不客气地倒了下去! 粘稠、鲜红的酱汁在金黄松软的蛋糕体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狼藉,顺着边缘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瞬间破坏了那份完美的精致。 “喂!”狄琪儿惊叫出声。 张子寻拿着裱花袋转过身,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精心烘焙、准备装饰的蛋糕,此刻像被谁泼了一碗血。 萧然把空了的酱碗随手往台子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响。她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微微扬起下巴,迎上张子寻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无奈的平静。萧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挑衅和满不在乎的笑容,声音拖得长长的: “喂——厨仙大人!” 记忆里张扬的笑声,与此刻厨房压抑的呼吸诡异交织。萧然猛然惊醒,臂上刺痛正提醒着她的狼狈。 她僦然睁开眼。 张子寻正低着头,专注地处理着她手臂上那道丑陋的伤口。他换了一块新的、吸饱了碘伏的棉球,动作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伤口深处那些难以清理的污垢。小灯暖黄的光线从他头顶倾泻而下,勾勒出他低垂的眉眼轮廓。 厨房里弥漫着碘伏浓烈而独特的气味,混合着料理台深处残留的一丝氤氲的、属于烤点心的甜香。 喉咙骤然锁紧,一股陌生的战栗如游走的电,窜过心口。她屏住息,臂上的痛楚悄然退潮,天地间只剩下他睫毛下那盏阴影,温柔得令人心慌。 午后的光阴被晒得晃眼,水泥地溅起一片眩晕的暑气。她将自己蜷进教学楼投下的一线阴影里,像一只躲回记忆缝隙的猫。后背抵着粗砺的砖墙,左臂上,新揭去绷带的皮肤裸露出来,泛着不真切的痒。那几道浅粉色的疤痕盘踞其上。 嘴里叼着的盐水冰棍正快速融化,甜中带咸的糖水顺着木棍往下淌,粘腻地沾在手指上。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伸出舌尖,飞快地舔掉快滴落的一滴。视线茕茕地扫过空旷的操场,最后落在不远处那堵灰扑扑的、一人半高的围墙。 翻过去,就是校外那条种满香樟树的僻静小路,尽头有家音像店,新到的摇滚乐队打口碟在向她招手。比待在这闷死人的学校强一百倍。 主意打定。她三两口咬碎嘴里剩下的冰块,嘎嘣脆响。随手把光秃秃的木棍精准地弹进几步外的垃圾桶,动作利落。 助跑,蹬墙,右手抓住墙头凸起的砖块,发力引体向上。动作一气呵成,带着点野路子的流畅。受伤的左臂虽然使不上大力,但维持平衡足够了。就在她一条腿刚跨上墙头,身体重心调整的瞬间—— “嘟——!” 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午后的沉闷,紧接着,巨大的喧嚣如同沸腾的海浪,猛地从操场另一端的篮球场方向拍打过来! “张子寻!加油!高三一班!必胜!” “防住他!快!” “好球——!!!” 尖叫、呐喊、篮球砸地的砰砰闷响、裁判急促的哨音、记分牌翻动时金属的脆响……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声浪,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萧然跨在墙头的身子仓猝地晃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用力一撑墙头粗糙的水泥边缘,掌心传来一阵摩擦的刺痛。更糟的是,手臂内侧刚结痂不久的伤口边缘,隔着薄薄的纱布,狠狠蹭在了锈迹斑斑、带着毛刺的铁丝网上! “嘶……” 一股尖锐的疼痛瞬间窜起,她倒抽一口冷气,眉头死死拧紧。身体的本能让她立刻收回左臂,整个人在墙头上晃了晃才稳住。 操!她心里暗骂一句,烦躁地朝喧嚣的源头——篮球场方向狠狠剜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视线却像被无形的钉子,猛地钉在了球场中心。 那里,人声鼎沸,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穿着红白两色球衣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高速移动、碰撞、腾跃。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蒸腾起青春特有的、近乎暴烈的荷尔蒙气息。 而在这片混乱躁动的中心,一个白色的身影异常清晰。 是张子寻。 他穿着和其他队员一样的白色球衣,背后印着醒目的号码“7”。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米灰色,有几缕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完全不同于平时在厨房里那种一丝不苟的清爽。球衣的领口和后背也洇开深色的汗渍。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就在萧然看过去的刹那,他正从三分线外启动。一个队友的球被对方死死包夹,眼看就要丢球。电光火石间,球被从人缝里艰难地分了出来,带着点仓促的旋转,飞向弧顶位置。 那个位置,原本空无一人。 张子寻动了。 没有预兆,一袭白衣已如闪电撕裂空气,精准切入传球轨迹。跃起的高度恰到好处,手臂在空中稳稳截下来球,借势转身。 防守者猛扑而至,他却以一道流畅的背转身弧线,让对方扑空。重心在瞬息间调整完毕,没有丝毫凝滞。 脚步落定,膝微曲,整个人如蓄满力量的弹簧拔地而起。手腕稳定如磐石,指尖轻拨,篮球划出一道饱满的、带着完美旋转的抛物线,越过扑过来补防的另一名球员绝望伸出的指尖,朝着篮筐飞去。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萧然忘记了手臂蹭伤的刺痛,忘记了墙下随时可能路过的老师,忘记了那堵还没翻过去的墙,甚至忘记了嘴里残留的冰棍甜腻味道。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那颗橘红色的球。 阳光似乎都聚焦在那条完美的弧线上。 篮球空心入网! “唰——!” 那一声清脆、干净到极致的摩擦声,穿透了鼎沸的人声,无比清晰地钻进萧然的耳膜。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她的神经末梢。 “哇啊——!!!” “张子寻!三分!” “七号!太帅了!” 声浪瞬间淹没球场。在记分牌欢快的跳动和队友狂喜的冲撞中,张子寻立在中心,微微喘息。 汗水滑过他清晰的下颌,砸在地上。他没有嘶吼,只是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抬手回应着纷至沓来的击掌。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敛尽了全场的光与热。 汗水。奔跑。跳跃。激烈的对抗。精准的投射。还有进球后那瞬间释放的光芒。 萧然僵在墙头,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塑。午后的热风拂过她汗湿的鬓角,带来一丝痒意,她却浑然不觉。口腔里,残留的冰棍甜味不知何时彻底消散了,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干涩。她下意识地咬紧牙关,上下牙齿狠狠磕碰在一起,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一声沉闷的“咔嚓”响。 那感觉,像咬碎了一块坚硬的、毫无味道的冰。 原来……厨仙大人,也会出汗。 这念头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真实感。那个永远穿着干净衬衫、在厨房里安静得像一幅画的张子寻,和眼前这个在球场上奔跑对抗、汗水淋漓、眼神锐利的少年,真的是同一个人? 白色球衣被汗水浸透,紧贴着他起伏的背肌。他跃起投篮的瞬间,在刺眼的阳光下,身体的轮廓仿佛真的晕开了一圈光晕。 短暂的庆祝结束,比赛继续。张子寻迅速沉肩屈膝,进入防守状态。他目光如炬,死死锁住持球的对手。汗珠不断从他的额角滚落,一颗颗坠入锁骨的凹陷里。 手臂蹭伤的刺痛感后知后觉地清晰起来。萧然低头,看见纱布边缘渗出一点极淡的粉色,是伤口被蹭裂了。她烦躁地“啧”了一声,再也没了翻墙的心思。右臂用力一撑,身体利落地从墙头翻回校内,稳稳落地。 尘土在脚下扬起一小片。她看也没看依旧喧嚣的篮球场,转身,低着头,快步朝着与球场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是空旷无人的体育器材室后墙。脚步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发出单调的“啪嗒”声。手臂的刺痛,和心底那股莫名翻腾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搅和在一起。 第3章 chapter 3 放学铃响得像一场迫不及待的解放宣言。教室里瞬间炸开锅,桌椅碰撞声、说笑声、收拾书包的哗啦声混成一片。萧然几乎是第一个抓起书包甩到肩上的人,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左臂的伤也顾不上了,只想立刻离开这让人窒息的教室和残留着那该死冷香的空间。 “萧然!等等我!”狄琪儿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收拾文具盒。 “有事,先走!”萧然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脚步更快,转眼就汇入了涌向门口的人流,消失不见。 她没有直接回家。心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烦躁,像只困兽在胸腔里左冲右突。她需要风,需要速度,需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气味都甩在脑后。 脚步不自觉地拐向了学校后门附近那条僻静的、通往老城区的窄巷。巷子两边是斑驳的老墙,墙根顽强地生长着深绿的苔藓。 她低着头,踢着路上一颗松动的小石子,听着它“哒、哒、哒”地滚向前方。巷子里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和那颗石子的滚动声。 就在她快要把那颗石子踢出巷口时,前方拐角处,几道被夕阳拉长的、流里流气的影子突然投在了巷子的青石板上。 萧然脚步一顿,石子“啪嗒”一声撞在墙根不动了。 三个穿着花哨紧身T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青年堵在巷口。为首的那个黄毛,脖子上还贴着块纱布,正是那天晚上在酒吧后巷,被她开了瓢的家伙!他叼着烟,眯着眼,一看到萧然,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混合着恨意和猥琐的狞笑。 “哟呵?看看这是谁?”黄毛把烟头狠狠摁在墙上,火星四溅,“小乌鸦,落单了?你那护花使者呢?嗯?”他歪着头,故意朝萧然身后张望,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配合地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萧然的心猛地一沉。手臂的伤口似乎也因为这紧绷的气氛而隐隐作痛起来。她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狭路相逢,对方明显是寻仇来的,还带着人。自己手臂有伤,硬拼绝对吃亏。 跑?念头刚起,就被她自己掐灭了。跑?在这几个杂碎面前跑?那还不如让她再挨一刀。 “怎么?哑巴了?”黄毛往前逼近一步,带着浓重的烟臭味,“上次那酒瓶子,砸得老子脑袋缝了五针!这笔账,今天连本带利跟你好好算算!”他眼神凶狠地扫过萧然的左臂,嘴角咧得更开,“哟,还挂着彩呢?正好,老子给你另一边也对称一下!”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堵死了萧然所有的退路。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充满了火药味,夕阳的暖光也变得冰冷起来。 萧然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她微微弓起背,右脚后撤半步,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受伤的左臂下意识地护在身前,冰冷的警惕和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在眼底燃烧。喉咙发干,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步步紧逼的黄毛。 就在黄毛狞笑着,伸手朝她肩膀抓来的千钧一发之际—— “扑棱棱——!” 一阵急促而有力的翅膀拍打声,毫无预兆地从头顶上方传来! 声音很近,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巷子里剑拔弩张的对峙!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只见一只羽毛洁白的鸽子,正从巷子一侧老旧的、布满藤蔓的矮墙上惊慌失措地飞掠而起!它奋力展翅,掠过巷弄间那道狭窄的天光,如一纸信笺,投向熔金般的落日。 羽翼划破凝滞的空气,发出扑簌簌的轻响。暮光穿过急促振动的翅膀,给洁白的羽毛镀上一层流动的金晖。它像一道转瞬即逝的掠影,又像被晚风突然扬起的细碎光尘,就这样轻盈地穿透了巷子里沉重的空气。 这突如其来的生灵和它奋力飞向光明的姿态,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冲击力,让巷子里所有的人都出现了短暂的失神。 黄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狞笑凝固了,错愕地看着那只迅速飞远、消失在巷口光芒中的白鸽。 就是现在! 萧然瞳孔猛地一缩!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趁着对方这一瞬间的分神,她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动了! 不是硬拼,而是利用这转瞬即逝的空隙! 她右脚狠狠蹬地,身体借助反作用力,猛地朝着巷子一侧那堵布满爬山虎的矮墙冲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操!她想跑!”黄毛的一个跟班最先反应过来,怒吼着扑上来。 但已经晚了! 萧然在冲向矮墙的瞬间,身体已经调整好角度。她看准墙上一块凸起的、还算结实的砖块,受伤的左臂尽量不用力,仅靠右手和右脚猛地借力一撑!身体轻盈得像一片被风吹起的叶子,瞬间腾空跃起!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在无数次翻墙越巷中锻炼出的流畅感。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黄毛的手只抓到了一把空气,指尖擦过她飞扬的校服衣角。 下一秒,萧然的身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矮墙的另一侧!落地时,左脚微微踉跄了一下,但立刻被她稳住。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墙那边气急败坏的咒骂和怒吼,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另一端、白鸽消失的方向,拔足狂奔! 夕阳将她的影子在狭窄的巷道上拉得老长。风呼啸着灌进耳朵,吹散了身后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手臂因为刚才的爆发用力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但她全然不顾,只是拼命地奔跑,朝着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巷口光明冲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敲打着她的肋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一种冲破樊笼的、近乎自由的畅快! 那只白鸽早已不见踪影,但它奋力掠向光明的翅膀,似乎还在她眼前扇动。 她越跑越快,将身后的阴暗和危险远远甩开。 萧然背靠着一堵矮矮的水泥围栏坐下,屈着一条腿,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扑棱棱……” 一阵极其轻微的翅膀扇动声,仿佛幻觉般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萧然下意识地循声侧过头。 就在离她坐的地方不到两米的另一段水泥围栏顶端,一个小小的、雪白的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是一只鸽子。 羽毛洁白蓬松,在渐暗的天色下像一团柔软的云。它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旁边有个人类,正悠闲地、一点一点地梳理着自己翅膀上的羽毛,小小的脑袋灵活地转动着,黑豆似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着温润的光。它偶尔抬起头,望向城市远方,那里还残留着夕阳泼溅的蜂蜜,将天际线浸染得温暖而粘稠。 晚风拂过它洁白的羽毛,轻轻摇曳。 萧然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突然降临的宁静。她甚至能看清鸽子细小的脚爪紧紧抓着粗糙的水泥边缘,感受到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安详的、专注的气息。 白鸽……救乌鸦? 这个曾经被她嗤之以鼻的荒谬念头,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再次浮现。她低头,看向自己左臂上那个歪歪扭扭、缠着胶带的创可贴。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带着酒精的灼烧感和奔跑后的胀痛。这丑陋的包扎,和她满身的汗味、以及这破旧的天台是如此相称。 而几步之外,那只沐浴在暮色晚风中的白鸽,圣洁、安宁。 她缓缓抬起受伤的左臂,向围栏的方向探去,动作轻得像是在触碰一个即将醒来的梦。 鸽子仍在梳理羽毛,对那只缠着污浊绷带的手毫无所觉。它偏了偏头,黑曜石般的眼珠里映着远方的城市灯火,纯净得让人心颤。 萧然的手臂悬在半空,与白鸽隔着一臂的距离。晚风从她微张的指间流过,带着夜的凉意。 她久久凝视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白羽,像是在看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 就在这时—— 一阵密集而有力的翅膀拍打声,毫无预兆地、如同潮水般从头顶上方倾泻而下! 萧然瞬间绷直了脊背,警惕地抬头。 不是一只。是一群! 数十只白鸽如破碎的月光,向天台倾泻而来。羽翼掀起微型的风暴,在暮色中织成一条流淌的光河。 萧然屏息后退,脊背贴上冰冷的墙壁。 鸽群并非漫无目的——它们被无形的引力牵引,向楼梯口那片空地汇聚。在羽翼纷飞的间隙,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张子寻站在鸽群中央,白衣被暮色染成淡蓝。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白衣的身影在暮色与飞羽间显得氤氲,鸽群如潮水般向他脚下涌去,几乎要将那道身影温柔地淹没。 一只鸽子落在他微抬的小臂上,细爪勾着棉质衣袖。它歪着头,乌黑的眼珠紧盯着他摊开的掌心,发出细碎的咕咕声。 张子寻垂眸看着臂上的访客,又望向脚下仰首的鸽群。暮色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轻得像鸽羽掠过心尖。 但萧然看见了。 不是厨房里那种公式化的平静,也不是球场上胜利后锐利的明亮。那是一种……近乎柔软的、带着温度的笑意。 他摊开的手掌里,是一把细碎的面包屑。白色的碎屑在他干净的手心里,如同细小的雪粒。 臂上的白鸽倏然垂首,尖喙轻点掌心,啄起细碎的光点。鸽群在脚下涌动,羽翼翻飞如不安的云絮,声声咕鸣像是星子落地的轻响。 他稳稳托住这份突如其来的重量,另一只手从衣袋里取出新的馈赠。面包屑从指间洒落,恍若碎月倾泻,温柔地坠入那片仰起的洁白之中。 圣洁?安宁? 萧然脑子里曾经冒出的那些词,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眼前这一幕,没有教堂壁画的距离感,也没有的清冷。只有一种近乎喧闹的、毛茸茸的、带着面包屑香气的……真实。 真实的鸽群,真实的“咕咕”声,真实的翅膀扇动带起的微风,拂过他的额发。还有他脸上那抹极淡的、真实的、带着温度的笑意。 掌心的碎屑很快消失殆尽。臂上的白鸽轻啄他空荡的手心,发出细软的鸣叫,似在嗔怪。他摊开手掌,微微摇头。那生灵似是会意,振翅而起,融回涌动的鸽群。 咕鸣声起,如号令传遍。洁白的羽翼霎时展开,掀起一阵羽浪风声。群鸽齐飞,气流卷起他额前的发丝与衣角。 它们盘旋上升,在蓝紫色的暮空里化作流动的星尘,向着城市灯火的方向渐行渐远,只余几声渐散的啼鸣划破夜空。 天台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喧嚣只是一场幻梦。 他静立原地,仰首望着鸽群远去的轨迹,身影在暮色中凝成一道清寂的剪影。片刻,才低头轻拍衣襟,拂去星点碎屑与绒羽。 就在整理袖口的刹那,他动作微滞,随即自然地转向她藏身的角落。 目光穿过渐浓的夜色,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十几步的距离,暮色氤氲,两道视线就这样不期而遇,在将夜未夜的空气里撞出无声的涟漪。 萧然的心跳在那一瞬间骤然停止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是立刻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还是像往常一样用凶狠的眼神瞪回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地靠在粗糙的水泥墙上,像一尊被遗忘了动作指令的木偶。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脸颊上骤然升腾起的、滚烫的热度,一路烧到耳根。 暮色模糊了张子寻脸上的表情,但萧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平静、直接,没有任何惊讶或探究,仿佛早就知道她在这里,只是此刻才正式“看见”。 时间在无声的对视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晚风拂过天台,带来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终于,张子寻动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极其自然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汇只是无意间掠过一片树叶。他继续拍打了几下裤脚,然后转过身,朝着楼梯间的铁门走去。脚步依旧沉稳,不疾不徐。 生锈的铁门被拉开,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呻吟,在寂静的天台上显得格外突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随即是铁门重新合拢的沉重闷响。 “哐当。” 最后一点声响也被夜色吞噬。 第4章 chapter 4 夏日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前一秒还是悒闷的午后,铅云压城,像一块吸饱了水的脏抹布。下一秒,天空就被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紧接着,炸雷轰然滚过,豆大的雨点便如同天幕被捅破,带着万钧之势狠狠砸了下来!瞬间就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激起一片迷蒙的白烟。 萧然刚踏出校门口没几步,就被这兜头盖脸的暴雨浇了个透心凉。冰凉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她低骂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把脸,手臂上那道浅粉色的疤痕被雨水一激,泛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四周都是抱头鼠窜的学生和行人,尖叫、咒骂声混在震耳欲聋的雨声里。她环顾四周,最近的能避雨的地方,是马路斜对面那家小小的、亮着暖黄灯光的便利店。 没时间犹豫。她弓起背,书包甩到身前挡着点可怜的雨水,深吸一口气,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白茫茫的雨幕! 就在她冲到马路中央,离便利店门口只剩下最后几米距离时—— “喵呜——!!!”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猫叫,如同最尖锐的玻璃碎片,猛地刺穿了震耳欲聋的雨声!声音近在咫尺,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痛苦! 萧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猛地刹住脚步,积水在她脚下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循着声音,她的视线本能地扫向路边。 路边,一只被雨水泡发的纸箱歪斜着。从里面挣出一团湿漉漉的小东西——是只猫崽,泥浆裹身,颤巍巍地爬向马路边缘。 就在这时—— 一辆开着刺眼远光的黑色轿车正碾着水瀑冲来,像头失控的钢铁巨兽,丝毫未减速地逼近那个瑟缩的小小身影。 刺目的车灯瞬间吞噬了小猫惊恐的、缩成针尖的瞳孔! “不——!” 萧然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股源自本能的、比恐惧更强大的力量,如同火山般在她身体里轰然爆发!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的! 身体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炮弹,猛地朝那个小小的、即将被吞噬的影子扑了过去! 时间被无限拉长又压缩。 “吱嘎——!!!” 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的刹车声,混合着轮胎疯狂摩擦湿滑路面的刺耳尖叫,猛地炸响!那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巨大的惯性裹挟着湿冷的劲风,如同实质般狠狠撞在她的后背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抱着怀里那个湿漉漉、瑟瑟发抖的小东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噗通!” 冰冷的、浑浊的积水瞬间将她淹没!口鼻里呛进腥涩的泥水,耳朵里灌满了水流和心脏疯狂擂动的轰鸣。后背传来火辣辣的摩擦痛感,是身体砸在粗糙湿滑的柏油路面蹭过去的。左臂那道新疤更是被狠狠挤压在冰冷的积水和坚硬的地面之间,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喵呜……喵呜……”怀里的小猫发出微弱而惊恐的呜咽,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 “操!”萧然呛咳着,挣扎着从没过小腿的积水里抬起头。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她的脸,视野一片模糊。她死死护着怀里的小东西,惊魂未定地回头。 那辆黑色的轿车在几米外刹停,车灯如同两只巨大的、愤怒的眼睛瞪着这边。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来,脸色煞白,对着她劈头盖脸地怒吼:“找死啊!不要命了?!” 萧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没说话。她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她抱着怀里同样湿透、抖个不停的小猫,挣扎着想从冰冷的积水里站起来,动作却因为疼痛和虚脱而显得格外笨拙。 就在这时,一把深蓝色的雨伞,如同骤然降临的庇护所,稳稳地撑开在了她的头顶。 密集的、冰冷的雨点砸在伞布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噼啪”声,瞬间被隔绝在外。 萧然猛地抬头。 张子寻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他发梢淌着雨水,白衬衫湿透,紧贴出肩胛的轮廓。他微喘着,一手稳稳撑开深蓝色的大伞,将她与猫笼进一方无雨的结界;另一只手已握住她发抖的手臂——隔着湿透的布料,那掌心传来不容置疑的温热与力度。 他的手指修长,带着雨水的冰凉触感,但力道却异常沉稳有力,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能起来吗?”他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响起,带着运动后的微喘,但语调依旧平稳,像投入汹涌波涛中的一块磐石。 心口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萧然怔怔看着眼前的人——雨水正顺着他睫毛滴落,他却眨也不眨,只是定定望着她。伞影下,那双眼睛静如深潭,清清楚楚映着她此刻的模样:湿发贴颊,校服污浊,怀里还蜷着那团泥泞的小生命。 车灯刺眼的光芒穿过雨幕,扫过他沾着雨水的侧脸,也照亮了他扶着她手臂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雨水顺着他干净的手指蜿蜒流下。 “多管闲事!”萧然猛地回过神,像是被那目光烫到,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拯救”刺痛了某根神经。她用力一挣,试图甩开他扶着自己的手,声音因为呛水和愤怒而嘶哑,“用不着你假好心!” 怀里的小猫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到,“喵呜”一声,爪子下意识地勾住了她湿透的校服前襟,抓出几道细微的痕迹。 张子寻的手没有松开。他的力道恰到好处,既没有弄疼她,也让她无法轻易挣脱。他看着她激烈反应下惨白的脸和紧抿的唇,目光扫过她左臂校服袖子被磨破的地方——那里隐隐透出一点刺目的红,是刚才摔倒时蹭破的皮。 “猫,”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雨声和远处的喇叭声。他的视线从她手臂的伤处,移到了她怀里那个瑟瑟发抖、正用湿漉漉的、惊恐又依赖的眼神看着他的小毛团身上。“它在发抖。”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没有指责,没有怜悯,更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情绪。 所有挣动与怒意,在这句话前骤然失力。她低头看向怀中——那小东西确实在发抖,湿透的绒毛紧贴着嶙峋的骨架,圆睁的眼里盛着惊惶与渴求,正怯怯望向她,又偷瞥一眼伞下那人。 后怕、疼痛、委屈猝然涌上鼻腔。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雨水与血的咸涩,手臂却不自觉地将那团微温的生命圈得更紧了些,像是攥住了茫茫雨夜里唯一的浮木。 张子寻没再说话。他一手稳稳撑着伞,另一只手依旧扶着她没有受伤的右臂,力道温和却不容置疑,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目光越过她,投向那辆还在按着喇叭的黑色轿车。 司机似乎也骂累了,看到有人撑伞过来,又见萧然确实抱着只猫,脸上的愤怒消退了些,只剩下后怕和烦躁。他最后瞪了这边一眼,摇上车窗,引擎发出一阵低吼,卷着浑浊的水浪,缓缓驶离了这片混乱的路口。 刺眼的车灯和喧嚣的喇叭声终于远去。 路口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萧然怀里那只湿透的小猫,被一把深蓝色的伞,沉默地庇护在滂沱的雨幕之中。 雨珠顺着萧然的下颌滚落,滴在小猫湿漉的头顶。怀里的生命微弱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左臂的伤口在雨水浸泡下灼痛,后背的钝感也逐渐苏醒。 张子寻扶着她的手微微施力,引着她踉跄走向几步外便利店昏黄的光晕。每一步都牵扯着痛处。 终于挪到雨棚下。暴雨砸在头顶的声响依然骇人,但总算有了遮蔽。他收伞,水线在地上洇开深痕,扶她靠墙站稳。 灯光清晰地照出两人的狼狈:她浑身湿透,校服沾满泥泞,左臂衣袖破损,血珠混着泥水渗出。怀里的小东西抖如筛糠。他也好不到哪去,白衬衫紧贴身躯,雨水仍顺着发梢滴落。他目光扫过她手臂的伤口,眉头微蹙,却未言语,转身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铃声清脆。 萧然靠墙打了个寒颤。小猫在她怀里轻轻拱动,呜咽渐弱。 没过多久,张子寻就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白色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他走到萧然面前,没看她,只是把袋子递给她。 萧然没接,警惕地看着他。 “里面有干毛巾,消毒湿巾,创可贴。”他言简意赅,声音被雨声盖得有些模糊,但每个字都清晰,“还有一小盒牛奶,温的。”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平静无波,扫过她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最后停留在她抱着小猫的、同样湿透的手臂上。“猫,需要擦干。” 便利店的灯光落在他沾着雨水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他微微侧着头,湿透的衬衫领口露出一小截清晰的锁骨线条。雨水的气息和他身上那股干净的皂角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强烈的、带着湿冷温度的存在感。 萧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泛起一阵陌生的酸涩。她看着他递过来的塑料袋,里面隐约透出毛巾柔软的白色一角。便利店的暖光映在他平静的眸子里,像投入深潭的星子。 她没再说什么,也没再抗拒。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带着点迟疑,伸了过去。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同样冰凉的塑料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袋子提手的瞬间—— “喵呜!” 怀里一直安静的小猫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它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猛地从萧然怀里挣脱出来!湿漉漉的小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四只细小的爪子在她湿透的校服前襟上狠狠一蹬! 萧然猝不及防,本就因为脱力和疼痛而站立不稳,被这突如其来的蹬踏之力一推,身体猛地向后踉跄! “小心!” 张子寻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本能地,在萧然身体后仰、眼看就要撞上身后冰冷墙壁的瞬间,一步跨前!那只拿着塑料袋的手闪电般松开,袋子“啪”地一声掉在积着雨水的地上。他的手臂以一种超越思维的速度,猛地环过萧然的腰背! 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将她揽住! 萧然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撞上的不是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墙壁,而是一个带着雨水湿气和少年体温的、温热的胸膛!隔着两层湿透的薄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下传来的、同样有些急促的心跳震动!还有他手臂环在她腰背上的、坚实而滚烫的力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第5章 chapter 5 雨点密集地砸在头顶的雨棚上,水雾在两人之间弥漫。便利店暖黄的灯光穿过玻璃,照亮这一隅狭小空间。 她整个人被紧紧裹在他怀里,脸颊几乎贴上他湿透的衣领。干净的皂角味混着雨水气息,如潮水般涌来。冰凉的雨水滑进她后颈,却压不住脸上骤然腾起的热意。 她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紧贴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的躯体,和他手臂上传来的、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道。 那只闯祸的小猫,已经挣脱了她的怀抱,湿漉漉地窜到几步外的墙角,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这边。 张子寻的手臂依旧紧紧环着她,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微微低下头,湿漉漉的额发几乎蹭到她的额头。他温热的呼吸,带着雨水的凉意,拂过她的鬓角。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萧然甚至能看清他沾着细小水珠的睫毛,和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如同被惊扰的深潭般的微澜。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此刻惊愕而狼狈的倒影。 心跳声如同密集的战鼓,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几秒钟,或者更久。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箍着她的手臂终于松开。新鲜潮湿的空气涌回胸腔,萧然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冰凉的墙面。她别开脸急促喘息,耳中全是自己狂乱的心跳。 张子寻也退后半步,侧身拾起地上的塑料袋。灯光勾勒出他湿衬衫下肩背的线条,拍去水渍的动作带着细微的凝滞。他将袋子递向她,这次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墙角瑟缩的小猫身上。 “拿着。”他的声音比方才低沉,掺着雨水浸润过的哑,“擦干它。” 便利店的暖光穿过氤氲水汽,将他沾着雨珠的侧脸轮廓描画得清晰而安静。 校园音乐节的海报贴满了公告栏,花里胡哨的字体和夸张的涂鸦冲击着视觉。空气里提前弥漫开一股躁动的气息,像夏日午后雷雨前的闷热,混杂着劣质颜料、汗水和某种隐秘的期待。 萧然对这种集体狂欢向来嗤之以鼻。她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左臂上那道愈合的疤痕 “萧然!你真的不去看吗?”狄琪儿像只兴奋的小鸟扑过来,脸颊红扑扑的,“听说这次高三学长学姐们组织的乐队超厉害!特别是架子鼓!超——级——炸!”她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模仿着敲鼓的动作。 “吵。”萧然言简意赅,视线飘向窗外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云层。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张平静无波的脸——学生会长张子寻,大概正穿着熨帖的校服,在后台某个角落一丝不苟地核对流程单吧?那种规整的、带着学生会袖章的热闹,比舞台上的喧嚣更让她烦躁。 “哎呀,去吧去吧!就当陪我嘛!成阿姨说今天晚点开饭!”狄琪儿不依不饶地摇晃着她的胳膊。 萧然被她晃得心烦,手臂上的旧疤似乎都跟着痒了一下。她甩开狄琪儿的手,目光掠过楼下逐渐汇聚向操场临时舞台方向的人流,最终落在远处体育馆侧门那个不起眼的、堆放着破旧体育器材的小仓库。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你自己去。”她丢下一句,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要甩掉什么。 “哎!萧然!”狄琪儿的喊声被淹没在走廊渐起的嘈杂里。 器材仓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灰尘、橡胶老化以及铁锈混合的气味。几盏蒙尘的白炽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勉强照亮堆叠到天花板的旧垫子、散架的鞍马和蒙着灰网的篮球架。空气凝滞而沉闷。 然而,就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深处,却藏着截然不同的律动。 咚!哒!咚咚哒! 鼓点如暴雨般砸下,撕开仓库的寂静。每一击都带着原始的力量,在鼓面上炸开沉闷的回响。踩镲声如刀锋划过空气。 萧然坐在仓库深处,面对着一套漆皮剥落的旧鼓。她穿着黑色工字背心,手臂肌肉紧绷,旧疤在昏暗中几乎隐去。汗水沿着脖颈滑落,浸湿肩带。她弓着背,眼神凶狠,将所有无处安放的情绪——躁动、悸动、骨子里的狠劲——都倾注在每一次挥臂的爆发中。 鼓槌翻飞成虚影,底鼓随踩踏震出心跳般的轰鸣。她沉入自己的节奏风暴,汗珠飞溅,落在冰冷镲片上发出细碎的滋啦声。仓库里陈年的灰尘被音浪搅起,在光束中疯狂旋舞。 这鼓声是她的堡垒,也是她的宣泄。隔绝外界喧嚣,隔开那个用标尺丈量人生的“厨仙大人”的世界。她不需要听众,更不需要理解。 然而,就在一段密集到令人窒息的滚奏达到顶点,她猛地扬起鼓槌,准备狠狠砸向吊镲,完成最爆裂收尾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如同冰针扎破了鼓胀的气球,突兀地插入了狂暴的鼓点! 是仓库那扇沉重的、生了锈的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鼓槌悬停在半空,距离颤抖的吊镲只有几厘米。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仓库里只剩下鼓面被敲击后细微的余震嗡鸣,以及她自己如同擂鼓般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 光线从敞开的门缝涌入,在地面投下一道斜长的、刺眼的光带。光带里,细小的尘埃疯狂舞动。 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仓库里浑浊的空气似乎瞬间被抽空,又被另一种无形的、沉静的气息所取代。 张子寻。 他立在门口,一身深蓝制服,袖口整齐挽起。手里拿着蓝色文件夹,没有立刻踏入这片被灰尘与噪音占据的空间。 逆光模糊了他的面容,唯有那道目光穿透飞扬的尘埃,平静地落在她身上——汗湿的背心,高悬的鼓槌,以及凝固在节奏中的姿态。那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探寻。 心脏在胸腔里猛撞,震得握槌的手微微发麻。汗水刺进眼眶,她却忘了去擦。所有血液涌上脸颊,刚才火山般的力量瞬间冻结,只剩被撞破秘密的巨大窘迫与——愤怒。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学生会长了不起吗?连这最后一点清净都要管?! “出去!”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倒了鼓凳,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鼓槌还紧紧攥在手里,像握着一把随时准备掷出的武器。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和此刻的激动而沙哑撕裂,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驱逐,“谁让你进来的?!滚!” 仓库里死寂一片。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张子寻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脸上的表情在逆光中看不真切。他没有因为她的怒斥而退缩,也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目光,平静地从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移向她紧握着鼓槌、指节发白的手,再缓缓扫过她面前那套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粗粝生命力的旧鼓。 片刻的沉默。空气紧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 然后,他动了。不是离开,而是向前迈了一步,完全走进了仓库。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铁门。 “哐当。” 沉重的关门声截断了外界的喧嚣与光线。仓库重归昏黄与灰尘的包裹。 那声响像重锤砸在萧然心口。他不仅没走,还进来了?被冒犯的怒意直冲头顶。她攥紧鼓槌,指节作响。 张子寻却无视这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径直向她走来。脚步在积灰的水泥地上踏出极轻的沙沙声,绕过散落的器械,目光始终平静地锁着她。 萧然全身绷紧,如蓄势的豹。汗珠滑落锁骨,一片冰凉。 他在几步外停住。昏黄灯光终于照亮他的脸——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额角有薄汗,领口第一颗纽扣解开了,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他将蓝色文件夹随手搁在倒扣的旧跳箱上。 “鼓点,”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穿透了仓库的寂静,敲打在萧然紧绷的神经上,“很吵。” “轰——!” 挺直的背影一步步走向门口,拉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热血冲上颅顶,理智的弦应声崩断。吵?他闯入她的领地,对着她的鼓、她的宣泄、她最后的自由,竟只吐出这个字? “嫌吵就滚!”她嘶声吼出,声线因激动而破裂,鼓槌直指门口,“谁他妈求你了?!” 张子寻的目光扫过她颤抖的手臂,在那磨损的槌尖停留一瞬,而后缓缓抬起眼。 这一次,他没有移开视线。 那目光如探照灯般穿透灰尘与虚张声势,直抵她眼底。萧然感到所有伪装被尽数剥落,暴怒卡在喉间,化作狼狈的定格。她甚至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缩小的、可笑的倒影。 时间在无声中对峙。仓库里只剩呼吸与灯管的微鸣。 就在她濒临崩溃的刹那—— 张子寻动了。 他极轻微地偏了偏头,目光从她燃烧的眼睛,缓缓下移。 掠过起伏的胸口,掠过紧握鼓槌的、指节发白的手。 最后,定格在她左臂上。 那道已愈合的、淡粉色的细痕。 他的注视停留太久。久到萧然手臂泛起细密的麻痒,久到沸腾的怒火被冰水浇熄,只剩被审视的不安。暴雨夜的记忆翻涌——便利店前的雨,他滚烫的胸膛,那令人窒息的贴近…… 就在她即将再度爆发时,他收回了目光。 侧身,弯腰,拾起蓝色文件夹,动作流畅得仿佛刚才漫长的凝视从未发生。 然后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声在灰尘上沙沙作响,沉稳如常。 萧然僵立原地,攥着鼓槌,像座愚蠢的雕塑。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拉开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