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自我攻略的反派》 第1章 替身上岗第一天 沈知意在一片冰凉中醒来。 额角剧痛，眼前是雕花繁复的床幔，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冷香。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一本叫《戮仙》的小说，一个和她同名、只是男主白月光替身最后被挫骨扬灰的炮灰女配，以及眼前这个…… “醒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 沈知意身体一僵，缓缓转头。 床畔坐着一个人。玄衣墨发，一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俊美得不似真人，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正凝在她脸上，目光却像穿过她，在看另一个影子。 谢无妄。《戮仙》里最终毁天灭地的疯批反派，也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夫君，魔域之主。 而她，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瑶山仙子清沅的替身。原著里，沈知意因学不像清沅的温柔解意，在无数次尝试激怒谢无妄后，被他一掌拍碎了天灵盖。 死亡倒计时，从她醒来的这一刻，已经开始。 【叮——情绪值兑换系统激活。检测到关键人物：谢无妄。初始情绪值读取中……】 【杀意值：15】 【爱意值：0】 【恨意值：5】 【对宿主兴趣值：1】 一个半透明的面板突兀地出现在沈知意眼前，后面还跟着一行小字提示：【请宿主努力获取情绪值，兑换生存资源。新手保护期：三天。】 兴趣值只有1？杀意值却在波动！ 沈知意心脏狂跳，属于影后的本能却在瞬间压倒了恐慌。不能慌，她面上不动声色，谢无妄这种疯子，对不像的替身没有耐心，但对于有趣的物件，或许会多看一眼。 她没像原主那样立刻垂下眼模仿清沅的温顺，反而直直迎上谢无妄的目光，因为疼痛和虚弱，眼里生理性地泛起一层水光，那颗泪痣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她开口，声音沙哑：“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不是清沅的语调，带着迷茫和脆弱。 谢无妄眸色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谢无妄兴趣值 2，当前：3】 【杀意值：5】 有戏！ “沈知意。”谢无妄念出她的名字，声音毫无感情，“你的夫君。你从台阶上摔下，忘了么？” 台阶？沈知意快速融合记忆，是了，原主想偷学清沅的独门步法凌波微步讨他欢心，结果摔了下来。真是……蠢得可以。 她轻轻吸了口气，指尖揪住身下的锦被，努力回忆着穿前最后一刻拍摄溺水戏的窒息与无助，眼泪要落不落：“我……我只记得很疼，然后是一片黑……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她抬眼，带着一丝对眼前这个危险人物本能的惧怕，“你真的是……我的夫君？我怎么会……嫁给你？” 失忆梗，虽然老套，但在信息差面前，是最好的缓冲盾牌，也能解释她日后所有不像清沅的行为。 谢无妄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那颗泪痣停留了片刻。清沅没有泪痣。这个微小的差异，以往总是让他不悦，此刻在对方全然陌生、甚至有些胆怯的眼神里，淡化了些许。 他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触到她的额角伤口。 沈知意猛地一颤，不是演的，那温度冷得像蛇。 “记住这张脸，”谢无妄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低哑，“也记住你的身份。其他的，忘了也好。” 【谢无妄兴趣值 5，当前：8】 【杀意值：8】 他收回手，起身。“好好养伤。” 说罢，转身离去，没有多余的一丝温情。 直到那迫人的气息彻底消失，沈知意才脱力般瘫软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面板再次浮现：【新手任务触发：在谢无妄下次到来时，将他的兴趣值提升至15。奖励：积分100点，可开启商城兑换。】 沈知意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锐利的清明。 活下去。演下去。演到改写结局的那一天。 魔尊的宫殿华丽而空旷，仆从寥寥，且个个沉默如影子。 沈知意知道，这是谢无妄不喜人近身，也怕人多眼杂，看破替身的秘密。她乐得清静，花了三天时间，一边养伤，一边通过系统提供的原著片段回顾和零星记忆，拼命恶补这个世界的常识、人物关系，以及关于清沅仙子的一切。 清沅爱穿白衣，她便偏挑了一件浅蓝色色的衣裙，清雅又不至于东施效颦。 清沅语调温柔，她便放轻声音，但偶尔会不小心流露出一丝属于沈知意自己的慵懒尾音。 清沅擅长抚琴，下棋，品茶。沈知意对着系统兑换的【琴艺入门】，磕磕绊绊地拨弄着殿中的古琴，弹得错误百出。 第四日黄昏，谢无妄来了。 他站在庭院廊下，看着她对着琴蹙眉，笨拙地弹琴。夕阳给他的侧影镀上一层金边。 “谁让你动这张琴的？” 他开口，听不出情绪。 沈知意像是被惊到，手一抖，划出一个刺耳的音符。她慌乱起身，裙摆不小心绊到凳子，一个趔趄。 不是朝着他怀里摔去，那是低劣的勾引。她是朝着旁边放茶具的小几摔去，眼看就要撞上尖锐的角。 一阵风掠过，冰冷的衣袖卷住了她的腰，将她带离危险区域，随即很快松开，像是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 沈知意站稳，脸上惊魂未定，眼角却因刚才的惊吓真的逼出了一点泪花，挂在泪痣旁。“对、对不起……我只是，看见这琴，觉得很熟悉，好像……应该会弹。” 她低着头，声音细弱，带着懊恼和试探，“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她没说像清沅那样弹，而是说应该会弹。模糊的指向，引发的是谢无妄自己的联想。 谢无妄看着她濡湿的睫毛，那颗泪痣在夕阳下仿佛在发光。熟悉感？呵，这具身体里，确实留着清沅的一缕残魂，否则也不会容貌有七分相似。这熟悉感，是源于那缕残魂么？ “想学？” 他问。 沈知意飞快地抬眼看他一下，又垂下，轻轻点头：“嗯。感觉学会了，可能会想起更多……关于我自己的事。” 她再次强调自己，而不是想成为谁。 【谢无妄兴趣值 3，当前：11】 【杀意值：5】 “明日此时，本王有空。” 谢无妄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教琴？不过是观察这容器里，那缕残魂还有多少活性的消遣。 沈知意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吐了口气。面板提示，兴趣值11，离目标还差4点。 教琴成了日常。谢无妄惜字如金，示范一遍，便冷眼看着她练习。沈知意进步缓慢，时不时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指尖很快磨得发红。 她不时偷看他，眼神里有对老师的敬畏，有努力想学好的急切，还有一丝因自己愚笨的羞赧。种种情绪，细腻而真实，唯独没有清沅看他时那种深藏爱恋的温柔。 谢无妄起初不耐，后来却渐渐沉默。这个沈知意，失忆后，壳子还是那个壳子，内里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依旧怕他，却会在弹对一个音时，眼睛微微亮一下，像偷到腥的猫，依旧试图模仿清沅，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笨拙。 这很有趣。比一个完美的、死气沉沉的赝品有趣。 这天，沈知意练习一段复杂的指法，总是卡住。谢无妄看了片刻，忽然起身走到她身后，冰凉的手掌握住了她搭在琴弦上的手指。 沈知意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属于男性的清冷气息将她笼罩，那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激起一阵战栗。 “这里，用力。” 他带着她的手指，拨过琴弦。正确的乐音流淌出来。 沈知意心跳如擂鼓，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她能感觉到身后人近乎禁锢的姿势，以及那看似专注教琴之下，某种审视和探究的视线。 她强迫自己放松，顺着他的力道拨弦，指尖却不受控制地轻颤，耳尖也悄悄漫上一层薄红。这不是清沅该有的反应，清沅只会温柔含笑，全心信赖。 “怕我？” 谢无妄的声音响在耳畔，很低。 沈知意缩了缩脖子，小声承认：“……有点。你好像……不太高兴。” 她指的是他周身常年不散的寒意。 谢无妄动作一顿，松开了手。 【谢无妄兴趣值 5，当前：16！】 【新手任务完成！获得积分100点，商城开启！】 【杀意值波动，当前：8】 沈知意背对着他，缓缓握紧微颤的手指。 任务完成了，但更危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疯子的兴趣，是把双刃剑。 她点开刚开启的系统商城，一眼瞥见第一个亮起的可兑换项：【一次性道具：真心泪：使用后下一滴眼泪将蕴含极度真挚悲伤的情绪，感染力 300%，对指定目标效果拔群。价格：80积分。】 真贵。但或许，是关键时刻的保命符。 她关掉面板，回头，对已经坐回原处的谢无妄，露出一个略带忐忑、却又含着些许期待的笑容。 “好像……有点会了。” 谢无妄望着那笑容，眼底墨色翻涌。不像清沅。清沅从不这样笑。 可这笑容，像一根极细的羽毛，不经意间，挠过了他早已冰冷的心。 第2章 装可怜，博同情 送走谢无妄，沈知意立刻反锁殿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敢大口呼吸。 她唤出系统面板，仔细研究起刚开启的商城。除了那价格不菲的真心泪，还有几样她现在能兑换的： 【初级伤势修复】10积分：加速非致命外伤愈合。 【五分钟读心术（限对非关键剧情人物）】30积分。 【气息隐匿符（低级）】15积分：可短暂降低自身存在感。 …… 种类繁多，功能各异。新手任务的100积分，是启动资金，更是保命钱，不能乱花。 她最终只兑换了【初级伤势修复】，用于处理额角的伤和身上一些磕碰淤青。白光微闪，清凉感覆盖伤口，痛楚迅速减轻。效果显著。 剩下的90积分，她要紧紧攥着，以备不时之需。 接下来几天，谢无妄并未每日都来。教琴之事仿佛一时兴起，又被他抛诸脑后。沈知意乐得清闲，一边扮演失忆笨蛋美人，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小心翼翼探索这座魔宫，一边通过系统回顾原著，梳理已知信息。 她发现，原著对谢无妄如何成为灭世反派的缘由不详，只强调他对清沅扭曲的执念。而清沅本人，在故事开场百年前就已陨落。这很不合理。以谢无妄的实力，若清沅真死于他人之手，仙界早该血流成河。 除非，清沅的死本身就有问题。或者，谢无妄的执念，并非全然源于爱情。 这些谜团离现在的她太远。当务之急，是在这魔宫活下去，并应付可能出现的意外。 意外很快来了。 这日，沈知意在庭院角落尝试用系统兑换的园艺入门，打理一株半枯的兰草，清沅爱兰，但她只是觉得这花可怜。一个身着鹅黄衣裙、容貌娇艳的少女带着几名侍女，未经通报便径直闯了进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尊上心头上的宝在这儿玩泥巴呢。”少女声音清脆，话语却刻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沈知意的脸，尤其在看到她额角已淡去大半的伤痕和那颗泪痣时，眼底闪过嫉妒与不屑。 沈知意迅速调取记忆——碧萱，魔族某位长老之女，暗恋谢无妄，对顶着清沅脸的原主极度敌视，是原著中前期给沈知意使绊子的重要女配。 “碧萱姑娘。”沈知意放下小铲，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泥土，语气平静。她没有模仿清沅的温柔似水，只是寻常的招呼，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明所以。 碧萱被她这态度噎了一下。往常这替身见到她，要么畏畏缩缩模仿清沅的端庄，要么忍不住反驳，从未如此……平淡。 “装模作样！”碧萱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她沾了泥点的裙摆和手上的细微擦痕上，嗤笑，“清沅仙子冰清玉洁，清雅尊贵，可不会像你这般粗鄙。东施效颦，惹人耻笑。” 沈知意静静听着，等她说完了，才微微偏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碧萱姑娘，你在说什么？清沅仙子……是谁？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吗？” 碧萱一愣：“你少装傻！别以为摔一下就能把什么都忘了！” “我是忘了不少事。”沈知意坦然承认，目光清澈，“尊上也是这么说的。所以，那位清沅仙子，是尊上的故人吗？她……是个很好的人？” 她语气里只有单纯的好奇，没有嫉妒，没有模仿的意图，甚至带着点对可能认识优秀之人的期待。 这种全然脱离剧本的反应，让碧萱蓄满力的拳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她准备好的更多羞辱堵在喉咙口，脸色一阵青白。 “你！” 碧萱气急，忽然瞥见沈知意刚才打理的那盆兰草，眼珠一转，抬脚就踹了过去！ 花盆倾倒，泥土飞溅，那株本就半枯的兰草彻底歪倒，根部都裸露了出来。 “哎呀，手滑。”碧萱假意惊呼，嘴角却勾起恶意的笑，“这可是尊上从前特意为清沅仙子寻来的素心寒兰，珍贵得很。如今被你养死了，还打翻了花盆，看你怎么跟尊上交代！” 沈知意看着狼藉的地面，和碧萱眼中毫不掩饰的得意。告状？无凭无据，对方身份不低，谢无妄未必会为她出头，反而可能嫌她多事。忍了？对方只会变本加厉。沈知意在心里想着。 系统面板在眼前闪烁，触发随机任务：【应对挑衅，请用你的演技化解危机吧。根据处理结果奖励积分。】 她想起商城里的【气息隐匿符（低级）】和【五分钟读心术】。前者无用，后者限非关键人物，碧萱算吗？大概率算。但需要30积分，且用了只能知道对方心思，如何利用是关键。 短短一瞬，沈知意已做出决定。她脸上浮现出慌乱和无措，蹲下身想去扶起兰草，手指却被碎瓷划了一下，渗出血珠。 “这……这怎么办……”她声音带了哭腔，抬头看向碧萱，眼里蓄满泪水，“碧萱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是你踢倒了它……你能帮我向尊上解释一下吗？我……我怕……” 她表现得像个吓坏了的、毫无主见的菟丝花，将问题抛回给碧萱，同时点明是对方踢倒的。 碧萱没想到她直接点破，还让自己去解释，怒道：“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笨手笨脚！谁会信你？” “可是……这里只有我们。”沈知意眼泪滚落，看起来惹人怜爱，“尊上会不会觉得我连盆花都看不好，很没用？” 她开始自我贬低，符合担心失宠的心理。 碧萱最厌烦她这副样子，更怕谢无妄万一真来过问，虽说未必会信这替身，但总归麻烦。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威胁：“我警告你，管好你的嘴！若敢在尊上面前胡言乱语，我让你在这魔宫活不过三天！” 【碧萱杀意值：25】 【恐惧值：10】 沈知意捕捉到碧萱眼底一闪而过的忌惮。她赌对了，碧萱也怕谢无妄，哪怕对方只是个替身，但名义上仍是魔后。 她像是被吓到，瑟缩了一下，垂下头，哽咽道：“我……我知道了。我不敢乱说。” 态度卑微到尘埃里。 碧萱满意了，冷哼一声，带着侍女扬长而去，临走前还狠狠瞪了那狼藉的花盆一眼。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沈知意才缓缓站起身，擦掉眼泪，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怯懦。她平静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兰草，召唤仆从，收拾干净。 【任务完成。评价：良好。以退为进，暂避锋芒，未激化矛盾，同时埋下对方轻视宿主的种子。奖励积分：20点。】 面板浮现提示。沈知意随手关掉它，走到水盆边清洗手上细微的伤口。血珠渗入水中，晕开淡红。 谢无妄来不来，何时来，她不确定。但这盆素心寒兰被打翻的事，必须让他知道，不能从碧萱或别人口中地传入他耳中。 怎么让他知道，却需要技巧。 她想起谢无妄上次触碰她伤口时的眼神。或许…… 傍晚，谢无妄踏入庭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沈知意独自坐在廊下，对着已经收拾干净，却空无一物的角落发呆。 她换了一身衣裳，依旧是浅淡颜色，侧影单薄。听到脚步声，她受惊般回头，见到是他，眼里骤然亮起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慌忙起身行礼。 “尊上。”她声音有些哑。 谢无妄目光扫过她包裹着细布的手指：“手怎么了？” 沈知意下意识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低头：“没、没什么，不小心划了一下。” 她顿了顿，像是鼓起极大勇气，抬眼看他，眼眶微红，“今天……今天碧萱姑娘来了。” 谢无妄眉梢几不可察地一动。“嗯。” “我……我把一盆兰花打翻了。”她语速加快，带着自责和慌乱，“碧萱姑娘说，那是很珍贵的素心寒兰，是从前……为那位仙子寻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她语无伦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不落，衬得她楚楚可怜。 她没有直接指控碧萱，而是先认错，再提及碧萱，最后强调兰花的珍贵和归属。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 谢无妄沉默地看着她。庭院还有残留着一丝几乎闻不到的血腥味。她手指的伤，恐怕不止划了一下那么简单。 碧萱……他眼底掠过一丝厌烦。长老之女，娇蛮任性。 “一盆花而已。”他淡淡道，走到她面前，抬手。沈知意瑟缩一下，却没躲开。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他审视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害怕和委屈，还有一丝对他的依赖和求助。 没有模仿清沅的坚强，没有心机算计的痕迹，只有闯祸怕被责罚的脆弱。 【谢无妄兴趣值 2，当前：18】 【杀意值：3】 【对宿主保护欲 1】 “既然忘了，就不必总提从前。”他松开手，语气依旧冷淡，“本王的宫殿里，还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你的手，自己处理好。” 说完，他转身离去，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沈知意站在原地，直到他走远，才轻轻吁出一口气。赌赢了。他信了她“无意”打翻，且对碧萱生了嫌隙。虽然兴趣值只加了2，但出现了新的情绪指标保护欲，哪怕只有1点，也是好的开始。 她低头看着自己包好的手指，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演戏，不仅要演给对手看，有时，也要演给观众看。而谢无妄，是她眼下最重要的观众兼裁判。 只是她没看到，离去不远的回廊拐角，谢无妄脚步微顿，侧首回望了一眼廊下那抹单薄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打翻花盆？以碧萱的性子，恐怕不止。那拙劣的掩饰，发抖的声音，包裹的手指……倒比以往直白的愚蠢或刻意的模仿，多了点意思。 像是……一只试图在猛兽爪下，用可怜伪装保护自己的小兽。 他收回目光，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游戏，似乎没那么乏味了。 第3章 暗流涌动 碧萱之事看似轻描淡写地揭过，但魔宫深处的暗流，却因这件事，悄然改变了方向。 没过两日，掌事魔侍前来禀告，说碧萱长老之女不慎冲撞了尊上养的噬影兽，受了些惊吓，已被其父接回府中静养，短期内不会再来主殿走动。 沈知意正在练字，清沅的字迹秀逸灵动，她临摹的形似而神不似，总缺了那股飘逸仙气。听到消息，她笔尖微微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晕开。 “知道了。”她轻声应道，继续提笔，将那个写坏的字慢慢描补成一朵墨梅。 谢无妄的手段，比她预想的更利落。这算是对她那场表演的无声回应，还是仅仅因为碧萱触犯了他的规矩？ 【谢无妄兴趣值：18】 【杀意值：2】 【保护欲：1】 【请宿主继续努力！】 面板数据并无太大变化。沈知意搁下笔，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魔域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永远透不过阳光。这宫殿就像一个美丽的囚笼，谢无妄是唯一那把钥匙，也是悬在头顶的尖刀。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多的筹码。 用之前任务积攒的110积分，她慎重地兑换了【一次性线索·谢无妄的执念碎片】花费50积分。这是商城里新出的，与她当前处境直接相关物品。 兑换成功瞬间，一段模糊的画面涌入脑海： 不是预想中谢无妄与清沅的花前月下。而是一片燃烧的废墟，残垣断壁。年幼的谢无妄蜷缩在断墙下，满脸血污，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已然死去，穿着白衣的妇人。 远处，仙光魔气交织，喊杀声震天。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清冷气息的身影立于云端，俯瞰着下方炼狱，漠然转身离去……那身影的轮廓，依稀与系统提供的清沅画像有几分相似，却又透着截然不同的冰冷。 画面戛然而止。 沈知意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冷汗涔涔。 那不是爱情片场，是灭门惨剧。谢无妄对清沅的执念，源于这种场景？那个离去的背影是清沅？还是说……清沅的陨，与这场灾难有关？ 线索太少，但足以颠覆她之前的某些猜测。谢无妄的疯，或许根清沅有关…… “看来，得重新评估白月光的分量了。”沈知意低语，眼神凝重。如果执念源于愧疚和仇恨或求而不得的爱，那远比单纯的男女之情更复杂也更危险。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尊上到。” 沈知意迅速收敛心神，将写满字的纸张拢到一旁，换上那副带着些许怯懦和依赖的表情。 谢无妄今日换了件暗绣银纹的玄色长袍，少了些平日的肃杀，多了几分矜贵。他目光扫过案上墨迹未干的字，又落在她似乎有些苍白的脸上。 “脸色这么差？”他问得随意，走到榻边坐下。 “可能是昨夜没睡好。”沈知意低声答，替他斟了杯茶。清沅善茶道，她泡得中规中矩，水温、茶量都是按记忆中来，唯独奉茶时指尖微颤，透着一丝紧张。 谢无妄接过，没喝，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碧萱的事，不必再想。” 沈知意抬眼，有些讶异：“是……谢尊上。” 她没有趁机上眼药，也没有感恩戴德，只是乖巧应下。 “手伸过来。”他忽然道。 沈知意迟疑一瞬，将之前受伤的那只手伸过去。细布已经拆了，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划痕。 谢无妄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按过那道伤痕。他的体温依旧偏低，触摸时像蛇的鳞片在皮肤上游走。沈知意指尖微蜷，没有抽回。 “魔宫不是仙界，没有那么多规矩，但也更直接。”他抬眼看她，漆黑的瞳仁里映出她有些无措的脸，“弱肉强食，受了欺负，光哭没用。” 沈知意心头一跳。他是在……教她？还是在试探？ “我……我不太懂。”她选择诚实表达无知，“我只知道，不能给尊上添麻烦。” 姿态放得极低，目标明确。要生存得依附于他。 谢无妄似乎低笑了一声，极轻，转瞬即逝。“添麻烦？”他松开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那是一枚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墨玉戒指，样式古朴，没有任何花纹，却透出几分玄奥。 “戴着。”他命令道，“里面有我设下的护身禁制，可挡元婴期以下三次全力攻击。若再有人对你出手，不必客气。” 沈知意彻底怔住。这是……奖励？还是新的监视工具？或者两者皆有？ 【谢无妄兴趣值 3，当前：21】 【保护欲 2，当前：3】 【杀意值：1】 “谢……谢尊上。”她这次的道谢，带上了些许复杂的情绪。她小心地拿起戒指，套在左手食指上，大小刚好。墨玉衬得她手指愈发白皙。 “另外，”谢无妄看着她戴上戒指，语气平淡地扔下另一个炸弹，“七日后，随我赴千魔宴。” 千魔宴！沈知意瞳孔微缩。原著中有提过，是魔域百年一度的盛会，各方魔头、长老、势力汇聚，比武、议事、交易，暗流汹涌，也是彰显实力与地位的时刻。以往这种场合，谢无妄从不带女眷，更别提她这个替身。 “我……我去合适吗？”她下意识问，“我什么都不会，也不认识人……” “不需要你会什么。”谢无妄打断她，目光幽深，“你只需站在我身边，让人看清楚你是谁，就够了。” 让人看清楚，她是魔后，是他谢无妄眼下承认的人。哪怕是个替身，也代表了他的态度。 沈知意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将她正式推到台前，既是保护，也是利用，以她为幌，或许能引出某些暗处的反应。同时，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考验，无数目光审视下，她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都可能带来灾难。 “是，尊上。”她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低声应道。没有退缩，也没有兴奋，只有一种认命般的顺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无妄对她的反应不置可否，起身：“这几日好好准备。”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戒指，任何时候都不要摘。” 说完，他便离开了。 沈知意摩挲着指间的墨玉戒指，温润的质感下，仿佛能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谢无妄的力量蛰伏其中。这既是护身符，也是枷锁。 她唤出系统面板，看着新涨的积分和情绪值，以及那个千魔宴的即将到来。 【触发任务：在千魔宴上存活并维持谢无妄的兴趣值不低于20。成功奖励：积分300点，随机高级技能抽取一次。失败惩罚：未知】 【请宿主谨慎应对，】 高风险，高回报。 沈知意走到窗边，望着灰暗的天空，缓缓吐出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惆怅。 舞台已经搭好，更大的戏，就要开场了。而她要做的，就是在群魔环伺之下，继续演好这个让谢无妄觉得有趣的替身，同时，绝不能让他发现，她早已洞悉了部分残酷的真相。 她轻轻握拳，墨玉戒指贴合着皮肤。 活下去。演下去。 直到，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那一天。 千魔宴的逼近，让魔宫的氛围都凝重了几分。往来传讯的魔使脚步匆匆，各处防御似乎也加强了。沈知意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基本只能待在自己寝殿和附近的小花园。 谢无妄再未亲自过来，只派魔侍送来了几套参加宴会用的服饰首饰，十分华丽，却都不是清沅偏爱的白衣素雅风格，反而以玄、紫、暗红为主，配以繁复的魔纹刺绣和暗色宝石，透着魔域风格与尊贵。 “尊上说，请夫人自行挑选。”魔侍垂首恭敬道。 沈知意抚过那些冰凉华美的衣料。谢无妄这是在明确告诉她，宴会上，她不是清沅的替身，而是谢无妄的魔后。他要她以这个身份亮相。 她选了一套相对简洁的暗紫色长裙，配以同色系的头饰，既不过分张扬，也符合身份。首饰里，她只留下了那枚墨玉戒指和一对样式简单的耳坠。 准备服饰只是小事，真正的难题在于宴会本身。她需要知道更多关于千魔宴的细节，可能出现的势力、潜在的敌人或试探。系统商城没有直接售卖情报，只能依靠原著片段回顾，但原著对此宴会描写有限，重点在男主如何在此宴崭露头角。 她尝试向负责伺候她的、最为沉默的一个老魔侍旁敲侧击。老魔名叫影伯，据说侍奉过谢无妄的父亲，在宫中有些年头，口风极紧。 “影伯，千魔宴……是不是很热闹？”她状似无意地问，手里摆弄着一枚棋子清沅擅棋，她正在“学”。 影伯低着头擦拭香炉：“回夫人，各域首领、长老皆会到场，自是热闹。” “那……以往尊上都带谁去呀？” “尊上以往，多独往独来。” “哦……”沈知意落下一子，声音放轻，带着点不安，“我有点怕，万一……我说错话，或者做错事，给尊上丢脸怎么办？” 影伯擦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浑浊的老眼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又垂下：“夫人只需紧随尊上左右，谨言慎行即可。尊上既允夫人同往，自有道理。” 滴水不漏。沈知意不再多问，心里却记下了影伯那细微的停顿。这老魔侍知道什么，或许对谢无妄带她去宴会的决定，也有其看法。 第4章 千魔宴 到了晚上，月色被浓厚的魔云遮蔽，只透下几缕微光。沈知意心中烦闷，毫无睡意，索性披衣起身，走到外间，坐在那张古琴前。 她没有点灯，只是就着窗外微弱的光，手指无意识地在琴弦上拨弄。不成调的音符断断续续，在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清晰，透着弹琴之人的心绪不宁。 弹着弹着，她想起前世最后一场演唱会，那首告别曲的旋律。悲伤、释然、还有对未知的一点点期待。手指下意识地跟着记忆游走，陌生的古琴竟被她磕磕绊绊地奏出了一段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舒缓中带着现代韵律的曲调。 她弹得专注，没注意到，寝殿与花园相连的阴影回廊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谢无妄似乎刚处理完事务，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倦色，被这突兀又奇异的琴音吸引，停住了脚步。他隐在暗处，看着窗内那个模糊的，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侧影。 不是清沅会弹的任何曲子。清沅的琴音空灵出尘，不染尘埃。而此刻的琴音没有刻意的模仿和讨好，生涩，断续，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他听不出这曲子表达什么，却能感觉到抚琴人此刻的不安与迷茫。 指尖最后一个音符颤动着消散在空气里。沈知意停下，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掌心，肩膀微微塌下。只有在这种绝对独处、确信无人窥视的时刻，她才敢泄露一丝真实的疲惫。 窗外的谢无妄，静静地看着。月光偶尔挣脱云层，掠过她低垂的头和散落的发丝，那枚墨玉戒指在她指间泛着微光。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母亲还在时，也曾在一个相似的夜晚，独自坐在窗前，对着月亮发呆，背影孤独。那时的他太小，不懂那孤独从何而来。 心底某处，被这相似的画面，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谢无妄兴趣值 2，当前：23】 【保护欲 1，当前：4】 他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那里，看了片刻，直到云层再次吞没月光，窗内的身影重新挺直脊背，恢复成平日那副温顺模样，起身吹熄了内室的灯。 又过了许久，阴影里的玄衣身影才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二日，影伯送早膳时，忽然低声道：“夫人昨夜琴音甚雅，只是夜深露重，还需保重身体。” 沈知意心头猛地一跳，抬头看向影伯。老魔侍依旧垂着眼，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 “多谢影伯关心。”她稳了稳心神，道谢。影伯听到了？还是……另有其人？ 一种微妙的、被注视的感觉萦绕心头。是谢无妄吗？他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她低头喝粥，味同嚼蜡。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似乎永远无法真正放松。哪怕只是一段无意流露的琴音，也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变化。 千魔宴在即，她必须更加小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午后，一名面生的魔侍前来传话：“夫人，尊上有请，请到沉剑崖。” 沉剑崖？那是魔宫后山禁地之一，据说是谢无妄平日练剑、静思之处，寻常人不得靠近。 沈知意心头疑虑重重，但不敢违逆。她稍作整理，跟着魔侍前往。 穿过层层守卫和阵法，一股凛冽的剑气与山崖间特有的荒芜气息扑面而来。沉剑崖地势险峻，崖下深不见底，云雾缭绕，崖边只有几块巨石和一棵枯死的古树。 谢无妄背对着她，站在崖边最外侧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玄衣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他手中无剑，但周身弥漫的剑意，却比任何神兵利器更让人心惊胆战。 “过来。”他没有回头，声音混在风里，有些模糊。 沈知意提着一颗心，小心地走近，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崖边的风很大，吹得她衣裙乱舞，几乎站立不稳。 谢无妄转过身，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发白的脸上，又扫过她紧紧攥住裙摆的手。 “怕高？”他问。 沈知意老实点头：“……有点。” “怕死？” “……怕。”这次回答得更快，更诚实。 谢无妄似乎勾了勾唇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怕就对了。记住这种恐惧。”他朝她伸出手，“过来，站到这里。” 沈知意看着他骨节分明、却透着力量感的手，又看了看他脚下那块几乎悬空的岩石，和下面翻涌的云海。心脏狂跳。 他要做什么？测试她的胆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或惩罚？ 她没有选择。深吸一口气，她颤抖着伸出手，放在他冰冷的掌心。 下一秒，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被带到了那块岩石上，几乎紧贴着他站立。脚下是万丈深渊，耳边是呼啸的山风，唯一稳定的，只有他握住她的手，和近在咫尺的属于他的气息。 “看下面。”他在她耳边说，声音低沉。 沈知意死死闭着眼，摇头。 “睁开。”命令不容置疑。 她艰难地掀开眼帘，只瞥了一眼那令人眩晕的高度和云雾，就感到一阵腿软，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却被谢无妄的手臂牢牢箍住腰。 “千魔宴上，比这更险的境地，或许会有。”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还有我给你的戒指。” 他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只留下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沈知意全身重量几乎都倚靠在那只手上，恐惧让她指尖冰凉。 “如果我现在松手，你会掉下去。”他陈述着，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戒指能保你不被攻击，但保你不摔死。” 沈知意猛地抬头看他，撞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里没有戏谑，没有杀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 他在逼她面对恐惧，也在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给的保护有限，真正的危险，需要她自己有站住的勇气和力量。 “我……我不会掉下去。”她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却努力让话语清晰，“尊上不会松手。” “哦？”谢无妄眉梢微挑，“这么确定？” “不确定。”沈知意摇头，山风吹乱她的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眼里渐渐涌上亮光，“但我能确定，如果尊上想让我死，不必如此麻烦。既然带我来这里，就不是为了杀我。 她赌他的心思，赌那一点点兴趣和保护欲。 谢无妄沉默地看着她，山风在他们之间呼啸。片刻，他缓缓地、确实没有松手，反而将她往自己身边带回了半步，让她站稳些。 “记住你今天的话。”他松开了她的手腕，改为虚扶着她的胳膊，帮她转过身，背对深渊，面对来路，“也记住站在这里的感受。宴会上，站在我身边，就如同站在这里。下面是想把你撕碎吞吃的群魔，你能依靠的，除了戒指，还有你的脑子，和你的……演技。” 沈知意腿还在发软，后背全是冷汗，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但听到这话，她却奇异地镇定了下来。 他在教她。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 “是，尊上。”她声音沙哑，却坚定了一些。 谢无妄不再多言，带着她离开崖边，走向安全区域。直到脚踏实地，沈知意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回去准备吧。”谢无妄留下这句话，身影便消失在崖间云雾中。 沈知意独自站在沉剑崖入口，回望那险峻的崖边，心脏不受控的狂跳。 恐惧未褪，但一种更清晰的认知刻入心底：前路艰险，谢无妄亦正亦邪，是保护伞也是催命符。而她要做的，是在这悬崖边上，走出自己的生路。 她摸了摸指间的墨玉戒指，转身，一步步朝寝殿走去。 背影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 千魔宴，她来了。不管前路存在着什么样的危险，她都要走下去，她要活下去！ 千魔宴设在魔域核心的骸山之巅。山巅像是被剑削平了，筑起恢弘的由黑曜石建造宫殿，名为千魔殿。殿外广场十分广阔，悬浮着无数燃着幽绿魔火的灯盏，显得诡谲迷离。 各色魔修、妖物、异族乘坐奇形怪状的坐骑或法宝，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魔气、妖气、血气交织冲霄，嘶吼声、狂笑声、金属摩擦声不绝于耳，俨然群魔乱舞之景。 沈知意跟在谢无妄身后半步，踏入这片喧嚣的炼狱。她穿着那身暗紫长裙，墨玉戒指在指间幽光流转，脸上覆着一层轻薄的面纱。是谢无妄的要求，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和额角那颗标志性的泪痣。 面纱削弱了她与清沅容貌的直接对比，又增添了一丝神秘感，更重要的是，遮掩了她可能因紧张而失控的表情。 谢无妄今日一身玄底金纹的尊主袍服，头戴墨玉冠，容颜依旧苍白俊美，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无形威压。他所过之处，喧嚣声骤然低沉下去，无数或敬畏、或忌惮、或好奇、或贪婪的目光投射而来，最终又都凝聚在他身后的沈知意身上。 “那就是尊上新立的魔后？” “看着弱不禁风……真是那位？” “听说失忆了，不知真假……” “啧，带着面纱，看不清脸，不过这身段气质，倒真有几分……”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沈知意眼观鼻，鼻观心，强迫自己忽略那些针刺般的视线，步履平稳地跟着谢无妄，走向大殿最高处那属于魔尊的主位。 台阶漫长，两侧立着形态各异、气息强悍的魔族守卫。她能感觉到，暗处有更多不怀好意的灵识在扫视她，试图穿透面纱和那枚戒指的防护。戒指微微发烫，将那些试探性的恶意攻击悄然化解。 第5章 怕什么？有我在 终于踏上高台，谢无妄在主位落座。沈知意的位置在他左侧稍后，设有一张稍小的座椅。她依礼坐下，背脊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低垂，却将下方广场和两侧席位的景象尽收眼底。 【警告：检测到大量高能量反应及针对宿主的负面情绪（好奇、嫉妒、恶意、探究……】 【任务进行中：维持谢无妄兴趣值不低于20。当前兴趣值：23】 系统面板在视野角落闪烁。沈知意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宴会正式开始。无非是献礼、歌舞，魔族的歌舞充满力量与野性，甚至有些血腥。谢无妄高居主位，除了偶尔举杯，几乎很少说话，冷眼俯瞰下方，自成一方令人不敢亵渎的领域。 沈知意乐得降低存在感，只默默观察。她看到了碧萱的父亲，一位面色阴沉的长老，看向她这边的目光复杂难明，看到了几位气息丝毫不弱于谢无妄多少的魔域巨头，其中一位赤发魁梧的大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最久，毫不掩饰其中的打量与兴味，还看到了一些奇特的种族，比如浑身缠绕藤蔓的木魔、如影子般的影族……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也越发混乱。下方广场上已经开始有魔族借着酒劲比斗、角力，吼声震天。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盖过了部分喧嚣：“久闻尊上寻得故人踪迹，宠爱非常，今日得见魔后风姿，果然……与众不同。只是为何以纱覆面，莫非是瞧不起我等，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说话的是坐在右侧上首的一位美艳妇人，穿着暴露的红色纱裙，眉眼如画，却是剧毒蛛母一族的首领，自称“赤练夫人”。她声音带着魔力，传遍全场，顿时吸引了许多目光。 来了。沈知意指尖微蜷。 谢无妄眼皮都未抬，只淡淡道：“本座的魔后，想如何便如何。赤练，你越界了。” 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赤练夫人脸色微变，娇笑一声：“尊上息怒，妾身只是好奇罢了。毕竟……瑶山仙子清沅，当年风采可是冠绝三界，我等虽未亲见，亦心向往之。 魔后既与仙子渊源颇深，何不让我等一睹仙姿，以慰思念？” 这话说得巧妙，既点明沈知意替身身份，又将想看真容的理由拔高到对清沅的仰慕上。 不少魔族跟着起哄，目光灼灼地盯着高台。 沈知意能感觉到谢无妄周身的气压低了一分。她心中念头飞转。赤练夫人此举，既是挑衅谢无妄的权威，也是将她架在火上烤。若坚持不摘，显得小家子气，坐实赝品不敢见人，若摘了，在无数目光审视比较下，任何一丝不像或瑕疵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笑柄。 她轻轻吸了口气，在谢无妄开口前，微微倾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通过戒指传来的一丝力量扩散开去，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与一丝无奈：“赤练夫人谬赞，清沅仙子乃天上明月，妾身不过萤火之光，岂敢相比？蒙尊上不弃，予妾身容身之所。妾身前些时日伤了脸，留有疤痕，恐惊吓诸位，故以纱遮面，绝非有意怠慢。” 她将原因揽到自己身上，姿态放得极低，承认不如清沅，又点明是谢无妄给的容身之所，既给了赤练夫人台阶下，又抬了谢无妄，还暗示了自己失宠的可能。 【谢无妄兴趣值 1，当前：24】 赤练夫人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愣了一瞬，还想再说什么，谢无妄冰冷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赤练，你今日话太多了。” 无形的压力萦绕在赤练夫人身边，赤练夫人脸色一白，勉强笑道：“是妾身多嘴，自罚三杯。” 说着连饮三杯，不敢再提。 这一回合，看似平淡揭过。但沈知意知道，这只是开始。 果然，接下来又有几波或明或暗的试探。有借敬酒之名想靠近的，被谢无妄的侍卫拦下，有言语间提及旧事想看她反应的，她一律以记不清了或浅笑不语应对，甚至有魔族女子故意在她面前展示武力或媚态，她只作不见，专心扮演一个安静、怯懦、依附魔尊的花瓶。 她的表现，落在不同人眼里有不同解读。有的觉得她果然上不得台面，徒有其表，有的则认为她心机深沉，以退为进，而高台之上，谢无妄将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她紧张时睫毛的轻颤，应对时指尖无意识摩挲戒指的小动作，被针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还有那始终挺直的背脊……都与记忆中那个或痴缠或愚蠢的她，以及空茫遥远的清沅，截然不同。 像一株在悬崖石缝里扎根的兰草，看似柔弱，却十分坚韧。 【谢无妄兴趣值 2，当前：26】 【保护欲 1，当前：5】 下方，一阵更大的喧哗传来。原来是血煞域主座下的一员猛将，在比斗中连胜三场，正狂性大发，指着高台方向，声如洪钟：“早听闻尊上剑道无双，麾下亦有许多豪杰！今日盛会，岂能只看我等糙汉耍弄？不知尊上身边，可有勇士下场，与我血牙切磋一番，助助兴？” 这挑战，看似冲着谢无妄的属下，实则是指向谢无妄本人。若派的人输了，折的是谢无妄的面子。 谢无妄麾下自然不缺高手，立时便有一名黑衣侍卫出列请战。谢无妄微微颔首。 然而，那名叫血牙的魔族壮汉却舔了舔獠牙，目光淫邪地扫过沈知意，嘿然笑道：“跟男人打有什么意思！听闻魔后娘娘也曾是仙门中人？想必身手不凡！不若请娘娘指点几招？当然，娘娘金枝玉叶，我血牙下手自有分寸，绝不让娘娘伤了分毫！哈哈！”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这是**裸的侮辱和挑衅！将一个柔弱替身拉下场与嗜血魔族比斗，其心可诛！ 谢无妄眸色骤然转深，寒意弥漫。他身后的侍卫统领手已按上剑柄。 沈知意的心脏骤然缩紧。这是比言语试探危险百倍的局面！不下场，坐实无用，连带谢无妄也被讥讽护着个废物，下场，以她目前这具身体和半吊子的战斗意识，面对明显实力强横且不怀好意的血牙，后果不堪设想！戒指能挡攻击，但挡不住力量冲击和当众出丑！ 无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等待她的反应，或崩溃，或求助。 电光石火间，沈知意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急，带倒了手边的酒杯，酒液泼洒在暗紫的裙摆上，晕开深色痕迹。她似乎被这意外惊到，又像是被血牙的挑衅激怒，身体微微发抖，面纱下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微颤： “你……你放肆！” 她伸手指向血牙，指尖颤抖，“尊上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 她的反应，像一个被逼到绝境、只能虚张声势的菟丝花，符合大多数人心中替身的形象。血牙见状，更是张狂大笑。 然而，沈知意话锋一转，看向谢无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后怕，眼眶迅速泛红：“尊上……妾身、妾身害怕……他长得……好凶……妾身以前，是不是也被这样欺负过，所以才摔坏了脑子？” 她巧妙地将眼前的恐惧，与失忆的由头摔伤联系起来，将一个可能涉及尊严和实力的挑战，扭曲成了一个柔弱女子被凶恶壮汉吓到勾起伤心往事的戏码。 同时，将自己置于绝对弱势、需要保护的位置，将难题抛回给谢无妄，并暗示血牙的行为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谢无妄兴趣值 3，当前：29】 【保护欲 3，当前：8】 【血牙杀意值：5】 谢无妄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微微发抖的肩膀，还有那枚因她紧握拳头而更加明显的墨玉戒指。她怕是真的怕，但这番应对……倒是机灵。将自己从必输的武力较量中摘了出来，变成了需要他庇护的的菟丝花。 “血牙。”谢无妄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瞬间冻结了全场的嘈杂，“惊扰本座魔后，你可知罪？” 血牙的笑声戛然而止，感受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怖威压，脸色骤变：“尊上，我只是开个玩笑……” “本座的魔后，也是你能开玩笑的？”谢无妄缓缓站起身，玄色袍袖无风自动，周身剑气隐现，“自断一臂，滚下去。或者，本座亲自帮你。” 霸道，护短，不容置疑！ 血煞域主脸色难看地起身：“谢无妄！小辈玩笑，何必……” “血煞，”谢无妄目光扫过去，冰冷刺骨，“管不好你的狗，本座不介意替你管管。”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两位魔域巨头的对峙，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无数魔族屏息，兴奋地看着这场面。 血煞域主眼神闪烁，最终冷哼一声，对血牙喝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照尊上说的做！” 血牙满脸写着不甘与恐惧，但在两方威压下，只得咬牙，运起魔功，咔嚓一声，硬生生撕断了自己一条左臂！鲜血喷溅，他闷哼一声，脸色惨白，踉跄退下。 谢无妄这才重新坐下，仿佛只是处理了一只蝼蚁。他看向依旧站着、似乎被吓呆了的沈知意，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侧：“过来。” 沈知意如梦初醒，挪着有些僵硬的步子，走到他身边。谢无妄握住她冰冷的手，将她拉到自己座椅的扶手上坐下。一个近乎半拥的、宣示主权与保护的亲密姿势。 “怕什么。”他低声说，只有她能听见，“有我在。” 第6章 他在保护我？ 沈知意靠着他冰冷坚硬的臂膀，嗅到他身上清冽又危险的气息，身体还在细微颤抖，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后怕。她能感觉到下方无数道目光变得更加复杂，嫉妒、羡慕、忌惮、探究…… 但无论如何，这一关，她险之又险地过了。不仅过了，似乎还让谢无妄的保护欲和兴趣值大涨。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异变再生！ 大殿穹顶，那盏最大的、燃烧着幽绿魔火的琉璃灯，毫无征兆地，突然炸裂！ 轰——！ 无数碎片裹挟着狂暴的魔火，如同暴雨般向高台倾泻而下！目标，赫然直指谢无妄和沈知意！ 这不是意外！是刺杀！ 【警告！检测到致命袭击！】系统面板疯狂闪烁红光。 谢无妄反应极快，周身瞬间爆发出恐怖的剑气，将大部分碎片和魔火震飞。但爆炸来得太突然，范围太广，仍有数片锋利的琉璃和几簇魔火，突破了剑气封锁，射向沈知意面门和胸口！ 沈知意瞳孔骤缩，死亡阴影瞬间笼罩！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冰冷的手揽住她的腰，猛地将她往后一带，同时，另一只手挥袖拂出！ 大部分碎片被袖风扫开，但一枚角度刁钻的、燃烧着最深幽绿魔火的碎片，却穿透了袖风的缝隙，直射沈知意心口！ 谢无妄眼神一厉，竟不闪不避，直接用那只揽着她的手臂，横挡在她胸前！ 嗤——！ 琉璃碎片深深嵌入他小臂，幽绿的魔火瞬间灼烧皮肉，发出滋滋声响，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而他怀里的沈知意，毫发无伤。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高台上，谢无妄玄衣袖口破损，露出小臂上狰狞的伤口和燃烧的魔火，他却看都未看，只低头看向怀中脸色煞白、睁大眼睛望着他伤处的沈知意。 “没事吧？”他问，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下方，已是一片大乱！侍卫暴起捉拿可疑者，各魔族首领惊疑不定，血煞域主等人脸色变幻莫测。 沈知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因灼烧和疼痛而微微绷紧的力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替她挡了？ 为什么？因为她是魔后？因为那点兴趣和保护欲？还是……沈知意思绪翻涌，心情复杂。 【谢无妄保护欲 10！当前：18！】 【兴趣值 5！当前：34！】 【警告：魔火为蚀骨幽焰，具腐蚀性与诅咒特性，需尽快处理！】 系统提示疯狂刷过，沈知意却仿佛没看见。她猛地抓住谢无妄未受伤的那只手臂，指尖冰凉：“你的手……” 谢无妄这才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眉头微蹙，魔气运转，强行将那片琉璃碎片逼出，同时试图熄灭魔火。但那幽绿火焰异常顽固，反而顺着魔气有蔓延趋势。 “尊上！不可用魔力硬抗！” 影伯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高台侧，急声道，“此焰歹毒，需以极寒之物或特殊法门克制！” 谢无妄冷哼一声，正要动用更强力量压制，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却轻轻覆上了他燃烧的伤口。 是沈知意。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被刚才那舍身一挡冲击得失去了部分理智，又或许是系统提示的诅咒让她心头一悸。她想起商城里有一样东西——【初级净化符（针对阴邪诅咒类）】，价值60积分，她一直没舍得买。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她兑换了。积分瞬间扣除60，只剩50。 无人看见的掌心，一张泛着微光的符箓悄然消融。一股清凉纯净的力量，顺着她的掌心，流入谢无妄的伤口。 那嚣张的幽绿魔火，如同遇到克星，发出细微的嗤嗤声，火势竟肉眼可见地萎缩、熄灭！伤口处残留的诅咒黑气也被驱散大半，虽然皮肉依旧焦黑，看着可怖，但至少不再恶化。 谢无妄猛地低头，看向她覆在自己伤口上的手，又抬眼，对上她惊慌未定却满是担忧的眼眸。 她怎么做到的？那股清凉的力量…… 沈知意触及他探究的目光，心头一凛，立刻缩回手，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我、我不知道……我就是想碰碰……它好像没那么烫了……尊上，你流了好多血……” 她语无伦次，将异常推给“不知道”和巧合。 谢无妄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他运转魔气，这次轻易便将伤口残余的诅咒之力逼出，并止住了血。只是那焦黑的伤口，一时半会无法痊愈。 “回宫。”他揽着沈知意起身，不再看下方乱局，对影伯丢下一句，“查。” 便带着沈知意，在侍卫重重护卫下，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径自离开了千魔殿。 留下一殿心思各异的魔族，和一场虎头蛇尾、却暗潮更汹涌的千魔宴。 回程的魔辇上，气氛凝滞。 沈知意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的手臂，还在微微发抖。今晚的经历太过刺激，大起大落，让她身心俱疲。而谢无妄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更是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他为什么要替她挡？ 谢无妄闭目调息，脸色比平日更苍白几分。蚀骨幽焰的诅咒虽被莫名化解大半，但依旧造成了一些损害和魔气消耗。 良久，他睁开眼，看向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沈知意。 “过来。”他命令。 沈知意迟疑了一下，慢慢挪过去。 谢无妄用未受伤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今天，你做得不错。”他缓缓道，语气听不出喜怒，“机灵，懂得借势，也……知道害怕。” 沈知意睫毛颤动，不敢与他对视。 “但是，”他指尖微微用力，“那股驱散魔火的力量，是什么？” 该来的还是来了。沈知意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完全否认？他肯定不信。承认系统？那是找死。 “我……我不知道。”她说话半真半假，眼中涌上迷茫和恐惧，“我当时太害怕了，怕你受伤……就想碰碰看……然后，好像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流过去了……以前，好像没有过……” 她将异常归结于情急之下、未知潜能，并和失忆再次挂钩。 谢无妄审视着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眼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看来，失忆一场，你倒是多了些……有趣的本事。”他最终松开了手，靠回软垫，重新闭上眼，“但愿，这些本事，只会用来保命，而不是……做别的。” 警告意味十足。 沈知意低下头：“妾身不敢。” 回到魔宫，谢无妄直接去了密室疗伤，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沈知意被送回寝殿，影伯安排了更多的守卫。 独自躺在冰冷宽大的床上，沈知意睁着眼，毫无睡意。今晚的一切走马灯般在脑中回放。谢无妄挡在她身前的画面，他伤口燃烧的火焰，他探究的眼神…… 还有那飙升的保护欲和兴趣值。 她抬起手，看着指间的墨玉戒指。戒指似乎比平时更温润了些。 前路依然凶险，但有些东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300点，随机高级技能抽取一次！是否现在抽取？】 沈知意选择了“是”。 轮盘转动，光芒定格。 【获得被动技能：灵觉感知（初级）】。说明：提升对危险、恶意、灵气、魔气波动的直觉感知能力，有一定几率预感到短期内的致命危机。 一个非常实用的保命技能。 沈知意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微弱但确实多出来的某种感知力。窗外，魔域永恒的灰暗天空，仿佛透出了一丝极微弱的、不同寻常的波动。 她不知道，那场爆炸的幕后黑手是谁，也不知道谢无妄的伤到底有多重，更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但她知道，经过这一夜，她和谢无妄之间，那根无形的线，缠绕得更紧，也更复杂了。 而千魔宴上发生的刺杀，以及谢无妄为救“魔后”受伤的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传遍魔域，甚至……飘向遥远的仙界。 风暴，才刚刚开始。 魔宫深处，谢无妄闭关的密室门外，沈知意端着一盅刚刚炖好的灵药羹，已经站了半个时辰。 药羹是她用系统积分兑换的【初级药膳配方】，又花了些心思，亲自去魔宫药库里寻来几样药性温和、有助恢复的灵材，守在炉边慢慢熬出来的。 她不懂高深丹道，但这手药膳功夫，前世为了拍一部中医题材的戏，倒是下苦功学过，加上系统配方加持，对付一般伤势调养，总比魔宫那些药性霸道的丹药温和些。 看守密室的是两名气息沉凝、眼带煞气的魔将，显然是谢无妄的亲信。他们对沈知意的出现既不阻拦，也不通传，只像两尊石雕般守在门前。 沈知意也不急，将托盘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自己则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静静等待。暗紫的裙摆铺开，墨玉戒指在昏暗的廊下泛着幽光。 她当然不是单纯来送温暖。一来，谢无妄为她受伤是事实，于情于理她该有所表示，这是维持依赖感恩人设的一部分。二来，她也想试探一下谢无妄伤势的真实情况。 以及他对她昨晚那“净化能力”的态度三来……她新获得的【灵觉感知（初级）】，从昨夜开始，就隐隐察觉到魔宫深处有几缕不同寻常的、压抑的魔气波动，方向似乎就在这闭关区域附近。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厚重的石门无声滑开，影伯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夫人，”影伯的声音依旧平板无波，“尊上请您进去。” 沈知意心头微紧，端起早已凉了的药羹，定了定心神，迈步而入。 第7章 危机 密室空旷，只有中央一座寒玉榻，四壁镶嵌着照明用的夜明珠。谢无妄正盘坐榻上，赤着上身，仅着一条黑色长裤。 他肤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无血色，右臂上那道被蚀骨幽焰灼烧过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黑红色的痂，边缘处仍有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黑气缭绕，看着依旧触目惊心。他周身氤氲着淡黑色的精纯魔气，正在缓慢修复伤处，但进展显然不快。 听到脚步声，谢无妄睁开眼。他的眼神比平日更沉，更冷，如同深渊寒潭，目光落在沈知意手中的托盘上，又移到她脸上。 “尊上，”沈知意垂眸，将托盘放在榻边矮几上，“妾身熬了些药羹，或许……对伤势有些益处。” 她语气小心，带着明显的关切和忐忑。 谢无妄没看那药羹，只盯着她：“你似乎对疗伤颇有心得。” 话中有话。 沈知意心头一跳，面上却露出些许羞赧和茫然：“妾身只是……以前好像对厨艺和药材有些兴趣，胡乱看过些杂书。 这药羹方子，是妾身凭着模糊记忆胡乱配的，也不知对不对……昨晚见尊上受伤，心里着急，就想着试试……” 她再次将异常推给模糊记忆和情急之下的本能。 谢无妄沉默片刻，忽然道：“手伸过来。” 沈知意不明所以，依言伸出左手。 谢无妄用未受伤的左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依旧冰凉，力道却不容抗拒。一股精纯却温和的魔气探入她体内，迅速游走了一圈。 沈知意身体微僵，不敢抵抗。她能感觉到那股魔气在探查她的经脉、丹田，甚至试图触碰她的神魂。幸好系统似乎有某种屏蔽机制，那魔气在触及她识海核心时，仿佛遇到一层无形壁障，自然而然地滑开了。 谢无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松开了手。探查结果，她的身体确实孱弱，修为低微，经脉间也并无特殊力量残留，只有一丝极淡的、与他臂上伤口残留诅咒隐隐相斥的清凉气息，正缓慢消散。符合情急之下偶然激发某种潜能的特征。 “昨晚那种力量，可还能感应到？”他问。 沈知意仔细感应了一下，摇头，眼神迷茫：“好像……没有了。就像做了个梦。” 谢无妄不再追问，目光落回自己手臂的伤口，指尖划过那狰狞的伤疤：“蚀骨幽焰的诅咒已除大半，余毒顽固，需些时日。”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 “都是妾身连累了尊上。”沈知意适时地露出愧疚之色，眼眶微红。 “与你无关。”谢无妄语气平淡，“有人想试探，想搅局，甚至……想一石二鸟。” 他眼底寒光一闪。刺杀的目标未必是她，很可能是他，或者两者皆是。利用她对准他，或者利用他对她的“在意”制造破绽。 “那……查出来是谁了吗？”沈知意小心问。 “有些眉目。”谢无妄没有细说，转而看向那盅药羹，“拿来。” 沈知意连忙端起，用玉勺试了试温度，已经凉透了。“凉了，妾身去热一下……” “不必。”谢无妄接过，直接仰头喝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药羹入口，他眉头微动。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药性融合得恰到好处，入腹后化作涓涓细流，滋养着被魔火灼伤和诅咒侵蚀的经脉，虽然效果微弱，却胜在舒适没有刺激。 他放下玉盅，看向沈知意：“手艺尚可。” 只是尚可，但没吐出来，也没表现出厌恶，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谢无妄兴趣值 1，当前：35】 【保护欲 1，当前：19】 沈知意心底微松，接过空盅：“尊上喜欢就好。妾身明日再炖。” “不必日日过来。”谢无妄重新闭上眼，“影伯会安排。你待在寝殿，无事不要外出。” 这是变相的软禁和保护。 “是。”沈知意应下，收拾好东西，躬身退了出去。 走出密室，她并未立刻离开。借着将托盘交给候在外面的侍女的机会，她悄然运转起灵觉感知。那股压抑的、不同寻常的魔气波动，似乎更清晰了些，来源并非谢无妄的密室，而是更深处的……地下？ 影伯送她出来，低声道：“夫人，近日宫中恐不太平，尊上吩咐，夫人的安全是首位。若有任何异常，即刻捏碎这枚玉符。” 他递过一枚小巧的黑色玉符。 沈知意接过，道谢。转身离开时，她状似无意地问：“影伯，这附近……是不是还有其他闭关的前辈？我好像感觉到一些特别的气息。” 影伯浑浊的老眼看了她一眼，答得滴水不漏：“魔宫地脉特殊，时有气息波动，夫人不必在意。” 沈知意不再多问，心中却存了疑。谢无妄在疗伤，那地下的波动是什么？镇压的凶物？还是……其他闭关者？与刺杀有关吗？ 回到寝殿，她打开系统商城。积分还剩350点。她浏览着商品列表，目光落在【中级气息隐匿符】和【一次性侦查傀儡（低等）】上。 前者需要200积分，可更有效地隐藏行踪和气息；后者需要150积分，能制造一个极微小、不易察觉的灵力傀儡，进行短距离侦查，但存在被高阶修士发现的风险。 犹豫再三，她兑换了【中级气息隐匿符】。保命优先。侦查的事情，或许可以另寻机会。 接下来几天，沈知意安分守己，每日除了炖药羹，便是看书，魔宫藏书阁对她部分开放，多是杂记，偶尔有几本粗浅的修炼法门、练字、弹琴，偶尔在寝殿附近的小花园走走，绝不越雷池一步。 谢无妄的伤势似乎稳定下来，但并未出关。魔宫表面平静，暗地里巡逻的侍卫增加了数倍，气氛凝重。碧萱的父亲——那位阴沉的长老，据说被谢无妄派去了边境处理一桩棘手的冲突，算是变相的外放。 沈知意利用灵觉感知，能模糊感觉到宫中各处或强或弱的恶意与窥探，大多来自一些陌生的魔气源头。她也试着感知那地下波动，时有时无，难以捉摸。 这天夜里，她再次被那隐约的波动惊醒。这次波动异常剧烈，甚至引动了地面轻微的震颤，虽然很快平息，但灵觉感知传来的危险预警却骤然强烈！ 不是针对她，而是……地底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或者，出了变故？ 她心跳加速，想起影伯给的玉符，又按捺下来。如果是谢无妄在处理什么，她贸然捏碎玉符，可能弄巧成拙。 犹豫间，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衣袂破空声，不止一道！方向正是通往密室和后山地下的路径！ 有人夜探魔宫禁地！ 沈知意屏住呼吸，悄悄挪到窗边，借着窗帘缝隙向外望去。月色昏暗，只看到几道模糊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宫殿檐角，身法诡异，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她有灵觉感知，几乎难以察觉。 是刺客同党？还是另一拨势力？ 她正惊疑不定，密室方向猛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剑意！紧接着是剧烈的能量碰撞声和一声短促的惨叫！ 打起来了！ 谢无妄出关了？还是…… 沈知意再也坐不住。她知道自己修为低微，出去就是送死，但强烈的危机感和对谢无妄伤势的担忧驱使着她。她迅速换上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将墨玉戒指戴好，激活了中级气息隐匿符，感觉自身存在感骤然降低，气息也变得若有若无。 她小心地推开后窗，翻身而出，循着记忆中的小路，借助宫殿阴影和花木掩护，朝着能量波动最激烈的方向潜去。 越靠近后山禁地区域，魔气越发混乱狂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味。打斗声从地下传来，沉闷如雷。 沈知意躲在一块假山石后，看到禁地入口处的阵法已被暴力破坏，守卫倒了一地，生死不知。入口内幽深黑暗，只有闪烁的魔光和兵刃交击的火光不时透出。 她咬咬牙，正犹豫要不要再靠近些，忽然，一道黑影踉跄着从入口倒飞出来，重重砸在地上，胸口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已然毙命。看衣着，正是刚才潜入者之一。 紧接着，谢无妄的身影出现在入口。他依旧赤着上身，右臂的伤口似乎因剧烈运动再次崩裂，渗出暗红的血迹，脸色比之前更白，嘴角甚至有一缕未擦净的血痕。但他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长剑，剑尖滴血，周身杀气凛然，如同修罗。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忽然，视线定格在沈知意藏身的假山方向。 “出来。”他声音冰冷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沈知意心脏一沉，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中级隐匿符在如此近距离下，难以完全瞒过谢无妄的感知。她撤去符箓效果，从假山后慢慢走出。 “尊上……”她声音发颤，不知是怕还是别的。 谢无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诧异，随即被浓重的寒意覆盖：“谁让你来的？回去！” 话音刚落，地下入口内又冲出两道黑影，气息比刚才死掉的更强，直扑谢无妄后背！他们似乎用了某种秘法，速度奇快，手中利刃泛着幽蓝毒光！ 谢无妄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挥出，漆黑剑光如匹练横扫！但那两人似乎早有预料，身形诡异一扭，竟躲过了大半剑气，其中一人袖中射出一道光芒，直取谢无妄后心，另一人则悍不畏死地扑向沈知意！竟是声东击西！ “找死！”谢无妄厉喝，回身欲救，却被那道乌光和另一人的拼死纠缠阻碍了一瞬！ 扑向沈知意的黑影已至眼前，狞笑着抓向她脖颈！元婴期的威压扑面而来，沈知意浑身僵硬，连手指都难以动弹！ 她要死了吗？！ 第8章 同居 不！她不想死！她脑中疯狂呐喊，灵觉感知疯狂预警，身体却跟不上反应！千钧一发之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全身微弱的灵力和刚刚恢复的一点点积分全部注入墨玉戒指！ 戒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幽光，形成一层凝实的黑色光罩，将她牢牢护住！ 黑影的利爪抓在光罩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光罩剧烈晃动，裂纹蔓延，但竟然挡住了这必杀一击！与此同时，光罩反震出一股凌厉的剑气，正是谢无妄留存在内的剑意！ 黑影猝不及防，被剑气扫中手臂，惨哼一声，攻势一滞。 就是这一滞！ 谢无妄已摆脱纠缠，漆黑长剑如影随形，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瞬间洞穿了袭击沈知意那黑影的咽喉！另一名刺客见状，毫不犹豫地捏碎一枚符箓，化作一团血雾遁走，速度极快，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谢无妄没有去追，他急促地喘息着，以剑拄地，支撑住身体。接连的战斗和伤势，显然消耗巨大。 沈知意瘫软在地，光罩碎裂，墨玉戒指光芒黯淡下去，变得灰扑扑的，显然能量耗尽。她看着几步外谢无妄摇摇欲坠的身影和地上刺客的尸体，后怕如同潮水般淹没她，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谢无妄踉跄着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染血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他的指尖冰冷，带着血腥气，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有些骇人。 “谁、让、你、来、的？”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后怕。 “我……我感觉到地下的波动……还有黑影……我担心……”沈知意语无伦次，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这次没有半分演技。 “担心？”谢无妄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滚落的泪珠，那泪珠滑过她脸颊，滴在他染血的手指上，微烫。他胸腔剧烈起伏，猛地将她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将她揉碎。 沈知意撞进他冰冷的、带着血腥和汗味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蠢货！”他在她耳边低吼，声音嘶哑，“你若死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紧绷的手臂和剧烈的心跳，泄露了某种远超兴趣和保护欲的情绪。 沈知意僵硬地被他抱着，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劫后余生的恐惧，他怀抱的冰冷与力度，还有那未竟的话语，交织成复杂的网，将她牢牢缚住。 良久，谢无妄才缓缓松开她，但一只手仍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仿佛怕她消失。他看向她指间黯淡的戒指，又看了看地上刺客的尸体。 “他们是为地渊而来。”他哑声道，算是解释，“里面镇压着一些……旧东西。有人想趁我受伤，打它的主意。” 地渊？沈知意记下这个名字。 “戒指三次机会已用尽。”谢无妄抹去嘴角血迹，语气恢复了些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从今日起，你搬来无妄殿，住我隔壁。” 无妄殿，是谢无妄日常起居和处理政务的核心主殿，守备最森严，也意味着他将她彻底纳入自己的绝对掌控范围。 沈知意没有反对的资格，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她轻轻点头。 谢无妄站起身，将她拉起，目光扫过她凌乱的衣衫和苍白的脸。“能走吗？” 沈知意试了试发软的腿，点头。 谢无妄不再多言，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朝无妄殿走去。他的步伐有些虚浮，但脊背挺直。沈知意跟在他身后，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掌心冰冷，却握得很紧。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纠缠在一起。 回到无妄殿，影伯早已带人等候，见到两人模样，尤其是谢无妄崩裂的伤口和沈知意灰败的戒指，脸色微变，却什么也没问，迅速安排下去。 沈知意被带到主殿旁一间宽敞华丽的侧殿，一应物品俱全，甚至比原来寝殿更舒适。但她毫无睡意，洗漱更衣后，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依旧警戒森严的宫殿。 今晚的一切，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谢无妄的伤势比她想的重，但他依旧强得可怕。魔宫内部危机四伏，地渊似乎隐藏着重大秘密。而谢无妄对她…… 她摸向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紧握的力度和温度。 【谢无妄保护欲 15当前：34】 【兴趣值 8当前：43】 【警告：墨玉戒指能量耗尽，需特殊方法充能或替换。】 【任务触发：调查地渊与刺杀事件的关联。奖励：积分500点，随机中级道具一件。】 系统提示接连不断。沈知意关闭面板，望向主殿方向。那里灯火通明，谢无妄应该也在处理伤口和后续事宜。 他们之间，那条名为生存的钢丝，似乎越走越窄，也越走越……难以分割了。 而地下的秘密，和暗处的敌人，正虎视眈眈。 无妄殿侧殿的陈设远比之前的寝殿华贵舒适，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丝谢无妄身上特有的清冽寒松气息，如今又混杂了淡淡的药味。 沈知意在这里的第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总是梦见幽绿的魔火和滴血的剑尖。天刚蒙蒙亮，她便醒了，望着陌生的雕花穹顶，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她起身梳洗，换了身素净的月白裙衫。 既然已住进无妄殿，再刻意穿那些仿清沅或显魔后威仪的衣裳反而显得矫情。墨玉戒指能量耗尽后，色泽黯淡，被她用一根细银链穿过，贴身戴在了脖颈上，藏在衣襟里。她试过用灵力或系统积分激活，均无反应。 早膳是影伯亲自送来的，异常精致，且多是滋补温养的食材。“尊上吩咐，夫人受惊，需好生调养。”影伯垂首道。 沈知意道了谢，慢慢吃着。她能感觉到，无妄殿的守卫外松内紧，殿内伺候的魔侍更少，但个个气息精悍，眼神锐利，显然都是谢无妄的心腹。 用罢早膳，她犹豫片刻，还是走向与侧殿相连的主殿书房。厚重的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极低的交谈声，是谢无妄和影伯。 “……地渊第三层封印确有松动痕迹，但非外力强行破除，更像是……内应配合，以血脉或特殊法门引动。”影伯的声音压得很低。 “查。”谢无妄的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却更显冰冷，“所有能接触到核心封印的人，包括……长老会里那几个老家伙。” “是。另外，昨夜遁走那名刺客，所用的血遁符，炼制手法有仙界云符宗的痕迹，但魔气浸润极深，似是改良过的魔道版本。” “云符宗……”谢无妄沉吟，“继续追查来源。还有，碧落海那边，近来可有异动？” “暂无确切消息，但探子回报，海上有不明霞光隐现，与百年前……那次有些相似。” 殿内沉默了片刻。 沈知意站在门外，屏住呼吸。灵觉感知让她能勉强捕捉到这些断续的对话。地渊、内应、仙界云符宗、碧落海……信息碎片涌入脑海，却难以拼凑完整。她正欲悄然后退，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影伯站在门口，见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微微躬身：“夫人。” 书房内，谢无妄坐在宽大的书案后，依旧穿着昨日那身玄色寝衣，外披一件墨色大氅，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比昨夜好些。他正执笔批阅着什么，闻声抬眼望来。 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褪去了昨夜厮杀时的暴戾与血腥，此刻的他，更像一个久居上位、心思莫测的王者，只是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病气与冷寂，让他显得有些易碎。当然，这只是一种危险的错觉。 “有事？”他放下笔，问道。 沈知意定了定神，走进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妾身来向尊上请安。另外……想问问尊上的伤势，可需要妾身再炖些药羹？” 谢无妄的目光在她素净的衣裙和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不必。药羹影伯会安排。”他顿了顿，“既然来了，研墨吧。” 沈知意微怔，随即应是，走到书案一侧，拿起那块质地上乘的徽墨，在端砚中缓缓研磨起来。她动作细致，力度均匀。这是前世为了拍一部历史剧特意学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墨条与砚台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谢无妄偶尔翻动卷宗和落笔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药香。 沈知意低眉顺目，专注研墨，却能感觉到谢无妄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眼观鼻，鼻观心，扮演着一个安静、本分、略带拘谨的同居者。 【谢无妄兴趣值：43】 【保护欲：34】 “识字？”谢无妄忽然问，目光扫过她研墨的手。 “认得一些。”沈知意谨慎回答，“以前……好像学过。” 谢无妄从手边抽出一卷薄册，递给她：“看看，能否看懂。” 沈知意接过，是一卷记载魔域各地风物矿产的志书，文字不算生僻。她快速浏览了几行，点头：“大概能看懂。” “无事时可去藏书阁找些类似的看。”谢无妄语气平淡，“魔宫不养真正的废人。” 这话听起来冷酷，却是一种变相的允许。允许她接触更多信息，甚至……学习。沈知意心头微动，恭顺应下：“是，谢尊上。” 这时，殿外传来通报，有几位长老联袂求见，商议边境防务及千魔宴后续事宜。谢无妄皱了皱眉，对沈知意道：“你去内室。” 内室是谢无妄的寝卧，与书房相连，除他之外，从未有旁人进入过。沈知意依言退入内室，厚重的帷幕落下，隔断了外界的视线，但她仍能隐约听到外面的交谈声。 几位长老的声音或洪亮或阴沉，所议之事无非是加强戒备、追查刺客、以及某些势力借机生事的应对之策。谢无妄话不多，但每出一言，无人敢直接反驳。 第9章 魔气反噬与诅咒 沈知意安静地坐在内室窗边的软榻上，目光扫过这间极度简洁甚至堪称冷硬的卧室。除了必要的床榻、衣柜、一张放置物品的矮几，几乎没有任何装饰，色调也只有黑、白、灰，如同他这个人一般，缺乏温度。 她的目光落在矮几上。那里随意放着几本书，最上面一本的书名让她瞳孔微微一缩《碧落海异闻录》。 碧落海……刚才影伯提到的地方。 她心跳快了几拍，悄悄起身，走到矮几边，快速翻看了一下。这是一本年代久远的杂录，记载着碧落海周边的传说、奇物，以及一些光怪陆离的见闻。 其中一页被折了角，上面描述的是一种名为海月蜃晶的奇物，生于碧落海极深处，有凝聚神魂、温养灵识之效，但伴有极大的风险，常引动心魔幻境。 谢无妄看这个做什么？与他的伤有关？还是与……清沅有关？清沅的“陨落”，是否与碧落海有牵连？ 外间议事似乎告一段落，传来告退的声音。沈知意连忙将书放回原处，坐回软榻。 帷幕被掀起，谢无妄走了进来，脸色比刚才更差了些，眉宇间隐有疲色。他看了沈知意一眼，走到床边坐下，闭目调息。 沈知意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尊上若乏了，不如歇息片刻？妾身去外间守着。” 谢无妄睁开眼，看着她：“你倒是乖。” 沈知意垂眸不语。 “过来。”他忽然道。 沈知意起身，走到床边。 谢无妄指了指自己右臂的伤口：“换药。” 伤口上的纱布已有血渍渗出。旁边矮柜上放着干净的纱布和药瓶。沈知意拿起药瓶，打开闻了闻，是极上等的生肌化瘀灵药，但药性霸道。 她动作轻柔地解开旧纱布。伤口比昨夜看上去好些，黑痂边缘开始有粉嫩的新肉生长，但中心处仍有黑气缭绕，愈合缓慢。她小心地清理掉，然后将药均匀地涂抹上去。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手臂的皮肤，冰凉而紧实，能感受到肌肉纹理下蕴含的恐怖力量。她尽量放轻动作，屏住呼吸。 谢无妄一直看着她，目光从她低垂的睫毛，落到她专注的神情，再到她因为小心而微微抿起的唇。 “手法倒是熟练。”他忽然说。 沈知意手一顿，随即自然接道：“以前……大概照顾过伤员。” 再次推给模糊的过去。 谢无妄不再追问，待她包扎好，才道：“碧落海，听说过吗？” 沈知意心头猛跳，面上却露出思索之色，摇摇头：“没有印象。是……很重要的地方吗？” 谢无妄看着她，眼神深邃：“一个传说很多的地方。或许，能找到让你恢复记忆的线索。” 沈知意做出讶异和些许期待的表情：“真的吗？” 心中却警铃大作。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打算带她去？碧落海显然隐藏着秘密，且与他和清沅的过去密切相关。这潭水，比地渊更深。 “或许。”谢无妄不置可否，重新闭上眼，“退下吧。今日不必再来研墨，自己去藏书阁看看。” “是。”沈知意收拾好药瓶纱布，躬身退了出去。 走出主殿，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与谢无妄的每一次接触，都像是在试探。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需要细细琢磨。 她摸了摸墨玉戒指，冰凉一片。 藏书阁位于无妄殿后方，是一座独立的七层塔楼，守卫森严。沈知意凭着谢无妄的口谕得以进入，但仅限于前三层。这里藏书浩瀚，除了修炼功法、法术秘籍，更多的是史籍这类的书 她目标明确，先找了几本干活关于魔域和《碧落海异闻录》类似的书，又寻了些关于地脉封印、古老诅咒的典籍，希望能找到为墨玉戒指充能或处理谢无妄伤口余毒的方法，最后还拿了两本最粗浅的引气入体功法。原主资质平庸，修为低微，但她不能永远手无缚鸡之力。 抱着厚厚一摞书回到侧殿，她开始了在无妄殿圈养与学习并行的生活。 白日里，她大部分时间埋头书海，系统也辅助她快速理解和记忆关键信息。她逐渐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清晰的认知，魔域的势力分布，仙魔之间的微妙平衡，一些禁忌之地的传说…… 关于碧落海，她找到的信息都不详，只知那是一片位于魔域与仙界夹缝中的神秘海域，常年被迷雾和空间乱流笼罩，异常凶险，但偶尔会有上古遗宝或奇物现世。关于海月蜃晶的记载极少，且都强调其伴随的巨大风险。 关于地渊，记载更少，只模糊提及是魔宫镇压上古魔秽之地，具体为何物，无人知晓。 她还特意查找了关于蚀骨幽焰和云符宗的信息。蚀骨幽焰是一种极其阴毒的魔火，炼制方法几近失传。云符宗则是仙界以炼制符箓闻名的大宗，其符法流落魔域被改良，并不稀奇，但能改良到血遁符那种程度，绝非普通魔修能为。 线索支离破碎，却隐隐指向一个复杂的阴谋网络，牵扯仙魔两界。 谢无妄的伤势时好时坏，他并未一直卧床，多数时候仍在书房处理事务，偶尔会离开无妄殿，不知去向。他不再让沈知意研墨，但默许了她每日定时送药羹或茶水进去，停留片刻便离开的惯例。 两人的交流不多，但一种诡异的同居默契在慢慢形成。他会指出她功法修炼中明显的错漏，会把她看过的书里某些关键处随口点评两句，甚至会在她偶尔因看书入迷忘了用膳时，让影伯去提醒。 沈知意则扮演着一个安静、好学、对他充满敬畏与依赖的花瓶，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她发现他处理政务时杀伐果决，但偶尔独处时，会对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出神，眼神空茫寂寥。 他不喜吵闹，殿内常年寂静，他饮食极为简单，几乎不碰那些珍馐美味，他的寝卧永远整洁到冰冷，没有任何私人物品，除了那本《碧落海异闻录》。 这日，沈知意尝试按照一本古籍上的偏方，结合系统商城兑换的初级净化粉尘，调配了一种药浴。她不确定对谢无妄的伤口余毒是否有用，但至少能舒缓经脉。她将方子和调配好的药包交给影伯，只说是从古籍上看来的，想试试。 谢无妄当晚泡了药浴。次日，沈知意送药羹时，发现他气色似乎好了些许，手臂伤口处的黑气也淡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放下药盅时，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深。 【谢无妄保护欲 2，当前：36】 【兴趣值 1，当前：44】 日子就这样看似平静地流淌。沈知意的修为在系统辅助和谢无妄无意中的指点下，艰难地提升了一小阶，从炼气三层到了四层，聊胜于无。她对灵气的感知和控制力强了不少，灵觉感知技能也似乎有缓慢成长的迹象。 颈间的墨玉戒指始终黯淡。她尝试过几种从古籍中找到的、为防护法器充能的方法，均告失败。这戒指似乎只认谢无妄的力量。 直到十天后，一个傍晚。 沈知意正在侧殿翻阅一本关于上古符文的残卷，试图破解某个可能与地渊封印有关的符号。忽然，灵觉感知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感觉。 是地下的波动！比上次更清晰，更……躁动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撞击，嘶吼！ 与此同时，主殿方向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 沈知意豁然起身，冲了出去。 主殿书房内，谢无妄倒在地上，身体蜷缩，脸色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浸湿了鬓发。他右手死死按住心口，左手撑着地面，指节用力到发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闷哼。周身魔气紊乱四溢，那手臂伤口处的黑气如同活物般蠕动，试图向他心脉蔓延！ “尊上！”影伯也在殿内，正焦急地试图输入魔气帮他稳定，但那紊乱的魔气极为排斥外力。 “地……地渊……”谢无妄牙关紧咬，挤出几个字，眼中赤红一片，充斥着暴戾与痛苦，神智似乎都在被侵蚀。 是地渊的异动引动了他体内的伤势？还是那诅咒般的余毒，与地渊下的东西产生了共鸣？ 沈知意来不及多想，灵觉感知疯狂预警，提示地下的波动正在加剧，而谢无妄的状态危在旦夕！ 她冲到谢无妄身边，对影伯急道：“按住他！”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兑换了系统中一件她觊觎已久却因积分昂贵一直未动的物品，镇魂安神香！花费了整整250积分！ 一缕极淡的、带着宁心草与月昙气息的轻烟从她掌心凭空生出，被她引导着，笼罩在谢无妄口鼻处。 谢无妄剧烈挣扎的身体猛地一僵，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被更深的痛苦和混沌覆盖，但那股暴戾躁动的气息，明显被这奇异的香气压制下去些许。 沈知意趁此机会，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这是她根据前世记忆和系统提供的基础针灸图解，让影伯帮忙寻来的普通银针。她不懂高深医理，但记得一些镇定安神、疏导郁气的穴位。 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她飞快地解开谢无妄前襟，认准膻中、神阙等几处大穴，将灌注了微薄灵力的银针小心刺入。同时，她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混合着刚刚恢复的一点点系统积分转化出的清凉气息，顺着银针，缓缓渡入他心脉附近，试图安抚那暴走的魔气和蠢蠢欲动的诅咒黑气。 她的动作并不娴熟，甚至有些笨拙，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眼神专注，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影伯在一旁看着，浑浊的老眼中闪过惊异，却牢牢按着谢无妄的肩膀，没有阻止。 时间一点点过去。镇魂香的轻烟渐渐散去，沈知意的灵力也即将耗尽，脸色变得比谢无妄还要苍白。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谢无妄体内那狂暴的魔气终于缓缓平息下去，伤口处的黑气也重新蛰伏。 他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赤红的眼眸闭上，身体放松，陷入了一种深沉的昏睡，只是眉头依旧紧蹙，仿佛在梦中仍对抗着什么。 沈知意脱力般跌坐在地，大口喘息，汗水浸湿了后背。 【成功缓解关键人物谢无妄的魔气反噬与诅咒侵蚀！】 【奖励积分：400点！】 【谢无妄保护欲 20！当前：56！】 【兴趣值 10！当前：54！】 【解锁隐藏情绪值：信任度（当前：5/100）】 系统提示刷过，沈知意却无心细看。她看着地上昏睡的谢无妄，和一旁神色复杂的影伯，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恐怕再也无法用模糊记忆或巧合来解释了。 影伯沉默地将谢无妄扶到内室的床榻上，盖好被子。然后，他转身，对着仍坐在地上的沈知意，深深一揖。 “老奴代尊上，谢过夫人援手之恩。”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第10章 新一轮的考验 沈知意疲惫地摇摇头：“影伯言重了，我……我只是胡乱试试。” 她挣扎着站起身，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发酸。 “夫人的试试，救了尊上一命。”影伯看着她，眼神复杂，“尊上旧伤未愈，与地渊牵连甚深，此次异动突然，若非夫人以奇香镇魂，又以特殊法门疏导……后果不堪设想。” 沈知意不知该如何接话。她能感觉到，影伯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少了些恭敬，多了些真实的……考量。 “此事，还请夫人暂勿外传。”影伯低声道，“尊上醒来，自有定夺。” 沈知意点头：“我明白。”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侧殿，瘫倒在床上。积分又有了，剩余550点，谢无妄的情绪值再次暴涨，甚至还多了个信任度。但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地渊的秘密，谢无妄的旧伤，碧落海的线索，仙魔之间的暗涌……还有她越来越多的异常暴露。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收紧。 而她，已然深陷网中，与网中央那个最危险的存在，绑得越来越紧，越来越难以挣脱。 她侧过头，望向主殿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谢无妄，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而我这场为求生而演的戏，到底……该如收场？ 谢无妄昏睡了一天一夜。 沈知意也没能安睡，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谢无妄痛苦蜷缩的模样，以及自己那近乎本能的、不计后果的救治。那250积分花得她肉疼，更让她心惊的是自己当时毫不犹豫的选择。 【信任度：5/100】 这个新解锁的数据冰冷地提醒她，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次日清晨，影伯亲自来请，说尊上醒了，要见她。 沈知意整理好心神，换上惯常的素净衣裙。她走进主殿寝卧时，谢无妄已半靠在床头，换了干净的玄色寝衣，长发未束，散落在肩头，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已然恢复了深渊般的沉静与锐利。 他正在看影伯递上的一枚留影玉简，眉头微蹙。见她进来，他指尖一收，玉简化作粉末。 “坐。”他指了指床边的矮凳。 沈知意依言坐下，垂着眼：“尊上感觉可好些了？” “死不了。”谢无妄语气平淡，目光却像实质般落在她脸上，“昨日，你用了什么方法？” 该来的总会来。沈知意早已打好草稿，抬起眼，目光清澈中带着后怕与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妾身也不完全清楚。当时见尊上痛苦，情急之下，想起曾在某本杂书上看到过一个宁神静气的香方，又胡乱学了些针灸皮毛……就斗胆一试。幸好……幸好似乎有点用。”她将杂书、皮毛、斗胆一试咬得很轻，突出偶然性和侥幸。 谢无妄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寝殿内一时落针可闻，只有他略显清浅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地渊异动，是因封印核心被人以特殊血咒引动，与本王体内旧伤同源，故而产生共鸣。” 沈知意心头一凛。同源？他的旧伤，也来自地渊？还是说，伤他之人，与能引动地渊封印的是同一方势力？ “能接触核心封印者，不过五指之数。”谢无妄继续道，声音听不出情绪，“影伯已在暗查。” 这是在向她透露核心信息？沈知意有些捉摸不定，只能谨慎应道：“尊上吉人天相，定能查明真凶。” “吉人？”谢无妄似乎极轻地嗤笑了一声，目光转向窗外灰暗的天，“本王从不信天。” 他重新看向沈知意，眼神深邃：“你昨日用的针法，疏导灵力时，带了一股极淡的清凉之气，与上次驱散蚀骨幽焰残留的力量同源。” 沈知意指尖微蜷。他果然注意到了，且记得很清楚。 “妾身……真的不知那是什么。”她坚持之前的说法，眼神恳切，“只是觉得，想帮尊上，身体里好像就自然流出了那股气……或许，是妾身体质有些特殊？”她给了个模糊的解释方向。 谢无妄没有追问到底，反而话锋一转：“你想修炼？” 沈知意一愣，点头：“是。妾身不想永远做个……累赘。”她适时流露出些许不甘与自卑。 “累赘？”谢无妄重复了一遍，眼神有些莫测，“你倒是比从前那个，有意思得多。” 从前那个，指的是原主。沈知意低头不语。 “修炼可以。”谢无妄道，“影伯会给你合适的功法，开放部分资源。但魔宫功法大多霸道，你体质特殊，徐徐图之，不可冒进。” “谢尊上！”沈知意这次的道谢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获得修炼权限，意味着她有了提升自保能力的途径，也意味着谢无妄对她某种程度的安置和投资。 “至于这个，”谢无妄的目光落在她颈间，那里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点银链，“拿来。” 沈知意解下银链，递过那枚黯淡的墨玉戒指。 谢无妄接过戒指，指尖抚过戒面，一丝精纯的黑色魔气注入其中。戒指微微一颤，表面那层灰败之色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焕发出内敛的幽光，甚至比之前更加温润深邃。 他将戒指递还：“重新认主。里面的禁制我加强了，可挡化神期一击。同时，”他顿了顿，“若你遇到致命危险，或……这戒指被强行取下或破坏，我会立刻感知。” 沈知意接过，戒指入手微温，仿佛带着他指尖的温度和力量。这既是更强的护身符，也是一个更紧密的……羁绊与监视器。 “滴血。”谢无妄言简意赅。 沈知意咬破指尖，一滴血珠落在戒面上，迅速被吸收。一种奇妙的联系建立起来，她能感觉到戒指内蕴藏的磅礴力量，以及那道与谢无妄隐隐相连的感应。 她将戒指重新戴回手指，大小依旧合适。 【关键道具墨玉戒指已升级！】 【与关键人物谢无妄羁绊加深！】 【请宿主再接再厉！】 “碧落海，”谢无妄忽然又提起这个话题，“三个月后，海雾会有一个短暂的消散期。届时，本王需去取一物。” 沈知意抬头看他。 “你随我同去。”谢无妄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的‘特殊’，或许在那里能派上用场。也可能……帮你找到记忆的线索。”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沈知意明白，自己已经彻底被卷入了他的计划之中。碧落海之行，凶险未知，但同样也是机遇，了解真相、获取资源、甚至……摆脱某些束缚的机遇。 “是，尊上。”她应下，心中已开始飞速盘算。三个月，她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并尽可能多地了解碧落海和相关情报。 “下去吧。”谢无妄似乎有些疲惫，重新闭上眼，“好好修炼。无妄殿内，你可自由行走，藏书阁四层以下，皆可查阅。” 自由行走，权限提升。这是她昨日冒险换来的回报，也是新一轮考验的开始。 退出主殿，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指间的墨玉戒指微微发烫，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 信任度只有5，但某种更复杂、更牢固的纽带已经形成。她不再是那个随时可被丢弃的替身，而是成为了谢无妄棋盘上，一枚有些特别、需要带在身边的……棋子，或者是合作者？ 她走向藏书阁。时间紧迫，碧落海的秘密，地渊的真相，还有自身这莫名的特殊能力，她都需要答案。 就在她踏入藏书阁不久，影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常坐的角落，将一枚不起眼的玉简放在她手边。 “夫人，此乃尊上少年时游历碧落海周边的手札副本，或对您有所助益。”影伯低声道，随即又如影子般退去。 沈知意拿起玉简，贴在额前。大量信息涌入脑海，并非系统性的记载，而是零散的见闻、感悟。字里行间，能窥见一个带着几分少年气谢无妄，他对碧落海既向往又警惕，记载了几处险地，几种奇异生物，还有对“海月蜃晶”近乎执着的寻找记录，旁边批注小字：“或可固魂”。 固魂？为谁固魂？清沅吗？ 她继续往下看，在一段关于海市蜃楼的描述后，谢无妄用略显凌乱的字迹写道：“……见母妃幻影，泣问为何弃我……蜃气蚀心，险坠深渊。碧落之水，映照心底最渴望亦最恐惧之幻，慎之，慎之！” 母妃？沈知意记得之前看到的记忆碎片里，谢无妄幼年怀抱的妇人遗体。碧落海会映照心魔幻境？ 她合上玉简，心情沉重。碧落海之行，恐怕比想象的更危险。不仅是外部的凶险，更有来自内心的考验。 而谢无妄执意要取海月蜃晶，究竟是为了疗伤，固魂，还是……别的什么？ 她收敛心神，开始寻找关于基础修炼、灵力控制、以及结界破除、幻境应对方面的典籍。系统积分还有550点，她需要精打细算，兑换最有用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沈知意进入了疯狂学习和修炼的状态。白天泡在藏书阁，晚上在侧殿引气修炼。 谢无妄给的功法名《幽玄诀》，虽是魔道基础法门，但中正平和，重在淬炼灵力与控制，正适合她目前的情况。有系统辅助纠正偏差，加上影伯偶尔指点，她的修为缓慢却扎实地提升着，对灵力的掌控也日渐精细。 谢无妄的伤势在逐步好转，但地渊异动的阴影并未散去。魔宫气氛依旧凝重，但针对沈知意的恶意窥探似乎少了许多，无妄殿成了真正的禁地。 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碰面，氛围都有些微妙。谢无妄会过问她修炼进度，偶尔在她卡壳时点拨一两句，虽言辞简洁，却总能一针见血。 他不再需要她研墨送药，但默许了她每日送一盏安神茶的习惯。有时他会在她看书时，坐在不远处处理事务，两人各做各的，互不打扰，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第11章 渊咒 这种安宁，在半个月后被打破。 一名风尘仆仆的魔将送来紧急战报：与仙界接壤的陨星荒原发生大规模冲突，疑似有仙界宗门暗中支持边境魔族叛乱，镇守的长老请求增援。 谢无妄看完战报，冷笑一声：“按捺不住了。”他当即点将，准备亲自前往镇压。 临行前夜，他将沈知意叫到书房。 “本王离宫期间，你留在无妄殿，不得外出。阵法已全面开启，影伯会护你周全。”他交代得简洁，“若遇无法应对之事，捏碎玉符。” “尊上此行，务必小心。”沈知意真心实意道。边境动乱，时机微妙，难说不是调虎离山，意在魔宫或地渊。 谢无妄看着她眼中的担忧，眸光微动，忽然伸手，拂过她额角早已痊愈、只留淡淡痕迹的旧伤。“保护好自己。”他的指尖温热了一瞬，很快收回。 “等我回来。”他留下这句话，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沈知意站在空荡的书房里，许久未动。额角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谢无妄信任度 5，当前：10/100】 【保护欲：56】 【兴趣值：54】 他走了，带走了大部分精锐。魔宫看似守卫依旧森严，却像被抽走了主心骨。 沈知意摩挲着墨玉戒指，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暴风雨前的宁静，似乎即将结束。 而她能做的，只有在他回来之前，变得更强，并……守住这暂时的安宁。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谢无妄离开魔宫的第三天深夜，藏书阁地下，那被视为禁地的溯影回廊入口，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 而沈知意颈间的墨玉戒指，在她沉睡中，微微闪过一道极淡的、警示般的幽光。 墨玉戒指那下轻微的波动，将沈知意从浅眠中惊醒。 夜极深，无妄殿内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仿佛被厚重的阵法隔绝在外。她坐起身，指尖抚上戒指，那点异常的波动已然消失，仿佛只是错觉。 但灵觉感知却在无声地拉响警报。不是针对她自身的危险，而是某种……不该存在的闯入，触动了与戒指相连的、覆盖无妄殿的庞大禁制网络的一角。 方向是……藏书阁地下。 沈知意立刻起身，动作轻捷地换上深色便装，将头发利落束起。她没有惊动殿外任何守卫。谢无妄离宫前曾言，无妄殿阵法已全面开启，影伯全权负责护卫。若有异常，影伯理应最先知晓。但此刻殿内安静得反常。 要么，闯入者高明到连影伯都未曾察觉；要么…… 她不敢深想，从系统兑换了中级敛息符，激活后气息与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融入阴影。她熟悉无妄殿的每一条暗道。这些日子并非白待。循着记忆中一条通往藏书阁侧殿的路径，她悄无声息地靠近。 越是靠近藏书阁，空气中那丝极淡的、不属于无妄殿的陌生气息便越明显。冰冷，潮湿，带着一股类似于地下岩窟的土腥味，却又混杂着一缕极其微弱灵气。 仙灵之气？虽然被极力掩饰，几乎被魔气覆盖，但沈知意因体质特殊且灵觉感知敏锐，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和谐。 藏书阁大门紧闭，值守的魔卫靠墙而立，看似正常，但眼神略显呆滞，仿佛被某种力量影响了神智。沈知意绕到后方，那里有一扇供内部打扫用的小角门，常年封闭，锁扣的阵法较为简单。 她取出这几日研究阵法时自制的、灌注了细微灵力的破障针，小心翼翼插入锁眼，感知着其中灵力流转的节点，缓缓扰动。 “咔哒”一声轻响，微不可闻。角门开了一条缝隙。 浓重的、混杂着尘土与异样灵魔气息扑面而来。通往地下的石阶显露在眼前，深不见底，两侧墙壁上的照明萤石大多已损坏，只有零星几颗散发着幽绿的光。 这里就是溯影回廊？沈知意只在谢无妄的手札里见过这个名字，提及是存放魔宫古老卷宗与禁忌之物的地方，寻常不得入内。闯入者来这里找什么？ 她屏住呼吸，踏下石阶。中级敛息符的效果极佳，加上她本就修为低微气息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回廊曲折向下，空气越来越冷，墙壁上开始出现斑驳的古老壁画与符文，大多已残缺不清，描绘着一些模糊的祭祀、征战、封印的场景。 其中一幅，吸引了沈知意的目光：画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漩涡，漩涡周围缠绕着锁链，无数身影跪拜，而漩涡深处，隐约有一个女子的轮廓，散发着清冷光辉，面容却是一片空白。 这幅画给她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那空白的面容。 她加快脚步，灵觉感知锁定了前方不远处一个岔路口传来的细微能量波动。波动时断时续，似乎有人在那里停留、寻找。 沈知意贴在拐角阴影处，小心探出视线。 岔路口连接着一个不大的石室，室内堆放着一些蒙尘的陈旧卷轴和破损法器。一个穿着无妄殿低等侍从服饰、身形瘦削的背影，正半跪在地上，双手按着石室中央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口中念念有词，掌心散发出微弱的、与壁画上那漩涡颜色相近的暗紫色光芒。那光芒正一丝丝渗入石板缝隙。 就是他！ 就在沈知意观察的瞬间，那侍从似乎感应到什么，猛地回头！ 然而，他看向的并非沈知意的方向，而是回廊另一侧的黑暗。几乎是同时，一道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浮现，枯瘦的手掌闪电般抓向侍从后心！ 是影伯！ 侍从反应极快，就地一滚，避开了致命一击，但肩头仍被影伯指尖带过的劲风划破，鲜血涌出，那血液带着诡异的暗紫光泽。他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向沈知意藏身的反方向疾掠，速度惊人，显然用了某种激发潜能的秘法。 “想走？”影伯声音嘶哑，身形一晃便追了上去，速度竟不比那侍从慢。 两人一追一逃，瞬间消失在回廊深处，只留下石室内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暗紫光芒和血腥气。 沈知意心脏狂跳。影伯果然察觉了！方才墨玉戒指的悸动，恐怕就是影伯启动某部分禁制或与之交手时引发的。影伯故意没有惊动普通守卫，而是选择独自追捕，是怕打草惊蛇，还是……另有顾忌？ 她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快步走进石室，来到那块青石板前。石板上刻着复杂的纹路，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奇特。 暗紫色的光芒正在从纹路中缓缓褪去，但沈知意还是能感觉到石板下方传来一种令人心悸的、深邃冰冷的波动，与地渊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晦涩。 那侍从刚才在试图打开这个？里面藏着什么？ 她不敢贸然触碰石板，目光扫过石室内散乱的卷轴。忽然，一本摊开在地上的、以某种兽皮制成的厚册吸引了她的注意。册子摊开的那一页，绘着一枚复杂的符文，旁边有古老的魔族文字注解。 沈知意这些日子恶补魔族古文，连蒙带猜，大致认出几个词：血脉、共鸣、门扉、囚钥。 她心中一动，迅速用留影玉简将这一页和周围几页内容记录下来。然后，她注意到摊开的册子旁，掉落着一小块非石非木的黑色碎片，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掰下来的，散发着与那侍从血液相似的、极淡的暗紫气息。这应该是刚才搏斗时从侍从身上掉落的。 沈知意捡起碎片，入手冰凉沉重。系统面板突然跳动了一下：【检测到未知能量载体碎片，蕴含微弱渊咒气息，与地渊核心封印残留波动部分同源。可消耗积分进行初步分析。】 “渊咒”？她立刻选择分析，花费50积分。 【分析完成：碎片材质为魇魔骨，经特殊咒法炼制，可作为一次性钥匙或信标，激发特定血脉共鸣，短暂影响与之关联的封印或结界。炼制手法包含失传的蚀魂秘术与仙界云符宗基础符理。】果然与地渊和仙界都有关联！ 就在这时，回廊深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厉啸和剧烈的能量碰撞声，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沈知意握紧碎片和玉简，收敛气息，迅速退出了石室，沿着原路返回。她没有回侧殿，而是绕到了藏书阁上一层一个隐蔽的观察死角，静静等待。 约莫一炷香后，影伯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回廊入口处。他依旧佝偻着背，步伐平稳，但沈知意敏锐地注意到，他左手袖口有细微的破损，气息也比平时略沉了一分。 他手中提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同样穿着低等侍从服饰的人，正是刚才那潜入者，此刻面如金纸，显然被制住了。 影伯没有惊动任何人，提着那人，径直走向无妄殿更深处，那里有几间专门用于审讯和关押的密室。 沈知意直到影伯的气息彻底消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回到侧殿，关好门，背靠着门板，手心已是一片冷汗。 刚才的经历信息量巨大。潜入者身份可疑，目标明确，且拥有能短暂影响地渊相关封印的钥匙。影伯显然知情并早有防备，但似乎想活捉审问。 最重要的是，那侍从的血……暗紫色，与渊咒相关。这让她想起谢无妄手札里提到的，能引动地渊封印的特殊血咒。 莫非，谢无妄身边，早已被渗透？甚至这次边境之乱，调虎离山，真正的目标就是魔宫内部，是地渊，或者是……溯影回廊下封印的某样东西？ 她摊开手掌，看着那块冰冷的魇魔骨碎片。这东西，或许是个线索，也可能是个烫手山芋。 要不要告诉影伯自己发现了这个？还是暂时隐瞒？ 沈知意陷入沉思。影伯对她态度有所转变，但终究是谢无妄的人。而谢无妄……信任度只有10。 她将碎片和留影玉简小心藏好，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继续观察。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并设法弄清渊咒、魇魔骨以及那石板下的秘密。 窗外，魔域永恒的夜色浓稠如墨。谢无妄不在的魔宫，暗流已开始汹涌。 而她，似乎无意中，触及了这暗流的一角。 第12章 暗室私语 潜入者被影伯悄无声息地带走，无妄殿表面恢复了平静，但沈知意知道，暗处的波澜才刚被搅动。 她没有再试图去探听审讯的进展，那太过危险。影伯或许会主动透露部分信息，也可能只字不提。沈知意选择按部就班，白日里更加勤勉地修炼幽玄诀，去藏书阁查阅资料时。 她开始系统性地寻找与魇魔骨、渊咒、蚀魂秘术有关的记载，同时留意那些描述古老封印、血脉禁制、以及碧落海奇异生物的典籍。 收获零散而艰难，这些都属于被严格管控或几近失传的知识。但她结合系统分析和谢无妄手札中的只言片语，慢慢拼凑出一些轮廓。 魇魔，据零星记载，是上古时期一种生于至暗之地的魔物，其骨殖蕴含极强的怨念与诅咒之力，极难摧毁，常被用作邪恶咒法的载体。 渊咒则更像是一个统称，指向与地渊深处那不可名状与秽相关的各类诅咒与禁术，其核心往往涉及灵魂与血脉的污染和操控。蚀魂秘术更是禁忌中的禁忌，连名称都令人不寒而栗。 而那石板上刻画的纹路和凹槽形状，她在一本极其冷门的、关于上古魔族祭祀仪典的残卷中，找到了相似图案，注解称其为封魂之钥的一部分，用于开启或关闭某些禁锢强大魂灵的特殊容器或空间。 一个模糊而骇人的猜想逐渐成形：溯影回廊石室下，可能封存着某个与地渊相关、需要特定血脉或诅咒之物才能触发的魂灵或意识体？潜入者想打开它？ 这猜测让她脊背发凉。如果与地渊相关，谢无妄的旧伤……是否也源于此？ 三天后的深夜，沈知意正在侧殿尝试将灵力更加精细地操控，模拟一个简单的防护法诀，门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不是影伯平常那种无声无息的出现。她心头微紧，收敛灵力，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影伯，他看起来比平日更显疲惫，浑浊的老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复杂的光。 “夫人，尊上有讯息传回。”影伯递过一枚封着特殊魔纹的玉简。 沈知意接过，灵力注入，谢无妄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隐约有罡风呼啸和隐约的刀剑碰撞的声音： “宫中似有鼠辈扰动，影伯已处置。安心修炼，不要离开无妄殿。碧落海图已令影伯备妥，你自己看就行了，不得擅自推演。边境事杂，归期未定，一切小心。” 言简意赅，是谢无妄一贯的风格。但鼠辈扰动、已处置几个字，印证了她的猜测。他没有提及具体，或许是觉得她无需知道，或许是……不想让她涉入过深。让她参详碧落海图，却严禁擅自推演，是保护，也是警告。那片海域，连地图都可能蕴含危险！ “尊上可还安好？”沈知意收起玉简，问影伯。 “尊上修为通天，这些跳梁小丑，不足为虑。”影伯语气平稳，但沈知意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边境之事，恐怕不像谢无妄说得那么轻松。 影伯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老奴已审过那贼子。他乃百年前因罪被黜的咒魇一族余孽，不知何时混入宫中，伪装低等侍从。其目标，确是溯影回廊下的封魂石室。” 沈知意心中一震，面上却保持平静：“咒魇一族？他们想打开那石室？里面究竟……” “夫人，”影伯打断她，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有些旧事，牵扯甚广，尊上未言明前，老奴不便多嘴。夫人只需知道，那石室关系重大，绝不可开。此次贼子虽被擒，但其同党未必仅此一人，所用魇魔骨钥匙也非完整，他们或许还会尝试。 他果然知道魇魔骨！沈知意指尖微蜷，面上适时露出忧虑：“那该如何是好？尊上又不在宫中……” “阵法已加固，老奴会加强戒备。”影伯道，“此外，那贼子还吐露一事，或许与夫人……略有关系。” 沈知意心头猛地一跳：“与我有关？” “他言道，开启石室，除需魇魔骨钥匙与特定血脉咒力激发外，最好能有……灵魄纯净、且与地渊之力有所感应者之血为辅，可大幅降低反噬，增加成功几率。”影伯缓缓说道，目光似无意般扫过沈知意。 灵魄纯净？与地渊之力有所感应？ 沈知意立刻想到自己那莫】名能净化蚀骨幽焰和疏导谢无妄魔气的特殊。难道……这也是她能感应地渊波动的原因？而这竟然成了潜在的材料？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所以，潜入者或者其背后的势力，可能不仅仅是为了石室里的东西，也可能……盯上了她？ “夫人不必过于忧心。”影伯看出她脸色变化，宽慰道，“无妄殿固若金汤，夫人有尊上庇护。老奴告知此事，是希望夫人心中有数，近日务必谨慎，尤其莫要接触任何可疑之物或人。” 这是在提醒她，也可能是在委婉地询问她是否察觉异常。沈知意稳住心神，点头道：“多谢影伯告知，我会小心。” 影伯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微微颔首：“碧落海图及相关典籍，稍后会送至夫人房中。夫人早些歇息。”说罢，身影便悄然退去。 沈知意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站了许久。 咒魇一族余孽，目标封魂石室，需要她的血……这一切似乎隐隐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深的阴谋。而谢无妄显然知道很多，却选择沉默。 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寂的宫殿。谢无妄让她安心修炼、一切小心，却又通过影伯透露这些信息，是相信她有能力自保，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考验？ 她回到桌边，看着自己这些日子整理出的零星笔记和那枚冰冷的魇魔骨碎片。隐瞒，还是交出？ 思忖良久，她将那枚碎片用特制的隔绝符纸层层包裹，藏于一个隐秘的暗格。这碎片或许将来有用，但现在交出，可能引来更多不可控的因素。而那记录古册的玉简，内容涉及封魂之钥，过于敏感，她同样选择暂时保留。 不久后，两名沉默的魔侍送来一个密封的玉匣，里面正是碧落海的海图及几卷与之相关的风物志、险地记录。 海图不知以何种兽皮绘制，触手冰凉，上面标注着扭曲的航线、巨大的漩涡标记、迷雾区域，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海兽图案。 在一些特定位置，有谢无妄留下的、极其简短的朱批：“蜃气浓，幻象频”、“空间裂缝，勿近”、“曾有异光，疑为海月现世处”。 其中一卷风物志的末尾，被人以凌厉笔锋添了几行字，是谢无妄的字迹：“碧落之水，映心魔，照执念。欲取海月，必先渡己。若见幻影，无论何人何景，皆斩之！” 斩之……沈知意仿佛能感受到写下这两字时的决绝。碧落海，果然是个淬炼心魂的恐怖之地。 她收起海图，开始仔细研读那些记录，同时结合系统，尝试理解其中的危险与机遇。修炼之余，所有心神都投入了对碧落海的准备中。她知道，三个月后，将是另一个生死考验。 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中悄然流逝。谢无妄没有再传回讯息，魔宫表面平静，但沈知意能感觉到，巡逻的魔卫换的更加频繁，一些原本能在宫中看到的，属于其他长老麾下的面孔也少了许多。 影伯偶尔会来，送些修炼资源或提醒她注意事项，不再提及咒魇或石室之事，仿佛那夜的交谈话语从未发生。 沈知意的修为稳步提升到了炼气六层，对灵力的操控越发精细，已能勉强施展几个低阶法术护身。灵觉感知在持续使用和对危机的警惕下，似乎也敏锐了一丝。 她曾数次悄然感应那石室方向，波动依旧存在，但再无异动。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沈知意正对着一卷描述碧落海某种致命毒雾的典籍蹙眉，试图推演应对之策时，颈间的墨玉戒指，毫无征兆地，骤然变得滚烫！ 紧接着，一股庞大又混乱、充满疯狂与绝望的意念波动，如同海啸般从地底深处猛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无妄殿！ “呜——！！！”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冲击灵魂的尖啸！沈知意识海剧震，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殿外传来魔卫惊恐的呼喊和东西倒塌的碎裂声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精神冲击！检测到地渊核心关联物剧烈暴动！】系统面板疯狂闪烁红光。 是封魂石室！里面的东西……出来了？还是被强行激发了？ 墨玉戒指烫得惊人，自发形成一层幽光护住她周身，勉强抵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冲击。沈知意强忍头痛和恶心，冲到窗边。 只见无妄殿上空，原本稳固的阵法光幕剧烈动荡，明灭不定。而更远处，魔宫深处，一道暗紫色的的光柱，自地下冲天而起，直贯灰暗的云层！光柱中，隐约有无数的痛苦人脸和兽影翻腾、嘶吼，散发出怨恨与诅咒气息。 整个魔宫，警钟长鸣！ 影伯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殿前广场，仰望着那暗紫光柱，佝偻的背影竟显得有几分萧瑟与沉重。他迅速打出数道法诀，试图稳定无妄殿阵法，同时厉声呼喝，指挥混乱的魔卫。 而沈知意灵觉感知的范围内，清晰地感知到，不止一处，除了那最大的暗紫光柱，魔宫另外几个方向，也有微弱得多的类似波动隐隐呼应。 那些地方……是其他长老的地方？还是别的什么禁地？ “果然……不止一个钥匙……”沈知意喃喃道，手脚冰凉。潜入者被擒，只是冰山一角。对方准备了不止一手，甚至可能故意抛出诱饵，真正的杀招，是这同时多处引发的、规模更大的异动！ 目的究竟是什么？制造混乱？调虎离山？还是……为了彻底打开什么？ 暗紫光柱持续了约十息，才缓缓收敛、消散。但那狂暴的精神冲击余波和弥漫不散的诅咒气息，依旧笼罩着魔宫。无数宫人惊恐万分，魔气紊乱。 影伯迅速安排人手救治伤员、安抚人心、加强警戒。他抬头望向边境方向，眉头紧锁。 沈知意退回屋内，抚摸着依旧微微发烫的墨玉戒指。谢无妄留下的防护起了作用，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说明对方的谋划和力量远超预估。 边境的谢无妄，此刻是否感应到了？他……还回得来吗？ 而她自己，在这场混乱中，又该如何自处？ 她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碧落海图，那险恶的海域标记此刻仿佛带着某种讽刺。 魔宫的危机已至，碧落海的考验，似乎也提前拉开了序幕。 第13章 山雨欲来 暗紫光柱虽已消散，但其带来的混乱，如同瘟疫般在魔宫中蔓延。 低阶魔仆和部分修为不稳的魔卫，在方才那狂暴的精神冲击下，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神魂震荡、魔气紊乱的症状，轻者头痛欲裂，重者陷入癫狂或昏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神不宁的诅咒气息。 无妄殿因阵法最强，且谢无妄留下的禁制起了关键作用，受损最轻，但殿外广场和部分偏殿也一片狼藉。 影伯展现出惊人的决断力和掌控力，他迅速将无妄殿内受影响的人员隔离安置，指派亲信魔卫严密封锁各出入口，同时以谢无妄的名义，向魔宫各殿发出严令：即刻自查，镇压骚乱，收治伤者，严禁私下串联传播谣言。 然而，命令虽下，恐慌却难以立刻平息。尤其在其他几处也出现微弱波动的区域，损伤和混乱更为严重。沈知意通过灵觉感知，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隐约哭嚎、痛骂和兵刃碰撞声。 影伯忙得脚不沾地，但每隔一个时辰，仍会亲自到沈知意所在的侧殿外查看，确认她的安全，并简短告知外间情况。 “夫人无恙便好。此番异动，乃贼子潜伏多年，暗中布下多处引煞之阵，以残缺魇魔骨为引，同时激发，意在制造大乱，其心可诛。”影伯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与疲惫，“尊上已有感应，传讯责令彻查，并已派遣血煞卫一部星夜兼程回援，不日即到。” 血煞卫，谢无妄麾下最神秘也最精锐的亲军，轻易不离他身侧。派他们回来，足见谢无妄对此次事件的重视，也侧面说明边境局势或许比他预想的更复杂，无法立刻脱身。 “影伯，那光柱中的怨魂幻影……”沈知意想起那恐怖的景象。 “是漫长岁月中，被地渊之力侵蚀、吞噬，或用于祭祀、炼制邪物的生灵残魂与怨念，被引煞之阵短暂聚拢显化。”影伯声音低沉，“其核心诅咒之力已被阵法吸纳转化，用于冲击各处关窍，只是这精神冲击与恐慌，却需时日平复。” 净化？沈知意心中一动。她的特殊能力，似乎对这类阴邪诅咒之力有奇效。 “我可否……帮忙做些什么？”她试探着问，“比如，照顾伤者，或者试着净化一下殿内残留的诅咒气息？” 她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次事件，也需要在谢无妄不在时，为自己争取一些主动权和可能的庇护。 影伯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权衡。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夫人有心了。殿内受伤的仆役，已由药师诊治。至于净化残留诅咒……夫人若觉可行，可先从这侧殿庭院开始，务必量力而行，若有任何不适，即刻停止。” 他答应了，但也划定了范围，仅限于无妄殿内，且要求她谨慎。 沈知意应下。她先去了安置伤者的偏殿，那里充斥着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她帮不上太多忙，只是用系统兑换的宁神符水掺入饮水中，分发给症状较轻的仆役，并温言安抚。她的出现和举动，让惶恐的仆役们情绪稍微稳定了些，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激。 随后，她回到侧殿庭院。空气中那丝令人烦恶的诅咒气息，在灵觉感知下如同灰色的薄雾，虽淡，却无孔不入。她闭目凝神，尝试调动体内那股清凉的气息。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和几次使用，她对这股力量的感应和引导稍微熟练了一些。 她将微薄的灵力与那股清凉气息混合，如同潺潺流水般缓慢释出，并非强行驱散，而是如同清水洗涤污迹，温柔地拂过庭院每一个角落。 过程缓慢而消耗心神，她能感觉到那些灰色“薄雾”触碰到她的气息后，如同冰雪遇阳，悄然消融，化作无害的细微灵气消散。 一个时辰后，庭院内的气息为之一清，连院中几株有些萎靡的灵草都似乎舒展了些。 一直隐在暗处观察的影伯，眼中闪过惊异。他亲自感应过，残留的诅咒虽弱，却极其顽固，寻常净化法术或丹药很难根除，往往需以时间或至阳至刚之力慢慢磨灭。 而沈知意的方法，看似温和缓慢，效果却出奇地彻底，且对环境和生灵无害。 “夫人此法……甚妙。”影伯现身，语气复杂，“不知夫人可愿将此法传授于宫中药师？虽不及夫人施展之神效，或可略作借鉴，加速宫中医治。” 沈知意早有准备，歉然道：“影伯，此法似乎与妾身体质相关，乃情急之下本能所为，其中关窍，妾身自己也尚未完全明了，恐难以言传。不过，妾身可尝试将调息凝神、引导那股气息的心得记录下来，或许能有些许助益。” 她将之归为体质特殊和模糊感觉，既展示了价值，又保留了核心秘密。 影伯点头，不再强求：“有劳夫人。” 接下来的两日，沈知意便在净化无妄殿内残留诅咒、偶尔探望伤者中度过。她的行为被限制在无妄殿内，但她的特殊能力，已悄然在殿内仆役和少数核心魔卫中传开，赢得了一些人心。影伯对她的态度也越发尊重，给予的修炼资源又丰厚了些。 然而，魔宫整体的混乱并未完全平息。其他几处受损严重的宫殿，传来长老们互相推诿、指责甚至小规模冲突的消息。一股“尊上久出不归，魔宫连生变故，是否气运有亏”的隐秘流言，开始在底层悄悄传播。 沈知意知道，这是有人在趁乱搅动风云。 第三日傍晚，血煞卫的先头小队抵达魔宫。他们仅有十人，皆身着暗红如血的制式铠甲，面覆恶鬼面具，气息森然冷凝，煞气盈身，甫一出现，便让喧嚣的魔宫为之一静。 他们直接接管了魔宫核心区域的防务与巡查，行事铁血高效，很快镇压了几处骚动，揪出了数名散布流言、行为可疑的低级魔修，当场格杀，悬首示众。 血腥手段立竿见影，明面上的混乱迅速被压制下去。但沈知意能感觉到，水面下的暗流更加湍急了。 夜晚，影伯再次来到侧殿，神色凝重：“夫人，血煞卫统领血枭大人奉尊上密令，需见夫人一面。” 血枭？沈知意心中一凛。血煞卫统领，谢无妄最锋利的刀，据说其修为深不可测，且只对谢无妄一人负责。 她被引至无妄殿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室内只点着一盏幽蓝的灯火，光线昏暗。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站在墙前，似乎在观看墙上悬挂的魔域全图。 他未着铠甲，只一身暗红劲装，但那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血腥煞气，几乎凝成实质，让室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沈夫人。”那人转过身，声音嘶哑低沉，如同沙石摩擦。他脸上依旧戴着那副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暗红色的眼睛。 “血枭统领。”沈知意稳住心神，行了一礼。 血枭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在她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她颈间和双手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血肉，审视灵魂。 “尊上有令。”血枭开门见山，递过一枚血色玉简，“两件事。第一，碧落海之行提前。十日之后，尊上会在此地……”他指向地图上魔域东北角一处靠近无尽海的山脉标记，“‘断魂岭’汇合。夫人需准时抵达，影伯会安排护送。” 十日！沈知意心头一紧。时间比她预想的仓促太多。 “第二，”血枭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尊上问，夫人可曾察觉自身灵魄有何特异之处？尤其是……与地渊之力，或与清沅仙子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未察的关联？” 沈知意呼吸微窒。谢无妄果然怀疑了！而且直接将她的特殊与清沅联系起来！是因为她能净化地渊相关的诅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主这具身体里，难道真的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强迫自己冷静，迎上血枭审视的目光：“回禀统领，妾身失忆后，对此身过往一无所知。 至于灵魄特异……妾身只知偶尔情急之下，能生出一股清凉气息，可安抚躁动、驱散阴邪，但来源不明，亦无法自如控制。与地渊之力……妾身只觉那力量令人心悸恐惧。与清沅仙子……妾身毫无印象，更不知有何关联。” 她回答得半真半假，将问题推给失忆和未知。 血枭静静看了她片刻，那双暗红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他才缓缓道：“夫人所言，属下会如实回禀尊上。” 他将血色玉简放在桌上，“此乃断魂岭详细方位及沿途注意事项，夫人收好。十日后，断魂岭见。” 说罢，他不再多言，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消失。 沈知意拿起那枚尚带一丝煞气的玉简，手心微微出汗。 谢无妄的疑问，血枭的审视，提前的行程……无不预示着，碧落海之行，绝非简单的寻药或找回记忆。它更像是一个精心安排的舞台，或者……一个残酷的试炼场。 而她，必须在十天之内，做好一切准备，去面对那位心思莫测的魔尊，以及碧落海无尽的凶险与……可能揭开的、关于她自己这具身体的真相。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第14章 十天准备期 十天，对于准备一场生死未卜的远行而言，短暂得令人心悸。 血枭离开后，沈知意立刻将自己关在侧殿，摊开碧落海图、谢无妄的手札副本、以及血枭给的那枚血色玉简。 玉简内信息冰冷详尽：断魂岭位于魔域东北极边，靠近被称为“万灵坟场”的无尽海支流，地势险恶，多空间裂隙与凶厉妖兽，是通往碧落海少数相对安全的路径起点。 标注了三条可选路线、数处必须避开的死地、以及几种可能遭遇的妖兽弱点。末尾附有一句谢无妄的灵力烙印：“准时。独行。” 他要她独自前往断魂岭汇合。这是考验，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保护。无妄殿的目标太大，分开走更隐蔽。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开始制定计划。她首先清点自身：修为炼气六层，刚稳固，掌握几个低阶法术：灵盾术、清风诀、基础御物；特殊能力净化可控性略有提升，但消耗心神；灵觉感知持续增强；墨玉戒指：防护 感应；系统积分剩余395点：之前花费：敛息符80，分析碎片50，宁神符水30，及其他零碎。 太弱了。面对碧落海的凶险和谢无妄可能的审视，这点筹码远远不够。 她必须在这十天内，尽可能变强。 首先，修炼。她向影伯申请了进入无妄殿内小聚灵阵修炼的权限，并请求提供一些温养经脉、快速补充灵力的丹药。影伯没有多问，很快送来一批品质上乘的丹药和进入聚灵阵的令牌。 沈知意将自己每日修炼时间延长到极限，配合丹药和聚灵阵，疯狂汲取灵气。幽玄诀稳步运转，灵力以可见的速度增长。 其次，技能与准备。她花费150积分，从系统兑换了疾风步——一门专注于短距离爆发移动和闪避的身法，弥补她速度的短板。又花费100积分兑换了中级解毒丹配方，及部分药材，结合魔宫药库材料，成功炼制出三瓶效果不错的通用解毒丹。 剩下的积分，她咬牙兑换了一次性道具替身草人，能在关键时刻抵挡一次致命伤害，价值120积分，仅剩25积分备用。 同时，她泡在藏书阁，重点查阅关于空间裂隙识别与应对、常见幻象破除、以及无尽海与碧落海交界处特有妖兽的资料，结合系统辅助，强行记忆。 第三，探查自身。谢无妄的质询像一根刺。她尝试更深入地内视，甚至冒险用一丝灵识触碰识海深处。 大部分区域笼罩着失忆带来的迷雾，但在一次凝神到极致时，她似乎看到迷雾最深处，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清冷如月华的光晕，一闪而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再探寻，却再无踪迹。 那是什么？清沅残留的意识？还是原主体内本就存在的某种印记？ 她不敢确定，但将这个发现深埋心底。无论如何，碧落海之行，必须万分小心。 时间在争分夺秒中流逝。魔宫在血煞卫的铁腕下恢复了表面秩序，但气氛依旧紧绷。影伯偶尔会带来一些外界消息：边境冲突升级，谢无妄亲临前线，战况激烈。 魔宫内部持续清洗，又揪出几名与咒魇余孽有牵连的中层管事，关于碧落海异宝将出的流言，不知从何而起，悄然在魔域某些隐秘圈子流传。 第七日傍晚，沈知意刚刚结束一轮修炼，气息停留在炼气七层门槛，只差临门一脚。影伯忽然来访，神色比平日更严肃几分。 “夫人，刚收到密报。前往断魂岭的三条路线中，最短也相对最安全的那条阴风峡通道，近日有不明身份的高阶修士频繁出没，似在探查什么。 另外两条路，一条需穿越腐毒沼泽，毒瘴弥漫，妖兽诡异，另一条则要绕行‘白骨荒原’，那里空间极不稳定，且有上古战场残留的凶魂游荡。” 三条路都有问题。沈知意蹙眉：“血枭统领可曾示下？” “血枭大人传讯，尊上之意，路由夫人自选。若选阴风峡，需自行应对可能有的埋伏，若选另两条，则需面对天险。” 影伯道，“护送夫人至魔宫边境的，是老奴麾下一支精锐暗卫，共六人，他们会隐匿相随，非生死关头不会现身，以免暴露行踪。进入险地后，便需夫人独自前行了。” 自己选路，自己承担后果。这果然是谢无妄的风格。 沈知意思索片刻，问道：“影伯可知，那些在阴风峡出没的高阶修士，有何特征？是仙是魔？” “行踪诡秘，难以判定。但据零星描述，其移动时隐约有云气伴随，出手痕迹凌厉迅捷，疑似……剑修。”影伯顿了顿，“且其中一人，佩剑剑穗样式，与百年前仙界凌霄宗内门制式，有七分相似。” 仙界剑修？凌霄宗？沈知意脑海中闪过“云符宗”的线索。仙界势力，果然也插手了？他们的目标是谢无妄，还是碧落海的东西，亦或是……她这个特殊的替身？ “我选阴风峡。”沈知意做出了决定。腐毒沼泽和白骨荒原的天险变数太大，而阴风峡的埋伏，至少是**，或许有周旋余地。她对影伯道：“请影伯将阴风峡的详细地形、可能有埋伏的点位、以及那些剑修的特点，尽量告知于我。” 影伯点头，取出一枚玉简：“此乃阴风峡地理图及老奴所知信息，夫人小心。”他又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骨舟，“此为渡阴梭，乃尊上早年炼制的小型飞行法器，速度尚可，且能一定程度上隐匿气息，便于穿越峡谷。注入灵力即可驱使。” 沈知意接过，道谢。这骨舟无疑是雪中送炭。 第八日，沈知意在聚灵阵中冲击炼气七层。灵力在经脉中奔涌，冲击着那层无形壁垒。关键时刻，识海中那点微弱的光晕再次一闪，一股清凉气流自发汇入灵力洪流，原本有些躁动的灵力瞬间变得凝练了许多。 “啵——” 一声轻响在体内回荡，壁垒破碎！灵力奔涌入更宽广的经脉，周身气息陡然提升一截！ 炼气七层，成了！而且灵力远比同阶精纯凝实。 沈知意睁开眼，眸中闪过思索。那光晕……似乎在她晋级时起到了稳定和提纯的作用？这究竟是好是坏？ 无暇细究，她巩固修为后，开始反复练习疾风步和几个护身法术，熟悉渡阴梭的操控，并将影伯给的阴风峡信息牢牢记在脑中。 第九日，一切准备就绪。沈知意向影伯辞行。 “夫人保重。”影伯躬身，递过一个储物袋，“此乃一些必备丹药、灵石和应急之物。暗卫已先行出发，会在适当距离跟随。愿夫人一路顺遂，与尊上顺利汇合。” 沈知意接过，郑重点头：“影伯，魔宫……也请您多费心。 夜色深沉，沈知意换上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外罩一件带兜帽的暗色斗篷，将墨玉戒指藏在贴身处。她激活中级敛息符残余效果，操控渡阴梭化作一道不起眼的乌光，悄然从无妄殿后方一条密道离开。 魔宫高大的城墙在身后渐远，前方是茫茫无际的、被淡紫色魔气笼罩的荒原。冷风如刀，刮在脸上。 沈知意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而森严的宫殿群，随即转身，驾驭骨舟，化作一道流星，投入无边的黑暗与未知。 她的碧落海之行，从离开魔宫的这一刻，便已开始。 阴风峡位于两座巍峨的黑色山脉之间，峡谷深邃，终年罡风呼啸，风中夹杂着尖锐的鬼哭狼嚎的声音，能扰乱心神。峡内光线昏暗，怪石嶙峋，地形复杂。 沈知意按照地图，在距离峡谷入口百里处便收起渡阴梭，施展疾风步，借助山石阴影潜行。她将灵觉感知催发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触角，扫描着前方每一寸土地和空气。 果然，在峡谷中段一处较为开阔、适合设伏的拐角地带，灵觉感知传来了清晰的预警。前方百丈外，三股凌厉而隐晦的剑意，如同潜藏的毒蛇，分别蛰伏在三块巨岩之后。他们的气息与周围肆虐的罡风几乎融为一体，若非沈知意感知特殊，绝难发现。 三个，都是金丹期以上的剑修！其中一股剑意最为凝练深沉，恐怕已至金丹后期甚至圆满。 硬闯是死路一条。绕行？两侧是光滑如镜、高耸入云的峭壁，罡风更烈，且有天然禁制。 沈知意屏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影伯给的信息中提到，阴风峡的罡风并非一成不变，每过三个时辰，风向和强度会有一次短暂的、规律性的紊乱，大约持续十息左右。而下次紊乱，根据她计算，就在……一刻钟之后！ 她悄悄后退，找到一处背风的石缝藏身，耐心等待。同时，她取出几样东西：一枚得自魔宫药库的幻影石：可制造短暂幻象，几张自己绘制的、注入了微弱灵力的爆炎符，以及那瓶兑换药材时顺手多做的引兽香：对某些低阶风系妖兽有吸引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峡谷内罡风呼啸。 终于，沈知意感觉到周围狂暴的罡风猛地一滞，随即开始毫无规律地乱窜，强弱不定 就是现在！ 她将引兽香用灵力包裹，猛地掷向埋伏者侧后方的一片乱石区！同时，催动幻影石，在她藏身不远处的另一个方向，制造出一个模糊的、正在快速移动的黑色人影幻象！ “嗯？”埋伏处传来一声极低的惊疑。 几乎同时，引兽香在乱石区散发开来，吸引了附近几只正在捕食的阴风蝠的注意，它们发出尖锐的嘶叫，扑向那片区域！ “在那边！”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低喝，一道剑光骤然亮起，斩向幻象所在！另一道剑光则扫向乱石区，驱赶阴风蝠。 就是这短暂的分神和混乱！ 沈知意将疾风步催发到极致，身影如同鬼魅般贴着峭壁阴影，在紊乱罡风的掩护下，以最快速度向峡谷另一端冲去！她将敛息效果开到最大，灵力波动压到最低。 “不对！是调虎离山！”那个最凝练的剑意主人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一道剑气后发先至，直斩沈知意后背！剑气未至，那凌厉的剑意已让她后背发凉，如坠冰窖！ 金丹后期的一剑，她绝对接不下！ 第15章 断魂岭下 千钧一发之际，沈知意猛地下扑，同时将手中所有爆炎符向后掷出！ 轰轰轰！ 几张爆炎符相继炸开，火光和巨响在狭窄的峡谷中回荡，虽然未能伤到那剑修分毫，却制造了瞬间的强光和声波干扰，略微迟滞了剑气的锁定。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沈知意已经扑倒在地，剑气擦着她的后背掠过，将她身后的岩石斩出一道深达数尺的沟壑，碎石飞溅，打得她护体灵光剧烈晃动。 她强忍气血翻腾，毫不停留，连滚带爬地继续前冲，将疾风步发挥到超越极限！ “追！”三名剑修显然被激怒，身影如电射来。 沈知意头也不回，拼命奔逃。峡谷出口已然在望！ 然而，那名金丹后期的剑修速度太快，转眼间已追至身后数十丈，第二道更加恐怖的剑气正在酝酿！ 眼看就要被追上—— 嗡！ 沈知意颈间的墨玉戒指，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幽光！一道凝实的黑色光盾瞬间在她身后展开！ 与此同时，斜刺里，数道无声无息的暗影之箭从峡谷阴影中射出，并非射向剑修，而是射向他们脚下的地面和两侧岩壁！箭矢触地即爆，同时引发小范围岩壁坍塌！ 是影伯派来的暗卫出手了！他们选择在最关键时刻干扰，而非直接对抗。 黑色光盾挡住了大半剑气，虽瞬间布满裂纹，却为沈知意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而黑雾和坍塌进一步阻碍了剑修的追击。 沈知意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冲出了阴风峡！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怪石林立的丘陵地带。 她不敢停留，祭出渡阴梭，将剩余灵力疯狂注入，骨舟贴着地面，以最快速度向断魂岭方向遁去！ 身后，隐约传来剑修愤怒的啸声和法术碰撞的声音，但距离迅速拉远。 直到飞出去数百里，确认彻底摆脱追踪，沈知意才敢稍微放缓速度，然后哇地吐出一口淤血。背后火辣辣地疼，灵力几乎耗尽，心神更是疲惫不堪。 但她活下来了。独自闯过了第一关。 她吞下几颗回气丹，一边调息，一边望向断魂岭的方向。 谢无妄，等着我，我来了。 只是不知前方等待她的，是更凶险的考验，还是……更深的谜团？ 沈知意操控着渡阴梭，在怪石嶙峋的丘陵地带低空飞掠。她不敢飞得太高，怕成为靶子，也不敢停歇，怕追兵或未知的危险随时降临。 丹药化开的暖流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流转，修复着背后的灼伤和震荡的内腑，但灵力恢复缓慢。 灵觉感知始终维持着最大范围的警惕，扫描着周围每一丝异常。丘陵地带死寂一片，连虫鸣鸟叫都无，只有永不停歇的冷风呼啸而过。 嶙峋的怪石在黯淡的天光下投出张牙舞爪的阴影，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按照血色玉简的标注，断魂岭应该就在这片丘陵的尽头，靠近那片被称为万灵坟场的无尽海支流。越是靠近，空气中的湿冷咸腥气息就越发浓重，还混杂着一股令人心神不宁的死寂之意。 飞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地平线上，一道黑沉沉，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山脉轮廓逐渐清晰。那山脉并不特别高耸，却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山体呈暗褐色，几乎看不到植被，只有巨大的岩石和深邃的裂缝。 山脚下，灰白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缓缓盘旋，雾气中隐约可见点点火光般的幽光闪烁。 那就是断魂岭。还未靠近，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排斥感便油然而生。 沈知意压下不适，谨慎地降低速度，在距离山脚尚有十数里的一处相对隐蔽的巨石后落下。她收起渡阴梭，服下最后一颗回气丹，盘膝调息，同时将灵觉感知小心翼翼地探向断魂岭方向。 雾气浓稠，极大地阻碍了感知。但在那翻涌的灰白之中，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冰冷气息。属于谢无妄的魔气标记，如同一盏微弱的灯塔，指引着汇合的具体方位，位于断魂岭西侧一处山坳。 他果然已经到了。 沈知意没有立刻前往。她仔细检查了自身状态，伤势稳定了些，灵力恢复了约三成，疾风步和几个法术勉强可用，灵觉感知消耗颇大但尚能维持。墨玉戒指微微发热，似乎对靠近断魂岭有所反应。 她整理了一下略有破损的黑色劲装和斗篷，擦去唇边血迹，深吸一口气，朝着那丝魔气标记的方向，施展疾风步，悄无声息地潜入灰白雾气之中。 雾气比想象中更诡异。它不仅能阻碍视线和灵识，还带着一种沉滞的、仿佛能黏住灵魂的重量，行走其中，如同在泥沼中跋涉。点点火光般的幽光在雾气中飘荡，靠近了才发现，那竟是某种微小生物的遗骸或残魂所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灵觉感知在这里也大打折扣，只能勉强探测周身数丈范围。沈知意走得异常小心，避开那些幽光和雾气特别浓稠翻滚的区域。 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前方雾气略微稀薄，显露出一个狭窄的山坳入口。入口处，几块巨石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隐含某种规律的方式堆叠，形成了一个带有警示与隐匿效果的临时阵法。 谢无妄的魔气标记，就在这阵法之后。 沈知意停下脚步，略一犹豫，还是按照血色玉简中记载的特定节奏，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阵法边缘的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 嗡。 阵法微微波动，雾气向两侧分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凝实、也更凛冽的寒意从缝隙中透出。 沈知意定了定神，侧身而入。 山坳内比外面干燥一些，雾气淡薄，光线依旧昏暗。中央空地上，燃着一小堆篝火，火焰是幽蓝色的，散发着微光却几乎没有什么温度。篝火旁，一道玄色身影背对着入口，盘膝而坐，正对着面前摊开的一卷兽皮地图。 正是谢无妄。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底金纹的尊主袍服，只是外罩的墨色大氅上沾染了些许暗沉的颜色，像是干涸的血迹或尘土。长发用一根简单的墨玉簪束起，露出苍白而线条锐利的侧脸轮廓。 他似乎在沉思，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若非亲眼所见，几乎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但沈知意一进来，他便察觉了。他没有回头，只是指尖在地图上某处轻轻一点。 “迟了半日。”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低沉沙哑，听不出情绪。 沈知意走到篝火旁，隔着几步距离停下，躬身行礼：“途中遇伏，耽搁了。请尊上恕罪。” 谢无妄这才缓缓转过身。火光映照下，他的脸色比在魔宫时更加苍白，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倦色，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漆黑，如同寒潭，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带着审视。 他的视线扫过她略显凌乱的头发、破损的衣袍、以及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苍白与疲惫，最后停留在她后背处破损最严重、隐隐透出血色的地方。 “伤势如何？”他问，语气依旧平淡。 “已无大碍，调息片刻便可。”沈知意答道，不想显得太过脆弱。 谢无妄没说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屈指一弹，瓶子稳稳飞到沈知意面前。“服下。” 沈知意接过，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扑鼻而来，仅是闻一闻，便觉精神一振，体内灵力运转都快了几分。是极其珍贵的疗伤灵药。 她没有犹豫，倒出一颗乳白色的丹丸吞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而磅礴的药力迅速散入四肢百骸，背后火辣辣的疼痛顿时减轻大半，灵力恢复速度骤然加快。 “多谢尊上。”她诚心道谢。 谢无妄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遇何伏？” “三名剑修，埋伏于阴风峡。其中一人修为疑似金丹后期，剑意凝练，应是仙界凌霄宗之人。”沈知意简洁回答，省略了自己如何脱身的细节，但相信谢无妄能猜到大概。 “凌霄宗……”谢无妄指尖在地图边缘敲了敲，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手伸得够长。” 他并未追问沈知意如何脱身，转而道：“此地不宜久留，断魂岭下万灵坟场的死潮每日子夜时分上涌，届时阴气煞气倍增。我们需在子时前，穿过坟场边缘，抵达碧落海畔的渡口。” 沈知意看向他面前的地图，上面清晰标注了断魂岭、万灵坟场、以及一片被特殊符号标记的、代表碧落海的区域。一条红线蜿蜒，从他们所在的山坳出发，沿着坟场边缘一条极其狭窄的安全路径，通往一个名为归墟渡的标记点。 “渡口有船？”沈知意问。 “有一叶冥骨舟，乃本王早年置于此处，专为横渡碧落海边缘迷雾之用。”谢无妄收起地图，站起身。他动作间，沈知意隐约看到他玄色袍袖下，手腕处似乎缠绕着一圈新的、颜色略深的绷带。 他的伤……也加重了？是因为边境之战，还是别的？ 谢无妄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衣袖自然垂下，遮住了手腕。“调息一个时辰，然后出发。”他重新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似乎也需恢复。 沈知意不再多言，在篝火另一侧坐下，专心炼化药力，恢复灵力。幽蓝的火焰无声燃烧，山坳内一片寂静，只有外面雾气流动的细微呜咽声。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沈知意伤势好了七八成，灵力也恢复了六七成。谢无妄准时睁开眼，眸中倦色稍减，但那份深沉的冷寂依旧。 他挥手熄灭篝火，率先向山坳另一侧的出口走去。沈知意紧随其后。 出口外，景象更为骇人。灰白雾气在这里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灰色的海洋。那并非真正的水，而是浓稠到近乎液态的阴气和煞气。 这便是万灵坟场。海面之上，漂浮着无数嶙峋的白骨、破碎的兵器、乃至一些尚未完全朽烂的巨大妖兽或魔物的残骸。 一条仅容两人并肩的、由某种黑色晶石铺成的小径，如同一条细细的黑线，蜿蜒在坟场边缘，紧贴着后方陡峭的断魂岭山壁。小径之外，便是那令人神魂悸动的死灰色海水。 谢无妄踏上黑色小径，步履平稳。沈知意跟在他身后半步，能感觉到小径散发着一股微弱的、与谢无妄同源的禁制之力，勉强隔绝着外部坟场气息的侵蚀。但即便如此，那无处不在的阴冷死寂之意，仍不断试图钻入骨髓。 两人沉默前行。脚下黑色晶石冰凉刺骨，周围是缓缓流淌的死亡之海，头顶是低垂的、仿佛触手可及的铅灰色浓云。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无止境的荒芜与寂静。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小径出现一个急转弯，绕向一处突出的山岩后方。就在即将转弯时，沈知意颈间的墨玉戒指猛地一烫！同时，灵觉感知传来尖锐到极致的预警！前方转弯处，有极其危险的东西！ 她几乎是本能地低喝一声：“小心！” 第16章 进入碧落海迷雾 话音未落，前方山岩阴影处，一道惨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扑出，直袭谢无妄后背，是一道凝实到极点的凶魂，面目扭曲模糊，只剩下纯粹的杀戮与吞噬**，速度奇快，带起的阴风让黑色小径的禁制都剧烈波动！ 谢无妄似乎早有预料，头也未回，反手一指点出！指尖迸发出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漆黑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凶魂眉心！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雪，凶魂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身形骤然僵住，随即从眉心开始，寸寸崩解，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然而，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四周死灰色的海水骤然沸腾！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凶魂、骨魔、乃至一些扭曲的阴影怪物，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从坟场各处涌出，嘶吼着、尖啸着，朝着黑色小径上的两人疯狂扑来！其中几道气息格外强悍，已然接近金丹层次！ 它们似乎被谢无妄方才出手的气息，或者是他身上某种东西所吸引。 “跟着我，别掉队。”谢无妄声音依旧平静，但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一股凛冽的剑意冲天而起！他并指如剑，剑气纵横，所过之处，凶魂厉魄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但他显然有所保留，剑气并不肆意扩张，只是精准地清除扑到近前的威胁，同时稳步向前。 沈知意紧贴着他，将灵觉感知催发到极致，提前预警来自侧方和死角的袭击，同时施展疾风步灵活闪避，偶尔出手以灵力击散一些漏网的、较弱的阴魂。 墨玉戒指微微发热，形成一层稀薄护罩，帮她抵挡着无孔不入的阴煞侵蚀。 谢无妄的剑快、准、狠，效率极高。但沈知意注意到，他的脸色在出手后似乎更白了一分，手腕处绷带下，隐隐有极淡的暗色痕迹渗出。 他的伤势，果然影响不小。 凶魂仿佛无穷无尽，前赴后继。黑色小径在无数冲击下摇摇欲坠，禁制光芒明灭不定。两人推进的速度被迫放缓。 就在这时，坟场深处，传来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咆哮！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带着无上威严与暴戾。 紧接着，死灰色海面剧烈翻腾，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缓缓升起。那是一条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巨龙遗骸，眼眶中燃烧着两团的幽绿魂火，浑身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恨与煞气！赫然达到了元婴层次！ 白骨巨龙仰首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沈知意即便有墨玉戒指和谢无妄剑意余波庇护，仍觉识海剧震，眼前发黑。而那些低阶凶魂则如同受到召唤，更加疯狂地涌来。 谢无妄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抬眼望向那白骨巨龙，漆黑眼眸中并无惧色，只有一片冰封的杀意。 “找死。” 他左手依旧并指清理近处杂兵，右手缓缓抬起，虚空一握。一柄通体漆黑、剑身仿佛在不断吸收周围光线的古朴长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剑甫一出，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温度骤降！ 斩妄剑！谢无妄的本命魔剑！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那白骨巨龙，一剑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将万物归墟的漆黑剑光，悄无声息地划破空间，斩向巨龙颅骨！ 白骨巨龙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幽绿魂火狂跳，周身煞气疯狂凝聚，在身前形成一面厚重的骨盾，同时喷出一口惨白的吐息！ 剑光与吐息悍然相撞！ 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漆黑的剑光，无声无息地切开了惨白吐息，斩碎了厚重骨盾，然后，轻描淡写地，掠过了巨龙的脖颈。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下一刻，白骨巨龙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颤，颅骨与身躯的连接处，出现了一道整齐的切面。幽绿的魂火骤然熄灭，庞大的骨架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塌，砸入下方的死灰色海洋，激起滔天浪涛。 一剑，斩元婴骨龙！ 然而，挥出这一剑的谢无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唇边甚至溢出了一丝暗红的血迹。他握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腕处的绷带，已被渗出的暗色彻底浸透。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更加恶化的伤势，收剑，声音嘶哑地对沈知意道：“走！” 前方拦路的凶魂被这一剑之威震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沈知意压下心中的震撼，紧跟而上。 两人以最快速度冲过最后一段小径。前方雾气渐浓，死灰色海洋被抛在身后，一座孤零零的、由某种苍白巨兽骨骼搭建的简易码头，出现在视线尽头。 码头旁，系着一艘同样由森白骨骼拼凑而成的小舟，不过丈许长，造型诡异，舟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文。 归墟渡到了。 谢无妄率先踏上码头，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沈知意下意识伸手扶了他手臂一下，触及一片冰冷和……轻微的颤抖。 他拂开她的手，径自走向骨舟，指尖弹出一道魔气。骨舟上的符文依次亮起，散发出朦胧的灰白色光晕。 “上船。”他言简意赅，自己先一步踏入舟中，在唯一的座位上坐下，立刻闭目调息，气息起伏不定，显然刚才那一剑消耗巨大，引动了旧伤。 沈知意不敢耽搁，连忙上船。骨舟无桨无帆，在符文光芒笼罩下，自行缓缓离岸，朝着前方更加浓重、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灰白色迷雾驶去。 碧落海，就在这片迷雾之后。 沈知意坐在舟尾，看着前方谢无妄沉默调息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渐渐被迷雾吞噬的、死寂恐怖的万灵坟场和断魂岭。 短短半日，死里还生。 她握紧了颈间的墨玉戒指，望向迷雾深处。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冥骨舟缓缓滑入浓稠如实质的灰白迷雾。 一进入，外界的一切声响。坟场死海的呜咽、风声、乃至时间的流逝感。都被彻底隔绝。只剩下绝对的寂静，以及无处不在、翻滚的雾气。雾气触手微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视线难及三尺，灵识探出如同针入大海，连灵觉感知在这里都受到了极大压制，只能勉强感应到舟身附近丈许范围内的模糊轮廓。 谢无妄盘坐在舟中唯一的骨制座椅上，双目紧闭，眉峰紧蹙。他脸色依旧苍白，唇边血迹未干，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时而沉静，时而又紊乱。手腕处，那圈被暗色浸透的绷带格外刺眼。 沈知意坐在舟尾，尽量离他远些，避免打扰。她同样在调息，恢复穿越坟场消耗的心神与灵力，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骨舟在符文驱动下，沿着某种既定的轨迹，无声无息地在迷雾中穿行，速度不快，却异常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刻，又或许已过半日。在这片失去参照的雾海中，时间感变得模糊。 忽然，沈知意颈间的墨玉戒指微微一凉。 几乎同时，前方闭目的谢无妄猛地睁开眼，眸中厉色一闪而逝，低喝：“左满！” 沈知意虽不明所以，但反应极快，下意识地操控骨舟向左急转——这骨舟的操控方式，谢无妄上船时曾以神念简单告知。 骨舟刚刚偏转，原本航行的轨迹前方，迷雾骤然剧烈翻滚，一道巨大的、布满吸盘和倒刺的惨白色触手，无声无息地横扫而过！触手带起的腥风，吹得骨舟光罩剧烈晃动！若是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那触手一击不中，似乎有些困惑，在迷雾中缓慢蠕动、探寻。 谢无妄已站起身，手中斩妄剑并未出鞘，只以剑鞘虚指前方迷雾深处。一股冰冷而锐利的剑意如同无形的探针散发出去。 “雾隐魔章，喜静，厌光，畏锐金之气。”他声音低哑，带着伤后的虚弱，却依旧清晰，“收敛气息，放缓速度，勿以灵识主动探查。它觅食靠的是对灵力波动和活物生机的感知。” 沈知意立刻照做，将自身气息压至最低，同时放缓了骨舟速度，使之近乎随波逐流。她看着谢无妄挺直的背影，他显然在强撑，方才那一瞬的预警和判断，恐怕又消耗不小。 骨舟如同幽灵，在迷雾中静静飘荡。那巨大的触手在附近徘徊片刻，未再发现明显目标，终于缓缓缩回迷雾深处，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 谢无妄身形微晃，以剑鞘支撑，才稳住没有倒下。他抬手抹去唇边再次渗出的血迹，重新坐下，喘息略显急促。 “尊上，你的伤……”沈知意忍不住开口。 “无妨。”谢无妄打断她，重新闭目，“此地不可久留。雾隐魔章领地意识极强，方才动静可能引来同类或更麻烦的东西。继续前行。” 沈知意依言调整方向，将灵力注入骨舟核心符文，骨舟微微一震，速度提升，破开迷雾前行。 接下来的航程更加诡谲。迷雾中不时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有时是仙宫楼阁，仙气飘飘、有时是幽冥鬼域，万鬼哭嚎、有时甚至会出现魔宫景象，或沈知意记忆中前世熟悉的画面片段。这些幻象栩栩如生，甚至带着相应的声音，直击心神。 “蜃气化形，照见心念。”谢无妄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及时响起，“无论见到什么，皆为虚妄。紧守灵台，勿信，勿疑，勿贪，勿惧。灵力护住识海，默念幽玄诀。” 沈知意谨记，每当幻象出现，便立刻运转幽玄诀，固守心神。得益于之前修炼的基础和灵觉感知对异常精神波动的敏感，她抵御幻象的能力竟比预想的要强。那些幻象往往在她坚定心念后，便如同泡影般破裂消散。 她注意到，谢无妄自始至终，对那些幻象视若无睹，连眉头都未动一下。仿佛他的内心，早已冰封到任何幻象都无法侵蚀。 只有在经过一处幻象时。那是一片燃烧的废墟，一个孩童蜷缩在妇人僵冷的怀中，沈知意敏锐地捕捉到他周身气息极其微弱地紊乱了一瞬，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那是……他记忆中的场景？与之前看到的碎片相关？ 第17章 守他三日 骨舟继续深入。迷雾的颜色开始发生变化，从单调的灰白，渐渐染上各种诡异的色彩，淡紫、幽蓝、暗红……如同打翻的调色盘，交织在一起。 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仿佛置身于某种半流质的介质中，骨舟前进的阻力明显增大。温度忽高忽低，时而灼热如熔炉，时而冰寒刺骨。 “接近碧落海交界处了。”谢无妄再次睁眼，望向色彩斑斓的迷雾深处，眼神凝重，“此地空间不稳，灵力混乱，且多生隙兽，需格外小心。” 他话音未落，左前方一片浓重的暗紫色雾团突然向内塌陷，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漩涡！漩涡中心，传来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被撕裂的声响！ 紧接着，数条半透明、如同水母触须般、边缘闪烁着空间裂纹银光的东西，从那漩涡中猛地探出，朝着骨舟缠绕而来！它们没有固定形态，移动轨迹诡异莫测，所过之处，连迷雾都被切割出短暂的真空痕迹。 隙兽！以空间裂缝为巢穴，以混乱灵力与空间碎片为食的诡异生物！ 谢无妄这次没有起身，他并指如剑，隔空点出数道漆黑剑气。剑气精准地斩向那些触须的根部——与漩涡连接最紧密、相对稳定的位置。 嗤嗤嗤！ 剑气与隙兽触须碰撞，发出奇异的、仿佛琉璃破碎的声响。触须被斩断，断口处喷溅出银白色的、如同液态空间的“血液”，迅速在迷雾中蒸发消散。 但被斩断的触须并未完全失去活性，反而如同受惊的蛇，疯狂扭动，朝着骨舟卷来，断裂处还在不断再生出细小的、新的触须！ 更麻烦的是，那暗紫色漩涡仿佛被激怒，开始缓缓向着骨舟移动，更多的隙兽触须从漩涡深处涌出！ “麻烦。”谢无妄低语一声，似是叹息。他手腕一翻，斩妄剑终于出鞘半尺！一道比之前凝练数倍的漆黑剑芒，如同新月般斩出，并非斩向触须，而是直劈那暗紫色漩涡的核心！ 剑芒所过之处，混乱的灵力被强行镇压，斑斓的迷雾被整齐切开！ 轰！ 剑芒没入漩涡中心，一声沉闷的爆响传来，整个漩涡剧烈震荡，颜色迅速黯淡，那些疯狂涌出的触须也如同失去力量源泉，动作迟缓下来。 谢无妄趁此机会，对沈知意喝道：“右满，疾！” 沈知意早已蓄势待发，闻言立刻将骨舟操控到极致，向右猛打，同时将剩余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加速符文！ 骨舟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如同离弦之箭，险之又险地从那些变得迟缓的触须缝隙中穿过，贴着那逐渐溃散的漩涡边缘，飙射而出！ 身后传来隙兽不甘的嘶鸣和空间紊乱的余波，但骨舟已然冲出了那片危险区域。 直到飞出去很远，确认脱离险境，沈知意才敢稍稍放缓速度，只觉背后已被冷汗湿透，灵力再次见底。操控骨舟高速变向和加速，对心神和灵力的消耗极大。 她看向谢无妄。斩妄剑已归鞘，他正闭目调息，但持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手腕处的暗色似乎又扩大了一圈，甚至顺着手臂向上蔓延了少许。 他的气息比刚才更加不稳，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刚才那一剑，对他负担极重。 沈知意心中焦急，却不敢贸然打扰。她取出自己炼制的回气丹药服下，又拿出影伯给的储物袋，里面有一些高品质的灵石。她尝试着将灵石中的灵力引导出来，注入骨舟核心，维持基本航行，同时自己也在快速恢复。 骨舟在色彩渐趋正常的迷雾中又航行了一段。终于，前方的雾气开始变得稀薄。 “到了。”谢无妄沙哑的声音响起。 骨舟缓缓穿出最后一层稀薄的雾障。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无法形容其颜色的海洋，展现在沈知意面前。海水并非纯粹的蓝或黑，而是在深沉的底色中，流淌着无数细碎的、如同极光般的瑰丽光带，美得惊心动魄，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与不祥。 海面异常平静，几乎没有波浪，只有那些光带在缓缓流淌、旋转变幻。 天空是深紫色的，低垂地压在海面上，不见日月星辰，只有一些巨大而模糊的、如同水母或某种生物内脏般的发光体，在缓慢飘浮移动。 这就是碧落海。美丽与死亡并存的禁忌之海。 骨舟此刻正漂浮在靠近海岸的浅水区。所谓的岸，是连绵不绝的、色彩斑斓的嶙峋礁石，礁石上覆盖着各种奇形怪状、散发着微光的苔藓或珊瑚状生物。 远处，海天相接之处，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些岛屿或奇特地貌的轮廓，笼罩在淡淡的、不同于外围迷雾的氤氲之气中。 谢无妄强撑着站起身，眺望海面，似乎在辨认方位。片刻后，他指向左前方一处被暗红色礁石环绕的、相对平静的小海湾。 “去那里，暂时休整。” 他的声音已虚弱到几乎难以听清。 沈知意操控骨舟，小心地避开海面上那些颜色特别鲜艳或光带特别密集的区域，朝着那小海湾驶去。 靠岸，系舟。 谢无妄几乎是踉跄着踏上礁石，刚走了几步，身体一晃，猛地以剑拄地，才没有倒下。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溅在苍白的礁石上，触目惊心。手腕处的暗色，已然蔓延到了小臂。 “尊上！”沈知意冲过去扶住他。 谢无妄这次没有推开她。他借力站稳，抬眸看她，那双总是深邃冰冷的黑眸，此刻竟有些涣散。 “找……一处背风的石穴……布下……隐匿阵法……”他断断续续地交代，每个字都像是耗费极大心力，“本王需……闭关……三日……勿让……任何东西……靠近……” 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前栽倒。 沈知意急忙接住他冰冷沉重的身躯，心猛地沉了下去。 谢无妄，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人，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出如此脆弱无力的一面。 而在这危机四伏、诡异莫测的碧落海畔，他将自己毫无防备的安危，交到了她的手上。 沈知意咬紧牙关，半扶半抱，拖着他沉重的身体，在礁石间，艰难地寻找着可以容身的庇护之所。 碧落海的第一课，便是生存。 而她，必须在他醒来之前，守住这处临时巢穴，以及……他。 谢无妄的身体冰冷而沉重，沈知意几乎用尽力气，才将他拖进一处背靠巨大礁石、上方有浅穴的洞穴。洞穴不深，仅能勉强容纳两人，地面是粗糙的砂石和破碎的贝壳，弥漫着一股海腥与礁石特有的咸涩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将谢无妄放平，让他靠在最内侧相对干燥的岩壁上。他双眸紧闭，长睫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色泛着青紫，呼吸紊乱。 玄色袍袖下，那抹暗色已蔓延过手肘，隐隐散发出与碧落海驳杂灵气格格不入的诅咒气息。 沈知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是安全。 她迅速检查了储物袋。影伯准备的物资很全：中品灵石五十块，各类疗伤、回气、解毒丹药十余瓶，空白阵旗五套，绘制符箃的朱砂、符纸若干，一些干粮和清水，甚至有两套备用的衣物和一张薄毯。 她将薄毯铺在谢无妄身下，又取出一件备用外袍盖在他身上。然后，她拿起阵旗和灵石。 布阵，她只在典籍上看过，跟着系统模拟过几次，从未实际操作过。但此刻别无选择。 她回忆着幽玄诀附带的几个基础阵法，选择了最实用的小匿形阵和小五行防护阵。前者能扭曲光线和弱化气息，使洞穴从外面看与周围礁石无异，后者能形成一个简单的能量护罩，抵挡一定程度的外力攻击和灵气侵蚀。 深吸一口气，她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将阵旗以特定角度和间距，小心地插在洞穴入口和周围的关键位置。 每插下一杆，便灌注一丝微薄的灵力，将其激活。动作生疏，额角很快渗出细汗。插完阵旗，她又将十块中品灵石嵌入阵眼和几个重要节点，作为能量源。 当最后一杆阵旗落位，最后一颗灵石嵌入，她双手掐诀，低喝一声：“启！” 嗡—— 微弱的灵光从阵旗和灵石上亮起，彼此勾连，形成两层淡薄却稳定的光膜，一层紧贴洞口如同水波荡漾后恢复礁石原貌，另一层则在光膜内流转着淡淡的五色光华。 成了！虽然简陋，但至少有了初步的防护和隐蔽。 沈知意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布阵对心神和灵力的消耗远超她预期。 她不敢休息，立刻回到谢无妄身边。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的状况。 她不敢贸然用灵识探查他体内，那无异于挑衅。她唤出系统，尝试扫描。 【扫描关键人物谢无妄状态（需消耗积分50点】 “扫描！”沈知意毫不犹豫。 【扫描中……】 【1.严重内伤：经脉多处受损，丹田魔元震荡不稳。】 【2.旧疾复发：疑似与地渊核心诅咒同源的侵蚀之力在血脉中蔓延，侵蚀生机，引动魔气暴走。】 【3.灵力透支：本命魔剑“斩妄”使用过度，反噬己身。】 【4.神魂损耗：抵御碧落海蜃气及先前战斗消耗巨大。】 【综合评估：状态极度危险，需立即稳定伤势，遏制诅咒蔓延，补充元气。强行移动或再受冲击可能导致境界跌落或生机溃散。】 沈知意的心沉到谷底。比想象的更糟。 她取出影伯给的丹药，仔细分辨。有固本培元的玉髓丹，有疗治内伤的复生散，有稳定心神的定魂香。她先撬开谢无妄的牙关，将一颗玉髓丹和少量复生散用清水化开，小心喂入。 丹药入口，他喉结微动，本能地吞咽下去，眉宇间的痛苦似乎稍稍缓和了一丝。 接着，她点燃一小截定魂香，插在旁边的石缝中。清雅的香气袅袅升起，缓缓驱散着洞穴内残留的阴寒气息。 然而，那手腕蔓延的暗色，才是最大的威胁。她尝试着将自己那股清凉的气息，如同之前疏导魔气反噬时那样，小心翼翼地从他手腕伤口处探入。 刚一接触，一股狂暴阴寒、充满怨恨与毁灭意味的力量便猛地反扑过来，瞬间将她的那丝气息吞没，甚至沿着联系，向她识海侵蚀而来！ 沈知意闷哼一声，连忙斩断联系，脸色发白。不行，这股诅咒之力太强，她的力量如同杯水车薪，而且极易被污染反噬。 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它蔓延？ 第18章 探究 她忽然想起系统商城里，好像有一种东西…… 快速打开面板，搜索。果然，有初级驱邪符，价格80积分。她只剩下25积分。 “系统，有没有其他方法获得积分？紧急任务？”沈知意在心中急问。 【检测到宿主处于高危环境，面临关键人物生命危机，触发紧急生存任务：在碧落海畔独立守护三日。】 【任务要求：确保自身与关键人物“谢无妄”存活，并成功遏制其诅咒蔓延趋势。】 【成功奖励：积分500点，随机中级疗伤丹药一瓶，技能点 1。】 【失败惩罚：关键人物死亡概率极大提升，宿主生存概率降低80%。】 “接取！”沈知意毫不犹豫。 任务栏亮起倒计时：三日。 时间紧迫。她需要积分，更需要能帮到谢无妄的东西。 她看向洞穴外瑰丽而危险的碧落海。或许……这里本身就有资源？ 她将谢无妄安顿好，确保阵法运转正常，又在洞口内部用碎石和贝壳做了个简易的警示机关。然后，她握着影伯给的一把短匕，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踏出阵法范围。 碧落海畔的灵气狂乱地冲刷着她的护体灵光，带来微微的刺痛感。她将灵觉感知开到最大，警惕着四周。 礁石区布满各种奇异的生物。发着微光的苔藓，一碰就会喷射出麻痹粘液的彩色海葵，缓慢移动、外壳如同宝石的蜗牛状生物……她不敢随意触碰，只采集了一些看起来相对无害的、形状特殊的贝壳和海草。 系统提示这些可能含有微量的纯净水元素或温和灵气，或许能辅助炼制一些东西。 采集过程并不顺利。一只潜伏在礁石缝隙中的、长着锋利口器的扁平怪虫突然袭击，速度极快。沈知意险险避开，用短匕灌注灵力将其钉死在礁石上，虫尸流出蓝色的血液，很快引来几只巴掌大、甲壳狰狞的食腐蟹。她迅速退开。 就在她准备返回时，目光被不远处一片暗蓝色、随海水微微摇曳的海带状植物吸引。 那植物叶片肥厚，边缘有银色的细密纹路，在周围瑰丽光带的映照下并不起眼，但灵觉感知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冽纯净的波动。 她小心靠近，用匕首割下一小片。叶片入手冰凉，断口处渗出透明的黏液，散发出清新的气息。系统立刻提示：【发现寒银藻，蕴含纯净水灵之气与微弱宁神效果，可入药，可辅助炼制驱邪、静心类物品。】 就是它了！ 沈知意采集了足够的分量，迅速退回洞穴阵法内。 有了材料，她立刻着手尝试。她没有丹炉，也没有高级的炼制法门。但她有系统兑换的基础炼丹图解知识，和前世作为影后为了角色学过的一些草药处理皮毛。 她将几样相对温和的海草、贝壳研磨成粉，加入捣碎的寒银藻，又滴入几滴自己炼制的解毒丹液，用灵力小心调和、萃取。 过程艰难，失败多次，浪费了不少材料。但在不断的尝试和系统微弱的纠正提示下，终于得到了一小碗色泽浅蓝、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糊状物。 【成功炼制未命名药剂（初级），具备微弱宁神、净化效果，品质粗劣。】 【获得积分：30点。】 太好了！积分变成了55点。虽然不够买【初级驱邪符】，但有了方向。 她将这份粗劣的药剂敷在谢无妄手腕蔓延的暗色边缘。药剂接触皮肤，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那暗色的蔓延速度，似乎真的减缓了一丝！虽然效果微弱，但证明寒银藻的方向是对的！ 她大受鼓舞，立刻再次外出，寻找更多寒银藻，并留意其他可能有用的材料。 守护的三日，是沈知意穿越以来最艰难、也最专注的三日。 她像一个在悬崖边舞蹈的人，时刻警惕着碧落海的无常威胁。正午时分，海面某处光带突然汇聚爆发，形成一片炽热的灵焰区，点燃了不远处的礁石，热浪逼人。 子夜，一阵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潮无声掠过，若非她及时躲回阵法内并点燃所有能取暖的东西，几乎就要被冻僵。 还有一次，数只形如蝙蝠但长满骨刺的飞行生物低空掠过，尖锐的嘶叫声几乎穿透简易的防护阵，她紧紧捂住谢无妄的耳朵，自己则默念静心口诀抵御。 她还要应对谢无妄伤势的变化。诅咒的蔓延并未完全停止，只是减缓。他的体温时高时低，偶尔会陷入痛苦的梦魇，身体紧绷，齿关紧咬，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大多是“母亲……”、“清……沅……”、“不……可……以……” 有时则会突然爆发出骇人的杀意，周身魔气失控乱窜，冲击得防护阵剧烈摇晃。每到这时，沈知意必须冒险靠近，擦拭他额头，并竭力引导自己那点清凉气息，配合定魂香，艰难地安抚他暴走的魔气和神魂。 她几乎不眠不休，灵力耗尽就打坐恢复一点，饿了就啃口干粮，所有心神都用在守护、采药、制药、观察伤势上。衣服被礁石刮破，手上也添了几道细小的伤口，整个人憔悴不堪，但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前所未有的专注与坚韧。 第三日黄昏，倒计时即将归零。 沈知意刚刚击退了一小群被血腥味吸引来的的飞虫，精疲力尽地靠在洞穴内壁上。谢无妄手腕的暗色，终于被遏制在了肩头以下，虽然未能消退，但不再蔓延。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再是死寂的苍白，而是恢复了一点微弱的生气。 【紧急生存任务完成！】 【奖励发放：积分500点，随机中级疗伤丹药“九转还玉丹”×1，技能点 1。】 【技能点已自动分配至“灵觉感知”，技能升级为“灵觉感知（中级）”，感知范围与精度提升，对危险预兆的感应增强。】 沈知意长舒一口气，几乎虚脱。她立刻用新得的550积分，兑换了【初级驱邪符】和【中级伤势修复药剂】。 她先使用驱邪符。符纸化作一道清正的金光，没入谢无妄肩头。暗色如同被灼烧般剧烈翻腾，发出嗤嗤的声响，颜色似乎淡了一丝，但并未根除，符箃的力量便耗尽了。这诅咒果然顽固。 她又将中级伤势修复药剂喂给谢无妄。药效比影伯给的玉髓丹强上许多，他能明显感觉到他体内受损的经脉开始加速愈合，枯竭的魔元也得到了一丝滋养。 做完这一切，沈知意才感觉自己像散了架一样。她靠在岩壁上，看着阵法外瑰丽变幻的碧落海光带，和深紫色天幕上缓缓飘过的巨大发光体。 三天。她守住了。 不仅是守住了谢无妄的命，也守住了自己的命。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布满细小伤口和污迹的手指，忽然无声地笑了笑。 也许，她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弱小。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痛楚的吸气声。 沈知意猛地转头。 谢无妄，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褪去了昏迷时的涣散与痛苦，重新凝聚起深潭般的幽光。他的目光先是有些茫然地落在洞穴顶部的岩层，随即缓缓移动，扫过运转的简易阵法，落在沈知意憔悴不堪、却眼神清亮的脸上。 四目相对。 沈知意看到他眼中飞快闪过的一丝错愕，随即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 他醒了。 在她独自守护三日之后 洞穴内，寂静无声，只有阵法运转的微弱嗡鸣和海浪轻拍礁石的沙沙声。 谢无妄的目光落在沈知意脸上，缓慢地、一寸寸地移动，从她疲惫却清亮的眼睛，到沾着污迹和细小血痕的脸颊，再到她凌乱破损的衣衫，以及那双紧紧攥着、指节发白的手。 那目光里，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压下的复杂。 沈知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却又强迫自己迎上。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怯意。 “多久？”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如同沙砾摩擦，却已恢复了几分惯常的冷硬。 “三日。”沈知意答道，声音也有些沙哑，“尊上昏迷了三日。” 谢无妄的眸光微微一动。他试图坐起身，动作牵动了伤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别动。”沈知意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他，却又在半途停住，手指蜷缩了一下，收了回来，“你的伤……诅咒暂时遏制住了，但内伤还很重，需要调息。” 谢无妄没有理会她的劝阻，强撑着靠坐在岩壁上，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气息微乱，脸色又白了几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暗色虽未褪去，但蔓延之势确实已停，伤口处还残留着药物和符纸力量的微弱气息。 他又抬眼，扫视洞穴。简陋却有效的双层阵法，燃烧殆尽的定魂香，石壁上涂抹的、散发着寒银藻气息的药渍，以及角落里堆放的、她采集和处理过的各种海草贝壳残渣。 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在他毫无防备、重伤濒危的三天里，是这个修为低微、他曾视作替身和棋子的女人，独自撑起了这片狭小的庇护所，并试图……救治他。 “你做的？”他问，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 沈知意点头，斟酌着用词：“妾身略通阵法皮毛，又侥幸寻得一种名为寒银藻的海草，似乎对遏制诅咒有些微效果，便斗胆一试……幸得尊上庇佑，阵法未破，亦无强大外敌侵扰。” 她将功劳归于侥幸和尊上庇佑，姿态放得很低。 谢无妄沉默了。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下粗糙的薄毯，那是她的衣物。目光掠过她手背上新鲜的细小伤口，和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 三日。碧落海畔。一个炼气期。 她能活着，已属奇迹。而她，竟还守住了他。 “修为可有长进？”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沈知意一怔，如实答道：“忙于应对，未曾刻意修炼，只是灵力耗竭又恢复，似乎……凝实了些。” 她确实感觉到，这三日高压下的极限消耗与恢复，让她的灵力根基被打磨得更加扎实。 谢无妄微微颔首，不再追问。他闭上眼，内视己身。伤势依旧沉重，诅咒如跗骨之蛆，魔元亏空，但最危险的恶化趋势已被强行止住，甚至还得到了一丝极其精纯温和的灵力滋养。以他如今的状态，能恢复到这一步，堪称侥幸。 第19章 温暖 他重新睁开眼，看向沈知意，目光深不见底：“储物袋中有玄阴真水一瓶，取来。” 沈知意立刻从影伯给的储物袋中找到一只贴着封印的墨玉小瓶，递过去。 谢无妄拔开瓶塞，一股至阴至寒的气息弥漫开来，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出了霜花。他仰头，将瓶中那滴看似微小、却重若千钧的幽黑水滴服下。 霎时间，他周身气息剧烈波动，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黑色冰晶，眉毛头发都结上了霜。他闷哼一声，牙关紧咬，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和冲击。 但与此同时，他体内那紊乱躁动的魔元，却像是被这至寒之力强行镇压、梳理，开始缓慢而有规律地运转起来，修复着受损的经脉。手腕处的暗色，在那极寒气息掠过时，似乎也被冻结得更加彻底，不再有丝毫蠢动。 他在用这种霸道的至阴之物，以毒攻毒，强行稳定伤势！ 沈知意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约莫一炷香后，谢无妄周身的黑色冰晶缓缓融化，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摇摇欲坠。他脸上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眼眸也重新变得锐利深邃。 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冰寒白雾的气息，看向沈知意：“此地不宜久留。‘玄阴真水’只能暂时镇压，需尽快找到‘海月蜃晶’，方可根除诅咒，修复本源。” “尊上可知那海月蜃晶在何处？”沈知意问。 谢无妄取出血色玉简和兽皮地图，将其拼合，指向碧落海深处一片被特殊波纹符号标记的区域：“据此图记载，以及本王早年探查，海月蜃晶最可能出现在碧落海‘内环’区域，一处名为幻光海渊的地方。那里是碧落海蜃气与灵脉交汇的核心之一，也是幻象与空间扭曲最严重之地。” 幻光海渊……听名字就不是善地。 “我们如何过去？”沈知意看着地图上那遥远的标记，中间隔着大片标注了各种危险符号的区域。 “乘冥骨舟，沿暗流甬道而行，可避开大部分中环区域的危险。”谢无妄指向地图上一条弯弯曲曲、颜色略深的虚线，“此甬道乃海底潜流与空间夹层形成，相对稳定隐蔽，但其中亦有特异生灵盘踞，需小心。” 他顿了顿，看向沈知意：“此行凶险更甚之前。你……” “妾身愿随尊上前往。”沈知意不等他说完，便坚定表态。留在这里独自生存？她没那个本事。跟着谢无妄，虽然危险，至少还有一丝希望，而且……她隐约觉得，那幻光海渊，或许也与她自身的谜团有关。 谢无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劝阻的话，只道：“给你半个时辰调息恢复，准备必要之物。冥骨舟需重新祭炼，补充灵力。” “是。” 半个时辰后，沈知意状态恢复了大半，将有用的物资重新整理收好。谢无妄也已将冥骨舟检查祭炼完毕，舟身符文重新亮起，只是光泽略显黯淡，显然先前损耗不小。 两人登上骨舟，再次驶入瑰丽而诡异的碧落海 这一次，谢无妄亲自操控骨舟，他伤势未愈，不能全力施为，但操控法器尚可。骨舟在他的驾驭下，灵巧地避开海面上那些颜色特别鲜艳或光带异常活跃的危险区域，贴着水面，朝着一个特定方向疾驰。 碧落海的景象愈发奇诡。海水不再是统一的瑰丽光带，而是分成了明显的区域：一片海域如同熔化的紫金，散发着灼热的高温；另一片则如同凝固的墨玉，冰寒刺骨。 还有的区域，海水是近乎透明的，却能看见其中游曳着庞大而模糊的、如同水母般的发光巨兽影子，仿佛存在于另一个重叠的空间。 偶尔能看见一些岛屿的轮廓，上面生长着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奇异光芒的植物，或是盘踞着气息惊人的凶兽。谢无妄都远远绕开。 航行了大半日，前方出现了一片异常平静、颜色深暗如墨的海域。海面波澜不兴，仿佛一块巨大的黑曜石。而在黑曜石的中心，有一个直径约百丈的、缓慢旋转的漩涡，漩涡边缘闪烁着银白色的空间裂光。 “暗流甬道入口。”谢无妄沉声道，“紧守心神，无论看到什么，勿要以灵识探查漩涡内部。” 他操控骨舟，调整方向，朝着那漩涡边缘一处相对稳定的银色裂光处驶去。靠近时，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同时空间开始产生轻微的扭曲感。 骨舟一头扎进了那银色的裂光之中。 霎时间，天旋地转！四周的景象彻底变了！不再是碧落海的海天景色，而是一条无限延伸的、由流动的黑暗和无数闪烁的微光组成的诡异通道！通道并非实体，而是扭曲的空间和狂暴的暗流，偶尔有巨大的、半透明的水母状生物或长着发光触须的怪鱼从通道中一闪而过，投来冰冷好奇的视线。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骨舟仿佛在一条光怪陆离的隧道中穿梭。 强大的空间压力和暗流冲击让骨舟剧烈颠簸，防护光罩明灭不定。沈知意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来，连忙运转幽玄诀稳住心神。 谢无妄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骨舟，在混乱的暗流和空间褶皱中寻找相对平稳的路径。他的脸色又有些发白，显然消耗不小。 航行了不知多久，前方通道忽然变得狭窄，并且出现了岔路！数条同样由黑暗和微光构成的支流，通向不同的方向。 “跟紧！”谢无妄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左侧那条看起来最不显眼、微光最暗淡的支流。 骨舟猛地拐入。 然而，刚一进入这条支流，异变陡生！ 通道上，那些原本只是旁观者的半透明水母状生物，忽然齐齐转向，它们伞盖下的发光触须如同无数柔软的鞭子，猛地向骨舟抽打而来！这些触须似乎能无视部分空间阻隔和物理防御，直接作用在防护光罩和神魂上！ 同时，支流深处，传来一阵低沉而充满诱惑力的吟唱声，那声音直钻脑海，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放松、沉睡、甚至想主动靠近的冲动！ “是幻音水母和惑心魔鲛！”谢无妄眼神一厉，“堵住耳朵，封闭识海外感！” 沈知意早有准备，立刻照做，并以幽玄诀全力抵御那无孔不入的魔音。但那些发光触须的抽打，却让骨舟的防护光罩急剧黯淡，舟身也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谢无妄眼中寒光一闪，并指如剑，数道漆黑剑气斩出，精准地斩断了几条最粗壮的触须。但水母数量太多，斩之不尽，且断掉的触须很快再生。 而那头潜藏在支流深处的惑心魔鲛，吟唱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如同无数钢针攒刺识海！沈知意即便封闭了外感，仍觉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谢无妄闷哼一声，显然也受到了影响。他伤势未愈，神魂本就虚弱，这魔音对他威胁更大。 眼看骨舟就要被无数触须淹没，防护即将破碎—— 沈知意猛地咬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将体内那股清凉气息，不再用于自身防御，而是全力灌注进颈间的墨玉戒指之中！ “嗡——！” 墨玉戒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一道凝实、带着谢无妄本源剑意的黑色光环，以戒指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光环所过之处，那些发光触须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退避！连那惑心魔鲛的吟唱声，也被这凌厉的剑意光环冲击得中断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谢无妄抓住机会，斩妄剑悍然出鞘半寸！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剑芒，循着魔音来源，撕裂黑暗，直刺支流深处！ “嗷——！ 一声凄厉痛苦的嘶吼传来，魔音戛然而止。那些幻音水母也如同失去了主心骨，触须变得杂乱无章，攻击性大减。 谢无妄没有丝毫恋战，操控骨舟，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离弦之箭，从水母群中强行冲出，向着支流尽头的光亮处疾驰！ 身后传来水母愤怒的嘶鸣和暗流混乱的波动，但骨舟已然冲出了这条危险的支流，重新回到了相对宽阔的主通道。 直到确认彻底摆脱，沈知意才脱力般瘫坐下来，脸色惨白，冷汗涔涔。方才强行催动墨玉戒指，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和那点特殊气息，此刻识海空空，头痛欲裂。 谢无妄收回斩妄剑，转头看向她。他的目光落在她颈间那枚光芒已经黯淡下去、却依旧隐隐发烫的墨玉戒指上，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又被强行压下。 “方才，为何能催动戒指？”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沈知意虚弱地笑了笑，带着几分后怕和侥幸：“情急之下……胡乱试的……好像……和上次在魔宫时一样……” 依旧是那套说辞。 谢无妄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移开视线，望向通道前方无尽的黑暗与微光。 “休息。前面，应该就是出口了。” 他的声音，似乎比之前，缓和了那么一丝。 沈知意靠在舟舷上，疲惫地闭上眼。 她知道，有些问题，他不会轻易放过。但在到达幻光海渊之前，在找到海月蜃晶之前，他们都需要彼此。 骨舟在暗流甬道中继续前行，载着各怀心思的两人，驶向那片传说中的、危机与机遇并存的幻光海渊。 骨舟在暗流甬道中颠簸前行，四周是永恒的黑暗与闪烁的微光。沈知意耗尽心力催动墨玉戒指后，识海刺痛，浑身发冷，蜷缩在舟尾微微发抖。 谢无妄操控着骨舟，目光却不时落回她身上。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了血色，那双向来带着几分刻意伪装或谨慎的眼睛，此刻因疲惫和痛苦而显得有些空茫。她抱着自己的膝盖，那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下意识动作。 谢无妄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她颈间。 那枚墨玉戒指紧贴着她的皮肤，此刻光芒黯淡，却依旧散发着与他同源的气息。方才那骤然爆发的、精准而强悍的防护与反击，绝不是一个炼气期修士能催动的。 即便是他留下的禁制，也需要极强的灵力或……某种特殊的共鸣才能激发到那种程度。 她到底是谁？真的只是沈知意？一个恰巧拥有特殊体质、恰巧失忆、恰巧能在关键时刻引动他力量的替身？ 疑问如同藤蔓，缠绕着理智。但另一种陌生的、更加汹涌的情绪，却在他看到她那副脆弱又强撑的模样时，悄然盖过了审视。 他想起了昏迷三日中，断续的感知。 极寒的潮汐袭来时，有人颤抖着将单薄的衣物盖在他身上，自己却瑟缩在更冷的角落。 魔气失控暴走，冲击得她布下的简陋阵法摇摇欲坠时，有人不顾反噬，一遍遍用那微弱清凉的气息试图安抚他狂乱的识海。 梦魇深处，是无尽的黑暗与血色，有人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暖，和低不可闻的、带着颤音的安抚：“没事了……会好的……” 那声音，不是清沅的语调，而是带着真实的疲惫与沙哑，奇异地穿透梦魇，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从未将自己置于如此脆弱的境地，也从未有人，在他如此境地时，不离不弃，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来守护他。 真是愚蠢。 却又……让他心头某个冰封的角落，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第20章 微妙 骨舟猛然一震，前方出现一片稳定的白光。甬道出口到了。 谢无妄收敛心神，操控骨舟，缓缓驶出。 眼前再次豁然开朗，但景象已与碧落海外环截然不同。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由液态光影构成的穹顶之下。上方是流动的、变幻着七彩极光的天空，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同样流淌着瑰丽光带的幽暗海水。 而这海天之间，悬浮着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岛屿”——有些是真正的礁石，有些是凝结的灵气结晶，有些甚至是半透明的、如同水母般的巨大生物遗骸。无数光带在这些悬浮物之间蜿蜒流淌，交织成一张梦幻迷离又危机四伏的巨网。 幻光海渊，到了。 空气中灵气的浓度和狂乱程度再次攀升，同时弥漫着一股强烈的、令人神魂悸动的蜃气，仿佛有无数的低语和幻影在周围蠢蠢欲动。 谢无妄将骨舟停靠在一块相对稳固的黑色礁石平台上。他率先下船，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沈知意强打精神，跟着下来，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那手冰凉，却有力。 沈知意愕然抬头，对上谢无妄深不见底的黑眸。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很快松开了手，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此地蜃气极重，易生幻象。紧守灵台，跟紧我。”他声音平淡地交代，目光却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若有不妥，即刻告知。” “是。”沈知意低声道，心中却因他方才那一扶，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波澜。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并非因为试探或命令，而做出的……近乎本能的举动？ 谢无妄已转身，开始观察四周，辨认方向。他手中拿着那枚血色玉简，其上投射出一幅更加精细的局部地图，标注着幻光海渊内部的几个可能区域。 “海月蜃晶喜聚灵汇蜃之地，最可能在这几处。”他指着地图上的三个光点，“我们先去最近的流光回廊探查。” 沈知意点头，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步。她服下一颗回气丹，同时竭力运转幽玄诀，抵抗着无孔不入的蜃气侵袭。灵觉感知在这里变得异常活跃，但也更加耗费心神，她能“感觉”到周围光影中隐藏的无数躁动意识和空间褶皱。 两人一前一后，在悬浮的礁石和光带间谨慎穿行。谢无妄似乎对这里并不完全陌生，总能提前避开一些明显不稳定的光影漩涡或隐藏着危险气息的悬浮物。 行至一处由数根巨大水晶柱构成的天然廊桥时，异变突生。 廊桥下方的幽暗海水中，毫无征兆地窜出数十条半透明、散发着七彩磷光的触手，速度快如闪电，朝着两人缠绕而来！同时，周围的蜃气剧烈翻腾，幻化出无数狰狞鬼影和诱惑仙音，疯狂冲击着他们的识海！ “是幻光乌贼！闭眼！封听！”谢无妄厉喝一声，斩妄剑瞬间出鞘，漆黑的剑光划出圆弧，将最先袭来的几条触手斩断！ 沈知意立刻照做，但那些幻象和魔音仿佛能直接作用于灵魂，即便封闭了感官，依旧在脑海中翻腾。 更麻烦的是，斩断的触手喷溅出的七彩液体，沾染到水晶廊桥上，竟让廊桥的结构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仿佛要融入周围的光影之中！ 脚下立足之地开始不稳！而更多的触手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谢无妄剑光纵横，护住两人周身，但明显有些吃力。他伤势未愈，又需分神抵御蜃气幻象，剑势不如往日凌厉。 一条格外粗壮的触手趁隙钻入剑网，直取沈知意后心！ 沈知意灵觉感知疯狂预警，她猛地向旁扑倒，触手擦着她的后背掠过，带起的罡风将她掀得一个趔趄，向扭曲的廊桥边缘滑去！ “沈知意！”谢无妄低吼一声，竟不顾自身防御，强行扭身，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拉回！ 与此同时，数条触手重重抽打在他来不及回防的后背上。 “噗——”谢无妄身形剧震，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金。但他抓着沈知意的手，却丝毫未松，反而握得更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他眼中血丝蔓延，猛地回头，斩妄剑爆发出惊天杀意，一道比之前凝练数倍的漆黑剑芒呈扇形横扫而出！ 嗤嗤嗤嗤——！ 剑芒过处，触手尽断，七彩液体如雨喷洒。那隐藏在幽暗海水中的巨大乌贼本体，发出一声痛苦尖锐的嘶鸣，迅速缩回了深海。 危机暂解。 谢无妄剧烈地喘息着，背心处的袍子已然破裂，露出几道深可见骨、泛着七彩毒光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混合着那诡异的毒液。 “尊上！”沈知意惊魂未定，看到他背上伤口，心脏狠狠一抽。她想查看，却被他周身凌厉未散的剑意和煞气逼得无法靠近。 谢无妄缓缓直起身，松开了她的手腕。那手腕上已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甚至有些发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腕上的痕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取出一瓶丹药，看也不看地倒出几颗吞下，又拿出一张符纸，反手拍在自己背上伤口处。 符纸生效，暂时止住了血，但毒光未消。 “走。”他声音沙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依旧不容置疑。他率先向前走去，步伐有些踉跄，但脊背挺得笔直。 沈知意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那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冰冷，和那一瞬间，仿佛要捏碎一切危险、将她牢牢攥住的……力度。 不是因为她是替身，不是因为她是所有物。 那一瞬间，他喊的是“沈知意”。 他扑过来抓住她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是什么？是愤怒？是后怕？ 心口某个地方，忽然被那圈红痕烫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快步跟了上去，这一次，离他更近了一些。 幻光海渊的光影，流淌过两人沉默而紧绷的身影。 有些东西，在生死边缘，悄然改变了质地。 短暂的沉默笼罩着两人。幻光乌贼退去后的流光回廊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有七彩光带无声流淌，映照着谢无妄略显踉跄的背影和沈知意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 空气中蜃气更浓，带着甜腻的腥气，混杂着谢无妄伤口散发的淡淡血腥与七彩毒液的异香。周围悬浮的水晶柱折射着迷离光影，仿佛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尊上，你的伤……”沈知意打破沉默，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担忧。 “无碍。”谢无妄头也没回，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他服下的丹药和那张寒冰符似乎暂时压制了毒素和伤势，但沈知意能看出他步履间的虚浮和微微急促的呼吸。 他没说接下来怎么办，只是凭着某种本能或记忆，继续朝着流光回廊深处走去。方向与血色玉简上标注的第一个“海月蜃晶”可能点一致。 沈知意不再多问，只是更加警惕地观察四周，将灵觉感知催发到极限。中级感知让她对能量流动和恶意窥伺的捕捉敏锐了许多。 她能听到光影中那些窃窃私语般的低阶幻象呢喃，能看到一些潜藏在光带阴影里、形态模糊的掠食者气息。她小心地避开那些不稳定的能量节点和过于浓稠的蜃气团。 两人一前一后，在光怪陆离的廊桥与悬浮平台间穿行。谢无妄走在前，成了最显眼的靶子，但他周身未散的凌厉剑意和斩妄剑的煞气，让大多数低阶幻兽和邪物不敢轻易靠近。 走过一段尤其狭窄、两侧皆是深不见底幽暗海水的悬浮石梁时，谢无妄脚下忽然一滑——一块被七彩毒液腐蚀过的石头松动了。他身体失衡，向一侧歪倒！ 沈知意一直紧跟在他侧后方不到两步的距离，见状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用尽全力将他往回带！ “小心！” 两人重重撞在另一侧相对稳固的晶柱上。谢无妄闷哼一声，后背伤口似乎被撞到，但他反应极快，反手撑住晶柱，稳住了两人身形。 沈知意却因为反冲力，额头磕在他肩胛骨上，一阵眼冒金星。她仍紧紧抱着他的腰，隔着衣物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和偏低的体温，还有……后背伤口处微微的濡湿。 “放手。”头顶传来谢无妄压抑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沈知意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触电般松手，后退一步，脸颊有些发烫，不知是窘迫还是别的。“对、对不起……我……” 谢无妄转过身，面对着她。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黑的眸子在流转的光影下显得格外幽邃。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额头，又滑向她仍残留着指痕的手腕，最后定格在她有些躲闪的眼睛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片刻，然后伸手，用指尖极轻地拂过她额头上磕红的那一小块。 指尖冰凉，动作却带着一种生涩的……轻柔？ 沈知意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 “跟紧。”他收回手，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她的错觉，转身继续前行，只是脚步似乎放缓了些许。 沈知意摸了摸额头被拂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心口那奇怪的悸动又出现了，比之前更清晰。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试探和戒备的静默，而是掺杂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蜃气幻象，开始真正发力了。 “紧守心神，所见所闻，皆为虚妄。”谢无妄的声音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凝重，“此地蜃气已能侵蚀金丹神识，勿要被其牵动情绪。” 沈知意点头，全力运转幽玄诀，固守灵台。但那些幻象太真实了，尤其是当她看到谢无妄背对着她，声音温柔地唤着清沅，并将一枚流光溢彩的玉佩递给一个白衣朦胧的身影时，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刺痛了一下。 她知道是假的。可那刺痛，是真的。 就在她心神微微动荡的刹那，前方引路的谢无妄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背脊僵硬，握剑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第21章 谢无妄，你看看我 沈知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一片格外璀璨的光带汇聚处，缓缓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 那是一个容貌与沈知意有六七分相似、却气质更加清冷出尘、眉心有一点朱砂痣的白衣女子。她站在一片盛开的梨花树下，回首浅笑，眸光温柔似水，唇瓣微启，似乎在呼唤谁的名字。 清沅！ 沈知意呼吸一窒。这是谢无妄的幻象！是他心底最深的执念所化！ 那幻象中的清沅，栩栩如生，连衣袂飘动的细节都清晰无比。她朝着谢无妄的方向，伸出了手，指尖莹白，仿佛在邀请。 谢无妄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他眼中翻涌着剧烈的情绪：痛苦思念渴望挣扎……那是一种沈知意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近乎脆弱的复杂神情。 他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沈知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莫名的酸涩和恐慌攥住了她。她知道这是幻象，她知道谢无妄对清沅的执念，可亲眼看到他如此反应，看到他那仿佛要踏入幻象、走向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尊上！”她忍不住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一丝颤抖。 谢无妄的脚步顿住了。 幻象中的清沅，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呼唤的声音也更清晰了：“无妄……过来……” 谢无妄的挣扎更加剧烈。他额头渗出冷汗，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清醒。 沈知意咬紧牙关，忽然上前一步，伸手，不是去拉他，而是用力握住了他持剑的右手手腕——那手腕上，还缠着被暗色诅咒浸透的绷带。 她的手温热，与他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谢无妄！”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你看看我。” 谢无妄身体一震，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 他的目光，起初还有些涣散，似乎仍沉浸在幻象中。但当他的视线对上沈知意那双清亮、焦急、甚至带着一丝倔强怒意的眼眸时，那层迷雾般的恍惚，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动荡起来。 幻象中的清沅还在呼唤，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戚。 沈知意握着他手腕的手又紧了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绷带里。“她是假的。”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是真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谢无妄识海中厚重的幻象迷雾。 他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猛地转头，看向那片璀璨光带，看向那个微笑的清沅幻影。一道凌厉无匹的漆黑剑气，毫无征兆地迸发而出，而是直接斩向了那片构成幻象的光带。 “破！” 轰——！ 光带炸裂，清沅的幻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寸寸碎裂，消散在流淌的光影中。周围的扭曲景象也随之一清，恢复了流光回廊原本的模样。 谢无妄剧烈地喘息着，斩出那一剑似乎耗尽了他剩余的大部分力气。他踉跄了一下，反手握住沈知意的手腕，这次，是他主动握住了她。 他的手很冷，还在微微发抖，力道却大得惊人。 他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也前所未有的复杂。那里面没有了审视，没有了冰冷的距离，只有劫后余生般的剧烈情绪，和一种沈知意看不懂的、浓得化不开的……专注。 “沈知意。”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嗯？”沈知意心跳如擂鼓，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不敢抽回。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沈知意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警告或命令。 最终，他却只是极低地、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别松手。” 然后，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向前一倾，额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沈知意彻底僵住。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他身体的重量大半压了过来。她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药味，还有……独属于他的清冷又危险的气息。 他受伤了，很重。他差点被幻象吞噬。他现在，靠在她身上。 这一切都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演和剧本。 她僵硬地站着，手还被他紧紧攥着。片刻的不知所措后，一种奇异的、柔软的情绪，混着酸涩和后怕，慢慢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地、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紧绷的后背。 “嗯，”她听到自己轻声回答，声音有些飘忽，“不松手。” 流光回廊的光影依旧迷离，无声流淌。 但在这一小方天地里，虚假的幻影已然破碎。 紧握的手，相抵的额，以及那简短却沉重的三个字—— 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 谢无妄靠着沈知意，喘息渐渐平复，但身体的重量并未减轻。沈知意能感觉到他体内魔元运行的滞涩，以及伤口处毒素与诅咒交织的阴冷气息。 “尊上，得找个地方让你疗伤。”她低声说，试图支撑起他。 谢无妄没有逞强，借着她的力道缓缓直起身。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眼神却已恢复了惯常的锐利，只是深处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暗涌。 他松开一直紧握着沈知意手腕的手，那圈红痕更深了。 “前方，三百步，右转，有一处废弃的晶簇洞穴，相对稳固。”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沈知意扶着他，按照他的指引前进。三百步后，果然在右侧一片密集的、如同倒悬冰棱的巨大水晶簇后方，发现了一个狭窄的入口。入口处有天然的能量乱流遮掩，若非谢无妄指点，极难发现。 洞穴内部不大，但足够两人容身。洞壁是半透明的深紫色晶石，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将洞内映照得如同浸在朦胧的月色里。这里的蜃气似乎被晶石天然过滤，稀薄了许多，令人心神的压迫感大减。 沈知意扶着谢无妄在洞内最平整的一块晶石上坐下。他立刻闭目调息，周身泛起淡淡的黑色魔光，与伤口处的七彩毒光和暗色诅咒激烈对抗。 沈知意不敢打扰，取出储物袋里剩余的丹药和清水，又拿出一些干净的布条，准备处理他背上的伤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尊上，你背上的伤……需要清理一下。” 谢无妄没有睁眼，只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得到许可，沈知意小心地绕到他身后。玄色外袍破损处的布料已经和翻卷的皮肉黏连在一起，混着干涸的暗红血迹和诡异的七彩毒液。 她深吸一口气，用清水浸湿布条，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将黏连的布料剥离。每一下动作，都能感觉到他背部肌肉的瞬间紧绷，但他一声未吭。 伤口很深，边缘泛着乌黑和七彩斑斓的色泽，毒素和诅咒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纠缠着向里侵蚀。 沈知意先用自己炼制的、掺了寒银藻的解毒药液小心冲洗，药液接触到伤口，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带走一部分表层的七彩毒光，但更深处的乌黑和诅咒暗色纹丝不动。 她咬咬牙，再次尝试调动体内那股清凉气息，这次不再试图直接对抗诅咒，而是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残留的七彩毒液，试图将其剥离。过程缓慢而艰难，她的灵力迅速消耗，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她感到力竭时，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她正抵在他伤口附近、微微颤抖的手背。 是谢无妄。 他不知何时停止了调息，侧过头来。 “够了。”他低声道，声音比之前平稳了些，“幻光乌贼的毒，非寻常药物可解。海月蜃晶本身便是最佳解毒之物，亦能压制诅咒。当务之急，是找到它。” 他收回手，掌心残留着一丝她手背的温度。他重新坐正，取出一枚丹药服下，背上的伤口在他魔气的强行压制下，暂时停止了恶化，但看上去依旧狰狞可怖。 “你方才，”他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洞穴内流转的微光上，没有看她，“如何确定……那是幻象？” 沈知意正在收拾药瓶的手一顿。她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在清沅幻象出现时，她喊出的那句“她是假的，我是真的”。 “直觉。”沈知意垂下眼，声音平静，“蜃气幻象再真，终究是死物，是执念的投影。而我……”她顿了顿，“我能感觉到尊上痛苦和挣扎，还有……”她抬起眼，看向他线条冷硬的侧脸。 “幻象里的清沅仙子，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真正的活人，会有情绪，会有破绽。” 谢无妄沉默了很久。 “她以前……。”他忽然说，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沈知意从未听过的、近乎恍惚的遥远，“也会生气，会固执，会……犯傻。” 沈知意心头一跳。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关于清沅的、带着具体情绪的细节。 “那她……”沈知意想问，又觉得唐突。 “陨落了。”谢无妄打断她，语气重新变得冰冷平淡，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只是错觉，“死在一场不该发生的变故里。” 他没有说下去，但沈知意能感觉到那平静话语下汹涌的暗流。那场变故，恐怕就是地渊之乱，是他旧伤和执念的根源。 “所以，”谢无妄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沈知意脸上，带着审视，却又似乎多了些别的，“你确实不同。” 沈知意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妾身从未想过成为谁。”她轻声说，这句话，半是演戏，半是真心。 谢无妄看着她清澈坦然的眼眸，那里面映着晶石的微光，也映着他自己此刻略显苍白的脸。许久，他缓缓道：“或许，这样更好。” 这话没头没尾，沈知意却听懂了。他不再执着于她像不像，开始接受她是不同的这个事实。 这是巨大的进展，却也意味着更复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