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序兰亭》 第1章 一 白玉溯忆 “兰亭。”佟争妍的高跟鞋踩在玻璃面上，发出好听的敲击声，让佟争妍的声音在大堂也显得格外清晰。 宿兰亭回头的时候，佟争妍没有注意右脚踩在了一张纸上，猝不及防地滑溜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的覃戒赶忙把佟争妍搀了起来，“争妍姐，你没事吧。” 站在一边的宿兰亭也赶紧上前帮着把佟争妍扶起来。 这一下摔得可不轻，佟争妍的左腿膝盖跪在玻璃面上，起来时已然红肿得不像样子。但是佟争妍还顾不上这些，把手中的文件捋了捋，递给了宿兰亭。 “这是明天的采访草拟，你今天晚上要记得看啊！先熟悉熟悉。” “我会看的，你快去处理一下膝盖。”宿兰亭看着一条葱白的腿上，那抹格外鲜红的肿处骇人地不行。 “千万记得啊！明天一定要准时来啊！”佟争妍看了看腿上的伤，没有以为意，只是经宿兰亭这么一说，却是突然感觉痛了起来，“那行，你先看着，有什么问题发消息问我，我先走了。” 覃戒看了看宿兰亭的眼色，拿着车钥匙追上了佟争妍。 宿兰亭看着手里的文件，低头无声笑了笑。佟争妍这样要强的女子，如青石下的春柳，在工作上颇有不惧迫痛，冲出青石的意思。 覃戒用的是宿兰亭的车子，将佟争妍送回了家。宿兰亭只能够自己打车回去住处。 他站在公交站台上，等着网约车。 今天的海厦，天气似乎格外地好，夕阳洒在公交站台上，没有任何的预兆地慢慢移动到宿兰亭的漆黑色皮鞋边上。 宿兰亭没有注意到，身边等公交的女学生们在用手机讨论着他。 “宿教授原来也坐公交车的啊！” “好搞笑啊！” “为什么今天覃助理没有开车接他呀？” “不知道呢。有可能请假了吧。” “宿教授真的好帅！” “真的真的，近看是真的绝！” “你敢不敢靠见再看看。” “不敢，您敢！” “不是吧，这不就是上前一步的问题吗？” “不去！” “行！你老大我替你去！” 后者瞥了一眼让她上前的好闺蜜，有些幽怨、有些害怕、有些刺激，带着挑战地朝着宿兰亭的方向走过去。 刚上前可以靠近再看看宿教授的美貌时，宿兰亭的网约车到了。 这一场可爱的对话也就此没了结果。 “满望别居是吗？”司机在手机上确认着目的地，一边向宿兰亭确认。 “是的，导航到西门就好。谢谢。” “好嘞。” 覃戒把佟争妍送回了家，“争妍姐，你要不要我给你买些药？” “家里有药，你回去吧。谢谢你了。” “不客气的，那争妍姐，我就先走了。” “嗯。” 佟争妍一瘸一拐地走进单元楼，正要去刷卡进门，单元楼的门就被打开了。 “需要帮忙吗？”打开单元楼的女子，经过佟争妍身边时，看到了佟争妍左腿上越肿越大的伤处。 “会麻烦你的事吗？”佟争妍现在确实是疼得不行了。 “不会，你家在几楼？我送你回去。”女子欠身上前搀着佟争妍。 “23楼，那麻烦你了，谢谢啊！”佟争妍将肩上的包往上拉了拉，在女子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单元楼。 乘电梯的过程不算短，佟争妍看着戴着口罩的女子，寻了些话来说：“你也住在这吗？” “嗯，比你高些，25楼。”女子回答。 “你这是要出去拍照吗？” “你怎么知道？”女子显然对佟争妍的话感到意外。 “猜的，觉得你这么打扮挺像个摄影师的。” “那你猜对了。”女子隔着口罩，也能看见她的笑容。 佟争妍还想在说些什么，电梯已经停在了23楼。 “就送到这吧，真的谢谢你送我上来，要不你到我家里喝口茶，坐一坐？”佟争妍热情地邀请这位好心人来尝尝宿兰亭给她送的新茶。 “不了，我还要赶着去拍摄，剩下的你自己可以吧？”女子简单拒绝了佟争妍的邀请。 “我可以，谢谢你啊！” “不客气，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嗯嗯，谢谢你。你也慢走。” 等到电梯门关上，佟争妍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问人家的名字，反应过来时电梯已经下行了。 真好的人！这是佟争妍心里的话。 宿兰亭回到家的时候，昨天请假的阿姨已收拾好回家了。他换了拖鞋去洗澡，一身家居服下楼的时候，覃戒刚好回来了，饭也带了回来。 “争妍怎么样了？”宿兰亭拿出碗筷，问覃戒。 “你还不知道她这人要强，才不会让我一直帮忙！”覃戒摆了摆手，去厨房洗手。 “算了，先吃饭。”宿兰亭拆开了外卖包装，有些嫌弃地说，“又是麻辣烫？” “那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你的阿姨请假回家，你又懒得下厨。” 宿兰亭是个非常挑食的人，若非宿家人有远见给宿兰亭报了个厨师班，恐怕如今的宿兰亭大概是长不到这个身高的。这家麻辣烫是宿兰亭的厨师班好友开的餐厅为宿兰亭特制的，如果不是这碗特制的麻辣烫，宿兰亭在小方阿姨回去的这几天怕是只能够唤醒自己自从遇见非常对他胃口的小方阿姨之后就荒废了的厨艺。 “那你也好歹换个菜色。”宿兰亭不可置否这个问题。 “行，下次换成麻辣拌。” 宿兰亭拿起筷子，没有继续说什么，埋头吃了起来。宿兰亭吃东西很快，覃戒还没吃到一半，他已经吃完了。 “老板，你记得要看争妍姐给你的采访草拟啊。”覃戒收拾碗筷的时候，还记得自己身为老板助理的工作。 “我知道了。” 宿兰亭上楼的时候，给自己泡了杯茶。 漆蓝色的茶杯放在了宿兰亭的书案上，边上就是今天佟争妍给他的采访草拟。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打算看，文件被放在了一边。 “老板。”覃戒的敲门声让宿兰亭打字的手滞在了低空处。 “进来吧，什么事？” “争妍姐问你现在有空吗，她要跟你过一遍明天的采访。” “知道了。” 这是佟争妍被调回福亭省台的第一场采访，采访对象还不是一般的人，佟争妍是个极其追求完美的人，但她也了解宿兰亭的性格，多半不会把一场他认为并不重要的采访放在心上，所以才追着宿兰亭要他千万确认。 “宿兰亭，你看过了吧，那我们就直接开始。” 佟争妍刚接通电话就是不容置喙的语气，这让宿兰亭抚了额。 采访内容多是关于宿兰亭的浅表工作和生活内容，与专业关系不大，所以宿兰亭觉得这并无实际意义，只是看在佟争妍是从小长大的朋友，帮了这个忙。 “宿教授这么年轻，就已经有了不小的成就，再加上宿教授的一表人才相，倾慕者应该是不少的吧，我在这里也想代表支持我们节目的许多单身女性问您一个问题，您现在是单身状态吗？”这是采访草拟上面没有的话，但是明天的采访难以避免地会提及到这个话题，佟争妍还是提前跟宿兰亭对一对比较好。 宿兰亭有一瞬间恍惚，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 “那您有心仪对象吗?” 宿兰亭没有回答。 “宿兰亭，回答问题啊！” “这个问题可以去掉吗？”宿兰亭看着手里的文件，没有抬头。 “行吧，那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吧。” 宿兰亭耐心地回答着佟争妍设置的采访问题，右手边的文件越来越薄。 在最后一个问题结束的时候，佟争妍完善着细节问题。 “宿兰亭，这采访关系到我能不能被调回中央台，你明天记得多配合我。”佟争妍给宿兰亭下了最后一道通知。 “知道了，早点睡吧。”宿兰亭毫不拖泥带水地挂断了电话。 手中佟争妍给的文件还剩下几页，宿兰亭已经没有了接着工作的心情，干脆就把文件看完了。 后面的文件没有什么需要他配合的地方，翻着翻着有些无趣，宿兰亭加快了手中的速度。突然间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宿兰亭久久没有再翻动文件。 摄影：秦再序。 又见到这个名字了。 短短的五个字，宿兰亭不知道看了多久，也许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手却依然停在原处，毫无动弹之意。 也许只是同名同姓吧。 这是宿兰亭对自己停止回溯记忆找的理由。 手也终于动了起来，文件被摊开放在了茶杯边上，文件上的五个字还是被黑笔圈了起来。脑海里有几句话在回响。 “你好，我是秦再序。” “我挺喜欢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我也不是特别需要有一个人和我共度余生。” …… 宿兰亭一边泡茶，一边听着窗台外的风撩树叶的沙沙声。 覃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宿兰亭书房外楼下的阳台上，把宿兰亭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被打断回忆的宿兰亭看着像在做贼的覃戒，忍不住发问：“你在做什么？” “我的白玉不见了。” “那为什么在这里找？” “我刚刚在给你浇花，浇花之前还在的，突然就不见了。”覃戒可不得把这事往宿兰亭身上赖。 “不开灯怎么找？”宿兰亭把茶杯放回书案，帮覃戒打开了楼下的灯。 灯一开，覃戒很快就找到了那块白玉。 “知道你为什么今年没涨工资吗？”宿兰亭看着那块白玉，实在是忍不住不去发问覃戒的智商。 覃戒沉浸在找回白玉的快乐里，回了句不知道。 “脑子不好，涨工资对不起有脑子的人。”宿兰亭说完就回到书房，留下没听清这句话的覃戒。 “幸好没丢，不然我得难过很久。”覃戒也根本没听见宿兰亭的话，自顾自地和白玉来了一场跨物种对话。 覃戒回到宿兰亭的书房，宿兰亭坐在椅子上问覃戒：“这玉是有什么故事吗？” “没什么，在皖庆的时候买的，挺贵的。” “皖庆？” “你忘啦，你在皖庆帮李宗远设计榭云阁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的呢。” “记起来了。你洗洗早点睡吧。” “哦。” 覃戒拉住正要起身的宿兰亭，“哎你等等，小方阿姨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回家吃我妈做的饭了。” “下个月十号。” “这么久！”覃戒真是受够了宿兰亭这张挑剔的嘴，最近几天买的麻辣烫是宿兰亭常吃的那家私厨秘制的，除了这家店，覃戒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饭菜是他买回来能够填饱宿兰亭肚子的。 宿兰亭把茶叶倒掉，打算回房间睡觉。 身后还没有回房间的覃戒掰着手指数着小方阿姨回来的日子。 方姨请假回家照顾家里因为车祸受伤的儿子，覃戒虽然不是宿兰亭的生活助理，但是覃戒熟悉宿兰亭的生活习惯和一些用餐习惯，宿兰亭就让覃戒住进了满望别居，为了三餐有的吃。 皖庆，初见之地。 其美之居，宜室宜家。李宗远当初请宿兰亭帮他设计新宅的时候，就是看中宿兰亭那一身如名字般清美的本领。在皖庆设计榭云阁的时候，宿兰亭自己寻了个颇有江南风情的民宿住下，当时一同住在民宿里的还有其他几位客人。 恰逢民宿主人葛大爷是个热烈的性子，宿兰亭婉拒了几次后，还是加入了民宿主人的晚饭后畅聊畅玩中。 也是在那里，秦再序恍然成了他记忆里挥之不去的一道记忆。 第一次写长篇，很期待听到大家的建议，希望大家会喜欢我们再序和兰亭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一 白玉溯忆 第2章 二 翰墨青山 皖庆。 “兰亭，过来。”葛大爷朝宿兰亭招了招手。 宿兰亭刚与李宗远敲定了两个小院的设计图纸，又跑了几处皖庆的旧时宅子寻寻灵感，现下刚回到民宿确实是有些乏了。他摆摆手婉言推却葛大爷的邀请：“葛大爷，今天太累了，下次再喝吧。” 这间民宿的价格并不便宜，特别是宿兰亭看上的那一个房间，景致尤为其美，价格自然是最高的。宿兰亭直接租下了三个月的时间。 民宿的主人葛大爷也喜好茶，但性子却与茶的清新有些出入，待人总是格外热情，尤其对宿兰亭这个“大客户”尤为青眼，每每他寻人饮茶聊天时，看到宿兰亭，一定会出口叫他。像今天这样的拒绝，葛大爷和换了又换的民宿客人们已经见惯了，“那你早点休息，下次再喝。” 宿兰亭确实累了，洗了澡，又处理了一些事情，就上床睡了。 深更三点半的时候，民宿的门铃声在葛大爷的房间里不断响起。 被吵醒的葛大爷看着窗外的落雨如织，心内却没有半分烦扰，不知道是哪个客人顶着这场雨，选了这个时间过来入住。 “谁啊？”葛大爷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开门后，一身湿漉漉的女子出现在葛大爷眼前。 “您好，我是秦再序，约好了今天早上入住的，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请问现在能让我入住吗？”女子身边还有一个行李箱，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包，头发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完全淋湿了。 见状，葛大爷赶紧将门开得更大些，“快进来吧，别感冒了。” 秦再序拉着箱子进门，葛大爷想要帮她拉个行李箱，却被秦再序拦住了。 “老板，这个很重，我来就好，谢谢您。” “什么话，我一个大男人还能拉不动一个箱子。”葛大爷说着说着就拉过了秦再序的箱子，不拉不知道，这小女子的力气这么大，这个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行李箱竟然沉得拉不动。 秦再序还是拉过了行李箱。 关上门后的葛大爷有些尴尬，快步走到前面去给秦再序带路。 “身份证给我吧。”葛大爷熟练打开电脑上的房客入住系统。 “老板”这下倒是秦再序尴尬了起来，“我的身份证手机这些的都丢了，您看能不能念身份证号给您？” “这……”葛大爷看了看被淋湿的秦再序，“那你念吧，我核对一下你的信息。” “所以今天早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关机状态是因为手机丢了？”葛大爷在今天确认入住客人信息的时候，给秦再序打过几个电话，但都是关机状态。 “是的。” “小姑娘这是被抢劫了吗？”葛大爷在大厅的光亮下看清秦再序身上不仅有雨水的痕迹，还有泥泞的摩擦。 “不是，来的路上出了点事，不小心把东西都弄丢了。” 葛大爷没在追问，核对完入住信息后，葛大爷就将秦再序领去了她的房间。 “早点休息，房间里的东西都能用，有什么问题你就打电话给我。” 秦再序笑着地道好。终于能落脚了，秦再序长舒一口气。 左手的伤处也发痛着。 完了，秦再序忘记问葛大爷拿药了，但是刚刚才深夜叨扰，秦再序已经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人家了，更何况人家还是上了年纪的老先生。 秦再序用房间里的热水壶烧了热水，又洗澡换了身衣服。 今天真的是秦再序死里逃生的一天。 费谟拉一周以前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景致其美，是难能得见的山林盛景，问了地址，秦再序完成工作后就匆匆地赶来了皖庆。 秦再序不是胆子大的人，但秦再序是实实地喜欢美景，喜欢摄影，喜欢一切惊奇之观的人。 来时太匆忙，秦再序看这个地点离自己在皖庆的小院有些远，下山之后说不定就是星夜之后了。秦再序考虑到自己的行囊太多，于是预约了民宿网站上一家评价极高的泼墨民宿，这家民宿就在这座山下，来回方便。要是自己到时候不想住在民宿，再开将近半小时，回去小院住着也行。 素日独来独往的她也没有叫上同行的人，自己一个人驱车八百里从栾京去了皖庆，随身的行李是一个黑色小包和一个装满了摄影器材的大箱子。 到了目的地后，秦再序才发觉自己做事的确有些迅雷不及掩耳了。 图片上的地址是一片还没有完全开发的山林。 人已到了，秦再序不愿意无功而返，只好找熟悉地貌的当地人做了她一日的向导，付了一千块钱，就进了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原先要入住民宿的时间只能够往后延一日。 幸运的是路程很顺利，秦再序也找到了图片上的地址，甚至她还找到了另一个极佳的拍摄角度，就这样从天明拍到了傍晚。 日薄西山，当地人说要下山了，秦再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 也就是在秦再序开车下山的路途上，天色已经完全暗淡，当地人让秦再序不要着急，慢点下山。 那名当地人在车子行到不远处的一处室内明灯晃晃的房子处，下了车，担心秦再序今天拍了一天，现在又要赶夜路的辛苦，于是想留她在这里住一晚，“女娃娃，你要不到我家休息一晚，明天再下山。” 秦再序看着天色，星河灿烂，万里晴朗，又想到那家民宿就在山脚下，于是婉言拒了那名当地人的好意。 当地人的住处距离下山还有一段不算长的距离。秦再序自己开着车，一会儿就能下山了，也就没有多着急地开车。 星满天的美丽，秦再序想回小院住了，于是开起车来更加轻快。 车子开了十分钟后，车胎突然间被山路的碎石扎破了。秦再序看着并不明亮的路灯，有些忐忑地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换起了车子的轮胎。看着那个扎破了她轮胎的“罪魁祸首”，秦再序用千斤顶卸了下来，想把它丢到山崖下去，又看着这山中墨绿，实在不忍心砸坏它们，就把轮胎放进了后备箱。 轮胎还没换好，天色忽变，晴朗夜色如过眼云烟，刹那间转成了雷雨象。 轰隆一声，把蹲在地上换轮胎的秦再序吓了一跳，雨意将至。 秦再序赶忙上车找手机，好在信号虽微弱但有，秦再序拨通了救援电话，又一声雷将她吓了一跳。山林并未完全开发，手机信号随着雷声的降下，被吓破了胆，一蹶不振。 真是赶上了好机会，秦再序立刻扔了手机下车换新轮胎。 大雨不一会儿就倾盆而下，秦再序浑身都湿透了，轮胎换好，秦再序坐回车上。看着眼前路面都要被淹了的态势，秦再序心下是极慌的，但电话拨不通，她保持镇定，握紧方向盘。 秦再序尝试将车开出去一段，路面因为山间滑落的泥土变得泥泞，实在不好开，轮胎打滑的风险也大大提高。 雨意似乎并不眷顾秦再序，一连下了有一会儿，才有点息停了的意思。秦再序趁着这一段空挡启动了车子，顺利通过了还没有浇筑的山路，开进了水泥路面。 倾盆雨意转眼又至，秦再序减慢了车速，现在要防止车子打滑出现意外。 人事崎岖，难有常顺。 秦再序又开出了一段后，轮胎还是打滑了，车子眼见要撞上山体，刹车已然没有了作用。秦再序猛打方向盘让副驾驶面撞上山体。 脑袋有些晕沉，秦再序拍了拍自己，下车查看情况。 车身损毁得严重，看样子是开不了了，秦再序斜身朝窗外探了探，雨势依然很大，雷声还没远去，下一轮电闪雷鸣又至。毕竟是在山林，秦再序坐在车里等着电闪雷鸣的平息，又过了些时间，秦再序没有听见雷声了，闪电也没了踪迹，但雨势仍然不小。秦再序看着已经动弹不得的车，还有左边的山体，山体随时有不测风险出现，再加上刚才她估算自己离下山还有一小段距离，她决定徒步下山。将车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秦再序快速检查了一下东西都没少，将车前的三个摆件拆下来，就快步下山。 深夜山林，不怕是不可能的，山风呼啸过沾了水的树叶，将雨水尽数洒在了秦再序的身上。秦再序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背上摄影包，行李箱上还挂有自己的一个证件小包。 好在已经到了水泥山路的地方，有少的可怜的几座路灯。 秦再序的小包里有雨伞，但是赶路比避雨重要，秦再序就没想撑伞前行。 雨又大了起来，秦再序停下来从小包里拿出自己的鸭舌帽挡挡眼前的雨。行李箱却在她放手的时候从手里滑了出去，秦再序赶紧追上去。山路旁边就是山崖，那里面有她得之不易的照片和视频，秦再序绝对不能失去。箱子下滑的速度太快，秦再序眼见就要掉下去的行李箱，纵身一跳将行李箱扑倒，但行李箱上的小包因为惯性还是掉进了山崖。 秦再序这一跃，把自己身上几处都磨破了。 “幸好你贵。”秦再序检查着行李箱的破损和渗水情况，箱身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淋雨继续前行的“伤口”，也再一次被“金钱的力量”给惊喜到。 秦再序就这样一个人走出了这座没有被完全开发的山林。 雨势依然很大，秦再序看着路灯明亮的道上，一辆车、一个人都没有。身份证、手机、钱包全都丢了。秦再序自己一个人走在安静的城市道路上。偶尔有那么几个人开着车或是骑着电瓶车，都是呼啸而过，完全没有注意街上的秦再序。 秦再序挑着大路走，明灯之下，她才觉得没有那么害怕。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消了秦再序想回小院住的想法，于是她只好往自己原本预定的那家民宿入住。 一直走到深夜，秦再序才终于看到了预定民宿照片上那块熟悉的石头，写着“江南色”三个字。 秦再序对道路的记忆能力完全依赖于她对画面有着铭刻于心的记忆力，就像她本来要入住的民宿，她只看过一次宣传的图册和可视化的实景道路路线，就记住了自己见过的所有景色。 秦再序已经累极，她凭着预订民宿时的记忆，走到了泼墨民宿门口，打算碰碰运气。 好在，民宿主人是个很善良的人。 秦再序身上很累，但是她依旧先把摄影器材和存储卡都检查了一遍才入睡，好也在这价格不菲的摄影包和箱子将她的设备护得好好的。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一点多，秦再序被葛大爷的敲门声叫醒。 “秦姑娘，真的不好意思，因为你原来只是预定了两天的民宿入住，系统就把这间房间又给租了出去，租客今天下午五点就要入住了，所以我们现在要打扫一下房间。” “老板，那还有别的房间吗？我再续住两天。”秦再序自然是还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哎，不用叫我老板，叫我葛大爷就好。目前民宿里面是没有房间了，最快退房的也要后天。” “那有没有空的房间，小一点也行，我照原价钱付给您，您看可以吗？” “这……”葛大爷思考着。 秦再序满怀期待地看着葛大爷，这个大爷看着面善，也许可以让现在“身无分文”的她暂时赊账。 “姑娘你等等，我去给你问问。”葛大爷的话让秦再序看到了希望。 “好的，谢谢您。” 秦再序就站在门口看着葛大爷往写着“翰墨青山”的那一间客房走去。 第3章 三 栾福辣度 “宿先生。”葛大爷敲响了“翰墨青山”的门。 宿兰亭穿着一身素青色睡衣打开了门，“葛大爷，有什么事吗？” “翰墨青山是有两间客房的，我看另外一间客房一直没有人住，我是想问问你商量下能不能给别的客人一个房间。你放心，那个房间我不收你钱。”葛大爷的脸上有着些许的期盼。 毕竟凌晨的秦再序，看上去确实是遭了不少罪，身上又没有钱和身份证。在江南色村做民宿生意的，又有多少人会收留她呢？葛大爷想到这就可怜那个女娃。 “葛大爷，是那个女生吗？”宿兰亭扬了扬眼示意远处的秦再序。 葛大爷有些不好意思，这般上门唐突，点了点头。 “不要进我的房间就好。”那间房空着也是空着，宿兰亭看是个女生，也不多介意这件事。 “哎好嘞，谢谢你呢，我跟那女娃说。” “嗯。” 宿兰亭原先是想让覃戒同他一起住在民宿，但是覃戒的姥爷在这里，又因为他许久没有回来的缘故，所以覃戒就住去了姥爷家，空留宿兰亭一个人住在这里。 宿兰亭昨天晚上睡得早，凌晨三点的时候被雨声惊醒，睡意全无，干脆就直接起床看了会雨景。说到这，他确实不得不佩服这间民宿的地理位置，临山临水而建，再加上民宿的价格，确实有汤显祖笔下“一生痴绝处”的表面意境在了。 三点半时，宿兰亭觉得有点饿，就下楼去厨房找点吃的。 刚入住的时候，葛大爷就同他讲过，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所以深夜的时候是不会在前台值守的，若是肚子饿了或者需要医药箱，就去厨房自取即可。 还没走到厨房，宿兰亭就看见一身湿透，湿漉漉的衣服上还沾着不少的黄泥的秦再序跟在葛大爷后面进来。 答应葛大爷的请求，一是那间房间确实那样空着挺是浪费，二来就是因为凌晨三点半的这一面。 秦再序看着葛大爷走来时脸上的放松，就知道事情成了。 “秦姑娘，你可以住下了，就是那个房间的价格比你这间尺牍流水要贵一些。” “谢谢葛大爷，我今天晚上就能把钱给您。” “你还需要注意一下，那个给你让出房间的先生，让你不要进他的房间。” “好的，我不会进的。”秦再序欢喜应下。 “那秦姑娘，你就收拾收拾搬过去吧，我也好让保洁过来收拾房间。” “好的，葛大爷。”葛大爷说完就要走，被秦再序拉住了，“葛大爷，您能不能先借我两百块钱让我打车去个公安局？” 葛大爷没带现钱在身上，让秦再序收拾好了去楼下小院找他拿。 秦再序道好，先回房间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房门再次被敲响。 “是葛大爷吗？您等等，我很快就来。”秦再序刚好在拆卸镜头，不好立即离身。 门外的人没有应答，秦再序赶紧放好了镜头，跑去开门。 门开风涌，宿兰亭的亚麻外套被轻轻吹起。秦再序见是那间“翰墨青山”的租客，以为是要来反悔的，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是翰墨青山的房卡，另一张在我助理那里，你先拿这张用。” 秦再序接过那张房卡，道了谢意。现在除了谢意，秦再序也没有什么可以给的了，等她将丢的东西都找回来以后再去送份谢礼吧。 秦再序出门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四点。 她在公安局补办了身份证，拿了张临时身份证以备不时之需，又借公安人员的手机问年见君转了钱。 这个年代，身份证和手机丢了就是麻烦。一直忙到晚上七点，秦再序才把自己的“身份”找了回来，至于那辆报废了的车，秦再序联系了救援，走完了保险流程。再回到泼墨民宿时，秦再序又是筋疲力尽。 她独来独往惯了，什么事都不愿意让关心自己的人知道。 哪怕是认识十几年的朋友年见君，秦再序都只是说自己弄丢了身份证和手机，除此之外不提别事。 刚到门口，秦再序就听见民宿内的欢声和葛大爷茶杯击茶盘发出的脆声。 声声未言话中乐，声声在语其中欢。 “你是新来的朋友吧，一起喝茶聊聊天呀。”一位身穿白色紧身连衣裙的女孩子第一个看见了进门的秦再序。 秦再序拿着自己的晚餐，想要拒绝来着，那个女生就已经上前环住了秦再序的胳膊，“一起坐坐嘛，我第一天来，认识一下。” 秦再序喜欢这样直接张扬的情感表达，拒绝的话就收回了腹中。 葛大爷和其他的租客也一起招呼着秦再序坐过去。 “揽人”的姑娘先开口，“我是晋州来的，我叫段明妃。‘生长明妃尚有村’的明妃。” 秦再序觉得这名字倒是和年见君的名字来源有些相似，年见君当初起名时，因为家里人格外欣赏王昭君出塞边疆的女子气节，就在王安石的《明妃曲》中取“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引了“见君”这个名字，又恰和年见君的爸爸年建军是谐音。 秦再序放下手里的晚饭，“我叫秦再序，再见的再，顺序的序。我从栾京来。” 段明妃看见秦再序的买的是面，担心面会坨，“你还没吃晚饭吗？” “还没。” “那你快吃，面要坨啦。” 秦再序也不介意，直接端起面就吃了起来。 “秦再序，好名字，听着就很有诗意。‘情再续’，你这辈子也许有一段前世的美好的缘分要续下去呢。” 满座皆笑，秦再序慢慢融进了这个新的小集体。 榭云阁。 宿兰亭蹲在地上和装修的师傅确定着屋檐的材料，确保防雨情况。 覃戒刚刚买完材料回来，看见要收拾东西回家的师傅，顺便把手里的煎饼也给了师傅一份。 “老板，你天天把人家师傅留这么晚的，人家家里人会不高兴的。” “怎么，我加班费白出的？” “也不是……”覃戒真是佩服宿兰亭这嘴皮子。 “让你拿的卡呢？”宿兰亭让覃戒今天记得把他不住的房卡拿来。 覃戒把煎饼放下，从口袋里摸出房卡来，“姑娘嘿，住多久啊？” “不知道。” “人家和你住一个房间啊？你怎么能不知道人家住多久？” 宿兰亭看着八卦的覃戒，从桌上的袋子里拿了个煎饼，就往外走，“开车，回去睡觉了。” “吃我煎饼，还不告诉我什么情况！”覃戒一脸幽怨地跟上宿兰亭。 吃了一口煎饼，不合口味，宿兰亭就把煎饼团巴团巴放回了覃戒的手里。 宿兰亭回到泼墨民宿的时候，秦再序已经回房处理照片了。 宿兰亭和秦再序的房间之间，有一个小客厅，摆着茶桌茶具。 宿兰亭刷卡进门的声音，没有传到秦再序的房间里，秦再序也没有发现宿兰亭回来了。 等秦再序将好不容易拍到的照片都处理完后，肚子就响了，她打算下楼找点吃的。秦再序除了摄影旅行之外，生活简单的她就只有好吃一个爱好了。今天她将翰墨青山的房费结清后，又多给了葛大爷五百块钱，想要感谢葛大爷的帮忙，但是葛大爷没收。 刚出房门，秦再序就遇到了同样下楼找夜宵的宿兰亭。 “你好。”宿兰亭认出了这是今早的租客，他先开口打招呼，“我叫宿兰亭。” “你好，我叫秦再序。” 宿兰亭喜好描摹有中国传统建筑风格的画，也因为奶奶林江春的缘故对书法有所涉猎。其中他也对欧阳修的《兰亭集序》里的描写有过在装修设计上的引鉴。这次请他过来设计榭云阁的李宗远的一位书法老师是有名的书法大家，曾经在皖庆办过一场名为“再序兰亭”的书法展，远誉海内外。 宿兰亭看秦再序听到自己名字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大变动，猜到她应该不知道这件巧合。 “你是要？”宿兰亭再次开口。 “我下楼找点吃的，你是要出门吗？” “我也是下楼找点吃的。” 秦再序讲出“出门”的下一秒，就后悔了，人家怎么可能穿着睡衣出门。她一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一起吧。”宿兰亭把手机闭了屏，和秦再序一起下楼找吃的。 冰箱里的东西多是面包糕点类的，秦再序不太想吃，宿兰亭也不太想吃。 “你吃面吗？”秦再序看见了玻璃橱柜里的挂面，“我们煮面吃吧。” 宿兰亭看着秦再序拿出了那包挂面，朝秦再序点了点头，“那我给你打打下手。” 秦再序想做成拌面，担心宿兰亭吃不惯，就问了句“宿先生，你吃拌面吗？” 在一边拿碗的宿兰亭点点头，“你按你的口味来就好，我不挑食。” “你不用叫我宿先生，叫我宿兰亭就好，我也叫你名字。” “好。”秦再序打量了半天，没看懂那围裙怎么个系法。宿兰亭回头看到，就接过了那件围裙。 “葛大爷之前把系绳抽断了，没有新围裙了，我给你系。” 秦再序乖乖转过身背对着宿兰亭。 “谢谢。” 过了一会儿，秦再序就端上了一盘喷香的拌面。 “宿先生……哦，宿兰亭，可以吃了。” “看着很不错，你是北方人吗?” 秦再序用筷子将面上的酱搅拌得更均匀些，“嗯。你也是吗？” “我是福亭人，南方人。” “那你倒是没有什么口音。”秦再序印象里的南方人，很多是带着特有的地域腔调的，特别有人文特色，秦再序也好奇宿兰亭难道是通过她的口音猜到自己是哪里人的吗，“那你怎么猜到我是北方人？” “瞎猜的，因为你的面看上去很好吃。” 秦再序笑起来，夹了一筷子面进口。 宿兰亭也笑，夹了一口面。 “斯哈。”宿兰亭飞速吞完一口面，被辣得面红耳赤。这可把秦再序吓了一跳。 “宿兰亭，你没事吧?呛到了吗？” 宿兰亭是个不会吃辣的福亭人，秦再序是个无辣不欢的栾京人，秦再序做面的时候只放了对她而言只有一点点的辣椒量。 秦再序赶紧从冰箱里面拿了瓶红茶饮料，忙不迭地递给了宿兰亭。 “我没事。”宿兰亭猛灌了好几口饮料，缓和了些就开始安慰被紧张得半死的秦再序。 “你这是怎么了？是面做得太辣了吗?”秦再序担心是自己辣椒放多了。 “吃得太快了，不是面的原因。”宿兰亭馁着声音解释着。 秦再序看着脸上红色还没褪去的宿兰亭，有些好笑，又带着些歉意。 去年在西江拍摄的时候，秦再序是被西江人的吃辣程度震惊过的，于是下意识以为一山之隔的福亭，也许也很能吃辣。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会吃辣，我去给你重新做一份吧。” “哎别别别，就这份就好，我配着饮料喝就行。” “可以吗？”秦再序还是有些担心。 “可以的，不用担心。” 秦再序看着越吃越小口的宿兰亭，心里努力憋笑。 第4章 四 墨青扉心 第二天一早，秦再序五点就起床了。昨天她发现翰墨青山的楼阁小廊正对东边，于是起早架好了相机坐在一边等着日出。 薄暮烟扉，高空日焕，谙历阴晴彻。 天渐渐明起，日光洒进屋内，今日依旧是春光明媚的日子。 秦再序检查了一下相机无情况，就去梳洗，换了身新买不久的吊带长裙，也把挽发放了下来，垂在肩头。 葛大爷已经煮好了早餐，秦再序下楼的时候，好几位租客已经在吃早饭了。 段明妃昨天去上厕所，正好没有看见宿兰亭回来，她的好姐妹鲁兰同她讲翰墨情山里面住着一个容貌姣好的男人，昨天她见秦再序也住在翰墨青山，这可将段明妃的八卦之魂雄雄燃起。 不过，八卦归八卦，美人归美人。 秦再序一身墨青色的长裙出现在各位面前的时候，段明妃是被妥妥地惊艳到了。 墨青色，江南色，泼墨居。 这般景象称绝呀！ “天呐，小美人！这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沾了你莫大的光啊！”段明妃拉着秦再序坐到身边。 段明妃看了看秦再序穿在外面的素白色衫衣，“不过你这件外套盖住了一部分的惊艳。” 秦再序调整了座位坐下，对段明妃笑着说“挺好的，早上也有点微凉。” “倒也是，皖庆的清晨还是挺凉的。”在座的人也都点点头。 葛大爷给秦再序盛了碗粥，也笑着说。“该说不说，你这女娃确实生得好看嘞。” 秦再序笑得灿烂，挽起了左袖，见大家都为这件漂亮的裙子“鸣不平”，于是开口解释道:“这外套其实拿来遮伤的啦。” 坐在秦再序左边的段明妃看见秦再序左手上的一整片破皮的伤口，被惊得睁大了眼睛，在座有看到的人都能想象到衣袖没有挽起的地方有多么大的一片伤啊！ “我天，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段明妃又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和今天都是挽着秦再序的左手，“啊，我昨天晚上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你咋不跟我说声啊！对不起啊！” 段明妃看着那伤处外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皙皮肤，心疼得眼眶冒泪泡。 秦再序看见租客们都在关心自己的伤处，不习惯地挽起了袖子，又看见了段明妃在冒泪。 “哎呀这皮外伤，结痂了不会疼。大家赶紧吃饭吧，吃完了就去玩，别整这不开心的东西。” “好吧……”听秦再序这么说，段明妃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今天晚上给我带瓶这里的特色奶茶回来。”秦再序看出了段明妃的愧疚，但她性格使然，不太习惯别人的关心，但很愿意力所能及地照顾人。 段明妃捣蒜似的点头。她被这么一出弄得忘记了自己的八卦。 一行人吃完了早饭，就出门玩去了。 秦再序回房间，今天的太阳升起让皖庆有些热，秦再序的行李箱里没有很多的衣服，只有这件衫衣还算薄。她将外套脱了，去小廊上收相机。 宿兰亭醒了有一会儿，听见小廊上有动静，就拿着茶杯走了出去。 彼时的秦再序正在收起相机架的长腿，晨光熹微，她把晨光衬得格外清美。 白日下昆仑，发光如舒丝。 秦再序的余光照见了宿兰亭的茶杯，抬眸就看见了拿着茶杯的宿兰亭。 “早上好！”秦再序一边收拾，一边打招呼。 “早上好！你起得好早。”宿兰亭感叹秦再序居然都已经吃完早餐回来了。 “也不是天天都这么早。”秦再序打笑道。 等秦再序直起身的时候，宿兰亭就注意到了秦再序左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一整片伤口。 小廊是贯通两间房间的，宿兰亭拿着茶杯走过来，“你这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哦，摔的，不妨事。”秦再序看了一眼上了药伤口，没有当回事。 “我这里有药，你要……” “不用了，我昨天就去上过药了。” 看着秦再序并没有在意自己的关心，宿兰亭适时闭了嘴。 “楼下有早餐，你要下去吃点吗？”秦再序看见宿兰亭还穿着睡衣，想他应该是刚起床。 宿兰亭点点头。 段明妃那些租客中午多是不回来吃午饭的，宿兰亭也在榭云阁吃午饭，所以泼墨民宿中午只剩下了葛大爷和秦再序两个人。 “葛大爷，我给您打打下手吧。”秦再序挽起袖子帮葛大爷择菜。 葛大爷似乎有些惊讶，“呦，你没出去外面吃呢？” “嗯，我等太阳小点再出门。”秦再序不太熟练地将菜叶子择下来，突然闻见了一股香味，“您在做什么呀？好香！” “老了，就好这一口牛肉面了。” 做完饭，葛大爷先给秦再序盛了一碗面，面上盖满了牛肉。 “真香！”秦再序端着牛肉面凑近闻，香气呢喃在鼻尖，久散不去。 一老一少端着牛肉面蹲在台阶上吃了起来。 秦再序忍不住问：“葛大爷，咱为啥要蹲着吃面啊？” “这样吃更香嘛！你大口吃，大口地。哎~对啦，就是要大口吃面。” 秦再序学着葛大爷的样子大口吃了起来。 “葛大爷，您今年几岁啦？”秦再序找了个话题。 “快要八十啦。” “真没看出来，您这么显年轻呢！” 葛大爷看见秦再序吃惊的神情，忍俊不禁，手里的牛肉面都停了下来。 “您老伴不在这里和您一起开店吗?”秦再序记得她去找葛大爷拿两百块钱的时候，在他的房间里看见了葛大爷和老伴的合照。 “孙媳妇生啦，她去帮忙照顾小曾孙喽。”葛大爷咬断面条，回复了这个问题。 “那可真是喜事，您怎么不跟着一块儿去呀？” “店总得开吧，没我，不行啊！” “也是，现在通讯这么发达，网上见面也是见面了。”秦再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刚才似乎发现葛大爷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哀拗，也许是因为自己不能去照顾曾孙的遗憾，于是说了这句话。 “我也不会用那东西，算喽，迟早会见的。” 秦再序和葛大爷从东聊到西，再绕回来聊，就这样聊到了葛大爷的午休时间。 和葛大爷分开后，秦再序上楼收拾自己的出门装备。她出门很简单，只需要一台微单，一个装着日常用品的小包。 秦再序别的不多，但是相机是真的多，一整个行李箱的设备，秦再序如今自己一个人也能扛得动。 其实她曾经也有过机会尝试斯坦尼康这样的设备，可惜并没有如她所期待的事情发生。强大如她，最终还是“驯服”了斯坦尼康。后来她在国内的工作和生活其实与斯坦尼康的作用无甚相关，接触不多，自然也就不再多做练习。 秦再序是好胜的人。 离开不相干的领域，秦再序在自己熟悉领域内的要有绝对实力。 皖庆是个很美的城市，秦再序很喜欢诗人笔下的“烟雨江南”。可惜今天却是个大晴天，秦再序在一家小茶楼的二层楼阁点了一盏茶，慢赏这晴光下皖庆的江南美。 远处一道惊到了茶楼里面所有客人的声音传来，“你不用说这么多，你就告诉我，怎么买？钱怎么算？” 声音有些粗犷，不像是本地人的口音。 秦再序没有多理会，站在茶楼的木廊上拍着风光迤逦的皖庆景。 “安大叔，你别急，我们这不就是在商量吗？” 另一道较为清澈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双方在因为什么事情拌嘴了。 秦再序从茶桌上拿了一块绿豆糕，依旧背对着那边的争吵声，倚在木栏杆上欣赏着这座茶楼外面的景致。 “安大叔，我知道你担心钱的问题，板材购买问题我去解决，安装还的是您来，您是这一行的老手，您来做，我们信得过。在此之上，您增加的工费问题我今天晚上会给你打电话。” 这一道声音，格外清澈，又带着熟悉的感觉。 秦再序有点儿好奇了，她转身回头看去，对上了宿兰亭的眼睛。 这位安大叔在只改变板材，不改变任何安装方式，不改变安装位置的情况下，要求宿兰亭支付他额外一笔不小的工费。显然，宿兰亭不会吃这个亏。已经同这位大叔讲了有一会儿了，安大叔依然是不依不饶的，宿兰亭打算强硬地打断这位安大叔的念想，于是站起来打算“撕破脸皮”。 在他起身对安大叔说话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倚在木栏杆上，一袭墨青色长裙的秦再序。不好听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眼前却是好一出佳人有盼，才子留眸的景象。 “好巧，你也在这里喝茶。”秦再序率先打破对视，开口说话。 覃戒看懂宿兰亭和这个姑娘相识，就先安抚安大叔，又将他送回家了。 “嗯，我在这里谈事。你来这里拍照吗？”宿兰亭朝秦再序走过去，明明看的不是相机里的景色，嘴上却夸着“这景色确实好看。” “你谈得顺利吗？”秦再序吃完手里的最后一口绿豆糕。 宿兰亭意识到她应该听见了刚才的对话，于是坦白“不太好，没有谈拢。” “那就喝喝茶吧，歇会儿再想。” 宿兰亭站在木廊上，静静看着走去放下相机，给他沏茶的秦再序。 绿裙倚倚，难能不动念。 “给，很好喝，但是我并不知道是什么茶。”秦再序递过来一杯白瓷茶杯，茶汤清澈，茶香绕转。 茶送入口中，多年品茗的经验让宿兰亭喝出了这壶茶的品类，“黄山毛峰，好茶。” “既然是好茶，就多喝些吧。”秦再序希望宿兰亭可以短暂忘记刚才的不愉快。 秦再序的话让宿兰亭听出了她似乎并不知道这是一壶名茶，“你不知道这是什么茶，那你是怎么点的单。” “来时我问的隔壁桌喝的什么，她们说好喝，我就照着点了，平时我也不喝茶。” 宿兰亭知道这壶茶并不便宜，但她意不在这茶上，倒让他这种好茶的人占到了便宜。 因为安大叔的为人，覃戒只点了一壶很普通的绿茶，喝起来并不回甘，宿兰亭也因此想早早结束谈话回去喝茶。倒是巧，他在这里遇见了秦再序，喝上了他适才想喝的茶。 “能让我看看你拍了些什么吗？”宿兰亭找到新的话题继续。 秦再序将相机递过去，“当然可以。”又想到他可能不会使用相机，就站了起来，给他打开相册，告诉他怎么切换照片。 宿兰亭安安静静地滑动转钮，看着一张又一张照片。他确实不懂照片什么样才算好，但是他觉得秦再序这些照片都拍得很好看，“很好看，把皖庆的美都拍进去了。” 秦再序吃着另一盘白色糕点，因为太甜喝了几口茶，听见宿兰亭的赞美弯了嘴角。 宿兰亭又翻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拍的照片都是景色吗？”照片其实不只于皖庆的美景，还有很多街边的人来人往，但宿兰亭觉得疑惑的地方却不是这些。 “山水此般美，没忍住拍了不少。” 去年中秋在栾京，佟争妍带着宿兰亭和覃戒在栾京吃了几家挺有栾京特色的饭店。每到一处，覃戒就要充当佟争妍的人形支架，帮她美美出片。咔咔出片时，宿兰亭和覃戒也跟着美美出了几张照片，宿兰亭后来觉得好看，就洗了出来挂在满望别居的墙上，到现在那面墙上依然也只有这么几张照片。宿兰亭疑惑的是，秦再序怎么没有自己的照片，是因为相机不好自拍吗？ “我好像都没有看到你自己的照片。” 秦再序猜他大概很喜欢给自己拍照，才会问出这个问题，“相机给自己的拍不太方便，我也很少拍自己。” “那不然我给你在这里拍几张吧，你也和皖庆的风景来张合照？” “不了，谢谢你，我不习惯别人用我的相机拍照。” 将不喜欢用不习惯含蓄道出，宿兰亭也没再提了。 秦再序没有接着拍照的想法，宿兰亭不想那么早回去想今天的谈话。 两个人就这样停一段时间，说一段话，再停一段时间，再说一段话。 暮色渐拢，聚成了黑夜。 宿兰亭和秦再序打车回了泼墨民宿。 半路上秦再序突然觉得很饿，就在路边买了份煎饼，两个人坐在车上吃得格外香。 我不太清楚这里更新的频率应该是怎样的，而且我也不熟悉晋江文学网的作家模式，还在一步一步熟悉中。还有就是，我还没找到在哪里可以看到反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四 墨青扉心 第5章 五 错时之别 回到泼墨民宿，又是熟悉的声音。段明妃她们今天早早地就回来了。 “嗨，你回来啦。”段明妃看见秦再序开门进来，笑声明朗地开口打招呼。 秦再序也热情回应。 随着宿兰亭的进门，段明妃身边的女孩子抓住段明妃告诉她这就是昨天的那个帅哥，这下又和秦再序前后脚进门，段明妃和她的朋友可就开心了。 郎才女貌，纯纯配一脸呀！ “再序，再序，过来坐，坐这里。”段明妃在自己的左手边隔出了两个位置，“帅哥，你也来坐坐聊聊天呗。” 葛大爷本来也想开口招呼这位“贵客”过来坐的，但是一想到被拒绝了一个多月，葛大爷有些担心再出口招呼他过来坐又会被拒绝，况且已经有人在招呼了。 宿兰亭下意识地想拒绝，但是他看到秦再序走过去了。 魂尚且难语这是为何，他就已经坐在了秦再序的旁边。 明晃晃的阁楼灯下，葛大爷微微张了张嘴。 “你和这帅哥什么关系呀？”段明妃压低音量，忍不住八卦的躁动之心，还是出口问了秦再序。 “昨天刚认识，没什么关系。” 秦再序的话可给段明妃泼了身冷水，不过一会儿就被段明妃升温了，“啊，那你单身吗？” “嗯。”秦再序是有些被段明妃这段话的直白所惊到的。 见秦再序点头，段明妃就将目光移向了宿兰亭。 “这位帅哥，你单身吗？” 秦再序没有从段明妃这段话中听出什么来，也跟着大家的目光看向宿兰亭。 “我叫宿兰亭，单身。”宿兰亭身板很正，身量很高，坐在那小小的竹制靠背椅上，显然有些局促。右手边就是秦再序的左手，宿兰亭今早看见的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皮外伤，他还记得，只能够尽量让自己不要碰到秦再序。 听到回答，段明妃明媚笑起。 “哎，又到了我这最……” 段明妃话音未落，宿兰亭就因为一直小心翼翼地挪身，摔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租客都起身帮宿兰亭。 “我没事，我进去换一把椅子，你们先聊。”宿兰亭赶紧起身，依然是先想到别挤着秦再序左手的伤口。 等宿兰亭换好椅子出来，段明妃她们已经决定要玩真心话的游戏了。 “宿兰亭，你要玩吗？真心话。”段明妃抬头问宿兰亭。 宿兰亭点点头：“好，怎么玩？” 葛大爷确实老道，一眼看出来这小子心有千千啊。 段明妃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只细口红，“看着哈，桌子上的口红，黑色的头转向谁，谁就接受真心话。” “那大冒险呢？”秦再序看着段明妃。 “毕竟都是新朋友，玩大冒险不太好。”段明妃其实是担心她那位社恐的朋友被不幸抽中，怕她会难堪，于是才不想加入大冒险，但她其实很想玩。鲁兰看出了段明妃的心思，正要开口说自己也想玩，段明妃的手就已经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游戏开始，段明妃的社恐朋友偏偏就是第一个被转到的。段明妃在心里默默谢天谢地，幸好她明智，这倒霉姑娘，运气总出现在不需要的地方。 “鲁兰，你上一次和别人主动和别人打招呼是什么时候?”一个男生问的，显然他已经看出来鲁兰是个极度社恐的姑娘了。 鲁兰不知道怎么回答，社恐的性格开始在她的身上长出挠人的枝丫。 忽然，段明妃的手又覆在她的左手上。 这只手似乎给鲁兰注入了力量，她看着那个男生缓缓开口：“大学的时候，和明妃。” “这之后你就没跟谁打过招呼了吗？”那人追问。 鲁兰乖乖地点点头。 秦再序坐在一边，看见了那只手，想着这两人的关系真好。 游戏又开了一轮，可怜的鲁兰再次成为被选中的人。 “哎逮着同一个人提问就没有意思了哈，咱们再转一次。”段明妃将鲁兰面前的口红握在手里。 众人点头。 口红再一次被转起，这次，是宿兰亭。 段明妃迫不及待地发问：“帅哥，你谈过女朋友没有啊？” 宿兰亭换了把更小的椅子，这下可算是跟秦再序的左手隔出了距离，就是坐久了屁股感觉麻麻的，“叫我宿兰亭就好。我还没谈过。” “不信不信，长这么帅还没谈过两个三个的。”座中的另一位女生说话。 “宿兰亭？”段明妃刚才没有听清宿兰亭的名字，这回听清楚之后，她表情有些惊讶，“你是福亭人吗？” 宿兰亭点点头。 得到肯定，段明妃可是找到了又一个“磕点”，“哇偶，那你和我们再序真的是有缘分啊！” 秦再序听到这句话，有些好笑，“怎么个缘分？” 段明妃清了清嗓子开始解释，前不久在皖庆刚刚举办了一场主题为“再序兰亭”的书画展，策展人叫李宗远，书法作品是当代名书法家闻温伯所写，这也算是闻温伯的最后一次提笔参展了。她之所以知道这个展，是因为鲁兰也是因为这个书画展来的皖庆，所以她才如此清楚。而这个李宗远最近的榭云阁正在重修翻建，设计的人就是这福亭来的宿兰亭。 段明妃说出这些的时候，在场都是有些惊讶的。 缘分之处，有时确实让人讶异。 “巧合吧，确实挺巧的。”秦再序淡淡开口，还转头看了看跟她有巧合的宿兰亭。 段明妃笑了笑，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秦再序，“那咱们继续！” 口红转起，黑色的口朝向秦再序的时候，段明妃拉着鲁兰笑得要倾倒了。鲁兰一下就发现了段明妃的小动作，于是赶紧帮段明妃遮掩。 “这下到你了，逃不了了哈！”段明妃看着秦再序，笑意盈盈，“说吧，你谈过没啊？” 秦再序拢了拢裙摆，慢慢回答：“我啊，我没谈过。” “哦……” 全场一片哗然。 “这些事，顺其自然就好。我也不是特别需要有一个人和我共度余生。”秦再序的声音自带一种清音浪漫的感觉，悠悠开口，说的话让段明妃渐渐止了笑。 怎么回事？这这……怎么直接不用磕了？ “啊？！”段明妃惊讶地忘记了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 秦再序环视了一圈在场人的表情，笑得很好看，“这应该不算什么少见的回答吧。” 她说得坚定，宿兰亭坐在一边，看不清表情。 “下一局吧。”秦再序推了推转口红的段明妃，众人也不再开宿兰亭和秦再序的玩笑。 口红再次转起，黑色的口对向了葛大爷。 “哎呀，居然对准了葛大爷。”段明妃在思考应该问一些什么问题。 葛大爷能够参加着年轻人的游戏，格外开心。 段明妃突然一抬头，想到了什么好问题，“葛大爷，您老伴呢？” “哎怎么问这个问题，不是早就问过了吗？”在座的一名男生出口阻止。 “那换一个，葛大爷，您几岁结的婚啊？”段明妃突然记起来，好像她到这里第一天就问了这个问题。 葛大爷手里端着茶，想了想才回答：“22岁。” “天呐，大爷您这是一毕业就结婚了啊！”一个女生惊言道。 葛大爷口中还有茶的余温，随着唇角的笑意散落到空气中。其实在他们那个年代，22岁结婚是一件很常见的事，甚至这还算是晚婚了。 游戏又进行了好多轮，直到将要结束了都没有转到段明妃，段明妃在晚聊的余音里总结着自己的幸运。 结束游戏时，段明妃提议所有人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她举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才发现不能够让所有人进入到摄像头中来。 正不知道怎么能够继续拍照时，秦再序拿着微单站了起来，“我给大家拍，你们等等，我去换一台相机。” 出来旅行碰到一个摄影师的好处，可算是让大家都感受到了。 不久，秦再序拿着看上去很重的单反和相机支架下楼。专业的人就是不一样，秦再序调试了一会儿，又安排了一下站位，一张每个人都在的照片就成了。 “你们加我微信吧，我一会儿把照片发给你们。”秦再序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递到了众人的眼前。 宿兰亭也加了微信，唯独段明妃没有加。 鲁兰跟着段明妃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秦再序走过去，将二维码朝她们的眼前又递进了一些。 “我不喜欢用微信，不然我给你我的邮箱吧，你把照片用邮箱发给我。”段明妃看着秦再序，表情带着一些众人都不明白的欢喜。 “当然可以。”秦再序爽快答应。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众人帮葛大爷收拾好茶桌，清理了一下地面，就回房间休息了。秦再序和宿兰亭一起上楼，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进屋之前，秦再序和宿兰亭说了声早点休息，二人再没有讲过话。 秦再序刚打开电脑，准备给段明妃发照片，手机铃声就突然响起。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费谟拉略显着急的声音响起。 “不确定，是有什么工作吗?” 费谟拉安静了又一会儿，接着说：“年见君有事情，不然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秦再序刚想问是什么事情，费谟拉就补充了一句：“对了，你不要说是我跟你说的。” “发生什么事了？” “你回来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费谟拉的沉默和没说出来的话，让秦再序觉得年见君又和她的父母出现矛盾了，并且这次事情看来还不小。 眼看着自己在这里待的日子也不少了，秦再序打开新手机买了明天中午的高铁票。 皖庆，下次见！ 秦再序是习惯早起的人，宿兰亭不是。 于是两个人终是没有见上分开的一面。 葛大爷帮秦再序办理退房的时候，只是按照原来秦再序住的那间尺牍流水的价格收了三天。 “下次来皖庆，记得还找我葛大爷！” 秦再序狠狠点了一下头。 段明妃她们是知道秦再序要走的消息的，但是段明妃依旧没有加上秦再序的微信，只有那一串秦再序留给她的邮箱地址。 最初时候的见面，大多是短暂的，也大多是难再见的。 秦再序回到栾京后，去了一趟年见君家。 “什么问题不能够商量？”年爸爸的声音吓得秦再序把新买不久的手机又摔碎了屏幕。 “谁在外面？”年妈妈最先听到声响，起身去开门。 并不知道是秦再序来了的年见君，趁着这个空挡冲进卫生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序，你怎么来了？”年妈妈看见是秦再序，赶忙收起了眼泪，将秦再序领进了屋子。 秦再序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给年妈妈，轻轻问到：“叔叔阿姨，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再序的声音，让在卫生间正准备用面巾纸发泄的年见君瞬间冲了出来。 “是不是费谟拉告诉你的？”年见君的话，看上去是要把费谟拉给掐死。 秦再序赶紧摇摇头，“我是今天刚好回来了，给你们带点皖庆的茶叶。” “你没事吧？”听到皖庆，年见君的面色缓和下来，“我看一下。” 年见君快速拉开秦再序的右手袖子，见有一点点淤青，就拉开了左手的衣袖。一片结痂映入年见君的眼中，“我就知道，你还有哪里伤了？” 年见君在得知秦再序的手机和身份证都丢了之后，本已经收拾好行李要去皖庆找秦再序了。她不相信秦再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秦再序的性子，断然是不会和她说得。可是因为突然的事情打乱了她的行程，但她依然惦记着这个死丫头的情况。 年爸爸和年妈妈也被那一大片的结痂给惊住。 “小序啊，你这是怎么了？” 秦再序赶紧把袖子捋好，也算是没白伤，让这一家人都短暂忘记了刚才的争吵。 年见君看着秦再序良久，才将火气压下去。 第6章 六 各自边月 因为秦再序的突然到来，年家的吵闹声平息下去。年妈妈做好饭菜，招呼秦再序过去吃饭。 秦再序看着年见君和年爸爸还在死犟，把年见君拉过去先吃饭。 年见君想要做演员这件事情，秦再序很早就知道了。但是年爸爸和年妈妈确实极力反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担心年见君自身。 年家三代书香，年见君生长在书香气的家庭环境里，自小就是直性子，讲话有自己一番不容置疑的气场。混迹娱乐，年家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一笔赚了钱却赔了名声的不值买卖。 话有如此，年见君却在大三那年因缘际会参演了一部小众古装网剧。 秦再序并不能够完全理解年见君告诉她的“活在另一个人的生活里，体验完全不一样人生”的理由是什么意思，但是秦再序愿意支持自己的好朋友。 于是大四那年，在秦再序的支持下，年见君去试镜了另一部剧。试戏成功后，年见君出演了剧中的一个小角色，只有九场戏，台词也不多，但年见君却发现自己对演戏尤其感兴趣。 年家人发现这件事后，年见君在一家人的反对下打消了这个念想。 如今念想再起，秦再序很能够理解，年见君喜欢演戏的心思，从她试戏成功之后展露无遗。爱好，是一个人最能够坚持下去的东西。 饭后，秦再序也帮着年见君劝解了年家父母。年见君是中国舞专业优秀毕业生，从事演员，也有自己的优势。 宿兰亭一直睡到中午过了才起床。今日确实并非是他好睡，只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总是不自禁地会想起秦再序那一句“我也不是特别需要有一个人和我共度余生”的话来。 今天的工作思绪一次又一次被这句话打破，再聚拢。 还没等下床，安大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嗓门之大，喊碎了宿兰亭脑海里又要冒出来的那句话。 “你是什么意思？” 安大叔在质问宿兰亭，昨晚为什么没有给他打电话。 “我等你的电话等了一个晚上。” 宿兰亭抚额，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安大叔，如果您坚持要让我们额外支付您所说的五千块，我们只能够再找别人了。” 宿兰亭不愿意和这样不够诚意的人浪费时间了。他本想昨晚也许可以和李宗远说增加五百块钱的工费，如今是想另外找个人了，他还非不信这皖庆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团队可以做好这个事。 安大叔一听宿兰亭这个语气，担心宿兰亭真的把这份大工作给了别人，于是换掉了刚才出言不逊的口气。 “宿先生，其实加多加少都可以的，您看着给就行。” 宿兰亭没想到，安大叔居然吃硬的这一套，于是语气更加硬了起来。 “五百块，多了没有。” 安大叔本想再争取争取，却担心自己真的会惹恼了东家，于是按了语气下去，说了声好。 电话挂断，宿兰亭起身倒了杯水。 这个点了，她应该还没出门。宿兰亭打开房间门走出去，秦再序那间门锁着。 “宿先生，您起了吗？”葛大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宿兰亭端着一杯水去开门，“葛大爷，您这是？” 宿兰亭看见葛大爷后面还跟着两个做房间清洁的阿姨。 “小序走了，我把房间给你收拾收拾，这个是她付的这三天的房费。”葛大爷把手里的一小沓钱递给了宿兰亭。 这间翰墨青山的价格，即便是单间单租也比秦再序原来的尺牍流水来得贵。葛大爷并没有向秦再序拿取额外的费用，自己垫上了缺的那部分钱，给宿兰亭拿了过去。 宿兰亭看着那一小沓钱，目光却没有聚在钱上，不知道涣散在了什么地方。 什么时候走的？ 怎么走得这么悄无声息？ 宿兰亭有些恼火自己为什么睡到过午才起床。 那间房门被打开，宿兰亭朝里面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 他也许在期待。 期待她会落下什么东西。 拿在手里的钱突然滑落，宿兰亭瞬间回神。 “宿先生，你是不是没睡好啊？”葛大爷先宿兰亭一步，捡起了那沓钱。 宿兰亭摇摇头，目光依旧涣散。 “大抵这辈子不会相见了。” 这是曾经有人对他说过的话。 宿兰亭此刻想起这句话，心里反倒布满了期待。他一向相信，万事皆有可能。 什么事有可能？ 宿兰亭大抵是个呆子，他才发现知道这几天的见面，让秦再序在他心里种下了因。 房间内清洁的声音叮铃哐啷，宿兰亭瞬间又觉得，期望渺茫了起来。 也许我们真的只此一面了。 秦再序安抚完年家父母的情绪后，回了家。 家中无人，父亲母亲现在大概还都在忙。秦再序抬眼望了望嵌入墙内的时钟，已经十二点了。拿出手机，秦再序拨通了父亲的号码。 ——忙音传来，秦再序按下挂断键。 秦再序还没来得及换下鞋子，母亲单善的电话就接着打了过来。 “小序，你回栾京了是吗？” 秦再序挠头，她似乎没有告诉母亲自己今天回了栾京，但是单善猜到了。尽管单善很少在秦再序身边，但是远在非洲的她依然十分关心秦再序的生活，只是实在无奈相距太远，除了言语上的关心能够尽可能多地给予秦再序之外，单善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再多做些什么。 “嗯。妈，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妈妈这边工作还没完，爸爸估计也是，明天妈妈就让小姨过去给你煮饭，你今天早点休息。”单善抱有歉意地说。 “行，妈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秦再序无数次听到忙的理由了，她也习惯了。 “妈估计要下个月十号了，家里面的吴阿姨妈妈已经辞了，要是你有什么事情先找你的小姨。”单善在非洲的工作很忙，与栾京的时差又大，闲下来的时候她又担心打扰到自己女儿休息，于是父母与秦再序之间的联系也就少得可怜。父母不在家，秦再序也不经常在家，栾京家中的保姆吴阿姨竟然成了最常在这个家里面待着的人，单善于是索性辞了阿姨。 “那爸爸呢？”秦再序问起父亲秦友舟。 秦友舟和单善在大学时期相恋，两个人都是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年级，毕业后两人步入婚姻的殿堂，也生下了秦再序。因为志向相投，秦友舟和单善因为国际卫生事件被外派至非洲工作，后来又打算留在非洲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于是秦再序从小就过得“留守儿童”的生活。姥姥假期时会将她接到松京一起生活，但秦再序依然是按照栾京的户口在栾京上学。秦友舟的父母在抗战中牺牲，因此在栾京没有直系亲属能够照顾秦再序，秦再序于是一直在单善妹妹单丛的照顾下长大。 “爸爸会比妈妈更晚一些，等忙过这一段就轻松了，到时候再看是你来这里，还是爸爸妈妈回栾京。” 秦再序应了声好，没再接话。 挂断电话后，秦再序看着墙上的时钟，觉得家中比起年家确实少了许多的生活气息。因为父亲母亲工作都很忙，闲下来时又与秦再序的工作时间冲撞，秦家其实很少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的时间。 秦再序突然很想念在泼墨民宿里的夜晚，一群人说说笑笑地玩乐。 算了，困得不行，先睡一觉。 宿兰亭今日忙了许久，将工事进度提前了不少。回到翰墨青山时，已经是深夜十二时了。他洗完澡后，坐在藤制的软沙发上，拿起手机点开了秦再序的朋友圈。 最近一条——好友仅显示最近三天可见。 宿兰亭有些失望，关了手机就上床睡觉去了。 没有一会儿，手机就响了起来。 “兰亭，结果出来了。” 六个月前，宿兰亭参加了益州一处风景特异的民宿设计征集工作。宿兰亭做民宿，执念于融生活细碎在山河江水中，这便成了他后来在民宿设计中脱颖而出的一份独特。 宿兰亭在竞赛现场上展示设计稿后，场上的人一片唏嘘。 他的设计稿，有十余处与建筑界设计民居的泰斗雷衡相似，有些甚至是直接照搬。 宿兰亭不敢相信，他过去读书时，曾摩拜过雷衡的作品。但今日这张设计稿，都是他一人一笔，对窗而作。可世上如此巧合之事，又怎可能？ 他断了脑中的思线，他直觉清楚，这份作品也许在日前雷衡的学生突然造访时便泄露了出去。可雷老师，怎会是这样的人？ 因为这次的“抄袭”风波，宿兰亭暂停了手头的工作，闲了好几个月。恰逢李宗远买下新宅请他去设计，他正好也借这次机会去散散心。 皖庆一行，让他见到了念念不忘的人。 组委会方讲话的声音听上去很激动，他告知宿兰亭“抄袭”已经调查清楚，后续已经通过司法程序起诉雷衡了。 宿兰亭说了声知道了，放下手机，对着面前的设计稿沉默。 他知道组委会的办事风格，严谨细致少出纰漏，所以他其实从未担心过这份作品会被冠上别人的名字。他难过的是，曾给予他肯定、帮助他直上青云的雷老师，如今却枉为人师。宿兰亭并非不曾想过，也许这场“抄袭”，雷衡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但审批稿件的总流程至少会向雷衡亲自确认三遍，如此一来，雷衡如何能不知道那份稿件不是他的作品。 流水东过，日出西落。 结果一出，宿兰亭的工作信息不断地响起。他一一回复，也叮嘱覃戒这些日子他想专心完成李宗远的宅子，不想另布其他工作。 第7章 七 福亭再见 佟争妍的采访，在电视台进行。宿兰亭到电视台的时候，海厦阴晴不定的天色下起了小雨。雨珠挂在透明的窗上，映着匆匆往来的人们。 宿兰亭在等接他的人，不知为什么，他等了许久，接他的人都没来。他耐心地坐在大厅的皮质沙发上，看着电视台半面玻璃的设计，以及匆匆…… 人群里，他盯住了穿着黑色冲锋衣、扎着马尾的人。 是她！ 宿兰亭不可耐地站了起来，就要往那人群中去。他想着，既然见了，总要打个招呼吧。 步子才迈出去两三步，佟争妍咚咚咚的高跟鞋敲地的声音急切传来。她膝盖受伤，今天穿了长裤短高跟，比昨天走得更快了些。 “对不起啊，我忘记给你安排一个接见的人了。咱们快上去吧，要来不及了。”佟争妍拉起宿兰亭的手就要走。 宿兰亭被佟争妍这么一拉，本来还追踪的人就消失了踪影。他有些恼火，但转头看着还在背稿的佟争妍，还是把心口的话压下去了。 上镜头的人，要做些妆造。 宿兰亭坐在化妆台前，看着化妆师在他脸上这里动了一点点，那里动了一点点。身为建筑设计师的他，敏锐的观察力让他发现自己原先并没有那么对称的双脸，在化妆师的手里有了新的样子。 静坐，在化妆师手里享受着视觉上更加好看的自己，宿兰亭却依然不能从刚才的故人身影里面走出来。 他久久不能忘怀，那道晨光里的墨青色身影。 这也使他逐渐意识到，起心动念的过程，原来是这样充满了未知性，以及像今天这样急不可耐要去见人的心情。 “好了，宿先生。”化妆师看着在自己手中显得更有些姿色的宿兰亭，满意地看着镜子笑起来。 宿兰亭这才从思绪里回神，记起今天的事，“谢谢你”，宿兰亭微微颔首，以表对化妆师手艺精湛的感谢和尊重。 佟争妍恰好此时走进化妆间，看着气质有了些明显拔升的宿兰亭，转头冲着化妆师笑了笑，随即便带着宿兰亭去了采访间。 “保持你的气质，完成我的工作，感谢我的哥！”佟争妍一边走，一边拜托着宿兰亭千万要让她抓住这不可多的机会。 宿兰亭点头，又添了句“知道了”。 采访间的装修风格偏暖，绿植中摆着两张沙发座，面前就是灯光、收音机、提词器以及镜头…… 宿兰亭看向镜头的同时，秦再序也突然发现镜头里面熟悉的面容，遂而跟着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宿兰亭眼中竟有了些流转的水波，他怔愣愣地看着秦再序。直到秦再序朝他点点头，打了个很简单的招呼，他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可他竟伸手，朝着秦再序摆了摆手，脸上笑得灿烂。 一众人朝着今天的采访主角摆手的方向看去，给秦再序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好跟旁边的人解释，她和宿兰亭认识。 有些好笑，再次见这位曾经“同居”的设计师，竟然发觉他长得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上有些憨样。秦再序的嘴角轻轻勾起，又悄无声息地进入工作状态。镜头里的宿兰亭端坐采访，倒是和已经模糊的记忆重叠了起来。 她到海厦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跟拍节目组的一个合作项目，甲方是海厦人，她因此需要在海厦工作一段时间。今天的拍摄工作，本不属于她的事情，恰好有闲，就帮着朋友来拍一些采访人物素材。却没想到，采访的人，她居然认识。 采访进行顺利，佟争妍笑着朝着镜头说下次再见。 秦再序收拾好东西，和所有工作人员一样，干活显得干净利落。 “这是你的工作吗？”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 秦再序放下摄像机，回头看是昨天帮忙送上23楼的女生，她也在刚才的采访中认出了佟争妍。 “是你呀，原来我昨天帮了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主持人。”秦再序抬起头看她。 佟争妍的脸被秦再序框进了眼里，主持人的气质在秦再序眼中随着佟争妍讲话的声音渐渐显现。 “是呀。谢谢你昨天扶我回家，我还在后悔没有问你的名字，没想到今天就在这里遇见你了。”佟争妍笑得很美，“缘分真的很奇妙。” 秦再序就知道佟争妍是为昨天的事而来，“没事，一点小忙，你不用太客气。我叫秦再序，节目组不固定的跟拍摄影师，也偶尔拍拍人物杂志，工作不定。” “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是栾京人，来这里出差。今天是帮我朋友掌机。”秦再序解释着自己的出现。 “你今晚有空吗？我能请你吃顿晚饭吗？带你尝尝看我们海厦的特色菜。”佟争妍喜欢不拖不欠，更何况她也确实想交秦再序这个朋友。 今晚需要交工作的图，不过吃顿晚饭倒不耽误时间，秦再序点点头，和佟争妍加上了联系方式。 站在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宿兰亭，发现两人聊得正好，没有上前打扰，直到佟争妍跟秦再序说了声“一会儿见”，他才走过去。 佟争妍路过他身边时，给他递了个有些玩味不明的眼神，宿兰亭自然是坦然接受。 “你是来海厦出差的吗？”宿兰亭帮忙整理起秦再序手里的电线。 “是呀，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秦再序一边收拾，一边回答。 “你的工作是建筑设计师？”秦再序又补问了一句，之前在皖庆的茶楼里他和那个大叔似乎就是因为一些装修材料在争吵，原来他是做建筑设计的。秦再序又看了看宿兰亭身上穿的中山装上用银丝绣着淡淡的竹，她觉得宿兰亭穿的这身衣服更像是一名建筑设计师了。 宿兰亭点头，低着眼睛看秦再序。 他说不清自己是要看秦再序的表情，还是单纯只想看看她，总之他保持了这个眼神超过了正常社交停留时间，让秦再序不禁抬眼回看他。 被秦再序这么一回看，宿兰亭瞬间收回了眼神，却又很快再次对上。 “你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秦再序好奇发问。 “你会在海厦待多久？” 多久？ “看我的甲方。”秦再序收拾完东西，抬眼正视宿兰亭，“工作完成，自然就回去了。” “是这样啊。”还想说些什么的宿兰亭，突然被手机铃声打断。 宿兰亭迅速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是覃戒打来的，醒目的挂断键熄灭了他心中的小火，划拉一下，电话就被他挂断了。 “我想着，你要是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们海厦的景色。”挂断电话后，他把目光重新落在了秦再序身上。 他想着秦再序这么喜欢风景，用这个理由邀请她，应该很有希望成功的吧。 秦再序拉上相机包链条，朝他点点头，笑意如丝地看着他说:“我明天后天没有拍摄工作。如果你不麻烦的话，明后天可以出去采采风。正好我在海厦也不用再找向导，麻烦你带我逛逛海厦了。” 秦再序没有多想，她挺开心自己在陌生的城市，还能有本地人可以带着自己去看看风景。 宿兰亭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满心于装修设计，也就不曾在恋爱一事上有过多的经历。从今年春蕊时遇见秦再序之前他都快要忘记心动和脸红是什么感受时，却被一抹墨青色惊艳，再到后来自己屡屡想起清晨曦光见到的一身墨青长裙的秦再序，忍不住雀跃自己的内心。 然而秦再序本身对于恋爱不感兴趣，更不曾亲身接触过，她也就没有察觉宿兰亭在邀请成功之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多么明显的变化。 心动，展现在了最为明显的生理反应上。 “那我先走了，和朋友有约。”秦再序收起东西，将今天的拍摄完成给朋友发过去。 宿兰亭说好，在秦再序转身离开后，又说了句再见。 他更加迟钝于自己脸上的变化，秦再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脸红，宿兰亭是没发现自己脸红。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再序早就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思考刚才秦再序有没有看出他的变化。 很显然，这段情起皖庆的动心流水，到目前为止只收到了他一个人的心动涟漪，软软地撞在了秦再序这块河中的青石上。 毫无起色。 第8章 八 忽别海厦 海厦是一座很年轻的城市，因为新生的力量迅猛不断地在海厦膨胀。海厦也是一座富有旋律的城市，哼着福南鱼水的清腔，在红檐上包容着新时代渐多的景致。 “你出差这段时间都在酒店里面住着吗？”宿兰亭开着车，问正在用手机录视频的秦再序。 秦再序按下结束键，“没有，在一个朋友家里住着。” “御方苑吗？”宿兰亭报出熟悉的地名。 “你怎么知道？”秦再序的脑袋里快速回顾着她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吗。 宿兰亭眼角吊着嘴角笑起来，“佟争妍是我的朋友，她跟我说的。” “哦～” 海厦特别有名的地方，秦再序看着车窗外的海，问宿兰亭“你是要带我去鼓浪屿吗？” 车子已经驶上演武大桥，窗外是晴好的海洋。 宿兰亭打着方向盘，“不是，带你去乡下。” “乡下？” “我小时候不经常在市区住，和我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他们不习惯市里的生活，所以一直住在乡下老房子。我带你去感受一下，老福南的红砖古厝。” 这个安排，确实有些超出秦再序的猜想。但是这个安排，非常吸引她。 秦再序脑中一念闪过，去的是人家的爷爷奶奶家里，第一次见面什么都没有准备就去打扰人家，有失礼数。于是秦再序跟宿兰亭说:“我想去买一些东西给你爷爷奶奶，我们能不能在前面的商场停一下。” 方向盘在宿兰亭的手中帅气一拨，车子很快停在了一家超市门口。 “爷爷奶奶现在应该不在家的，我们不一定能见到他们。”宿兰亭一边倒车，一边同秦再序说，“你可以不用准备什么礼物。” “到底也是打扰，我还是想买些东西。” 秦再序解开安全带，跟着宿兰亭进了超市。 “那你的爷爷奶奶喜欢什么？”秦再序不知道宿兰亭的爷爷奶奶喜欢什么，还是觉得应该问问比较好。 宿兰亭细想了爷爷奶奶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脑中都是爷爷奶奶坐在各种地方喝茶的样子，“喝茶。” 茶？ 秦再序虽然不懂茶，也在环顾完货架上的那些茶叶以后，发觉这些都不太适合作为礼物。若是秦再序没有在皖庆和宿兰亭在茶楼上的那一面，秦再序今日也许就扫码付款买了这些茶叶。可她知道宿兰亭讲究茶，于是她猜他的爷爷奶奶也讲究。 “这里还有别的茶叶吗？” “没了，乡下就这一家超市了。”宿兰亭看出了秦再序的顾虑，“这些茶叶也不错，如果你实在不知道选什么，可以买这个。爷爷奶奶平时就喝这个。” 爷爷奶奶大抵也不知道自己平时喜欢喝花茶吧。 宿兰亭拿起手边的一盒花茶，因为这个包装看上去更加合他的眼缘。 “这个？真的可以？”秦再序看着那一小盒花茶，略显不信。 “可以，只要你送，他们都开心。” 听完，秦再序也往购物车里放了一小盒花茶，随后又觉得一个太少，返回去打算再拿一盒。回去拿的时候，秦再序才发现宿兰亭脸色微微有些红润，站在那里看着茶叶，没有动弹。 “宿兰亭？”秦再序轻轻碰了一下宿兰亭的肩膀。 “啊！”宿兰亭回过头来，碰倒了货架上的几盒茶叶。 两个人蹲下来捡起掉落的茶叶，秦再序觉得宿兰亭好像在出神，“你怎么了？” “没……没事，咱们走吧。” 留在原地的，是宿兰亭的那句话。 ——只要你送，他们都开心。 秦再序没有听出来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而这句话本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宿兰亭的心思，让他在下意识说出这句话之后，瞬间察觉自己的心思特别，而他愣住的原因是他担心秦再序听出来了。 万幸，她没有。 可是不好，她对他没有兴趣。 从超市出来后，没过多久就到了宿兰亭的爷爷奶奶家。 秦再序有些发愣。这里，似乎和她了解的福南红厝的样子相差甚多，更没有她印象中的样子。 这是一整座渲满了内涵的房子。秦再序看不明白设计的区别，但是与邻居的比对让她看出了宿家这套乡下别墅的设计，特别不同于其他的房子。 眼前的房子，落目尽是养宜之意。 “这是传统的福南建筑吗？”秦再序实在忍不住，她拉住正在打开后备箱的宿兰亭。 “我毕业之后把这栋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现在的样子已经不是最初的福南传统式样了。但是有许多地方还是保留着福南的传统，所以和我们的左邻右舍差别比较大。” 宿兰亭边说，边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提出来很多的老年人营养品和刚才秦再序买的一大堆东西，“走吧，我们进去吧。” 秦再序跟在宿兰亭后面，走上台阶。 台阶是红砖铺成，台面大小和阶级之间的高度设计巧妙，让人踩上去很有安全感。 拾级而上，两侧三角梅花开得正好，右边的三角梅在修枝上特别引向了屋内，左边的三角梅则特别引向了院内的茶亭。再上，中开的大门内，站着一位和蔼的阿姨，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走上来。 这是宿兰亭的奶奶吗？这会不会太年轻了？秦再序甚至没有看见这位阿姨眼角的皱纹。难道是妈妈？ 抱着怀疑，秦再序试探性地出口。她朝着那位阿姨轻轻颔首，说了声:“您好。” “您好，进来吧，在这里换鞋。”阿姨打开鞋柜，拿出了两双拖鞋。 宿兰亭朝客厅里面看去，没有茶杯碰在茶桌上的清脆声音。“爷爷奶奶现在不在吗？” “不在呢，去了三平寺。”林姨先两个人一步走了进去，见宿兰亭带了新的朋友回来，从茶叶架上选了新炒的茶叶。 “中午还回来吗？”宿兰亭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入口处的地上。 “应该是不回了。”林姨在茶叶架前回答着。 宿兰亭看着秦再序，“林姨，这是我朋友秦再序，这些是她送给爷爷奶奶的，等他们回来你告诉他们一声。” “不进来坐坐吗？”林姨一骨碌就从茶叶架前面走到秦再序面前。 宿兰亭摇摇头，正当他打算转身就走时，突然从林姨递来的眼神里看到了暗示。 ——你敢？ 宿兰亭就知道这个林姨一定会好奇秦再序，于是他转头向秦再序询问她的想法，秦再序朝他点点头。 “那坐坐吧。”秦再序也坐在入户的椅子上换下自己的鞋子。 宿兰亭脱了鞋，还没穿上拖鞋，就发现拖鞋离秦再序有些远，于是提起那双女士拖鞋放在了秦再序的脚前。又等着秦再序脱下运动鞋，宿兰亭将鞋子放在了鞋柜前，这才穿上了自己的拖鞋。 林姨静立在一边，默默看着宿兰亭的动作。 很长一段时间，林姨以为宿兰亭也许真的是宿家的基因突变产出来的孩子。宿兰亭的父亲，年轻时上大学，喜欢上了古豫省中天市的一个秦筝演奏学生，追了一年多，终于把人家追到手，最后担心女同学的长辈们会觉得女孩子的嫁得这么远不合适，于是大学期间就开始创业，倒还真是让他闯出了一片天地。小有规模之后，提着厚重的彩礼，千山万水过地把女同学娶回了家，也就是现在宿兰亭的母亲张繁窈张太太。 宿兰亭的爷爷宿石贤也是情种，故事也长。 反观这个家里的小儿子，宿兰亭从小就醉心于各种各样的房屋模型之中，后来上了大学，进了建筑系，所学更加沉迷，林姨从未听说过宿兰亭身边的花花艳事。 今日秦再序上门来，也许故事也就此开始了转变。 “小秦，你喝茶吗？老先生和老太太前几天刚买了新炒的茶叶，喝起来不会太苦涩。”林姨热情地推荐着刚刚在茶架上挑选的茶叶。 “谢谢林姨。” 林姨很快就从茶间里端了一杯茶出来，放在秦再序面前，随后又端上来一盘洗好的水果，“小秦，你吃。” “谢谢林姨。” 秦再序道谢的时候，唇角都会弯弯地笑起来，林姨看着美人怀笑，觉得宿兰亭眼光还是非常可以的，她用轻轻柔柔的语气问秦再序，“是兰亭特地带你来家里玩的吗？” “哦不是的，我是来海厦拍照的。宿兰亭是带我来看看福南的老式建筑，我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声音也很好听，林姨跟相媳妇似的一样满意地看着秦再序，“是这样啊。小秦不是福亭人吧，听讲话的声音，你是北方人吧。” “栾京人。”秦再序放下手中的水杯，温声道。 “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工作，我是摄影师，最近刚好有工作在海厦。” “那你和兰亭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皖庆认识的，那会儿都是因为工作，恰好住在一起。” “是这样啊……” 林姨还有许多问题还没问完，宿兰亭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出声打断了林姨的话。他手上还拿着给秦再序装的水果，宿兰亭想让秦再序尝尝福亭三月时令的水果。 “再序，我带你去我们村里面的一间老祠堂，那里还没翻新，比较老旧，带你去看看。”宿兰亭听见林姨一直在问，水果还没完全切完，就匆忙装了一些就出去了。 宿兰亭说完，秦再序就站起身，对着林姨微微颔首以示感谢茶水的招待。两个人似乎都感受到了林姨的不对劲，于是撤离成了最好的方式。宿兰亭本也打算就在门口跟爷爷奶奶打个招呼，但是没成想被林姨给架了进来。 “林姨，等爷爷奶奶回来以后，你记得说啊。”宿兰亭一边换鞋。 林姨答好，就站在门口送别这两人。她一眼就看出，宿兰亭这小子定是对人家姑娘有心思。不过这姑娘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刚才她问秦再序的时候，也不见秦再序脸上有什么害羞的表现，只是平常与人交谈的样子。林姨在心里道，这下小兰亭可是有得追了。 宿兰亭带着秦再序子拍完了祠堂之后，在村子里面随意转了转。 秦再序专心拍照的时候，宿兰亭就在一边思索着一会儿应该怎样约人家吃个午饭。 还没等到宿兰亭想出怎么样发起邀约时，秦再序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工作电话，催促着秦再序赶过去拍摄现场。 宿兰亭见秦再序将手机放下了，才终于鼓起勇气将今天酝酿了很久的话说出口：“你今天中午……” “不好意思，我现在得赶回现场拍摄，临时加了一个新的拍摄内容。”秦再序将手机放进衣服兜里，把手里的相机收起来。 “那我送你过去吧。” 宿兰亭将秦再序送到了录制现场，目送秦再序在电梯间尽头消失的身影，宿兰亭才启动车子离开。 这顿饭，留着下次吧。 宿兰亭正常继续工作，直到过了几天，佟争妍突然给宿兰亭发了消息。 ——秦再序要回栾京了。 还在睡懒觉的宿兰亭一看到这条消息，熬夜的疲惫都被瞬间冲散。 他给佟争妍打了个电话。 “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吧。” 宿兰亭挂断电话，立刻去洗漱。已经中午十一点了，他换了衣服就开车去了机场。 拜托她，一定要慢点。 车里晃荡的东西，更加碰撞着宿兰亭不安的心。 还没吃上的一顿饭，怎么就突然没了希望呢！ 宿兰亭此刻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着急什么，他只听得见心脏狂跳的声音。 从停车场再到机场出发层，宿兰亭跑得满头大汗，但他停不下来，手里的东西有些大，他抱得很辛苦。终于到了到达层后，有人认出来是他，上来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宿兰亭要了一辆地面运输车。 “下午去栾京的航班都是几点的？” “两点四十、三点二十、四点、五点……” “两点四十的在哪个登机口？” “67。” “带我去这个。” 登机口的阻拦带刚刚打开，人群开始登机，但是宿兰亭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一整天从海厦飞往栾京的航班已经结束，宿兰亭都没有看到秦再序的身影。 “宿先生，已经凌晨一点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安排人将您送回去。” “不用了，谢谢你们。” “不客气的，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那我们的车将您送到停车场吧。” “麻烦了。” 宿兰亭止不住的失落，手里是他之前从徽州回来之后做的“徽墨民宿”的微模型，因为还没来得及固定模型上刚做好的屋檐，晃荡过后已经有些碎了。 “也好，这样的礼物怎么能送的出手。” 星空灿烂，却一点都不明亮。 第9章 九 元拢再见 时间转眼由春转夏，猝不及防的升温总是在福亭上演着，宿兰亭不是怕热的人，站在一边的覃戒已经满头大汗。 “老板，我们真的非要在这里等着吗？” “是的。” “那老板等吧，我先走了。” “扣2000。” 覃戒就知道宿兰亭要这么干，反手从包里拿出了一把伞，没有给宿兰亭撑。宿兰亭倒是没有介意，看见地上因为伞多出的阴影，就蹲了下去。 “很好，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覃戒一脚飞踢在心里上演，速度快得看不见影子。 远处的转角慢慢驶来一辆白色轿车，覃戒数不清第几次希望这是安筠孜的车，但依然看着车子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慢驶来。宿兰亭这个朋友，也是工作室的一个合作方，总是喜欢提前一段时间就告诉宿兰亭自己已经到了，但实则等到他真正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嗨！” 覃戒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安筠孜这个没谱的人了。 合作到今天，覃戒早就被安筠孜这个少爷做派给整得没招了。 “小戒同志，去给我买个午饭，我要吃路口那家沙茶面啊！”安筠孜还没下车，覃戒已经有了新的任务。 “好的，安老板。” 宿兰亭帮着将行李提进屋子里，覃戒骂骂咧咧地坐上车出去买面。 安筠孜一家人除了姑姑在国内，其余人都在国外，在海厦的房子久没有人住，安筠孜很不喜欢，因此每次回国找宿兰亭商量事情，都住在宿兰亭家。适逢宿兰亭家里的阿姨现在都请假了，覃戒自然就是两个大老板唯一的跑腿了。 “邮箱给你发的那个项目，考虑得怎么样？” “我不擅长做这样风格的，你还是考虑考虑别人吧。” 宿兰亭几日前收到安筠孜的邮件，里面是一个元拢的项目，想让宿兰亭帮忙设计一下与元拢孤烟大漠、五彩丘陵相关的一家高奢酒店。宿兰亭喜欢园林山水，平常做得更多的也是建筑与植物之间的联系，所以他拒绝了这个项目。 “别啊！这个项目给这个数。”安筠孜伸出手，比了个拳头的形状。 “做不好，甲方只会因为这笔数更加难搞。”宿兰亭没有看安筠孜比的数，都知道这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你宿兰亭出手的东西居然还能有做不好的？” “高看了。” 茶几上面的茶已经历了两泡，覃戒提着三碗沙茶面正在开门。安筠孜走过去，拎走了沙茶面，翻找着哪一碗里没有香菜和蒜头酥。 “最下面。”覃戒换好鞋，过去帮忙。 沙茶面吃了没几口，安筠孜就提起了覃戒最担心的问题。 “明年，我老婆要回国住一段时间，带着禾禾。” 这位安筠孜的老婆高乐凯，更是出了名的难伺候，跟安筠孜一样每次回国都要住在宿兰亭家里，每一次覃戒都要干上许多额外的活。虽然宿兰亭一样会给他一笔不少的加班费，可是伺候人归伺候人，加班费归加班费。 “高太太要回啊。”覃戒差点没有暴露自己的真面目，赶紧埋头吃面。 “是的，你到时候记得提前跟阿姨说一下，再问问她想要什么样的装饰啊，跟阿姨交代一下。” 宿兰亭已经把面吃完了，坐在一边问安筠孜：“明年才回，怎么这么早就安排了？” “这次不一样，禾禾在阿瑟顿的学校因为一些金融问题读不了了，乐乐本来打算送她继续找新的学校，但是听说局势不太好，我们就想着把她送回来先住一段时间。要是她能适应国内的生活，后面我们也就准备让她在国内读书了。” “那你们呢？” 安筠孜以为宿兰亭问的是他的父母，“我妈已经把房子准备好了，就在你这个小区，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我是问你和乐凯不回国吗？就把禾禾一个人放在国内？” “加州和纽约的生意不好转移，我还是得在美国多待几年。乐乐大概一年左右，就可以回国了。再说了，国内现在的势头正劲，我们不赶赶热度那可不行。” 金融生意，宿兰亭懂一点，但比不上安筠孜的精通。高乐凯原先是旧金山有名的芭蕾舞者，嫁给安筠孜之后就去了加州继续自己的芭蕾事业，如今也是舞团里的首席了。 安筠孜扒拉完最后一口面，摁着宿兰亭的肩膀，“兄弟，元拢那个项目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赶紧给我个信儿。”说完他就上楼倒时差去了。 覃戒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问宿兰亭是不是元拢高奢酒店的项目，宿兰亭点头。 “其实偶尔挑战挑战，也不是不行。”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覃戒想让宿兰亭不要局限自己的边界。 建筑设计的最高表达，宿兰亭一直觉得是建筑与自然之间从内到外的和谐，人是景里的人，景是人与人之间的景。 “你回复一下邮件吧。” 说完，宿兰亭也上楼继续补觉了。 这意思是？宿兰亭同意要做了？ 覃戒咕咚一下就把手上的垃圾丢了，拿出电脑编辑回复的内容。 甲方收到确认的消息，已经在元拢等了好几天。 还没有来过元拢的宿兰亭，有些适应不了这里过于干燥的气候，刚住进酒店就流了鼻血。止不住的鼻血让甲方不得不取消了今天的欢迎宴，只能等到宿兰亭的身体情况好些。 过了两天，宿兰亭慢慢缓了过来，换好衣服准备出发去甲方家里。 “之前在栾京见到你爸爸，就知道他有一个在建筑设计上这样有天赋的儿子，还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见一面，现在咱们就合作上了。”贺霂是元拢高嘉酒店的董事，也是宿兰亭父亲宿忠的生意好友。 “贺叔叔都这么夸了，那我是得好好给贺叔叔设计设计。” “好小子，来！和叔叔喝几杯。” 推杯换盏之间，醉意在宿兰亭的周边慢慢弥漫，饭桌上的人也慢慢地都送回了家。覃戒醉成一滩泥，反正也有人处理。而酒量堪称无量的宿兰亭，走在夜晚的西宁街边。他在慢慢构思自己脑海中关于高嘉酒店的外观雏形，边上驶过夜间的公交车，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宿兰亭走得有些累了，随便上了一辆停在站台边上的公交车，不知去向何处。 虽是酒量极好，但是今夜喝得也不少，司机在他一上车酒就闻到了满身酒气，开车的时候也在格外关注他。 一个右转的路口，原本靠在椅子上看窗外风景的宿兰亭，手上的手机不小心掉了下去，宿兰亭俯身要下去捡手机，司机一见这乘客有要吐的趋势，赶紧打算停车去拿手边的袋子给乘客送过去，却已经有人先他一步。 “难受吗？我这里有解酒药，你要不要吃一片。” 窗外都是车流，大概都是奔往回家的方向，宿兰亭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这个在他心里又放了很久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他才顾不得手机丢在了哪里，猛地抬头，却撞上了公交车的握杆。 “宿先生，你没事吧？”秦再序赶紧帮宿兰亭查看头上撞的位置，但是光线太暗，她也看不清楚。 “你等等啊，我拿一下手机。” “不用不用，没什么事。”宿兰亭把捂着脑袋的手放下，强忍疼痛抬头看秦再序。 她依然是一身简单的短袖加短裤，但是戴了一顶鸭舌帽。 “你是来西宁工作吗？”宿兰亭扶着脑袋问秦再序。 秦再序换了手握着的位置，回答他：“不是，路过这里，车子的轮胎有些问题，放在维修店里面修了。” “那你是从哪里来啊？” “禾密。” 好远，她又是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去的吗？宿兰亭不禁佩服。 “那你呢？是来这里工作？”秦再序反问宿兰亭。 “是的，接了一个新的项目。” “是高嘉的新酒店？”秦再序住在高嘉旗下的另一个酒店，听酒店的人说过高嘉又要新建一家高奢酒店。 “你怎么知道？” 宿兰亭不是普通的建筑设计师，他在国内是有不小的名气的。元拢最近需要名建筑设计师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秦再序只是随便说了一个。 “猜的。”秦再序笑着回答宿兰亭，“对了，刚刚你是不是想吐，我刚好带了解酒药出门，不然你吃一片，效果还不错。” 宿兰亭想她是误会了自己刚才的动作，笑着解释了一遍。 “那你的手机呢？”秦再序听完就看向他的手，并没有看到手机。 这一打岔，宿兰亭完全将自己的手机忘光了。 “应该在这。” 宿兰亭弯下腰，秦再序也抓着握杆蹲下来一起找手机。 公交车前突然那窜出一只小白猫，司机脚下踩了个急刹。秦再序刚要往里面探头，就撞上了宿兰亭的侧脸，唇瓣印在了宿兰亭的脸上，鸭舌帽也被顶落在地上。 顷刻间，宿兰亭就红温了脸色。秦再序道了歉，捡起鸭舌帽戴好，就低头继续帮忙找手机。 司机师傅下车将那只白猫从车道上捡到了旁边的绿湖带里，上了车还洋洋开心地对车上唯二的两个人述说着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大好事。 此时弯着腰已经看到手机在哪里的宿兰亭，因为脸色发烫，根本不敢抬头，也不敢去捡那把手机。听到司机的话，他心里只想—— 您哪是只做了一件好事啊！ “在这！”秦再序匍匐着腰帮宿兰亭拿到了手机。 怎么办？ “宿先生，我找到您的手机了。”秦再序以为宿兰亭没听到。 “等等，还有一个蓝牙耳机还没找到。”宿兰亭佯装继续寻找，秦再序听完将手机放在手里，继续帮忙找耳机。 根本不存在的耳机找起来就是费劲，宿兰亭褪去脸上的红温也很是费劲。直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恢复正常温度，才直起腰来。 “算了，别找了。”宿兰亭可算是解决了这个脸红的大麻烦。 “那……好吧。”秦再序也不好继续帮忙再找。 公交车也在此时到了终点站，司机师傅因为一直在开车，不好停车帮宿兰亭找东西。车子一稳，他就打了一个手电筒过来。 “小兄弟，你什么不见了，我来帮你找找。” 真是戏谑，宿兰亭的脸马上又要红起来，他只能赶紧阻止司机帮忙找国王的耳机，“不用不用了，找不到就算了。” 秦再序说了句耳机。 宿兰亭真觉得这司机师傅真是个好人！ “那怎么行，我帮你找见，今天我可就做了两件好事了！” 宿兰亭握着师傅的手，“真不用了师傅，您已经做了两件好事了。” 两人下车后，留下一脸蒙圈的司机师傅。善良的司机师傅都把两年前掉在车缝里的牙签找出来了，都没有找到宿兰亭丢的什么耳机。 “真奇了怪了！” 司机师傅将这件事，放在心里成了一个小疙瘩。 直到很多年后，故事的主人回到这片土地，他心里的疙瘩才慢慢解开。 第10章 十 一角裙摆 命运使然，宿兰亭在元拢遇到了车子坏在了元拢的秦再序。 第二天，宿兰亭就推了自己原本和高嘉的几个项目方经理的见面，给秦再序发了第一条微信。 “能不能请你吃个饭，谢谢你帮我找手机。” 很久没有回复的微信界面，宿兰亭熬过了三十分钟的一个世纪。 “不用了，小问题。”秦再序总算回复了。 该怎么样说呢？ 宿兰亭又担心对面会等了太久他的回复，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邀约。情急之下他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甚至下面还是覃戒给他设计的工作室的标语。这是覃戒特地为工作室回复信息使用的表情包，宿兰亭自然也有一套。 苍天啊！ 躺在微信通讯录里的覃戒已经被宿兰亭扎透了名字，远在另一边享受着烤全羊的覃戒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冷意，又给自己摘了一快大肉啃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宿兰亭终于发出了第三条微信。 “我在这里就一个人，想找个人一起吃顿饭，我就认识你了。” 多么完美的借口啊！ 不对！ 是理由！ 发完之后，宿兰亭就躺在沙发上，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回复。 这一等，就到了傍晚。 而秦再序还在拍城外的大漠，向导赶来说这是沙尘暴来临前的预兆，远处的建筑逐渐在风沙中消失，秦再序也不得不中断了自己的拍摄，开始后撤。 她坐在车里，掏出了手机，看到众多消息中的宿兰亭，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同是异乡沦落人，秦再序发了自己的位置过去，告诉宿兰亭这里可以吃正宗当地的牛肉面。 不过多时，宿兰亭就赶到了这里。覃戒在他微信里要出现一串又一串省略号的程度，他再次又再次告诉宿兰亭今天不要出门，马上会有沙尘暴。 可惜宿兰亭，一条也没有看到心里去。 向导的家就在沙漠附近，此时已经回家的向导将秦再序送到当地的一家牛肉面馆，宿兰亭也见到了自己约的人。她今天穿了一条浅蓝色的长裙，搭配牛仔短夹克。 宿兰亭发现，秦再序只要是在没有工作的时候，身上的穿搭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向导说这的牛肉面是最正宗的，也是这附近平时吃清真的人会常来吃的，我们尝尝看吧。” 怎么感觉秦再序都把昨晚她亲了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再序吃饭不爱说话，宿兰亭也在想秦再序到底记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就听见人群里面有了些喧闹。店老板走过来，将刚刚秦再序付的面钱还给了秦再序。 “沙尘暴要来了，你们这面我就不收钱了，快回去吧。” 元拢沙尘，黄可蔽天。秦再序拉着宿兰亭，拿起钱就要回去，门口突然吹进来剧烈的黄沙，宿兰亭赶紧将秦再序拉回到自己怀里，挡在了她和风沙之间。 “哎哎哎！风大了！你们晚上就留在这里吧，不要出去了。” 店家眼见风沙袭天，赶紧将两个外地人拉了回来。 风沙一直在窗外呼啸，眼见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店家将秦再序和宿兰亭带去了一间小屋子。因为条件限制，宿兰亭和秦再序睡在了一间房间里。 房间里被宿兰亭简单收拾出了一个上下铺。宿兰亭把自己的外套给了秦再序，让她睡在上铺。 夜半时分，秦再序已经入睡。 风沙漫卷狂风，秦再序睡得有些不安稳，翻了个身。 浅蓝色的裙摆从上铺的床板与墙壁的缝隙穿过。 下铺的宿兰亭睡不着，窗外依旧是狂风大作，他拢了拢身上的薄毯，轻轻翻身，看到了那一角裙摆。 风钻进窗户的缝隙，将那裙摆吹起又落下，再吹起，再落下。 宿兰亭就这样静静看着那一角裙摆。 看了许久，宿兰亭情不自禁伸手，食指轻触裙摆，又慌乱收起。 察觉上铺的人仍在熟睡，宿兰亭再次伸手。 指尖甚至没有触感，但是宿兰亭就是觉得那一角裙摆，像千金贵的丝线，不得却惦念。 秦再序往里面挪了挪腿，宿兰亭收起了自己的手，那一角裙摆向下又垂了一些。 第三次伸手，即便那一角裙摆已经可以被握住而不会惊扰到熟睡之人，宿兰亭依旧没有勇气握住它。 轻轻触碰后，慢慢收起自己的手。 影映于墙，伸手之人欲得而退。 也不是退，是在礼貌距离里面，抑制疯狂的心动。 一夜呼啸，秦再序后半夜睡得安稳，宿兰亭却陷在自己无边的想象里没有怎么睡好。第二天七点多的时候，就出现在店里面，帮着店老板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秦再序刚刚漱了个口走出来，就看到宿兰亭在门口扫沙。 “你起得真早。” “还行，你也挺早的。”宿兰亭得意小样。 一夜没睡好呢。也幸亏了是一夜没有睡好，否则宿兰亭这会儿指定是还在床上睡着的。 “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不用，这一会儿就扫完了，你去吃早饭吧。” 秦再序也没有再执着，进去吃起早饭。过了会儿，宿兰亭也洗了手坐下来吃饭。秦再序看见女老板正好手上闲了，于是从自己的裤子里掏出了三百块钱。 “老板，谢谢你昨晚让我们住在你们店里，我们也不好意思白住，这三百你收下吧。” 宿兰亭就坐在椅子上看老板与秦再序两人拉扯，她身上居然还带着现金。 最终秦再序还是将三百块钱留在了她的面碗下面。 “你身上还会带着现金呢。” 走在去开车的路上，宿兰亭找了个话题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 “上次从皖庆回去之后，就有的习惯。” “对了，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秦再序提起裙摆，跨过街边打扫的脏水。 那一角裙摆再一次勾起了宿兰亭昨夜的回忆，他后来一直看着随风曳动的裙摆，一直没有睡着。 “早就好了，一点疤都没有留下呢。” 宿兰亭因为出神没有听到全部的话，只听到了“留下”，但他点点头笑笑着说好。 “那你是为什么受伤啊？” 宿兰亭继续找了个话题。 皖庆那一晚，说惊险却也有惊无险，说不惊险，秦再序也确实是受了不小的伤。她慢慢地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宿兰亭，直到两人都坐上车，秦再序坐在副驾驶慢慢地说着。 “你总是一个人去拍照吗？” “是吧，大多数时候是的。” 这段对话之后，车内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宿兰亭已经将车开到了秦再序住的酒店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手机的恩情就算是还啦。” “等等。”宿兰亭开了车门，将自己想了一路的话说出来，“那个，你要在元拢待几天啊？” “明天就走。” “明天！那你明天去哪里？” “明天就开车回栾京了。”秦再序要回去工作了。 “是在栾京有工作吗？” “是的，不过下个月月初我就要去非洲了。” “怎么还能接到非洲的项目？” “不是工作，我去找我爸爸妈妈，他们都是无国界医生，现在在非洲。” “能不能要你个联系地址？” 地址？秦再序不知道为什么要她的联系地址，她看着宿兰亭问为什么。 “我……我是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你，到时候给你寄过去。” 找到一把手机而已，就需要这么报答的吗？秦再序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到宿兰亭的解释。 “不是我送给你的，是佟争妍送给你的，让我问你要个地址。” 佟争妍？可是她前天才刚给她邮了一箱福南特色，怎么转眼就忘记她的地址了。不过秦再序没有再追问了，而是把自己的地址发到了宿兰亭的手机上。 “发过去了，你看一下。” 微信响起消息的震动，覃戒打了第100通电话过来，宿兰亭第一次挂断。 “好，好，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你也是，再见。” “再见。” 沙尘暴还没有结束，天色依然是微黄的，宿兰亭开着车，跟着车里的音乐轻轻摇摆自己的身体，哼着歌声。 真好！ 他可算是要到了最有用的一个地址。 回到栾京之后，秦再序已经完全忘记了宿兰亭要给自己寄东西的这件事，一心投入到了新的拍摄之中。 栾京的九月慢慢开始有了凉意，秦再序一身青色的波西米亚风长裙被晚夏的风吹起，凉灌进了她的裙摆之间。这是秦再序从非洲回来之后的第一天，她还是被晒黑了许多，所以挑了这条还算衬她肤色的长裙。 长发总是被风吹成眼前的乌山，秦再序拿了条皮筋将头发随意扎了起来。 费谟拉已经在店里面等了很久，秦再序才慢慢走到了这里。 “我的秦朋友，你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有啊。” “那年见君呢？” “不想来。” “你告没告诉她，今天是我的新店开业啊！” 费谟拉，一个学法律的医学世家小少爷，开了一间“很丑”的小酒馆。今天是这家小酒馆的开业仪式，费谟拉让秦再序一定要把年见君叫来。 可惜现在的年见君已经不是当初的年见君了，已经小有名气的年见君，拒绝了费谟拉的请求，哪怕费谟拉要为她单独再开一间包间庆祝开业，她也没来。 “你的店，又不是见君的店，你干嘛非要人家来？” “你不懂。” “你最懂。” 开业仪式结束之后，秦再序给自己都调了几杯酒，反手将秦再序拿到手里的酒杯换成了喝气泡水的玻璃杯。 “都成年了，很多事，你自己要看明白。”秦再序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口气泡水。 “说的什么东西，一天天的净神神叨叨。” 费谟拉喝了一杯，端起第二杯。 “见君的梦想是在聚光灯下，她的未来一定离不开镜头。叔叔阿姨好不容易同意了她可以去做演员。她一年到头地到处飞，你能跟着来来回回吗？”秦再序也算是用这么多年将费谟拉看清楚了，当初年见君因为执意要做演员的事情，与年家父母大吵了一架，背后的告密者就是费谟拉。为了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要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他用这样的方式的确令人不齿。 “见君不会喜欢你的，也不可能答应你，要是还想有点朋友之间的情谊，早点放下这事吧。该释怀的都应该要释怀了。” 秦再序的话，费谟拉是听不进去的。 算了，和这固执的人说不来一点。 秦再序提了两瓶气泡水就回家了。 第11章 十一 栾京再见 星星少得可怜，秦再序抬头是一片黑暗。 非洲之行并不开心，她没有见到秦友舟和单善，因为南苏丹那边的任务紧急，在秦再序到达肯尼亚的前一天，夫妇两人已经赶往了南苏丹。考虑到当地的情况，单善让秦再序不要去找他们，直接回国。 栾京九月的夜晚，是很凉快的，秦再序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从这里到小区的路不远，秦再序很快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文庭学府，秦再序已经在这个小区住了很久，从她有记忆起，就住在这个地方。从这里到附近的小学和中学的距离很近，自从秦友舟和单善去了非洲工作之后，秦再序总是自己一个人做很多事。独立落在了她小小的肩上，养成了如今这样万事都自己解决的性格。 “小秦，你今天有一个很大的快递呢，这还有人在这里等了你一天呀。” 快递驿站的人将秦再序喊住，马上就要十点了，这个给秦再序送快递的人还没有打算离开。 秦再序在想是不是年见君又给她寄了很多东西，但是她并没有想起年见君有提前跟她说过会送东西来。 那是什么？ “好久不见。” 宿兰亭从架子后面窜出来，吓了秦再序一大跳。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佟争妍不是说给你寄一些东西过来嘛，我最近正好在栾京，就顺便给你一起带过来了。” 驿站的老板从旁边拖出来一个巨大的木箱子，宿兰亭见了，赶紧去帮忙拖箱子。 他今天一早就到了栾京城，匆匆吃了早餐，就去跟进这个“巨物”的去向，又跟着运输的车子一起到了这里。却没想到驿站的人认识秦再序，于是宿兰亭将东西放在了驿站，想给秦再序发个消息。但是转念一想，他就发现这个箱子实在是太大了，秦再序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拿得动，问了驿站老板，老板说秦再序每天大概傍晚就回家了，宿兰亭就从一大早等到了现在晚上九点半。 “争妍这是给我寄了什么，怎么这么大！”秦再序摸着木箱子，不解地问。 “哦这个不是，这个是我给你带的东西。” “是什么？” “一会儿你拆了就能知道了。”碍于驿站老板就站在旁边看两人对话，宿兰亭不好意思说这个是什么，“对了，你家有没有位置能放下这个？” 似乎一切都考虑得太晚了，宿兰亭觉得这件事做得太不细致了。 “有的，但是我要怎么把这个东西搬上去呢？” 两个人又在驿站等了一会儿，宿兰亭早就约好的搬运匆匆赶来。 “师傅，跟我来吧。” 东西搬到了秦再序平时用来放置一些拍摄需要的辅具的仓库。仓库很大，四个车位只用了两个，秦再序自己常开的车放在停车场，所以这里她平时也不来。 宿兰亭摸到了柜子上的灰尘，看厚度，这里应该是用来放置闲物的地方了。看来秦再序对这份礼物并没有很期待，或者是秦再序家里确实没有地方可以放下这个大木箱子。宿兰亭自然是更加偏向于后者的解释。 “师傅，你们就在这里拆开吧。” 木箱子被拆开，里面是烟雨皖庆中的泼墨民宿。 搬运工人们将拆下来的木箱子带走，仓库剩下蹲在建筑模型旁边的秦再序，还有站在秦再序身后看着她的宿兰亭。 “这是我之前在海厦的时候做的，本来想着在海厦送给你，没想到你离开得太突然。趁这次佟争妍让我给你带东西来，我就顺便带来给你了。” 宿兰亭没有说的是，这个模型和之前他拿着在海厦机场狂奔时拿的东西不是一个体量的，他后来在海厦又重新做了一个。 “为什么想送我一个这个？这个太贵重了。” “黄山毛峰也并不便宜。” 原来是为了之前在皖庆的那一壶茶，秦再序觉得宿兰亭送给她的这个礼物，可比那一壶茶贵重多了。模型看得出来制作得很精细，连水的波纹都清晰可见，秦再序也确实喜欢这个礼物。 “那这样吧，你在栾京还待几天呢？我这几天把手上的工作先缓缓，带你在栾京城里转转。” 栾京是宿兰亭上大学的地方，不过秦再序的邀约显然不可多得，宿兰亭当然是点头答应了。 现在已经是栾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半，宿兰亭见秦再序并没有想要留他喝几杯茶的意思，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模型就放在仓库里，秦再序自己没有办法搬上去，她打算等家里腾出位置后，再找人把这个模型搬上去。或者将这个模型搬到皖庆的家里去，也是好主意。 不对！ 佟争妍送给她的东西呢？ 怎么折腾了半天没有看见。 宿兰亭坐上车，才打开手机看消息。 “那个姜母鸭你记得跟再序说赶紧放冰箱里，不然可能坏了。” 完了！ 把他求佟争妍给秦再序再送点东西的事忘了！ 一箱已经开始变质的地方特产，在机场等待着联系它的主人。 佟争妍大概猜到了宿兰亭可能是忘记了这件东西，才特意发了一句微信。这下是真忘了！ 好你个见色忘本的宿兰亭！ 宿兰亭二十九岁的人生里，还没有过追人的经历。上高中时，也有不少的追求者，宿兰亭也曾尝试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体验，但是很可惜，他想要尝试的开始，因为那个女孩的出国留学被截停。再后来，他再也没有遇见可以让自己心动的女孩。而秦再序，是山水悠悠里闯进来的人，泼墨民宿那一眼，心动得不能不被察觉。海厦再见之后，宿兰亭决定握住这一阵持续了将近半年的为心侧的暗恋，尝试有可能的尝试。 但秦再序二十四岁的人生里，学业是一部分、热爱是一部分、追逐也是一部分。这些东西充满了她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活，养成了她如今独来独往的性格，恋爱交往更是从未想过。 佟争妍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可以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或者说能不能擦出火花，但她却觉得宿兰亭也许会得偿所愿。对于这个从小就一起长大的伙伴，佟争妍觉得宿兰亭的本质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故而她对宿兰亭也有些信心。 九月底的栾京，偶尔还会有升温的时候，秦再序手里端着宿兰亭刚刚递过来的一杯热奶茶，竟然被热得出汗。宿兰亭注意到秦再序额头渗出的汗珠，正好他身上带了纸。 “擦擦吧，今天下午确实有点热。”宿兰亭将纸巾递给秦再序。 “谢谢。” 额头的细密汗珠被擦去，秦再序手里的奶茶被宿兰亭接过去，插好了吸管。 宿兰亭约了秦再序去看电影，秦再序手里的锡兰奶茶也是佟争妍之前看秦再序喝过，偷偷告诉宿兰亭的。 电影终了，两个人走出电影院，一个晚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秦再序手里的奶茶只喝了三口，宿兰亭以为是秦再序担心会因为奶茶喝多了上厕所才喝了这么点，没想到秦再序直接将奶茶留在了电影座位上。 记住了！秦再序不爱喝锡兰奶茶！ “刚刚的那个姑娘很勇敢，很佩服她。”秦再序很喜欢电影里面为了梦想勇敢奔赴的女主角。 “是啊，真的很勇敢。” 宿兰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其实根本没在看电影，注意力全在余光里，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心！” 眼疾手快的秦再序一把将宿兰亭拉了过来。低头走路的宿兰亭根本没注意路边的路灯，迎面要撞上了还不知停步。 宿兰亭很高，秦再序虽然有一米六六，但是拉过来一个一米八七的人，还是有些费力。宿兰亭环手包住了秦再序，怀里是黄角兰的淡淡清香。 这个插曲让宿兰亭很快又将佟争妍的话抛到了脑后。 ——你让我送的！结果我的东西没送到？不给我解释清楚，今后别想我再帮你！ 但是秦再序可没忘。 “对了，你上次说有争妍给我送的东西，是不是忘记给我了。” “哦……对，我上次忘记给你带了，那里面有一些密封封装的姜母鸭，没有及时放进冰箱里，已经坏了，佟争妍说她重新再给你寄一些。” “那没事的，让她别麻烦了。” “她就喜欢给别人送东西，送的东西越多，她就越开心。”宿兰亭也是挺喜欢利用自己的朋友的。 “那好吧。” 沉默又起，宿兰亭不停地思索着怎么样才可以打破沉默。 “听说，福亭一村一种方言。”秦再序慢慢的话像是风中飘过来的黄角兰花香，击中了宿兰亭方才慌乱的心。 “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福亭是这样的，交通发达之后，相互之间的沟通交流多了起来之后，邻近的村其实还是有很多语言共通之处的，只是在腔调上有些不同。” “那你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与宿兰亭有一步之遥的秦再序回头看了看他。 “我……我只会说福南话。” “海厦话就是福南话吗？” “是，福亭以南都是福南地区，我们说的都是福南话。” “那‘你好’用福南话怎么说？” “粒厚。” “粒厚……”秦再序慢慢地重复着这句话。 “为什么要学你好怎么说？”宿兰亭问出了一句废话。 “我在国内的客户来自天南海北，多学一些话总是没有坏处的。有时候，这样一个简单的用家乡话说出来的你好，会比我准备了很久的样片还要有用。” 佟争妍说秦再序才二十四岁，可是宿兰亭却觉得她说出来的话像是已经在自己的工作中磋磨了有些年月的感觉。 “你是什么时候毕业的？” “前年。” “你刚毕业就工作了吗？” “不是，我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工作了。因为一直很喜欢鼓捣相机，所以上大学的时候就去影楼或者阿姨的杂志社帮忙拍拍照片。” “难怪，听你讲话，总觉得你工作了很久。” “是吗？” 快要走到秦再序住的小区门口了，宿兰亭依旧慢秦再序一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直到秦再序“滴”地一声刷开了小区的门。 “那我先走了，早点休息。” 宿兰亭的卫衣外套里面，还有一个还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等等，这个忘记给你了。” 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上去像是用来装饰品的。秦再序婉拒了这份礼物。 “一壶黄山毛峰，不至于不至于。” “这个是元拢的沙子。” 宿兰亭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用透明的小玻璃瓶装着三分之一的沙子。 她素来偏爱这种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秦再序还是接过了宿兰亭手上的盒子。拿到手上她才发现，盒子的外面还有一层流沙的薄薄一片，上面飘着的也是沙子。手边凸起的质感，让秦再序翻看了盒子侧边，上面刻着那家牛肉面店。 “这个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的，这个盒子用的是榆木，质地坚韧也稳定。” 很用心的礼物，都是当初两个人在元拢经历沙尘暴时候的物什。 “正好，我也有一份礼物。”秦再序本不打算送出这份礼物的，但是宿兰亭连着送了两份这样有意义的礼物，她觉得自己这份也许宿兰亭会喜欢。 徽州回来之后，秦再序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收拾了两天的照片，翻到了两张宿兰亭的照片。一张是在翰墨青山时，宿兰亭站在外廊上，连着远山近水的晨起抻腰的照片；一张是在茶楼时，秦再序透过茶楼里两盆兰花空隙拍下的谈判中的宿兰亭。 他身材很好，两张抓拍都带着很强烈的故事感，秦再序没有删除，而是洗了出来，收进相框里面放着。 “那……”宿兰亭心满意足地跟着秦再序进了小区，“打扰了。” 第12章 十二 栾京宿家 不过，秦再序带他去的依然是仓库。 “这里有两张之前给你拍的照片，之前担心你觉得冒犯，现在觉得你或许会喜欢。” 相框是深色的木质框边，从秦再序拿出来的地方还有一堆这样的相框。宿兰亭看着手里的照片，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但是照片里面的自己显得很好看。 “这是你特地拍的吗？” “我开始学习记录之后，在路上遇到一些有意思的瞬间，就会抓拍下来。这些都是我抓拍的一些瞬间，因为涉及大家的**，所以我就把这些照片保存在这里。” “谢谢你，我很喜欢，把我拍的很好看。”宿兰亭将手中的相片反复置于手心中欣赏。 “喜欢就好。” 星光熹微，夜色的空慢慢清了起来。宿兰亭走出仓库，见夜空澄明，也许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你明天有空吗？我们出去公园走走吧。” 身后的人似乎没有听见，宿兰亭回过头看，发现秦再序站在一处大灯之前，灯光乍亮，秦再序被光裹了进去。低扎的丸子头上面露出几撮发丝，在光下闪动，有些垂在了卫衣的帽子上。她在光里，修复着什么。 情动之时，一瞬间的价值是可以抵过山盟海誓的。 灯光乍灭，秦再序也收拾好了东西走出来。 “不好意思，突然想到明天有人要借这盏大灯，所以试试看能不能用。” 秦再序从暗色走向明亮，丝毫不知刚才的宿兰亭对她情起阑珊。 “这灯真亮。” “是，这是用来补光的灯，比一般的灯都要亮些。” 宿兰亭最是不能受得了插曲，所以他又把自己刚才的话忘在了脑后。为了防止秦再序看到他潮红的脸色，找了个借口就告别了秦再序。 栾京啊栾京，怎么这么热！ 宿兰亭在栾京有自己的住处，上大学时为了方便，张繁窈买了一套离学校还算近的大平层，也是为了自己平时想儿子的时候也可以随时来这里住几天。 这几天宿兰亭就一直住在这里。 雨色竟这样出其不意，宿兰亭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了窗外的雷声轰隆。直到此时，他才将将从昨日灯前美人中缓过神来，想起来自己没有邀约秦再序的事情。 怎会突然有降雨之象？ 宿兰亭下床走去阳台上，发现雨意确实来得突然。还没多久，就已经降下了雨水。 雨势不小。 宿兰亭躺到床上，给秦再序编辑了一条消息，问她那里雨下得大不大。 夜半时分依然没有回复，宿兰亭就抱着手机睡着了。 次日他被雨声惊醒，像是天漏了一般，雨势竟然越来越大。 手机振动，宿兰亭打开查看。 “我家这边停水停电了，我现在要出去找个酒店住。” 停水停电了？ 宿兰亭很快就编辑了一段话过去。 “雨太大了，你在你们小区别出去，我来接你。” 秦再序手机一晚上没有充上电，刚看到宿兰亭的回复就关机了，她正打算告诉宿兰亭自己已经找到了住的地方。但是宿兰亭没有收到她的消息，现在她也只好走回去小区门口等着宿兰亭。 岗亭的保安让秦再序站在里面等。 “雨这么大，在等什么人？” “一个朋友。” “这么大雨，过来一趟不容易吧。” 是啊，雨这么大，他特地过来干什么？ 暴雨的街上没有什么车，宿兰亭很快就开到了秦再序的小区门口。他撑着伞下去接秦再序，被雨淋湿了一半的衣服黏在身上湿湿痒痒。 “你车上有充电器吗？借我充个电。” “在这。” “酒店我找到了，就在我家附近，你朝前开吧。看见雅克就是。” 宿兰亭找到了雅克，但是这里似乎也刚刚停了电。前台的人抱歉地向客人们解释着原因。秦再序和宿兰亭站在人群后面，搜索着这附近的酒店。 都订满了。 年见君的父母陪着年见君去了江右拍戏，秦再序现在也想不到别的住处。 “不然，住我那里吧？” 宿兰亭想到了自己家。 思索片刻，秦再序答应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住处，只能麻烦宿兰亭几天了。 雨依然下得很大，秦再序坐在车上，身上盖着宿兰亭的外套，车子只能在暴雨中慢慢行进。倾盆瓢泼之势几乎要将两人吞没，宿兰亭把整把伞都盖在了秦再序的头上，也没能挡住大雨打湿了她全身。 “这里是浴室，你先进去洗澡，别着凉了。” 浴室里面的防滑垫今天早上被阿姨拿出去洗了，还没有收回来，秦再序只能拿自己的衣服在地上擦干水渍。 她拿着自己的脏衣服出来的时候，宿兰亭看到了她手上的衣服上都是水。 “你把脏衣服放在这里就行，明天会有阿姨过来收拾的。” 宿兰亭指了指浴室里面的脏衣篓。 “不用了，这个衣服太脏了，就不洗了。” “那直接扔了吗？” “嗯。” 秦再序不喜欢洗衣服，从来就不爱手动洗过衣服。她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也足够在宿兰亭这里度过两天了。 垃圾桶里被秦再序的脏衣服塞满，秦再序趁着宿兰亭进去洗漱的时间，将屋子里的垃圾都拿下去倒了，但却忘记拿手机了。正当她忐忑着一会儿怎么开门的时候，宿兰亭就倚在门口，一身休闲装地等着她。 “垃圾明天阿姨也会倒的，那就替阿姨谢谢你了。” 宿兰亭的头发湿湿地搭在额前，毛巾随意地盖在上面，身材高挑，整个人都有着一份慵懒随性的气质萦绕着。特别是讲话的时候，宿兰亭的声音带着湿气的感觉，给秦再序一种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过的样子。 “好。” 秦再序走进屋里，有人已经将外卖送到了。 “我点了些炒菜，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点了一些。” 菜式多样，还有秦再序特别喜欢的炒合菜。 “都是我喜欢的，谢谢你。” 早上忙着给自己找酒店，秦再序饿得肚子有些难受，可真吃上午饭之后，秦再序又因为胃里不太舒服吃不下太多。午饭过后，宿兰亭将主卧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秦再序就睡在这里。 雨声哗啦不停，秦再序躺在床上意外地睡不着觉。 这个床……有宿兰亭身上的味道。 那天晚上她被宿兰亭抱在怀里的时候，她闻到宿兰亭的身上有一种好闻的花香味，清淡雅香，和衣服上的清香竟然中和得恰到好处。秦再序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躺到床上，闻到这个味道，脑子里就疯狂闪现出那天因为她被宿兰亭环在怀里的场景。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的味道，秦再序想这大概是南方城市一种花香。 不过两个小时后，她还是慢慢睡着了。 宿兰亭躺在隔壁房间，想着听听隔壁秦再序的动静，又觉得这样不对，于是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想着今天下午和今天晚上能做什么呢？ 还没想多久，覃戒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老板！你怎么还没有定初稿？” 关于元拢的高嘉酒店，宿兰亭自从遇到秦再序之后心绪总是被自己对秦再序的心思牵着走，一直到他刻完了后来送给秦再序的那份沙漏礼物之后，他才慢慢开始工作内容。 贺霂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体现元拢的特色，兼具酒店与元拢美景融合，同时让顾客又前所未有的舒适体验。后半部分宿兰亭会和工作室中负责室内设计的伙伴一起完成，可是前半部分的构思却是迟迟未定。 在赴栾京之前，宿兰亭已经给贺霂发过去几份设计概念了，但是贺霂并没有特别满意。 覃戒催的已经是宿兰亭第三份的设计稿了。 “在定了。” “贺董说的要求你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 眼见覃戒还要继续啰嗦，宿兰亭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反正眼下也睡不着，起来看看设计稿吧。宿兰亭脱了鞋，轻手轻脚地走去书房。 设计稿像是没有线的风筝，在风雨中飞扬。 “谁把门开了还没关？” 宿兰亭小声地讲着，担心吵醒秦再序，但是看着被打湿的设计稿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开门就算了！倒是给我关了啊！” 等等！ 今天上午着急过去找秦再序，把书房阳台上的伞拿走之后，好像忘记关门了。 原来罪魁祸首是自己！ 宿兰亭气得觉得好笑。怎么自己自从遇见秦再序之后，好多事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而另一边的覃戒，为了收拾老板留下的烂摊子，只能继续留在元拢完成工作。 下午三点，秦再序从房间走出来，在找自己的手机，消息轰炸一般，手机里传来年见君暴走的声音。 “秦再序！你现在在哪呢？” “秦再序！再不回消息我就把你轰了！” “秦再序！怎么你家没人？” …… 年见君回来了？秦再序忙打了个电话过去。 “好你个找打的，你是一个电话、一条微信也不回是吧！你哪去了！” 声音之洪，可见年见君是真的生气了。 “学府那一片停电了，我借住在一个朋友家。” “什么朋友？哪里来的朋友？”年见君怎么不知道，这个栾京城里还有她不认识的秦再序的朋友。 “就是之前在皖庆认识的朋友。” “地址发我！” 看来年见君是真的回来了。 秦再序有些担心年见君是不是放下她的工作过来找她，她每一次自己有事都不会给年见君发消息。她找完可以落脚的酒店，酒店却住不了，此时宿兰亭就插了进来。秦再序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才看到已经在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宿兰亭。 “我刚刚煮了一点牛奶燕麦粥，你要不要喝一点？” 担心秦再序刚刚中午饭吃得太少，宿兰亭定了两点的闹钟出来煮粥，正在准备把煮好的粥送进保温时就听到了秦再序打电话的声音。 “好。” 她正好饿了。 如同巧合一般，宿兰亭煮的牛奶燕麦粥恰好可以缓解秦再序胃痛的不适。一碗粥下肚，门铃声响起。 是年见君到了，太快了！ “我的朋友知道我住在这，应该是要来接我了。” 宿兰亭心里有些不能说出口的话想送给这位朋友，为了保持礼貌，宿兰亭还是去开门迎接了这位朋友。 “秦……再序呢？” 没有料到开门的是个男人，年见君的语气瞬间就弱了下去，将自己刚才的话都忘记了。 秦再序什么时候有除了费谟拉以外，可以关系好到住在一起的异性朋友？ “你是？” “他是宿兰亭，我们之前在皖庆认识的。”秦再序从鞋柜里面找出拖鞋，给年见君换上。 “你好，我是宿兰亭。”宿兰亭乖乖站在一边和年见君打招呼。 栾京暴雨，秦再序住的小区停水停电之后，年见君就在秦再序的业主群里面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是她看到消息已经是中午之后了，于是她赶紧给秦再序拨去电话，奈何秦再序一直没有搭理。于是她买了最快的一班飞机赶回来，担心秦再序出了什么事情。 结果倒是让她撞见了这个意外的场景。 年见君坐在沙发上“审讯”着秦再序，宿兰亭就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端茶倒水，冰箱里面的水果挑了又挑，最后选了比较好入口的几样，切好了端给坐在客厅的两人。 虽是同秦再序一样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年见君，但是因为有着对情感的细腻捕捉，抑或是宿兰亭的眼神有些明显，年见君一眼看出了宿兰亭这人对秦再序有意思。看这房子，应该家境不错，再看今天这动作，也是个勤勉持家的男人。 年见君居然有一点满意。 “走吧，我跟你回去。”秦再序看年见君环顾宿兰亭家里，站起来就要跟她回家。 “不不不！我来不是接你回去的，我们家也停水停电了。” “啊？”秦再序不可思议地看着刚刚还在发火的年见君。 “啊什么？” “那我们住哪里？” “这里啊。” 年见君说得轻松，秦再序听得震惊。 “宿兰亭宿先生是吧，你这里能住下个我吧？” 刚在厨房里面得知这个消息的宿兰亭听到年见君的声音，两腿前后交替小跑出去应声当然可以。 这哪里是活阎王！这分明是救世主啊！ 三个人住在了宿兰亭的大平层里，有趣两个字也慢慢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