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疯批姐姐当贴身管家后,以下犯上》 第1章 秋 民间有个说法,倘若孕妇梦到蛇,生下的孩子将是男孩。 可…… 女人眼神空洞,倏地垂头,灰黑的发丝悬落在襁褓中的婴儿脸旁。 怀中这期盼数月的孩子,分明……就是个女孩,仔细一看,竟已无了呼吸! 这让她怎么跟丈夫交代?! 她在孕时,大伙都说,胎中必定是个男孩。为此丈夫还大张锣鼓地请了一桌子人吃饭,就连她平时该做的家务事都未曾让她沾过一分。 女人抱着孩子,脑袋里天旋地转,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愣愣地看着那死婴,双唇颤抖地念叨着“他”的名字:“旻天……旻天……” 算命先生说,这是秋天的天,又亮堂又有文采,是顶顶的好名字……可现在…… 女人唠着,忽地发狂般掐住她的脖子,掐出淤血也不停,她一把扯出脚边垃圾桶的黑色塑料袋,像是塞衣服一样把她戳了进去。 2002年的秋风,似乎更加萧瑟了。 村口的桃树早已褪色,那条满是淤泥的臭水沟流动得极慢,旁边苍蝇横飞的垃圾桶里,一坨圆滚滚的塑料袋在寒气中微微飘颤。 沉于黑暗,归于死寂。 “砰——!” 夜空被烟花照得五彩斑斓,仅仅相距两小时车程的L城,繁华都市的顶级医院里,一向严肃的众人眼笑眉舒。 女婴裹在雁鸭绒襁褓里,从护士温暖的手中被小心递入另一个怀抱,尚未睁眼,只闻见一股清冽沉净的体香。 长生锁在此刻挂入脖颈,听着身旁爽朗的女人笑声,女婴终于展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春风满面的母亲,神采奕奕,好似未经历过生育的艰辛。 一旁的姥姥牵住女婴圆润的小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皱纹堆起的脸笑意盛放,眼底满是孙女的模样。 “Honey,以后你就叫,林序秋。” “序,代表1,第一、初始。秋,Q,Queen,这个家的王。” “以后这世间你喜欢的,都会属于你。”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生就此开启,暑往寒来,十八年后,秋季再度降临。 “咚咚咚……”雕花房门的敲击声响起。 林序秋站在窗边,闻声立即掐断了手中的电话,屏幕暗下去,最后的画面是与那个星标号码——【林懿】的通话。 五分钟,十句话以内,横跨一万公里,两人刚刚达成一场价值万亿的交易。 林序秋付出的代价是,东林集团100%的继承权。 她竟然真的用这个,去换异母异父的姐姐林懿回国,当她的贴身管家? 林序秋想想都觉得自己疯了。 但,一想到即将要把林懿困在这金钱与权力的囚笼里,而自己则金蝉出壳获得自由……这点代价,似乎又有何不可的呢? “进来。”林序秋收敛心神,视线依旧锁定在楼下的玫瑰花园上。 门被轻轻推开,管家梁管事走进室内,步伐沉稳,戴着黑皮革手套的双手交叠在身前。 “大小姐,容我向您汇报。宴会大厅已按您的要求布置完毕,随时可供检阅。” 林序秋背对着她,闭眼点头,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另外,各家的贺礼已送至蓝厅,但卡莱尔家的其中一套水晶杯上,刻有您祖祖的私人徽记。这件,也照旧处理吗?” 可算是停下了,林序秋掏了掏耳朵,偏头去看梁管事,眉间耸起一个鄙夷的弧度。 “这你还要问我?” 梁管事早已习惯了她这副傲然的样子,这十八年来,大小姐一向如此。 她微微俯首:“大小姐,东西不值钱,但用意是冲着您来的。卡莱尔家这套‘借花献佛’,分明是算准了日子,想试试您这位新当家的深浅。若是直接扔后山的焚化炉里烧了……林董恐怕,又要问起。” 林董,是林序秋的母亲,目前的家主和集团掌权人,站在整个家的权利巅峰。 闻言林序秋嗤笑一声,手肘反搭在窗台,眉头轻扬:“那就砸了,碎片扔海里,就当她们没有送过。” 梁管事眼帘微垂,停顿了半秒,才点头回应:“是,大小姐。” 她又神色如常地补充道:“您的那辆‘黑王蛇’机车今早已经到了,但按照您的要求,暂未开箱。至于二小姐……” 见她欲言又止,林序秋懒懒地歪头,示意她接着道来。 她倒是要看看,林懿这个由她打造而成的“姐姐”,到底又要闹什么幺蛾子,该不会又是临时变卦了吧? 梁管事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口水,轻启唇瓣:“她刚刚发来消息,说这次会准时赴约,并附上一句……希望妹妹的成人礼,别像姐姐的脾气一样易燃,以免玩火自.焚。” 这话一听,明摆着就是故意找梁管事来嘲讽她的,刚才在电话里谈继承权的时候怎么不出声? 林序秋气极反笑:“呵,神经病吧,她倒是敢说。烧谁呢?烧我家?” 梁管事没再回话,只悻悻地低下头。 林序秋见状倒也不想为难她,转而坐到了书桌后的宫廷椅上,把玩着桌上那枚雪山胸针。 秋风从窗外袭来,将桌上的几封牛皮文件袋卷起一个边,林序秋抬眸,瞥向站得刚直的梁管事。 “三天后帮我准备个车队,去机场接个人。”她吩咐道,随即轻笑一声,“记得,多搞几个‘许意’的灯牌。” “好的,大小姐。”梁管事往后迈开腿,正欲退下,却忽见林序秋轻抬起手。 “等一下。”林序秋冷脸看着她,语气里泄露不出一点情绪,“那些送来的礼物里面,没有江礼然的吧?” 梁管事回正脚步,微扬嘴角:“已经一一排查过了,江小姐的礼品并未随其他贺礼一同送来。” “若是晚点江小姐来参加晚宴,带的是‘那种礼物’,我会妥当处理的。” 还好……这个呆子……林序秋舒了口气,摆摆手放行了。 书房房门紧闭,梁管事走后耳根都清净不少,股股秋风灌进来,裹着玫瑰园**的气息,似乎吹来一丝寂寥感。 林序秋仰面躺在宫廷椅上,双手自然瘫搭在扶手,晃一眼书桌上的日历。 2020年9月17日,她的“诞辰”。 她是林氏家族中的第一个孩子,不负众望,是个女孩。 据说是母亲在孕时,梦见了一条色泽斑斓的黑蟒蛇,于是她便被家中长辈视为,女娲的孩子。 传说女娲人首蛇身,造物造人,补天救世,是创世神,是大地之母。 理所应当的,她从出生那刻便是权利的继承人,是瓦解当下内斗局势的第一王牌。 按理来说今天应当很热闹,毕竟,这是外贸巨头林家唯一一个女儿的成人礼。 但此时,除了源源不断送来的礼物,庄园里四处忙碌的员工,无人踏入这片境地。 她早就厌烦了上流人士之间暗流涌动、虚与委蛇的场景,自十岁起,她就没过过生日。 那些尊贵的礼物于她而言,就只是垃圾而已,它们唯一的归宿就是后山的焚化炉。 但今天不同,这是她的成人礼,她破例邀请了两个人。 一个是与她经济实力相当的发小,裴元序;一个是穷得连零花钱都得靠打暑假工的大学同班同学,江礼然。 阴天,秋日的日落像是用烟头将天幕烧了个大洞,所有的所有,都被笼罩在时而稀薄、时而浓厚的乌云中。 余晖在室内洇开一片黄,似一盏将要燃尽的油灯,颤巍巍地舔舐着四壁的寂静。 这样的场景太落寞,林序秋原先是瘫在宫廷椅上闭目养神,现下她忽地弹起身,手一把摸向书桌上的手机。 解锁一看,手机页面还停留在拨号键,露出最顶上的通话记录,时间距离此刻仅仅过了十五分钟。 那是个星标号码,备注【林懿】。 拇指停留在那串号码上,林序秋越看越晃眼,这个拜金女……! 她暗骂着,想起几分钟前梁管事为林懿这个“二小姐”传达的话,眉宇皱成一团。 她咬着嘴皮磨着牙,眼下的肌肉都在颤抖,那颗泪痣与唇角痣也随之跳动。 还自.焚,你怎么不自.焚?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送出几万个亿的家产都换不来一句漂亮话! 林序秋旋即摁下那串号码,紧盯着屏幕,拇指在数字上足足停留十秒,早已跳出了“复制、删除”诸如此类的选项。 她思忖半分,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对面那人。 要不是顾及到那边是凌晨,她肯定不带犹豫地拨通,好好向林懿展现一下她的三寸不烂之舌。 让她知道到底谁才是甲方!谁才是雇主! 平复好心情,林序秋躺回椅背,拨通另一个星标号码,以一个歪歪扭扭的坐姿静待电话接通。 很快,那边传来一个花蜜般甜而纯净的声音,林序秋嘴角不自觉勾起,问道:“圆圆,你们什么时候来?” “大概七点出发?”那头的声音含着笑意,“礼然说她要跟我一起坐车来,她现在在家里大扫除。” 林序秋脸倏地皱成团:“大扫除?她那一个小出租屋用得着打扫这么久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哪能像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会做。” “……大哥不说二哥哈。”林序秋反击道,手指不安分地敲击着手机壳,“要说做事,我可做得比你多了,小时候不都是我照顾你的?” 电话那头的裴元序被逗乐,甜滋滋地问她:“怎么?要邀功请赏啊?” “昂,不行啊?”林序秋反问。 耳畔里,一声清甜的笑音飘来,话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好啦!谢谢你啦秋秋姐姐~你最好最好了。” 尽管隔着手机,看不见面部表情,林序秋还是朝那边翻了个白眼:“我可不信,我看你现在……” 她拖长语调,调侃:“是礼然姐姐最好吧?” 这称呼让裴元序沉默一瞬,陡然拔高声音:“什么嘛林序秋!你再这样我不给你过生日了!” 此话一出,林序秋几乎想象到了她面红耳赤气鼓鼓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用指节遮住双唇,抑制住笑声,服软:“我开玩笑的圆圆大小姐,你就饶了我吧。” 裴元序哼哼笑一声,“那我撤回一管芥末酱~” “好哦,谢主隆恩。”林序秋配合地应着,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口袋里的烟盒。 顺手抽出一支粉色的寿百年,点燃。 “咔嗤——” 一缕烟雾在林序秋脸庞边升起,电话还未挂断,裴元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音。 “你又在抽烟?”她质问。 林序秋夹烟的手一顿,下意识想藏,却又想起这是电话,那头的人闻不见烟味。 “这不成年了么……”她满不在乎地吸入一口烟雾,心想裴元序又要说教她了。 然而,那边却不为所动,既不出声,也不挂电话。 半晌,裴元序终于开口:“你妈妈她……这次也不回来吗?” 她声音放得很轻,林序秋浅笑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指间的烟。 雾霭飘出,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嗯,上次见她,还是四年前,我都习惯了,她们爱忙忙她们的吧。” “那,林懿呢?” 这问题来得太刻意,林序秋又笑了,口中喷出团状烟雾,这次她是真的觉得好笑。 “我就知道你铺垫这么多,就是要问这个。” “所以呢?”裴元序不依不饶。 “不来,她来干什么?等着见到小琪之后发疯么?”刻意的轻松语气,林序秋抖抖烟灰,又道:“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也没去,抵消了。” 那头的裴元序沉着脸,叩问:“要是那年疫情没有爆发,你会不去?” “那你呢?你会去吗?”林序秋坐直身子,手顺势撑到书桌上。 只听裴元序口吻变得尖锐,嘲讽味十足:“我去干什么,让她继续把枪抵我后脑勺上啊?”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林序秋望向窗外,天色已渐渐暗下。 曾经在那座废弃教堂里,她的姐姐竟举着枪,对准了她最好的朋友。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她苦笑着,将燃了一半的烟丢进烟灰缸,由着未熄灭的火星自生自灭。 “这件事……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她这般诚恳地道歉,裴元序自是不会为难她了,只叹一口长气。 “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不像前几年那样把她哄回来,我就已经感激涕零了。” “嗯……”林序秋垂眸应一声,目光落到书桌边的一个小木盒上,不再出声。 裴元序见话题到底,乐呵呵地跟她说了拜拜,随即挂掉了电话。 暮色沉沉,书房里的灯没开,林序秋把手机搁在一旁,伸手拿起了那个小木盒。 打开,是一块怀表。 表盘内刻着林家的雪山族徽,时间滴答滴答走,像在为林懿的回国倒计时。 她没敢告诉裴元序,她用100%的继承权作为代价,将四年前差点被赶出家门的姐姐引诱了回来。 这块表,是专为林懿而制。 不,应该说,是许意,未来林序秋的贴身管家,许管家。 倘若不是因此,她才不会对十八岁成人礼多投出些精力。多睡几个小时,岂不是更好吗? 第2章 懿 距晚宴开始还有些时间,林序秋冲了个冷水澡,**着站在浴室的防雾全身镜前。 镜中人的身体一览无余,打绺的发梢淌着水,一切都是湿润且崭新的,连睫毛都湿漉漉。 林序秋盯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右眼的泪痣映在了对方的左侧,嘴角左下侧的痣也跟着变换了方位。 镜像,一个神奇的东西,左右倒置现实中的全部。 透过镜中的幻像,林序秋望见的那两颗痣,位置正好与她的姐姐,完全重合。 “姐姐,好久不见……”林序秋伸出手,指尖触碰镜中人的眼下痣,却只有一片冰冷的镜面。 此刻,一万公里外的伦城,正是凌晨一点,林懿关掉淋浴,赤脚踩在公寓的瓷砖上。 洗手台的半身镜映出她的脸,淡淡发青的黑眼圈,眼眸浑浊而暗淡,两颗痣像是烙在皮肤上的标记,是她的一部分,又像是某种诅咒。 潮湿的雾气中,银色长发往下滴着水珠,顺着脖颈,滑向她骨感瘦削的身躯,整个人活像一个刚从井里爬出来的水鬼。 她的作息也是。 白天,是她嗜睡的时间,夜晚,才是她一个人的狂欢。 林懿从洗手台上摸起一把左轮手枪,望着镜子缓缓举起,抵住太阳穴。 唯一一颗子弹蛰伏在内,手指扣动扳机,她的嘴角也随之上扬。 咔。 咔。 咔。 咔。 咔——五声空响。 一股极致的欢愉感在她心底喷发,她勾起唇角,眯起的双眼净是快意,这比一夜之间账户里多出几千万更令她雀跃。 她迷恋这种游戏,不是因为想死——恰恰相反,是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不会死。 弹巢有六个孔,只装一颗子弹,六分之一的概率。听起来像赌命,但林懿从来不赌。 她记得子弹的位置,记得弹仓旋转的圈数。这不是运气游戏,是数字。 是用一颗子弹的机会,欣赏别人以为她在赌命时的恐慌表情,获得这世界上最本能的关心。 她痴迷于扣动扳机时,旁人骤缩的瞳孔,那是比子弹穿击更真实的触感。 当枪口抵住太阳穴,当冷冰冰的金属贴着皮肤,当扳机响动的那一瞬。 她才是活着的。 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活着。 她曾把这种活着的快感寄托于一个人。 她相信她,相信到愿意放弃一切后路,当着对方的面,不进行任何能“逃避”死亡的计算,直接玩俄罗斯轮盘赌命。 可在那座教堂神圣的十字架前,裴元序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道:“幼稚。” 那位人前温柔善良的大小姐,最后留给她的,只有熟视无睹的眼神,和上位者爱答不理的“怜悯”。 “伪善者!”林懿低声暗骂。 银发**地披在后背,她盯着镜中切着牙的自己,指甲死掐着冷硬的手枪表面。 她回忆着那人温润如玉的面容,以及她曾背叛过自己的那个夜晚。 当初差点让自己滚出林家的人,不就是裴元序么? “可惜。”林懿轻叹,指尖摩挲着左轮手枪的弹仓,那颗未击发的子弹静静停驻,犹如被冻结的恨意。 “我回来了。”她挑唇笑了,“这颗……得留给更值得的人。” 她将子弹退出弹巢,披上浴袍,随手拉下一条毛巾,转身径直走向书房。 书桌上放着半杯红酒,电脑屏幕亮起,林懿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坐在软椅上观看实时监控。 画面分割成六块:林家庄园的玫瑰园、主宴会厅、主书房、车库,以及,林序秋的卧室,和她的地下室小天地。 林懿饶有兴趣地点开车库监控窗口,一排排豪车整齐划一,摆放得像是个琳琅满目的车展。 除了那几辆管家专用的宾利,其余的几乎全是跑车,足以看出车库主人爱玩的天性。 甚至是……挥霍无度。明明连驾照都没考。 不过林懿的注意力可不在这些跑车身上,而是那辆被铁架包装好的“黑王蛇”机车。 那是一辆改装过的宝马S 1000 RR,“黑王蛇”这个名字,自然是林序秋给取的。 林懿只觉得幼稚得要死,四年不见了跟没长大似的。 但,谁让她是林序秋的“姐姐”。 用点小礼物讨妹妹欢心,好换取谈判继承权的切口,还是挺划算的。 不过,居然还没拆吗?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十八岁礼物呢,我的好妹妹…… 林懿托着腮,左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鼠标,满脸无趣地望着监控画面。 稍顷,她点开桌面上的加密文件,里面是东林集团近四年的财报,再者是一份标红的法律文件:《东林集团继承人指定协议》。 滚动到尾页,一项条款用黑体加粗: 【林序秋为东林集团唯一法定继承人,继承比例:100%。】 白纸黑字,刺痛着眼球的每一根神经,仿佛在告诉她,四年前林序秋塞进她手里的那份“遗嘱”,仅仅是欺骗而已。 当时,林序秋让她放心,亲口承诺:“继承权我们平分。”甚至将她抱入怀中好生安慰。 “呵……”林懿冷嗤一声,扫视一眼文件底下的落款日期,“跟遗嘱都是同一天立的啊。” “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呢?”林懿笑容玩味,眼眸中渐渐凝聚起一团激奋的光。 她拎起高脚杯,慢悠悠地抿下一口,切换电脑另一个窗口,调出林序秋书房的实时监控。 画面里,林序秋正横躺在宫廷椅上,黑色睡袍的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的长腿搭在宫廷椅扶手,晃啊晃的。 她似乎在看电视,一手横屏举着手机,一手把玩着一条细长的黑王蛇。 蛇攀附在她腕上,头慢慢滑动,偶尔,林序秋会轻轻用指腹回应蛇的触动。 这种蛇无毒,通体全黑,鳞片泛着五彩斑斓的光泽,在她手里,跟一根略粗的数据线没什么差别。 看样子挺悠闲嘛。 林懿咂着舌头上的红酒香,眯起眼,缓慢地举起枪,隔着屏幕对准了监控中林序秋的眉心。 “妹妹。”她轻声道,“不好意思,你这一场戏,我接了。” 然而下一秒,屏幕那边的林序秋,忽而低头笑了。 林懿降下枪口,眼睁睁看着林序秋抬眼,目光直逼摄像头,精准无误地与她对视。 那头的人放下手机,抚摸着手间的黑王蛇,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 “我、等、你。” 顿时,林懿的瞳孔急剧收缩,骤然顿住了动作。 难不成妹妹刚刚,看的不是电视,是监控??!! 与此同时,黑王蛇昂起头部,对准角落里的摄像头,猛地张开下颌,两排细密尖锐的牙活像是要将对面的人生生吞下。 见状,林序秋却笑了。 她的指尖不紧不慢地抵上蛇的头顶和下颌,力道之轻,像在触摸,但又迫使它合上了嘴。 黑王蛇扭动身躯,肌肉绷紧,不停抖尾,可始终挣脱不开她看似随意的钳制。 “急什么?”林序秋懒洋洋地开口,好似面对的不过是个闹脾气的小孩。 指腹摩挲过蛇头,顺着蛇冰冷滑腻的脊背往下,蛇这才逐渐安静下来,盘回她的手腕,认命般收起攻势。 林序秋没再管摄像头那边的人是什么表情,她拿起倒扣在小腹上的手机,双腿往宫廷椅下一滑,顺势起身。 手机揣进睡袍口袋里,她握着黑王蛇走向书房门口。 出门之际,她回头,对着角落里暗暗的红光,wink的同时打了个响指。 “走啦。”她说。 与其他富N代相比,林序秋庆生的方式一向很简单。 没有热烈的派对,只是约上好友吃顿晚餐,切个生日蛋糕,再小酌几杯玩些游戏,这场“生日宴”算是过去了。 送裴元序与江礼然回家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 江礼然醉倒在裴元序肩头,即便有庄园里的侍者扶住她,她也依旧黏在裴元序身上。 “我们走啦~”裴元序站在开启的车门前,笑盈盈地朝林序秋挥手,“你记得好好睡觉,少抽烟。” “行,你们快回去吧,注意安全。”林序秋应付着道别,看前方那两人亲昵得如同做了情侣一般,不由得露出一抹姨母笑。 望着车渐渐驶出庄园大门,消失于树林间,林序秋背过身,在疏鸟啭鸣中步入了城堡内部。 地下室里,茶几上的空酒瓶已收拾干净,林序秋陷进墙角的真皮沙发中,面前是一块背对着监控摄像头的显示屏。 屏幕的光爬上她脸庞,于眼底灌入一块蓝,显得四周更加阴暗。 监控定格在林懿举枪的那一秒,银发配黑枪,美得刺眼,又挪不开眼。 “大小姐,要切断她的访问权限吗?”角落的阴影里,梁管事的声音如魂魄般浮来。 “不用。”林序秋玩弄着怀表链条,视线未移半分,“让她看。毕竟……” 她偏头瞥向梁管事,讥笑:“监视人的快感,你不是最清楚么?” 室内陡然静默,梁管事站姿挺拔,却自知理亏,低下眼眸。 林序秋没兴趣“听”她的沉默,连看都不看了。 对母亲安插在身边十八年的眼线,哪还需要耐心? “你说……”林序秋盯着监控,怀表“咔哒”一响,打开,又合上,“为了钱,她这次是不是不得不回来了?” 回应她的,仍旧是沉默。 看来这位“忠心耿耿”的梁管事,早就已知晓,她要把100%继承权让位给林懿的事了。 林序秋翘起二郎腿,全然放松姿态:“放心,继承权的事我已经跟母亲大人商量过了,演戏而已。” 她看向梁管事,眼神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该付的责任,我逃不掉的,不是么?” 素来沉着克制的梁管事倏然闭眼,倒吸凉气,气声隐隐约约。 她咽了咽喉头,望着地板,豁出去般开口:“大小姐,我只是担心您。” “哦?担心?”林序秋压低眉头,“你和母亲大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 “大小姐,我的责任就是,保护您、帮助您。还有……” 尾音拖长着,梁管事与大小姐眼神交汇,放低了声音:“保证您的自由。” 自由。 这二字,砰地撞进林序秋胸口,碰得她一怔。 “梁管事。”林序秋坐直身,直截了当地问她,“谁才是你的雇主?” 怀表内部的齿轮转动,在某个节点契合,唯等它往哪边滚。 梁管事隐在黑暗里,唇角微勾,郑重地道:“大小姐,您知道的,我待在您身边的时间,比待在夫人身边更久。” 闻言,林序秋黑漆漆的眸中,乍然闪过一丝银亮的色彩。 “有意思。”林序秋赞许地笑了,勾勾手指,“手伸出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梁管事迈步,林序秋指尖一挑,怀表随着链条晃荡。 荡着,落进梁管事下低的掌心。 “20号晚上,把这个交给林懿。” 林序秋后脑抵在沙发靠背,懒懒地掀起眼皮:“顺便教她,怎么做好一个贴身管家。” “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清楚了吗?” 梁管事低头,怀表链从掌边滑落,森冷的触感。 她心知肚明,这块雪山怀表,大小姐也曾有一枚。 而那枚,早被大小姐拆卸掉GPS定位装置,放进了如今这块里。 梁管事攥紧怀表,点头:“是,小姐。” 手指绕上梁管事掌边的怀表链,林序秋笑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让她当我的贴身管家?” “我的职责是,履行雇主的一切需求。多做,少问。” “阿梁……”林序秋歪头,猛地绞紧链条,扯得梁管事一个踉跄,“你以前可没这么‘体贴’。” 梁管事微仰起头,保持着变扭的欠身姿势,被迫对上大小姐的目光:“所有礼物,都是有代价的。” “我付得起。”林序秋甩下怀表链,倒进沙发里。 她脚尖轻点着茶几,“但要是让我发现你还在向母亲大人汇报,你知道后果。” “听说……你有个住院的妹妹?”林序秋似笑非笑。 “是。”梁管事指节蜷缩,坦白:“她跟您……一样大。林董也在帮忙治疗。” “三年前那场车祸后,她一直没醒过来吧?”林序秋敲击着沙发扶手,咚咚声闷闷的,“你猜,为什么?” 梁管事双手交叠,颔首:“这就是我忠于您的原因。” 林序秋轻笑一声,停下敲动:“阿梁,你很聪明。” “我还以为你跟‘某些人’一样,三四年了,都还没发现呢。” 雇主这话显然意有所指,梁管事微笑道:“三个月后,我会让这里变成您的天堂,让您真正步入十八岁。” 话音未落,她便按住一侧的衣襟,鞠躬的弧度尽显诚意。 “十八岁啊……”林序秋语气稍稍惆怅,而后话锋一转,“我要的是结果,不是时间。” 屏幕切换到实时监控,林序秋目不转睛地望着,无意识撕咬着嘴皮。 林懿正坐在客厅,一头银丝垂落在她脸旁,棉质手帕抹过左轮手枪,一丝不苟。 半晌,她抬头,视线似有似无地定在摄像头上。 林序秋瞄着监控右下角的时间。 2020/9/18 6:54:23 2020/9/18 6:54:24 2020/9/18 6:54:25 2020/9/18 6:54:26 在时刻跳转到2020/9/18 6:54:27时,监控画面中的人骤然移开了视线。 转而垂下眼,用手帕继续擦拭着手中那把左轮手枪。 “终于发现了啊……” 屏幕的冷光,映着林序秋勾起的嘴角,嘭起的卧蚕。 “我的好姐姐。” 她倾身,十指交扣在颌前:“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 “记不记得那场火。” 第3章 焚 关于2009年宁远机械工厂的那场火,林序秋知道三件事—— 第一、林懿曾向裴元序坦白过,那场火灾是她策划的。她说:“我要让打死妈妈的那个畜生生不如死。” 第二、火势失控后,现场竟发现了三具尸体:林懿的生父,还有一对被困在起火点隔壁休息室的夫妻。 第三、那对夫妻的女儿,叫小琪。 而现在,林懿却坚称:小琪是她孤儿院时期认识的朋友,L城的首富之女,参加过某项孤儿院的公益活动。 毫无疑问,林懿在撒谎。 从她委屈巴巴握着遗嘱缩在林序秋怀里哭泣,嘴角却在暗中上扬的那一刻,林序秋就知道,这个人嘴里永远没有真话。 连警方都能骗过,以“意外”结下火灾这场案件,事后把当时名为“许一楠”的林懿当成火灾幸存者。 许一楠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秘密,倘若不了结,林序秋的【继承人替身计划】便会功亏一篑。 十年了,林序秋等了十年了。为的就是给许一楠编织一个金钱堆砌起来的梦,好让她在台前成为主家掌权人,自己则居于幕后掌控着许一楠。 毕竟……控制一个人,比掌管整个家族企业,更轻松不是么? 逍遥自在。到时,没有人再能困住林序秋。 她必须找到小琪。 或是,从林懿口中套出全部真相,再彻底抹去一切阻挡她“替身计划”的存在,确保她苦心经营的一切,不会在某天因为过往的罪孽而毁掉。 没有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大小姐,您要找的人,我帮您找到了。】手机一震,林序秋扫了眼,是梁管事发来的消息。 她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18号晚上林序秋才交代的事,仅仅两天后便有了头目。 林序秋指尖飞快敲打:【在哪?】 【苏城老城区,需要我替您前去交涉吗?】 林序秋皱眉,打字:【不用,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好,其他的还轮不到你管。】 屏幕暗下,周遭人潮的吵闹声涌入耳膜里,令人有些烦躁。 今天是L大迎新活动的第一天,各大横幅被风刮得呼啦啦地响,林序秋坐在石膏娃娃的摊位前,百无聊赖地看裴元序握着画笔,给那只库洛米大面积填色。 她和旁边的江礼然一样,对美术几乎一窍不通,在这等半天,眼皮沉得直往下坠。 唯有刚刚那条消息,像一针强效提神剂,瞬间击破所有昏沉。 她倾身凑近裴元序,耳语:“圆圆,事情有进展了,你先跟我来,几分钟。” 裴元序画笔一顿,似没意料地抬眉,随即点头,转向江礼然。 “礼然,你帮我画,我陪秋秋去上个厕所。”她嗓音温软。 江礼然看着递过来的画笔,又看向站起身的裴元序,眨眨眼。 “啧。”林序秋最烦她这副在裴元序跟前就反应迟钝的呆样,“没听见吗?我们去上厕所。” “懒牛懒马屎尿多。”这下江礼然倒是怼得快,明明平时卡不出个闷屁的。 林序秋可那没闲工夫陪她磨嘴皮子,拽上裴元序的胳膊,提脚就走:“圆圆走吧,别管她。” 现在的要紧事就是赶忙逃脱这里,免得江礼然又要滴溜溜地跟着裴元序去,坏了她的好事。 像江礼然这般心思单纯的人,就不该蹚这趟浑水。 可臂弯忽地被往后扯了下,林序秋一回头,就见裴元序停在江礼然旁边,用画笔底端怼了怼江礼然的肩:“帮我画嘛~” 交代个石膏娃娃都要打情骂俏,服了。。。。 林序秋松开裴元序,架起双臂看着两人,等待。 面前这两人浓情蜜意得如同真情侣一般,一个撒娇一个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早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生日宴那晚,林序秋就在监控里看过,这俩家伙在她家大门前极限拉扯,又是抱又是拉手腕的,堪比热恋期。 要不是裴元序以劝她少抽烟为借口,暗示她别多问,林序秋还真觉得她俩背着自己在一起了。 不过这事确实不归自己管,既然发小不想提,她也懒得纠结自己被当成电灯泡的事实。 除了有点无语和困惑罢了。 安排妥当石膏娃娃后,裴元序终于回过身,装模作样掏出一包纸巾来,林序秋一笑,顺手接过,旋即拉住她手腕,往公共洗手间的方向去。 表面功夫自然是要做到位的,林序秋和裴元序穿过乌泱泱的人群,待距离足够远时,骤然调转了路径,七拐八绕。 这招两人屡试不爽,十四年的相处,早让彼此发酵出天衣无缝的默契。 儿时,两人就是这么逃私教课的,有时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对方的想法。 虽是踏进这所大学的第一个月,但林序秋已然在军训时踩好了点,大步流星地将裴元序带到一处深巷。 这是条楼体与围墙挤出的死胡同,平日几乎无人问津,围墙根处塞着一排瘦高的竹子,竹梢略塌下来,密密地交织在上空。 日光压得幽绿,割成细缝的窄巷里,偶尔钻过的风啸响。 “说吧,什么事?”裴元序站在林序秋左侧,长睫阴影落下,隐去眸中的光点,往常的天真烂漫顿失。 林序秋抵靠在砖墙上,没有立刻说话。 她掏出一个定制银烟盒,叼起一支寿百年,点燃时特意偏过头去,吐出烟雾。 她知道裴元序讨厌烟味,但在这种情景下,烟瘾比体贴来得更快。 正巧风大,也碍不着裴元序,林序秋深知她会默许。 更何况,接下来要谈的事,比尼古丁毒多了。 “火灾的事。”林序秋开门见山,解锁手机,递到裴元序眼前,“这个人,之前跟那对夫妻一起在那家工厂上班。” 屏幕上是梁管事发过来的资料,一位名叫周吟的女人,上到生平事迹下到照片住址,样样不落。 裴元序接过手机,垂眸扫视,表情静得如井水。 “你怎么又去查这个?”她先是问。 “不查,难道等这颗雷自己炸了么?”林序秋弹弹烟灰,“我得确保没人知道林懿是真凶。” “嗯,我知道。”裴元序把手机还了回去,“但如果查到小琪是谁了呢?你要怎么办?” “怎么?怕我杀人灭口啊?”林序秋挑起嘴角。 见裴元序一愣,她抚慰道:“放心,按我们商量的老规矩,给她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就当是补偿。” “以慈善机构的名义吗?” 林序秋苦笑一声:“嗯。毕竟……所有人都说这是场意外。我不可能用血淋淋的真相去伤害小琪,让她活在仇恨里。” “至少,”话语一顿,她双眸低垂,手也坠了下去,“不能让她变成第二个‘许一楠’。” 沉默在蔓延,裴元序注视着那支燃烧的寿百年,袅袅雾丝被风吹得歪歪扭扭,最终散去。 真讽刺,毒害身体健康的烟,名字居然叫“寿百年”。 “秋秋,钱是买不来生命的。”裴元序温声说。 这道理三岁小孩都懂,可偏偏林序秋贫瘠得浑身只有钱,她无法像裴元序那样,经济富裕的同时,精神世界也丰盈。 她连自己的自由都要靠算计得来,爱于她而言是陌生的危险品,她滋养不了另外一个人。 “治愈”这个词,在她脑里的笔画,为零。 “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回头路。” 林序秋侧身直视裴元序,狠狠将半截烟摁灭。 “我没有时间再花十年,培养第二个‘林懿’,我等不起。” 寿百年曲折地躺进属于烟的棺材里,林序秋食指一抬,便携式烟灰缸盒盖咔哒一声。 她补充道:“我只能尽量,把这些事情解决干净,赔偿已经是我能想到最仁至义尽的办法了。” 那枚小小的六角棺材形烟灰缸镶着链条,挂在她胸前晃荡着,浓浓的哥特风,明显是林懿的手笔。 裴元序盯着那,忧心地抬眸:“那林懿呢?她……” “她?”林序秋嗤笑一声,眼底凝起冷意,“她这么爱钱,我把她从孤儿院里捞出来当千金小姐,以后整个集团都是她的。她还有什么不知足?失去自由也是应该的。” “也是。”裴元序点头,侧过脸面向狭长的巷道,语调平淡,“但假如小琪已经知道真相了呢?” 林序秋笑了,脚跟一转,正对着她:“你是怕她会像林懿一样,举着火把来找我报仇?” 见身前人不语,林序秋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她要是知道了,估计早一把刀捅死我了。” “更何况……害死她双亲的真凶不是我,是林懿,要死也是她先死。” 林序秋头一歪,笑意如白骨般摸上脸颊:“大不了我和她鱼死网破,林懿死了,我也没地活,总得先拼一把的。” 话音刚落,裴元序突然一把抓住林序秋的手腕,冰凉的指头扣得林序秋手背血管凸起,难以挣脱。 “林序秋……!” 听见裴元序猛地喊她的全名,林序秋看着纠缠的两只手,感觉指尖都开始发麻。 “我不想失去你……” 林序秋一怔,方才还算平稳的呼吸渐渐紊乱,视线交汇中,对方像是一块玻璃摔碎在冰层上,打捞出还是一片剔透净明。 “圆圆,替身这个主意可是你给我出的,没记错的话当时你才七岁。” 林序秋话外有话,放任裴元序紧握她的手腕。 “林懿曾经杀过人的事,也是你向我透露的,你要我怎么收手?” 事已至此,的确收不回,就像此时她与裴元序的姿势一样。 裴元序硬生生扯动了下林序秋,微咬唇瓣,眼神直逼她双眼:“可许一楠不是我选的,是你亲自把她带回家,把她打造成‘林懿’的。” 收养的那年,许一楠的履历仅仅是火灾幸存者,但谁又能料到,她竟会在多年后,亲口承认自己就是真凶呢? 林序秋辞穷理极,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那股躁意:“圆圆,我不想吵架,你明明知道我也是很在意你的……” “除去你的亲人,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在意你。” 最后一句的“任何”二字,林序秋说得很重,郑重的重。 事实也如此,从小到大只有她惯着裴元序这种公主脾气,毫无懈怠,连吵架斗嘴最后都是林序秋咽着芥末酱去赔礼道歉的,无论谁对谁错。 对视间,裴元序缓缓松开了手,随后垂眼整理着袖口,没再纠缠。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找小琪?”半晌后,她问。 “这几天我会派人去查查,还有没有认识那对夫妻的人,如果有直接认识小琪的,那就更好了。” 林序秋正兀自转动着吃痛的腕骨,忽听一声叹气传来,她顿时循声瞥去。 “我管不了你,如果这是你想做的,那就去做吧。”裴元序劝不动了,“记得……不要伤害任何人。” 林序秋勉强笑一声,摊开掌心,手纹错综复杂,恍然间很像一棵雪松,针叶密密麻麻,每一根都嵌进她的人生里。 “手上早就沾满‘血’了。” 她喃喃着,忽地攥住裴元序的手掌,仿佛在将那抹看不见的殷红染上去。 “我们是共犯啊,不是吗?”她目光灼灼,唇角绽开。 裴元序看向紧握着的两只手,默然片时,随后抬脸,露出一抹浅淡而温柔的笑:“那我就祝你——早点重获自由。” “这样,我们就不用再过之前那种,黑暗的日子了。” “势在必得。”林序秋眉梢轻扬,放下手后靠回墙面上。 “还有十多天就会放国庆假,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苏城。七天时间够我们查的了,摸清底细迟早的事。” “?”裴元序无辜地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去啊?” 完蛋。林序秋拿膝盖想都猜得到她是因为江礼然,这人明明才跟圆圆认识半年而已。 “那我去吧,你别去了。”林序秋干脆摆手,没心情管了。 她瞟一眼手机时间,林懿的航班居然还要五个小时才落地,慢得要死,等得她焦灼。 她车队都准备到位了。 “为什么不直接交给阿梁去做?”裴元序咬上一颗橘子味棒棒糖,又问。 做、什么?贴身管家么……? 林序秋心头骤然一沉,冷汗霎时冒上后背,她怎么会知道林懿要回来了? 她分明警告过林懿那个疯子,把嘴闭紧!连银行卡都给她提前解冻了! 这两人天生是两颗同级磁铁,注定相斥,每一次靠近都酝酿着一股飓风,狭路相逢必搅得天翻地覆。 若是让裴元序提前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四年前废弃教堂里,那场枪架的教训还不够惹火么?输家只会是她林序秋一个人。 舔舔干巴的唇,林序秋眼神飘忽一瞬,直到目光落到裴元序脸颊,看棒棒糖塞得她皮肤鼓鼓囊囊的。 那双柔澈的瞳眸含着懵懂,望过来:“嗯?” 林序秋猛然清醒,她问的调查的事!哪是在问管家? 神经过度紧绷,竟使她连最浅显的话,都要去拆解言下之意。 她咽了咽喉咙,短促地干笑一声,迅速反问:“你信得过她?” 说话时,林序秋默默舒了一口气,心间却悄然漫进一丝歉意。 这可是她生平头一回,下定决心要瞒着裴元序一件事。她既然不信梁管事,那又为何要求别人信自己呢? 得亏裴元序没有读心术,她嚼着棒棒糖,含糊道:“前天你说她反水了,卡莱尔家那套水晶杯被处理掉的事,她没跟你妈说,监控也帮你伪造了。” 林序秋冷笑,散漫地倚着墙面:“目前还是墙头草而已。” “她妹妹的命……”她微仰起头,透过竹叶缝隙,朝稀薄的天光望去,“现在在我妈手上。” 凡事都有个度,她不能总依赖手下,事事都交给她们去处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全靠把柄维系,知道得越多,兜里的筹码也就越重。 有些秘密,得抓在自己手里,亲自解决。 这样才不能被人扼住自己的生命线,随意牵扯。 否则,生死便由不得自己。 裴元序了然,长叹一声,动身朝巷口走去,背影被竹影染上一层灰绿色。 “我得回去画库洛米了,”她还是回头等了下林序秋,“不然礼然该担心了。” ………… 傍晚的机场,国际航班到达口人群拥挤,喧嚣鼎沸。 一片区域却被硬生生切割出来,几十名黑衣保镖筑起人墙,低马尾干练地梳起,这全女保镖的景象倒是有些稀罕。 但更引人瞩目的是,那十几块高高举起的灯牌,炫彩地闪烁着几个大字——【恭迎许意小姐】 这无疑在宣告:来者非凡。 许意,这个光鲜亮丽的海归身份,正是林序秋为通道中的那人,精心打造的假面,用以对外示人。 只有林家最核心的成员才知晓,【许意】这层光环下,包裹着的真实身份,实为林家二小姐,林懿。 虽称二小姐,但林懿实际却比林序秋年长两岁。只因她是家族后来者,众人都早已习惯称林序秋为【大小姐】,这一代表着绝对地位和继承顺位的称谓,便再未更改。 也绝不许更改。 此刻,真正的“大小姐”林序秋,就站在中心处,黑长直随意披散着。 即便身着休闲宽松的冲锋衣,也抵不住那深植于骨髓里的优越与掌控感,透过布料散发出来。 她墨镜遮眼,双臂环抱,唯有手指悠悠地轻敲着。 出口处骚动加剧,她嘴角噙出一抹玩味的笑,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中。 林懿。 她甫一出现,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滞一瞬,紧接着,密集的闪光灯亮起,此起彼伏。 这并非林序秋的安排。 只是那过于招摇的阵势,结合林懿那神秘的外形,让那些原本举着长枪大炮、苦苦等待本命的追星族,误以为邂逅了某位国际巨星,下意识调转镜头,按下了快门。 她也确实拥有这般拒人千里的星芒气场。 银发如冰瀑般泻至腰间,一袭黑色哑光长款风衣,步伐从容,平稳得好似那双细跟高跟鞋是直接长在她脚上的。 宽大的墨镜隐没住她的脸,只露出线条锐利的下颌。 薄唇间的那一抹艳红,便是她唯一的色彩,衬得皮肤更加冷白。 矜贵、沉静、冰冷,汇聚成的侵略性令人屏息。 她在出口处停顿片刻,而后笑了。 在机场顶灯和纷乱的闪光灯下,林懿自动屏蔽了那些对准她的镜头,插着兜径直向林序秋走去。 林序秋一笑,歪着头看林懿一步步走近,停在距她一步之遥。 她摘下墨镜,眼中盈满戏谑:“好久不见。” 林懿却未摘掉墨镜,只是懒懒地歪头,“好久不见,我的……” “妹妹?” 尾音微妙地挑起,她笑容渐盛,仿佛在念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剧本台词。 林序秋讪笑,翻了个白眼送她,“神经,装什么啊?以为是在演什么姐妹情深的大电影?” “到底是谁在装啊?”林懿慊弃地拧起眉头,“搞这么大阵仗来接我,跟明星接机一样。” 她目光扫过林序秋身后,那些灯牌还在尽职尽责地高悬着。 “只不过……”她忽然倾身,几缕银发垂落,擦过林序秋脸颊,嘴唇在她耳畔边低语,“这个灯牌错了,是林懿,不是许意。” 林序秋侧过脸轻笑,才又看向她,“姐姐,四年没见了,就不要纠结这些小细节了吧~” 话完,她竟凑得更近,唇差点触碰到林懿的耳廓。 “呼……”一股温热的气息灌入耳道,林懿身形一僵,条件反射般快速后撤,拉开彼此间过分亲昵的距离。 墨镜藏住了她可能的眼神变化,但那猝然绷紧的下颌,还是被林序秋尽收眼底。 如此抗拒,让林序秋得逞的笑容更深,她挑了挑眉,潇洒转身,不再看林懿。 只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命令: “走吧,该回家上班了,许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