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绿茶竹马》 第1章 婚礼碎片(1) 关于许楹舒和凌皓旸的事情,必须先从这场兵荒马乱的婚礼说起。 许楹舒始终认为,那场在初夏举行的户外婚礼,绝对是导致她生活剧变的“罪魁祸首”。 …… 香槟玫瑰,白色洋桔梗,满天星。 组成了一束精致又有分量的婚礼手捧花。 许楹舒作为首席伴娘,全程负责为新娘和手捧花保驾护航,守护钻戒和裙摆的任务则交给了夏萌萌。 婚礼仪式接近尾声。 这束沉甸甸的捧花,经由新娘用力抛出,于精心搭建的婚礼舞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之后, 越过十几个等待幸福降临的单身青年,精准地砸进了许楹舒怀里。 头顶的阳光炙烤着精心修剪过的户外草坪,暑气蒸腾。 不太稳当的高跟鞋,让许楹舒即将宕机的平衡系统雪上加霜—— 花还没拿稳,她便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 完了。 这下要把闺蜜的婚礼搞砸了。 还是她亲自参与策划的婚礼。 惊慌失措却又无能为力的晕厥,让她有种“死不瞑目”的忐忑和不甘心,同时又有一种“我不会真要死了吧”的难以置信。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嗅到了怀中浓烈的玫瑰花香,以及弥散在整个婚礼现场的雨后青草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熟悉到令人安心的、带着温度的气息。 是凌皓旸。 不对,怎么没有早上那股极具攻击性的刺鼻子味儿了,变成了一种柔和温暖的、又混杂着几缕淡淡海洋气息的性感味道。 凌皓旸换香水了?! 这死小子居然还有空换香水? …… 短短十秒,许楹舒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一百个念头。 随即不省人事。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床头隐约飘来玫瑰香。 以及,清爽的柑橘味儿。 “祖宗,你醒了?给我吓够呛。” 凌皓旸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剥橘子,身上穿的还是当伴郎时那身黑色西装,多了不少褶皱,打了发胶的头发依然算得上整齐,只是脸色不太好,胡茬也冒出了一些。 “萌萌刚才来看你,你睡得不省人事,我让她先回去了。” “那我一会儿给她报个平安。” 她看着床头那束仿佛带了自动跟踪系统的手捧花陷入沉思。 “婚礼结束了吗?所有环节都正常进行?” “我是被这玩意儿砸晕的?” “是。你给我们现场表演了一个「被幸福冲昏头脑」。” “说人话。” 还没等凌皓旸回答,今天婚礼的两位主角陈嘉慧和航哥也一脸焦急地进了病房,询问许楹舒情况。 陈嘉慧与许楹舒、凌皓旸从小学就认识了,原本是铁打的三人组,结果迈入青春期的大门之后,陈嘉慧就因为早/恋脱离了组织。 航哥姓贺,单名一个昂字。 自从高中认识陈嘉慧就痛失本名,被她周围所有朋友称之为航哥。原本看自己女朋友身边有凌皓旸这个异性发小还十分警惕,后来两人都进了篮球队,才发现这小子更喜欢跟许楹舒厮混在一起,才放心许多。 两人在婚宴敬酒全部结束之后,份子钱都没来得及数,就赶紧跑到医院来探望。 凌皓旸把剥好的橘子递到许楹舒手里,转身给二人阐述,大致就是因为劳累和低血糖引起的昏迷,快速补充葡萄糖和电解质之后,回去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看着陈嘉慧漂亮的新娘妆还没卸,甚至有点晕妆了,盘发也没顾上拆,就来看望自己,许楹舒有些抱歉:“真对不起,给你们婚礼添麻烦了。” 陈嘉慧眼尾红红:“哪里的话!都怪我,这两天你一直忙前忙后,我都没盯着你好好吃东西,是我太疏忽了。早知道我就不留着你参加捧花环节,提前把你赶去吃饭了……” 凌皓旸:“那说不定她会在去吃饭的路上,在草坪上摔个狗吃屎,我都救不了她。” “说什么呢,乌鸦嘴。” 许楹舒瞪他,他嘴角向下一撇,听话闭麦。 据航哥回忆,陈嘉慧当时看到是许楹舒接到捧花,还兴奋地尖叫着呢,结果马上就看到她无力地向后倒。 “嘉慧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许楹舒故意丧着脸抱住陈嘉慧:“嘉慧,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还把捧花扔给我,恩将仇报是不是?” “我错了宝贝!我还以为萌萌能抢到呢,谁知道那捧花直接冲着你去了,还给你砸晕。”陈嘉慧拍拍她后背,在宽松的病号服上摩挲安慰,“真不敢想,下一个结婚的是你。” 许楹舒赶紧撇清:“不会的。我都晕了,肯定不作数。” 凌皓旸在一旁不出声,扯了扯嘴角,笑得难看。 航哥感叹:“幸亏凌皓旸反应快!我都不知道他怎么闪现过去的,一把就给你捞住了。” 她转头嘻嘻一笑:“谢谢小凌总的救命之恩!” 凌皓旸:“这时候知道谢我了?” 许楹舒猛猛点头。 凌皓旸仍然冷着脸:“怎么谢,该不会是要以身相许吧。” 许楹舒“嘁”了一声:“俗。我可不会恩将仇报!” 陈嘉慧:“点我呢?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待见婚礼捧花的。” 许楹舒冲她撒娇:“哪有~我就当是被发财树砸中了!爱你!” 凌皓旸:“你别抱着人嘉慧不放,还爱你爱你的,我都听见航哥后槽牙咬碎了。” 低血糖突然昏迷的后劲儿还没完全消失,许楹舒说了会儿话仍觉得头昏脑涨。 “我不想在医院呆着,想回家睡觉。” 凌皓旸一听,赶紧起身:“确实,感谢你幡然醒悟,把宝贵的医疗资源让给更需要的人。” 陈嘉慧在病房中陪伴,指挥老公跟随凌皓旸一起去办理出院手续。 她想着许楹舒是因为操持婚礼忙前忙后才生病,自己承担所有医疗花费是应该的,顺便让老公把来时买的营养品放凌皓旸车上,让他代为转交。 陈嘉慧看着病房床头柜上摆放端正的手捧花,以及角落椅子上搭着的被换下来的伴娘礼裙,又看了看门外忙得不可开交的护士们,若有所思。 “你跟凌皓旸,是不是有戏啊?” “怎么可能!”橘瓣的汁水在口中炸开,许楹舒惊呼,“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我跟凌皓旸能有什么戏啊。” 许楹舒接到捧花、昏倒,在别人看来也就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彼时凌皓旸并未站在她身边,却能第一时间在她裙子都没着地的时候,就稳稳当当接在怀里,抱起来往宴会厅休息室跑。如果不是时刻关注她的状态,恐怕很难做到。 而且陈嘉慧刚到医院的时候,听说今天医护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应该没有护士专程跑过来给一个低血糖患者换衣服——病号服大概率是凌皓旸给换的。 再说,现在不是吃橘子的季节,但许楹舒每次生病都喜欢闻橘子味儿、吃汁水饱满的橘子,也不知道凌皓旸从哪儿搞来的酸甜橘子,够上心的。 陈嘉慧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讲起婚礼上的事情。 “当时在场所有人都特别担心,结果你在凌皓旸怀里还挣扎着喊了一句:我没事!你们继续!” “是吗?我完全不记得这段。” 许楹舒晕倒之后就像喝酒断片儿,大脑的存储功能直接罢工。 “瞧瞧咱这大局观,我都为自己骄傲。” 正骄傲着呢,床头柜的手机震动,许楹舒拿过来一看,是江铭发来消息,问她情况如何,在哪家医院就医,并表示了来自老同学的担忧与关心。 陈嘉慧:“谁啊,让你在这傻乐。” “江铭。”许楹舒笑着低头回消息,“你记不记得,他是我初恋。” “初恋?你单方面的吧?我怎么记得你俩根本没好过呢。” “我俩都亲了,怎么不算好过。” 许楹舒脸上浮现出甜蜜又得意的笑容。 “初吻诶……” 江铭也是他们的高中同学,跟航哥一个宿舍,是个学霸,毕业后一直在北京工作,跟这帮老同学联系也不多。航哥发婚礼邀请时,完全没想到他会特意回来参加婚礼。 关于初吻的事儿,陈嘉慧只听许楹舒念叨过,说是喝多了就亲上去了,对方还回吻。 可第二天江铭就玩消失,一整个暑假都没再见过。 “哟,你俩这都六七年不联系了,他这一回来动作够快的呀!这就把微信加回来了?准备再续孽缘?” 许楹舒:“说什么呢。还不允许人家对我念念不忘了?” “看来我这把砸向你的捧花,就是那丘比特的箭,搞不好能让你们破镜重圆。” 凌皓旸握着一堆单子进来:“什么丘比特破镜重圆?” 陈嘉慧:“她要跟江铭再续……” “我就知道那孙子回来没安好心。” 凌皓旸冷脸扶着许楹舒起来,递给她干净的短袖和牛仔裤,把一双拖鞋摆在地上。 牛仔裤是前几天许楹舒逛街买了之后落他车上的,短袖是他自己放在车里的备用衣服,至于拖鞋,是为了随时让她歇脚在车上常备的。 许楹舒语气夸张:“我们小凌总也太贴心了吧!” 她知道凌皓旸不喜欢江铭,甚至说得上是讨厌。毕竟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凌皓旸和陈嘉慧都觉得江铭这人太渣了——不主动不拒绝,最后亲完都不负责,直接消失,真没担当。 要不是许楹舒移情别恋得足够快,两位好朋友决计不会放过江铭,更别提现在还能像老同学一样正常往来。 航哥倒是不知道俩人当时发展到什么程度,他只知道许楹舒总说江铭长得帅,还说要拿下江铭之后,跟嘉慧、航哥进行四人约会,可后来却不了了之。问起江铭,对方也避而不谈,想必当时闹得不太愉快,他也就不再多问。 凌皓旸阴阳怪气:“没有江铭贴心。人家会在微信上嘘寒问暖。而我,只会着急忙慌给你灌葡萄糖、送你来医院、给你递过来车里的备用衣服。” 许楹舒赶紧表忠心:“晚上来我家吃饭,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凌皓旸:“谢谢你啊祖宗,本可以只让我跑腿送你回家,却偏偏还大发善心送我一顿饭。” 临走,凌皓旸还不忘把床头柜上的捧花拿上。 “这也要带回家?” “我得跟叔叔阿姨请功去,这是重要证据。”凌皓旸说,“说不定能多加俩菜呢。” 许楹舒坐上副驾驶,刚跟陈嘉慧和航哥道别,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江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婚礼碎片(1) 第2章 青涩时代(1) 最近许楹舒老跟着陈嘉慧去走廊尽头的那个班,课间十分钟一直呆在那儿,恨不得打完铃才往回跑。 陈嘉慧的行为可以理解,她跟贺昂已经从高一纠缠到现在了,马上面临高考,俩人倒是感情稳定下来,开始互相支持鼓励。 可许楹舒怎么也总去那边的走廊呆着呢? 凌皓旸想不明白。 直到他发现,许楹舒总在他和其他朋友面前提江铭,“江铭打球也很厉害”“江铭这回全校前十了”“江铭真挺帅的你们不觉得吗”…… “不觉得。” 凌皓旸在她后座,把卷子往课桌上一拍。 “哪儿帅了?一副细狗样,打球根本防不住我,菜得很。” 许楹舒冲着他的背影默默白了一眼:“不懂欣赏。” 同桌夏萌萌扶了扶眼镜框,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可是客观来说,凌皓旸不才是公认的校草吗?很多女生在追他。” “我看也就一般吧。到底谁在传他是校草啊,眼光不怎么样。” 五六岁就认识,一起打闹着长大,许楹舒已经对凌皓旸日渐成熟的美貌练就了一番视而不见的本领。 “校篮球队队长,学校贴吧连续三届校草票选冠军,元旦晚会只是临时救场露脸唱首歌就拿了最佳人气奖,从高一到高三情书礼物就没断过,你说他,一般?”夏萌萌摇摇头,吃着新口味的薯片,“这搁小说电视剧里,都是男主角的配置。” “是吗?”许楹舒笑得诡异,“萌萌,我发现你最近总夸他,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啊?” 夏萌萌呆住。 天地良心,她只是为了多吃点零食,被凌皓旸暂时收买而已。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帮凌皓旸说几句,实在良心难安。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阐述事实嘛。难不成你夸江铭也是因为喜欢?” 许楹舒理直气壮:“对啊!” 等下一个课间许楹舒去厕所之后,夏萌萌赶紧叫住凌皓旸。 “旸哥,你这办法不行,差点让楹楹误会我!以后这活儿我不干了。” 凌皓旸最后以“每周鸡蛋灌饼多加一根肠,薯片从一袋增加到两袋,同时随机附赠巧克力或奶茶”的条件,终于说服夏萌萌任务继续,只是得从明转暗,别夸得那么明显,主要探听许楹舒对江铭的态度即可。 “你天天打听这些做什么,你是喜欢楹楹吗?” 凌皓旸义正言辞:“我就是看不惯江铭那副做派!你没看出来吗,他是故意勾引楹楹?你也知道,我这个当哥哥的从小就习惯照顾楹楹,我担心江铭会影响她学习。” 夏萌萌点点头。 她知道凌皓旸和许楹舒是发小,两家父母的关系都很好,两人确实像兄妹一样,拌嘴互怼,却也吵不散。 可回头细想,人家江铭好像也没什么特殊做派啊,同样是在篮球队,成绩倒是更好一些,但待人谦逊,也没听说有别的不好的传闻。 勾引么……更是谈不上,只是正常的同学交往而已。 “兄妹?” 第二天课间,许楹舒听萌萌说了一句“你们兄妹俩能不能不吵”,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凌皓旸,你又给我们萌萌灌输什么错误思想了?谁跟你是兄妹,我说了一万遍,是姐弟,姐弟,姐弟。承认吧弟弟。” 凌皓旸伸着懒腰,语气懒散:“哥哥不跟你计较,你自己回家问宋阿姨去。” 关于这个问题,两人从小到大已经掰扯了无数次,谁都不服谁。 “你不就比我大几个月么,都是同年,凭什么让我叫哥哥。我小时候比你高,你该叫我姐姐。” “你也说了,是小时候。” 凌皓旸站起来,现在的他,已经比许楹舒高了一头。 许楹舒气得原地蓄力,准备给他一记教训。 下蹲、起跳—— 本想用脑袋顶他下巴,没想到起跳前就被凌皓旸预判:他手臂搭在她肩膀上,直接让她头锤攻击失败。下巴没磕到,只撞上了他那时还不太厚实的胸肌。 凌皓旸安抚小孩似的摸了摸她头顶,这是他每次占了上风的胜利动作。 嘴上还在不依不饶地说“菜就多练”。 可一向稳健的心率,却好像在这十八岁的春天,突然被她撞得乱了节奏。乱到他不自觉在地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后面,又加了一个语气不清不楚的“乖”。 许楹舒抬头瞪着眼睛气哼哼地看他。 今天天气真好,阳光从教室的窗户照进来,照得她平日里看着乌黑的头发都有了阳光的颜色。 她脑袋上因为撞他而蹭乱了的一缕头发,像是终于冲破了每天被小檀木梳不停梳理禁锢的命运,此刻在阳光下张牙舞爪。 他第一次发现许楹舒睫毛这么长,还很翘,漂亮得可以让一只蝴蝶停留。 她因为不服气而嘟起的嘴唇,气鼓鼓的腮帮子,都预示着她随时要对他发起第二次攻击。 可乌溜溜的眼珠一转之后,她嘴角勾起来:“算了,今天姐心情好,饶你一命。” 齐肩短发被她利落的转身甩出圆弧,发梢带起了一阵细细的风,奔着他心里吹。 凌皓旸也笑了。 她怎么这么阴晴不定,生气也快,好得也快。 她真可爱。 “许楹舒,外面有人找你!” 来自门口同学的呼叫让凌皓旸的笑容渐渐收敛。 许楹舒已经蹦蹦跳跳往外跑,凌皓旸没好气地喊了一句:“谁啊?” 门口那位同学只当寻常同学间的关心和好奇,毫不避讳地玩笑道:“江铭呗~” 第3章 捧花定律(1) “怎么又是江铭。” 凌皓旸不经意瞥了一眼许楹舒的手机屏幕,“江铭”两个字正嚣张地闪烁。 “嘘——” 许楹舒让他噤声后,自己向车窗方向侧了侧身,背对着他按下接听键。 “我没事,在回家路上呢。” “我朋友送我。” “好呀,那最近我们可以约个饭,好久没见了。” 等她挂了电话,才发现车里的氛围异常沉闷。 许楹舒好声好气:“别对他敌意这么大嘛,好歹也是我初恋,看在我面子上消消气。” 不提“初恋”俩字还好,提了之后凌皓旸才是心里堵得慌。 前面的交通灯已经变黄。 凌皓旸一踩油门:“他算哪门子初恋。” 赶在红灯之前,通过了笔直又空旷的路口。 “他不算谁算,总不能是纪兆然?陈楷?人嘛,总是要有个初恋的,大概就像是一个回忆青春的锚点。” 凌皓旸:“谬论。初恋就是初恋,那得两情相悦,得确认心意。哪有你这样的,单方面选一个人当初恋。” “谁跟你说单方面了。” 提起这个许楹舒就不服气,不管是凌皓旸还是陈嘉慧、夏萌萌,都对她把江铭称作“初恋”这件事表示不赞同不理解。 “我不跟你们说过么,我俩都接吻了诶!他可是有回应的。” 陈年往事再次被提起。 凌皓旸上一次听她讲关于“和江铭接吻”的事情,还是高考完那个暑假。 他不知是天气热还是心里燥,一听到她说这事,他就想猛猛吹凉风冷静。 但考虑到许楹舒现在身体虚,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空调开大。 “我记得,你当时喝多了吧?你确定……” 试探的话还没问完,就被她抢答。 “当然确定!百分之百亲到了,他抱我很久诶——” 话音未落,许楹舒就由于惯性前倾。 前面的车急刹,凌皓旸猝不及防。 还好及时刹住了。 手心的汗沾在皮质方向盘上,额上的汗也沁了出来。 他转头看向许楹舒:“没事吧?” 许楹舒望着前车深呼吸:“我天!前面那车怎么回事!还好没追尾,我不干扰你了,小凌总专心开车。” 凌皓旸:“你还是干扰吧,不然我还得担心你是不是又晕过去了。” 之后的路程顺利,直至在地下车库停好车,许楹舒都没有再提关于江铭的事。 凌皓旸总想当她哥,在感情方面也常常像哥哥似的管东管西:不让她早恋、不让她喜欢黄毛混混,不同意她跟江铭表白,还说江铭不负责没担当,搞得她后来都不敢轻易告诉他关于自己的感情状况了。 可凌皓旸有时也是真的很幼稚,会像个小学生一样跟她拌嘴,完全没有当哥哥的风度。 “我先送你回家。” “先?” 凌皓旸扶着她,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伴郎服,本来就是为了给航哥省预算而临时买的廉价西装,经过一场婚礼的洗礼,现在已经皱皱巴巴,上面还沾了些灰尘、亮片、酒渍等等。 他撇撇嘴:“然后我得回家换身儿衣服。” 许楹舒了然:“确实有点没法看。” 凌皓旸把她送到12楼家门口,又接着乘电梯上到了16楼,回自己家。 “爸、妈,我回来了!” 声音还没从门口传到客厅呢,他就已经跑回到自己房间,迅速换了身宽松舒服的棉质休闲装。 “爸、妈!我下楼吃饭去,楹楹叫我。” 凌爸凌妈刚听清楚,接着就听到“啪”的关门声。 “这小子这么大了,还改不了这毛病,就爱上人家里蹭饭。” …… 凌皓旸看着这一桌子丰盛的晚餐,又看了看许楹舒,小声嘀咕:“我算知道你为什么今天叫我来吃饭了。” 许楹舒得意:“我妈做的美味家常菜,我自己独自承受就好。今天可是我爸研发新菜的日子,当然要拉着你试毒。” 许楹舒的父亲许昭远还没退休,在市政府当了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实权不多,所以应酬也少,每周总要抽出不忙的一天在家里给老婆闺女下厨做饭,偶尔心血来潮还会学习做个新菜,或者研发一些惊天动地的黑暗料理。 今天除了几道普通家常菜之外,上新的,是“南瓜炖虾”。 凌皓旸看着已经化成面糊状的南瓜裹着大虾,心里开始后悔,当时怎么没问清楚就下楼吃饭了。 “尝尝!”在许昭远热情的眼神下,凌皓旸倍感压力。 他笑笑:“我宋姨呢?咱们一起开饭呗!” 宋澜真此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嗑着瓜子回应了一句:“我最近减肥。你们吃啊!皓旸别客气!” 他又看看许楹舒,谁知她不夹菜,默默喝起了紫菜蛋花汤。 不得已,他夹了一只虾。 一口咬下,牙齿穿透了南瓜绵密的口感,突然就被脆硬的虾壳阻拦;艰难剥虾之后,虾肉淡淡的咸中沁入了甜腻的南瓜味。 这样的组合,恐怕在豆瓣炸厨房小组都能被评为前五。 凌皓旸惊呼:“叔叔,您这个菜也太有创意了!我在外面的饭馆里都没见过!口感很……奇妙!” 马屁拍到点儿上,许昭远惊喜:“是吗?哎呀还是皓旸捧我的场!楹楹,你也快尝尝爸爸做的新菜!” 许楹舒装得虚弱:“爸,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吃点清淡的就行。您做的紫菜汤真好喝。” 当然好喝,因为是她之前网购的半成品,开水一冲就好的那种。 凌皓旸担忧道:“楹楹,你没跟叔叔阿姨讲今天的事儿呀?” 许楹舒幽幽地看他,又是眨眼又是努嘴。 许昭远和沙发上的宋澜真不明所以,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楹楹不是今天当伴娘嘛,得帮着嘉慧堵门、换婚纱、招呼宾客,忙里忙外的。” 许楹舒在桌下踢他腿,求他闭嘴。 凌皓旸像没感觉似的,丝毫不受影响,继续道:“早上没吃东西,结果中午的时候就低血糖了。现在可得多吃点,补充营养。” 说着就给她往盘子里夹大虾。 许昭远急得放下筷子准备往厨房去:“低血糖了?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先喝杯糖水?” 宋澜真从沙发起身一路小跑过来看宝贝女儿:“哟哟这都饿瘦了,吃你爸做的这些玩意儿行吗?不行妈妈给你煮汤面吃?” “真没事爸妈,我已经好啦!”许楹舒急忙解释,还锤一下凌皓旸,让他帮自己证明。 凌皓旸见她这反应,只好违心地瞒下了去医院的部分。 “嗯,我给楹楹带了可乐、巧克力和小点心,她吃完就没事了,叔叔阿姨别担心。” 许楹舒从小就习惯报喜不报忧,坚强得很。 小时候她爸爸在机关单位工作忙,她妈妈是一家国企大厂的科长,不仅工作忙,还要操持家务、照顾家人。 许楹舒想着,自己可不能再给妈妈添乱了,所以许多自己能解决的小问题,也就不会再跟爸妈提起。 即便后来父母没那么忙了,妈妈都已经退休了,她这个习惯还是一直延续着,直到现在。 凌皓旸就知道,她肯定不会把低血糖晕倒还去了医院的事情告诉父母。 可他得说。 哪怕是点到为止,他也要说出来。他总觉得孩子跟父母之间如果只说好事不提坏事,显得生分。 他也藏了私心。 他得让她父母时刻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她可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皮实,万一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就像小时候她跟厂区员工宿舍大院的一个小男孩打架摔到地上,凌皓旸闻声赶到的时候,她倒是已经把那男孩摁倒在地上,可自己腿上磕得青一块紫一块还破了皮。 凌皓旸从家里拿了碘伏和创可贴给她处理伤口,可她回家以后丝毫没提自己受伤的事儿,只告诉爸妈说她把那小男孩打趴下了,还一脸骄傲。 结果那时正赶上升温的时候,天气越来越热,有伤口深的地方没有及时换药,等她觉得不对劲跟父母说的时候已经化脓了,差点留疤。 为此,凌皓旸自责了很久。 因为凌皓旸的妈妈魏淑媛与宋澜真同在那家大厂,关系亲近如姐妹,他小时候顺理成章地以哥哥的身份自居,觉得没有照顾好这个小妹妹。 可许楹舒才不拿他当哥哥,甚至因为个头更高而让凌皓旸叫姐姐,常常扬言“不服打一架”。 两人就在这种谁都不服谁的关系中度过了小学、中学时代,吵吵闹闹的同时,也不自觉地给了彼此多于普通同学数倍的关注与关心。 经过凌皓旸这些年来对许楹舒身体状况、学习成绩、同学关系等各方面大惊小怪的“告状”,许楹舒父母有任何担心、在女儿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的话,都会第一时间问凌皓旸。 所以,当许楹舒说自己没事时,许爸许妈仍然悬着一颗心。 等凌皓旸开口说她喝了可乐、吃了巧克力和小点心,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靠着味道还说得过去的西红柿炒鸡蛋、清炒油麦菜和土豆丝,凌皓旸一顿狼吞虎咽,碗中的饭终于见底。 眼见许昭远又要督促他吃虾,他赶紧转移话题:“叔叔阿姨你们不知道,楹楹今天特别幸运,全场那么多单身青年,新娘扔的捧花就直接砸她怀里。” 许爸许妈这下高兴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楹楹,你怎么没告诉我们呀?” “能接着捧花,不就意味着下一个该办事儿的就是你了吗?看来这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 “就是。早知道爸爸就应该多炒几个菜庆祝一下……” 多嘴! 许楹舒笑着看凌皓旸,桌子下却用柔软的拖鞋狠狠踩了他一脚。 大人们说的“办事儿”就是婚礼仪式的意思。 许楹舒对这种说法表示很不理解,好像结婚是个什么非常简单的待办事项,到了某个时间点,只需在这一条前面画个对勾,就算是“办完事儿了”。 谈恋爱尚且能碰碰运气。 结婚,哪儿那么容易。 鉴于她见识到的婚姻案例,面对工作以后父母的催婚暗示,她一律选择视而不见。 如果是明示,那她就直接说自己是“不婚主义”。 只可惜爸妈并不相信她的说辞,只觉得是没遇到合适的人。 许楹舒说:“我可不结婚!单身多好呀,能天天陪你们。” “这孩子,瞎说。”宋澜真问,“楹楹,你接到的捧花放哪里啦?妈妈帮你摆出来,说不定能招桃花呢。” “就在我房间的桌子上。妈你拆了插花用吧,嘉慧婚礼用的花材都不错的。本身就是花儿,能招什么桃花,我可不信这种玄学。” 许楹舒极力弱化“捧花”的特殊含义,只希望爸妈能把它们当做普通鲜花对待。 末了还补充一句,“反正不结婚挺好。” 宋澜真八卦起来:“我听说你杨阿姨家的女儿接了一次捧花之后,一个月之内就闪婚了!这种事情说不好的。” 凌皓旸见她不喜欢被催婚,也开始帮腔:“阿姨,现在大家都结婚晚,楹楹年纪还小呢,不着急。” 宋澜真笑吟吟地去取捧花:“都25了,也该考虑了!皓旸,你们男孩子不急的,女孩子可不一样,年纪越大越挑不着好的。” 这些话许楹舒已经听了许多遍,耳朵都要起茧子。 上学时候不让早恋,一毕业工作之后就得立马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人快速结婚生子,这才算“完成任务”。 她小声阴阳怪气地重复妈妈的话:“一个月就闪婚~~年纪越大越挑不着好的~~” 说完又嘟囔,“那我就找个年轻弟弟谈恋爱呗,非要结这个婚干嘛。” 许昭远此时已经去沙发上翻通讯录想着怎么给她介绍对象,宋澜真则专注找花瓶、整理花束,两人已经完全沉浸在女儿接到捧花、马上就会天降有缘人的喜悦中,并没有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可凌皓旸听到了。 被凌皓旸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半天,许楹舒一歪头:“瞪我干嘛,不结婚犯法啊?” 凌皓旸收回目光:“荼毒未成年会犯法。” 许楹舒还在嬉笑着跟他辩论“我又没说找未成年,专盯着十**岁男大不好吗”之类,凌皓旸的电话响起。 他一看,是妈妈打来的。 许楹舒一直觉得,他的妈妈魏淑媛人如其名,平日里温柔得很。 此时,从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凌妈妈罕见的怒音:“凌!皓!旸!你扔洗衣机里的衣服怎么又不掏兜!现在洗衣机里头全是卫生纸碎屑!” 把耳膜都刺痛的声音,让凌皓旸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些。 他小声道:“知道了妈,我回去处理。” 许楹舒咯咯地笑得开心:“你西装兜里为什么会有卫生纸?” 凌皓旸:“祖宗,你还好意思问?” 第4章 婚礼碎片(2) 许楹舒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仔细搜索记忆之后才想起,凌皓旸兜里放的,应该都是她擦眼泪和鼻涕的纸。 关于陈嘉慧婚礼的记忆到现在还有些破碎,感觉什么都记得,可是突然提起哪个细节又觉得恍惚。 这一方面是因为低血糖昏迷得太突然,让她头脑发懵;另一方面可能也有连续几天熬夜没缓过来导致了类似“脑雾”的症状。 婚礼前一天,新郎和新娘两边分别进行了所谓的“单身之夜”。 高中时,许楹舒和夏萌萌去陈嘉慧家里看电影,看到主人公在结婚之前的放纵派对,还逗她:“等以后你跟航哥结婚,前一天我们就叫二十个帅哥陪你!任你挑选!” 可现实却与当初想象的场景相去甚远。 面对“婚礼”如此重要的场合,新娘堪比女明星参加颁奖典礼走红毯,皮肤一定要保证最佳状态,并且婚礼当天行程如打仗,新娘一般四五点钟就要起床开始化妆,睡眠不足绝对会尽显疲态。 所以,女孩们曾经好奇并期待过的“单身之夜”,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彻夜狂欢,无非也就是与好朋友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九点多钟大家就自觉散场,让陈嘉慧赶紧回家睡美容觉。 许楹舒也反复叮嘱陈嘉慧好好休息,还以首席伴娘的身份承诺,明天早上要给她打电话叫她起床。 可她自己回家后却失眠了。 她失眠,当然也会把凌皓旸拉下水。 凌皓旸这边刚结束男方的“单身之夜”——同样与影视作品中荒淫无度混乱不堪的派对毫无关系,纯在KTV唱了几个小时情歌,甚至连酒都没怎么喝. 航哥给出的理由是“明天得早起娶媳妇,喝酒误事”。 凌皓旸走在初夏夜晚的街道,有不少烧烤店还开着,人们坐在路边的塑料桌椅上,吃着串、握着啤酒或汽水玻璃瓶,大声说笑。 烧烤的烟火气从小摊飘散到小路上,啤酒沫带着浓浓的小麦香溢出了座位,橘子汽水里的气泡在玻璃瓶中争先恐后地炸开,酸甜清爽的味道与孜然辣椒争夺着夏天空气里的主导权。 凌皓旸在一家名为“小胖烧烤”的店前停下了脚步。 这家门脸不大、卫生条件堪堪合格的烧烤店,是凌皓旸初中时带许楹舒来的,后来升级成她最喜欢吃的店之一。 不过,因为她实在受不了炭烟的呛鼻和熏烤,每次来吃的时候,只能坐离烧烤炉最远的地方;如果占不到那个座位,就只能选择打包带走回家吃。 他正要掏出手机发消息,语音通话就恰好蹦了出来。 按下接听后,许楹舒不带丝毫倦意的声音跃到他耳朵里:“凌皓旸,你在哪儿呢,你们男生的party没搞什么刺激的项目吧?” 凌皓旸失笑:“不会吧妹妹,你这是查岗呢?” 许楹舒:“少来。姐就是好奇心泛滥,想知道你们男的聚在一起会干什么好事,也是顺便帮嘉慧探听探听。” 凌皓旸:“航哥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么?就算信不过他,总该信得过我吧,我这么洁身自好,我的朋友们能坏到哪儿去。” 许楹舒感叹:“真不要脸啊你是。” “跟你学的。”凌皓旸问,“这位半夜打骚扰电话的许师傅,我正好路过小胖烧烤了,要给你带点儿吃的回去么?” 许楹舒一听,馋得忍不住在自家床上翻了个身,开始趴在被窝里认真思考。 “好想吃啊!可是这会儿吃夜宵不得胖两斤?我明天还得穿美美的裙子呢……” 凌皓旸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本来还说请你呢,那算了,再说吧。” “留着改天请!”许楹舒尖叫。 凌皓旸听她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就知道她一定还有别的事。 “说吧,大半夜打电话,除了探听消息之外,还有什么事?” 许楹舒:“想你了不行啊?” “切。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她总开这种让人心跳慌乱的玩笑,凌皓旸从不敢当真。 “诶说真的,我给你买了个礼物,明天给你!” “礼物?” “你别嫌弃是我拆开过的就行。” “……” 果然不能信她。 一定又是买了什么小玩意儿,拆开后发现不喜欢又不舍得扔,就直接送给他。 凌皓旸快走到小区门口了,电话仍然没挂断。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礼物?你送的,我肯定不嫌弃。” 许楹舒神神秘秘卖了一通关子。 最后告诉他是男士香水。 “男士香水?你为什么会买男士香水?” “你别管,反正我买都买了。” 男士香水。 她原本是要送给谁的呢? 这下,轮到凌皓旸整晚失眠了。 …… 第二天一早,许楹舒和凌皓旸原本是需要分头行动,分别去往新娘和新郎家,但凌皓旸放心不下,就说好了先把许楹舒送到目的地。 “给你做了三明治,还带了点巧克力和糖果,你记得吃。” 许楹舒顶着黑眼圈睡眼朦胧。 “感恩感恩!但我没睡醒,三明治真吃不下,巧克力我收了!” 说完就把巧克力塞包里,随后掏出一个盒子。 “呐,你的礼物。” 阿玛尼寄情男士香水,非常经典的一款男香。 他握着黑色玻璃瓶,端详了一番。 “收下了,谢谢。” “喷一下试试!”许楹舒眼睛亮亮的,黑眼圈都挡不住她的好奇神采。 凌皓旸按下泵头,细密的香水液滴弥散在空中,带着浓烈而富有层次的香气钻进了他的头发、皮肤和衣服上。 本属于前调的海水和香柠檬味道很淡,几乎全部被辛辣浓郁的迷迭香、鼠尾草,略带腥味的天竺葵以及阴冷潮湿的广藿香所掩盖。 “咳咳!”许楹舒被呛得捂鼻子,“救命,为什么是这个味道!到底谁在说它好闻!!!” “还行吧,味道是烈了点。”凌皓旸问,“你不是已经拆开了吗?没自己试试?” “我是想试试来着,但我又怕味道不喜欢。” 许楹舒仍捂着鼻子,“果然嘛。” 凌皓旸仔细看着她捂住口鼻、皱眉的表情,贴心地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我觉得还挺适合我的。” 像是在黑暗中翻滚的情和欲,企图用清新的表象掩盖,却怎么都遮不住内里迸发出的情不自禁。 车子快到陈嘉慧家。 凌皓旸叮嘱:“待会儿堵门的时候,记得手下留情。” 许楹舒:“那得看你们的红包准备得到不到位咯。” 八点多钟,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抵达。 许楹舒、夏萌萌还有其他两位伴娘,带领着一众小姐妹分批守着两道门。 也不知是伴娘这方有人放水,还是新郎和伴郎给得太多了,第一道城门很快打开。 一众人一拥而上,热闹得不行。凌皓旸见场面混乱,赶紧先上前将许楹舒圈在门边的角落里,以防拥挤受伤。 她凑近他领口嗅嗅:“香水味儿好像散了点。” “那当然,这都走一路了。” “可还是挺冲的。”她仍在领口附近停留。 凌皓旸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借机从兜里掏出厚厚一沓小红包塞给她,“给你留的。” 许楹舒:“原来是想贿赂我~放心吧,我们不会为难航哥的。” 确实没怎么为难新郎。 大家默认都是为难伴郎。 比如一位伴郎需要做十个俯卧撑,并且选择一位伴娘坐在他的背上。 很常见的接亲游戏。 凌皓旸就是那个被选中要做俯卧撑的伴郎。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请体重最轻的伴娘来配合完成。 但凌皓旸完全没考虑另一位体格更瘦小些的姑娘,直接点名许楹舒让她过来。 十个俯卧撑轻松完成,甚至还多做了俩。 许楹舒见他气息都还是匀的,丝毫没有成就感。 等游戏进行到下一位伴郎时,她才在凌皓旸身边小声道:“早知道我就该把三明治吃掉,给你增加点难度。” 凌皓旸不屑:“区区三明治,也太小看我了。你再胖二十斤我也没问题。” “真能吹。”许楹舒撇嘴,“那你下回别去健身房了,直接找我练呗。” 凌皓旸做负重俯卧撑时没什么反应,现在却被她这句轻飘飘的话搞得莫名心慌意乱。 迷迭香和广藿香混杂的味道仍经久不散,逐渐与他的皮肤贴合,诱出了几丝荷尔蒙的味道。 另一位伴郎卢菲迪喊他:“你俩别说悄悄话了,凌皓旸快帮忙一起找鞋!” 找的是新娘藏起来的婚鞋。 他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跟别人一起搜寻,脑海中还时不时闪过刚进门她凑在自己领口前闻香水的样子,和那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直接找我练呗”。 后来在婚礼上,伴郎伴娘需一一对应,他理所应当地与许楹舒站在一起。 新娘新郎在台上互相读着告白信,诉说着多年来坎坷的恋爱长跑。 运动会、晚自习、篮球比赛、楼梯间和走廊…… 大学虽然都考到了北京,却因学校不在同一个区而来回奔波,辛苦得像异地恋。 贺昂经历的这些,他都同样经历过。 在那些贺昂对陈嘉慧的心动瞬间里,他也同样注视着许楹舒。 那时候,自己也心动了吗? 他偷偷用余光瞄着身边的许楹舒。 结果她正仰着头,眼睛红红。 “怎么哭了?” “他俩分分合合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能……”许楹舒眼睛一眨,大颗的眼泪终于不再被困于眼眶,滑落下来,她抽噎着问,“凌皓旸你带纸巾了吗?” 那些关于心动与否的思考暂时被搁置。 他从右侧裤兜掏出纸巾,拆出一张递给她。 她擦过眼泪的纸没地方扔,凌皓旸无奈地伸手:“给我吧,我先装着,待会儿扔。” 总不能直接扔到草坪上吧。 于是,他的左侧裤兜便成了属于她的小型垃圾桶。 随着许楹舒哭得越来越凶,他右侧兜的纸巾逐渐变少,左侧兜逐渐被塞满。 不仅有擦眼泪的,还有擦鼻涕的。 他想着,等仪式结束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这小祖宗搞出来的一兜废纸扔掉。 结果最后的扔捧花环节,许楹舒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昏倒了。 那些打湿了又被揉成团的纸巾,也就不再占据凌皓旸分毫的注意力。 直到跟着西裤被他一起扔进了家里的洗衣机,凌妈妈按下开始键,纸团与其他衣物被除菌液、洗衣液轮番清洗,在滚筒中转了又转,从团状变成了碎纸屑。 “你还笑?” 凌皓旸捏着许楹舒的脸颊肉。 “谁能想到你会突然晕倒呢?不然我也不会忘记兜里还有一堆鼻涕纸。” 许楹舒放下筷子挣扎,张牙舞爪地要打他,却被他接下来沉静又温柔的语气定住了神。 “我差点被你吓死。以后得按时吃早饭知道吗?” 他松开手,拇指蹭了蹭她脸颊上淡淡的红晕。 “弄疼了?” 许楹舒这才回过神儿来瞪着他,夸张地“嗯”了一声。 “下手真狠!我待会儿去你家帮你摘纸屑还不行嘛……” “这可跟纸屑没关系。” “那我以后天天吃早饭,你监督我,行了吧。” 凌皓旸用手掌托着她脸颊揉了一会儿。 他看了一眼远在沙发上聊天的许爸许妈,回过头来凑到许楹舒耳边。 “这是我代表叔叔阿姨,对你「觊觎十**岁男大」不良思想的惩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婚礼碎片(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