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悬录》 第39章 妙手空第四讲 肆 第三十九章 妙手空第四讲(肆) 这是本晚故事讲述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们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妙手空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泥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雾气像有生命般在他周身翻涌,时而凝聚成狰狞的兽形,时而化作呜咽的人脸。我和千面人面面相觑,小白狐的脚不安地在地上踏着,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若故事无法打动那股“神秘力量”,我们将永远被困在这片雾沼之中。 “励志类……”妙手空的声音从雾气深处传来,轻得像风中残烛,“故事名《破茧》。主角阿跑,生在玉丰山深处的石头村。那地方,说是村,其实就是几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散落在山坳里,抬头是刀削斧劈的悬崖,低头是深不见底的沟壑。阿跑这名字,是他爹取的,生下时算命的说这娃命贱,得取个贱名好养活,可他爹偏不信邪,说‘咱娃就算爬,也要跑出这大山!’谁成想,一语成谶——阿跑天生双腿残疾,膝盖以下的骨头像被天雷劈过的树枝,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小腿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他刚学会坐那会儿,别的娃都满地爬了,他只能坐在土炕上,用小手撑着炕沿,眼巴巴地望着窗外。他娘——那个哑女人,会把他抱到门槛上,用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摩挲他的腿,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砸在他的膝盖上。阿跑那时不懂事,只觉得娘的眼泪烫人,还会咿咿呀呀地去擦娘的脸。” “到了该学走路的年纪,他爹砍了两根手腕粗的青竹,用火烤弯了头,给他做了副拐杖。那拐杖比他还高,他抓着杖头,身子像风中的稻草人一样晃悠。第一次站起来,他爹扶着他,走一步,摔一步,膝盖磕在石头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他娘就跪在旁边,用围裙接着他,每摔一次,娘的身子就抖一下。有天晚上,他听见爹娘在里屋吵架,爹的声音像闷雷:‘这娃是个累赘!扔后山喂狼算了!’娘疯了似的扑上去捶打爹,发出‘啊啊’的嘶吼,那是我听过最绝望的声音。阿跑抱着拐杖缩在炕角,把脸埋进冰冷的竹杖里,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从那天起,他再没在爹娘面前掉过一滴泪。” “石头村的孩子是野惯了的。他们给阿跑取了无数绰号:‘瘸腿狼’、‘地爬子’、‘竹杖鬼’。阿跑背着娘缝制的布书包上学时,总有石子从暗处飞来,砸在他的后脑勺或背上。他从不回头,只是把拐杖拄得更稳,走得更快。有次,邻村的胖虎抢了他捡来的半块馒头,还把他推倒进泥坑。阿跑浑身是泥,书包里的课本也浸湿了,他趴在地上,看着胖虎带着一群孩子扬长而去,突然抓起手边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过去。石头没砸中胖虎,却砸碎了旁边的瓦罐。胖虎他娘叉着腰找上门时,阿跑的爹二话不说,抓起藤条就往他身上抽。藤条像毒蛇一样咬进他的皮肉,他硬是挺着没哭,直到他娘扑上来抱住他,用身体护住他,他才在娘的怀里,把眼泪流进娘的衣襟里。” “他爹死那年,阿跑十岁。那天是霜降,山里飘着碎雪。他爹背着一捆柴下山,脚下一滑,摔进了几十丈深的山涧。找到尸体时,人已经冻僵了,手里还攥着半块给阿跑留的烤红薯。阿跑的娘抱着他爹冰冷的身体,三天三夜没合眼,第四天早上,她哑着嗓子(那时她还能发出一点声音),拉着阿跑的手,指向村西头的学堂。阿跑知道,娘是要他继续读书。” “没有了爹,家里的天就塌了。娘白天去给地主家缝补浆洗,晚上就在油灯下编竹筐。那油灯是用墨水瓶做的,灯芯是搓的棉线,昏黄的光把娘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阿跑半夜醒来,总能看见娘还在编筐,手指被篾条划得鲜血淋漓,她就用嘴吮吮伤口,继续编。竹筐要编满二十个才能换一斗米,娘的手越来越快,筐底的纹路却越来越密——她想让筐更结实些,能多换几粒米。有次阿跑半夜发烧,迷迷糊糊中感觉娘用粗糙的手给他擦身,又背着他往山外的赤脚医生家赶。娘的背很瘦弱,却像座山一样稳,山路颠簸,娘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阿跑趴在娘的背上,听着娘越来越重的呼吸,突然觉得,自己这条腿,就是娘身上最沉重的枷锁。” “阿跑的课本都是捡来的。高年级学生用完的旧书,纸页卷了边,上面还有各种涂鸦。他把书页一张张抚平,用米汤粘好撕破的地方。没有练习本,他就在地上用树枝写字,石头是砚台,溪水是墨。冬天手冻裂了,血流进字里,他就把血和着泥水,写得更用力。他知道,只有读书,才能让娘不再那么辛苦。有次,他在废品站捡到一本残缺的《成语词典》,如获至宝。他把词典揣在怀里,有空就拿出来看,不认识的字就去问老师。那本词典被他翻得页脚都磨没了,封面用牛皮纸包了三层。” “十三岁那年,阿跑在山脚下发现了一窝受伤的小鸟。鸟窝从树上掉下来,母鸟不知所踪,三只幼鸟瑟瑟发抖。阿跑把它们捧回家,用棉花做了个新窝,每天上山捉虫子喂它们。娘见了,没有责骂他浪费时间,反而帮他把鸟窝挂在屋檐下最安全的地方。三个月后,小鸟翅膀硬了,在阿跑的头顶盘旋三圈,飞向了远方。阿跑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望着小鸟消失的方向,突然对娘说:‘娘,我要飞出大山。’娘听不懂复杂的话,但她看懂了阿跑眼里的光,用力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高考的消息传到石头村时,像炸开了锅。全村只有两个高中生,阿跑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村长的儿子,叫石头,身强力壮,却不爱读书。石头他娘到处说:‘阿跑一个瘸子,读再多书有啥用?还不是要靠拐杖过日子!’阿跑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每天读书的时间又延长了两个时辰。他知道,高考是他唯一的翅膀。” “从石头村到县城考场,三十里山路。阿跑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娘给他烙了二十个玉米面饼,用油纸包好;又把攒了半年的二十个鸡蛋煮熟,让他路上补充体力。出发那天,天还没亮,鸡刚叫头遍。娘帮他整理好帆布包,又用布条把他的膝盖和手肘都缠好——她知道,这一路,儿子要靠手和膝盖‘走’过去。阿跑跪在地上,给娘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出了血印。娘摸着他的头,眼泪无声地滑落。阿跑说:‘娘,等我考上大学,就带你去城里,住有玻璃窗户的房子。’娘笑了,用力点头,指了指他的帆布包,意思是‘快走吧’。” “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前几里是上坡,阿跑用手撑着地面,拐杖辅助着,一步一步往上挪。掌心很快就磨破了,血珠渗出来,染红了地上的青草。他咬着牙,把玉米面饼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干硬的饼渣剌得喉咙生疼。走到半山腰时,天开始下雨,起初是小雨,后来越下越大,变成了瓢泼大雨。山路变得泥泞湿滑,他好几次差点滚下山崖,全靠死死抓住路边的灌木丛才得以幸免。有一次,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泥坑,书包里的鸡蛋碎了好几个,蛋黄混着泥水,流了他一身。阿跑心疼得直掉泪——那是娘省给他的营养品啊!他把破碎的鸡蛋一个个捡出来,用叶子包好,塞进嘴里,连泥带壳咽下去。”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山里起了雾。阿跑的衣服湿透了,冷得牙齿打颤。他找了块避风的岩石,生了堆火,烤干湿衣服。火苗舔舐着衣服上的泥点,散发出焦糊的味道。他一边烤火,一边拿出课本复习,借着火光,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有只小松鼠从树上探出头,好奇地看着他,阿跑掰了半块饼子,放在石头上,小松鼠犹豫了一下,叼起饼子跑了。阿跑笑了,觉得这一路,也不是那么孤单。” “第二天中午,他走到了一个叫‘望夫崖’的地方。这里地势险峻,只有一条窄窄的栈道,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栈道年久失修,有些木板已经腐烂。阿跑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木板,不敢往下看。风吹过崖壁,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阿跑想起了爹,想起了娘,想起了那些嘲笑他的人。他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娘,我要活下去,我要考出去!’他的手指抠进木板的缝隙里,指甲盖都翻了,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栈道上。” “第三天清晨,他终于看见了县城的轮廓。城墙在朝阳下泛着微光,像海市蜃楼。阿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加快了速度,膝盖和手掌早已麻木,感觉不到疼痛。进城时,守城的士兵拦住了他,看着他满身的泥污和血污,以为他是乞丐。阿跑掏出皱巴巴的准考证,士兵愣住了,随即肃然起敬,放他进了城。” “考场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他们穿着干净的衣服,有的由父母陪着,有的拿着精致的文具袋。阿跑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鄙夷和嫌弃。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生捂着鼻子,对旁边的女生说:‘哪来的叫花子,脏死了!’阿跑低着头,走到角落里,想把身上的泥污蹭掉一些,却越蹭越脏。” “开考铃响了,监考老师开始检查准考证。轮到阿跑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老师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说:‘你是来考试的?’阿跑点点头,把准考证递过去。老师接过准考证,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阿跑,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样子……不符合考试规定。’阿跑急了,说:‘老师,我能考!我走了三天三夜才到这里!’他掀开裤腿,露出磨得血肉模糊的膝盖,‘老师,您看,我真的很想考试!’” “周围的考生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那个金丝眼镜老师有些犹豫,这时,另一个头发花白的女老师走了过来,她看了看阿跑的膝盖,又看了看他手里紧紧抱着的、用塑料袋裹着的文具,叹了口气说:‘让他考吧。’金丝眼镜老师还想说什么,女老师摆了摆手:‘给他找个靠窗的位置。’阿跑激动得差点跪下去,女老师扶住他,轻声说:‘好好考。’” “考试的三天,阿跑就睡在考场外的屋檐下。晚上冷,他就把所有的衣服都裹在身上,抱着膝盖打盹。白天考试时,他精神高度集中,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发抖,却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每场考试结束,他都最后一个离开,把自己的草稿纸和橡皮屑都收拾干净。那个女老师每次都默默看着他,有时会递给他一个馒头或一杯热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成绩出来那天,阿跑正在帮娘编竹筐。村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张纸,大喊:‘阿跑!阿跑!你考上了!全县第一!’全村的人都涌到阿跑家门口,把小小的土院挤得水泄不通。阿跑接过那张薄薄的成绩单,手不停地抖,上面的‘715分’像金子一样闪着光。他抬起头,想告诉娘这个好消息,却发现娘靠在门框上,眼睛紧闭,手里还攥着没编完的竹条。” “‘娘——!’阿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冲过去抱住娘,娘的身体已经冰冷了。后来才知道,娘是在他考试期间,为了多编几个竹筐给他凑学费,连夜赶工,劳累过度,心脏病突发去世的。她手里攥着的竹条,编成了一半,形状像一只展翅的鸟。” “葬礼很简单。阿跑没钱买棺材,就用爹留下的几块木板,自己钉了个简陋的棺材。他把娘葬在爹的旁边,墓碑上没有字——他没钱请人刻字。他把录取通知书放在娘的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第一天,他哭着跟娘说考试的趣事;第二天,他沉默地给娘坟前的草拔干净;第三天,他对着娘的坟磕了三个头,说:‘娘,我走了。我会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来。’” “离开石头村那天,全村的人都来送他。胖虎也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塞给阿跑:‘这里面是我攒的五十块钱,你拿着。’阿跑愣住了,胖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对不起。’阿跑接过布包,眼圈红了。村长拍着他的肩膀说:‘阿跑,到了城里,别忘了石头村。’阿跑点点头,转过身,一步一步,爬出了玉丰山。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娘在看着他,爹在看着他,全村的人都在看着他。” “省城的大学,比阿跑想象中还要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他像一只误入森林的小兔子,茫然又胆怯。报到那天,他找到自己的宿舍,却发现他的床位上躺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生。阿跑说明来意,花衬衫男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撇撇嘴说:‘这床位我占了,你去别的地方睡吧。’阿跑说:‘这是我的床位,通知书上写着呢。’花衬衫男生站起来,推了阿跑一把:‘瘸子,别给脸不要脸!谁愿意跟你住一个屋?晦气!’阿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同宿舍的另外两个男生也附和着:‘就是,赶紧走!’” “阿跑没有争辩。他背着帆布包,在宿舍楼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三楼楼梯间的角落里停下。那里有一块稍微平整的地方,他拿出娘给他缝的旧棉被,铺在地上,又铺上报纸。这里就是他的‘家’了。晚上,楼梯间的灯彻夜不关,脚步声、说话声、笑声不断,阿跑却睡得很香——他太累了。” “为了凑学费和生活费,阿跑开始捡废品。每天下课后,他就背着那个补丁摞补丁的帆布包,穿梭在校园和附近的街道上。他捡塑料瓶、易拉罐、旧报纸、废纸箱……别人丢弃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宝贝。有次,他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被扔掉的面包,已经有些发霉了,他却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掰掉发霉的部分,把剩下的吃了。” “他的同学大多对他敬而远之,只有一个叫沈曼的女生,偶尔会跟他说话。沈曼是城里人,家境不错,却没有一点大小姐脾气。她有时会把自己喝完的塑料瓶留给阿跑,有时会借给他笔记。阿跑很感激她,却从不主动靠近——他觉得自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次,沈曼问他:‘阿跑,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阿跑低下头,说:‘我……我习惯了。’沈曼说:‘你看,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不都是在一起发光吗?一个人多孤单啊。’阿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第一次觉得,原来星星也可以不那么孤单。” “自学编程的过程异常艰难。阿跑买不起新电脑,就在废品站淘了一台二手的旧电脑,花了他三个月捡废品的钱。电脑经常出故障,他就自己拆开来修,对着说明书一点点摸索。没有老师教,他就去图书馆借编程的书,一页一页地啃,一个代码一个代码地试。有次,为了调试一个程序,他在电脑前坐了整整两天两夜,眼睛熬得通红,手指敲键盘敲得麻木了,终于成功时,他激动得哭了。” “掉进下水道那天,是个暴雨天。阿跑捡废品时,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没有盖子的下水道口,整个人掉了下去。下水道里又黑又臭,污水齐腰深,还夹杂着垃圾和老鼠。阿跑呛了好几口污水,差点窒息。他在黑暗中挣扎着,摸到了一根生锈的铁管,就死死抓住。水还在不断上涨,他感到绝望——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娘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娘不会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活下去’三个字。阿跑突然有了力气,他抓住铁管,一点一点往上爬。污水腐蚀了他的皮肤,锋利的石头划破了他的手和腿,他全然不顾。他的指甲抠进了砖缝里,一块一块地脱落,鲜血染红了墙壁。就在他快要爬上来时,他看到了水面上漂浮着三个塑料瓶——那是他今天刚捡的。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把塑料瓶紧紧抱在怀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个路过的阿姨发现了他,惊呼着叫人。消防员赶来时,阿跑已经快要虚脱了。他被拉上来时,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三个塑料瓶。消防员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抱着这些破烂!’阿跑虚弱地笑了笑:‘这……能卖钱……’围观的人里,有人认出了他是大学里捡废品的瘸子,有人同情,有人鄙夷。这时,沈曼挤了进来,看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阿跑,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阿跑身上:‘阿跑,你怎么样?’阿跑摇摇头,想说‘没事’,却晕了过去。” “阿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沈曼趴在床边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痕。阿跑心里暖暖的,他轻轻给沈曼盖上被子。这时,医生走了进来,告诉他:‘你的身体太虚弱了,营养不良,还有多处伤口感染。必须好好休养。’阿跑说:‘我没钱……’医生叹了口气:‘有人给你交了医药费。’阿跑愣住了,他知道,一定是沈曼。” “出院后,阿跑把那三个塑料瓶卖了五毛钱。他用这五毛钱,买了一支最便宜的钢笔,送给了沈曼。沈曼接过钢笔,笑得像花儿一样:‘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毕业后找工作的经历,比阿跑想象中更艰难。他拿着简历,一家家公司去面试。三十多家公司,无一例外都拒绝了他。有的公司看到他的残疾,连简历都懒得看;有的公司面试时,故意问一些刁钻的问题,然后嘲笑他;还有一家公司的人事经理,竟然把他的简历扔在地上,让他‘滚出去’。阿跑捡起简历,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平静地说:‘我会找到工作的。’” “那天晚上,阿跑在街头坐了一夜。他看着城市的霓虹灯,觉得自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想起了娘编的竹筐,想起了爹摔下山崖时攥着的红薯,想起了沈曼送给他的微笑。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放弃。娘用命换给他的机会,他不能就这样丢掉。他想起了自己开发的那个小软件——一个帮助残疾人查询无障碍设施的小程序。他为什么不能把它做得更好?” “阿跑用捡废品攒的钱,在城中村租了一间十平米的小屋。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只剩下那台旧电脑。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写代码。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饿了就啃干馒头,渴了就喝自来水。有次,他连续工作了四十个小时,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电脑前。房东发现时,他已经人事不省。医生说他是过度劳累,加上营养不良,再这样下去会猝死。阿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笑了:‘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多活一天,就是赚的。’” “他开发的‘无障碍导航软件’,不仅能帮助残疾人规划路线,避开台阶和陡坡,还能语音提示障碍物、公交到站信息、厕所位置等。软件上线那天,他激动得一夜没睡。他把软件免费开放,供所有残疾人使用。很快,软件就火了。媒体报道了他的故事,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个由残疾人开发、为残疾人服务的软件。” “一家知名的科技公司找到了阿跑,提出要用一千万买他的专利。阿跑拒绝了。公司老板很不解:‘你辛辛苦苦开发出来的软件,为什么不赚钱?’阿跑说:‘我开发这个软件,不是为了钱。我只想让更多像我一样的残疾人,能够走出家门,看看这个世界。’老板沉默了很久,说:‘我佩服你。这样吧,我们公司资助你,成立一个专门的团队,把软件做得更好。你愿意来我们公司吗?’阿跑愣住了,他看着老板真诚的眼睛说:‘我……我可以吗?’老板说:‘你不仅可以,你还会是最好的产品经理。’” “阿跑的软件帮助了成千上万的残疾人。他也成了小有名气的‘励志人物’。电视台来采访他,报纸杂志报道他。但他依旧保持着简朴的生活,依旧会在下班后,去捡几个塑料瓶——那是他对过去的纪念,也是对生活的感恩。” “有次,他回到石头村。胖虎已经成了村里的致富带头人,开了一家竹编合作社,用阿跑教他的方法,把竹筐卖到了城里。胖虎见到阿跑,红着脸说:‘阿跑,以前……对不起。’阿跑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村长拉着阿跑的手,带他去看娘的坟。坟前,不知道是谁种了一圈野花,五颜六色,像娘的笑容。阿跑跪在坟前,把‘无障碍导航软件’的最新版本演示给娘看:‘娘,您看,我做到了。我不仅走出了大山,还帮更多人走出了困境。’” “后来,阿跑和沈曼结婚了。婚礼很简单,没有豪车,没有钻戒,只有几个亲朋好友。沈曼穿着租来的婚纱,笑得像花儿一样。阿跑穿着合身的西装,虽然走路还是有些不便,却昂首挺胸。他看着沈曼,想起了娘,想起了爹,想起了那些帮助过他、嘲笑过他、伤害过他的人。他突然明白,生命中的每一次跌倒,都是为了更高飞翔的蓄力;每一次歧视,都是让他更加坚强的磨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人问阿跑:‘你恨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吗?’阿跑摇摇头:‘不恨。他们让我知道,世界并不完美,但依然值得奋斗。’又有人问他:‘你觉得自己成功吗?’阿跑笑了:‘我最大的成功,不是开发了软件,也不是得到了多少荣誉,而是我没有辜负娘的期望,没有辜负自己的人生。’” “如今的阿跑,虽然依旧拄着拐杖,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光芒。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身体的残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灵的残疾。只要心中有梦想,有勇气,有毅力,即使是折翼的天使,也能飞翔。” 妙手空的故事讲完了。这个故事没有波澜壮阔的情节,没有奇幻诡谲的设定,只有一个普通人通过不懈努力,克服自身缺陷,实现人生价值的真实写照。但正是这种真实和朴素,蕴含着最强大的力量,让人热泪盈眶。 “励志故事……优秀。”神秘力量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优秀”的评价,“三个故事讲述完毕,均符合要求。本次‘过关’成功。” 随着“神秘力量”话音落下,我们三人突然感觉到喉咙处的束缚消失了!我们终于可以说话了! “太好了!”小白狐激动地跳了起来。 “妙手空,你太棒了!”千面人也忍不住称赞道。 我更是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拍了拍妙手空的肩膀:“兄弟,辛苦你了!” 妙手空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他咧嘴一笑,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中充满了喜悦和释然:“好了……总算……过关了。” 我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突然都笑了。小白狐抹着眼泪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被缝嘴呢!”千面人难得地打趣:“下次让你来讲故事。”妙手空摆摆手,声音依旧沙哑:“别……这辈子都不想讲故事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浓雾再次弥漫开来,比上次更加浓郁,将我们彻底吞没。这一次,我们心中没有了恐惧,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当意识再次恢复时,我们发现自己依旧坐在最初的那个房间里,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梦。但我们都知道,那不是梦。妙手空的讲述,那三个精彩的故事,依旧清晰地回荡在我们脑海中。 我们相视一笑,笑容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对未知的坦然。毕竟,我们又一次在“神秘力量”的考验中,活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下一次的考验,又会是什么结果。 我们四人一起击掌语气坚定地喊道:“甭在意下一次考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我们还有彼此。”说罢,众人都乐呵呵的开启了自助模式,也就是自由活动、自行安排。 而我自己,多年的作息一时半刻也改不了,眼看时间已经都快23点了,在叮嘱小白狐他们三人别玩得太晚,注意休息后,就回到了房间倒头睡下。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章 第十一刀 第四十章 第十一刀 突然一阵怪异的声音响起,简直令人牙酸,我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处古战场上,两军正在对垒。 突然一支箭失箭矢向我飞来,力道奇大,近身时空气竟然尖啸夺魂,我大惊失色,只有闭目等死,哪知道过了片刻,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睁开眼,却见到更多的箭矢向我飞来不过都从我身上穿了过去,貌似我就是空气,我明白了,原来我竟然成了一名穿越的纯纯粹的旁观者,一个真正的只能看不能触摸的空气人。我迫不及待的掏出了工具,记录下了整个故事,取名《第十一刀》。 一、战场初遇 故事得从开头的那一场战争讲起。 烽火连天,越南南朝的边境上硝烟弥漫,尸横遍野。残阳如血,将整片战场染上一层悲壮的色彩。 阮云凤银甲红缨,手持长剑,在乱军之中格外显眼。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敌阵中的那名黑衣将军身上。座下的白马不安地踏着蹄子,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此刻异常的心绪。 陈绽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她声音清亮,穿透战鼓与呐喊,直抵对方耳中。这话她说得底气十足,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涟漪。远处那男子的身影,竟让她产生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仿佛在某个遥远的梦境中,曾无数次见过这道挺拔的身影。 陈绽民勒马回身,目光如电,唇边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打量着眼前这位名震南朝的女将军——她眉宇间的英气与她纤细的身形形成了奇妙的对比,而那双明亮的眼睛,竟与他梦中无数次出现的那双眸子重合在一起。 阮将军好大的口气。他声音沉稳,手中长枪却微微颤动,不如让陈某领教一下将军的高招。 两马交错,刀剑相击,火花四溅。在这一瞬间,他们的目光相遇,仿佛有电流穿过灵魂深处,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陈绽民的枪法凌厉非常,每一招都带着雷霆之势,却总在关键时刻收住三分力道;阮云凤的剑术灵动飘逸,每一式都暗藏杀机,却在即将伤及对方时不由自主地偏转方向。 这不是他们这一世的第一次交锋,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对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却也隐隐流动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陈绽民的枪尖擦过阮云凤的面颊,削断了一缕青丝。阮云凤的剑锋则划破了他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二人同时闷哼一声,各自退开数步,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 将军武艺,名不虚传。陈绽民按住伤口,声音低沉,目光却不曾从她脸上移开。 阮云凤抿紧嘴唇,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越发强烈。方才交手的一瞬,她竟不由自主地收了几分力道,仿佛身体有自己的记忆,不愿真正伤他。这种感觉让她既困惑又恼怒。 今日天色已晚,来日再战。她突然调转马头,下令收兵。这个决定让身边的副将阮氏梅露出诧异的神色。 回营的路上,阮云凤心绪不宁。阮氏梅策马靠近,低声道:将军,方才你明明可以重伤陈绽民,为何………… 我自有考量。阮云凤打断她,目光却不自觉地望向敌营方向,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贸然追击恐中埋伏。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阮云凤知道,这并非真正的理由。那个男人眼中的神情,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那一夜,阮云凤卸下铠甲,望着铜镜中自己眉宇间的倦意,不由自主地想起白日里陈绽民那双深邃的眼眸。她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不该有的念头。他们是敌人,势不两立。 然而梦中,她却置身于一片桃花林中,一个与陈绽民容貌相似的男子正执她之手,轻声许诺:下一世,定不相负。梦中的她穿着陌生的服饰,发髻高挽,俨然是某个朝代的贵族女子。 醒来时,阮云凤眼角犹有泪痕,心口隐隐作痛,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别离。她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的琉璃珠串,这是她自幼佩戴的物件,上面的符文她始终未能参透。在这个奇怪的梦境之后,这些符文似乎隐隐发着微光。 二、惺惺相惜 雨季来临,战事暂歇,边关难得的宁静被细雨笼罩。雨水冲刷着战场的血迹,却洗不去弥漫在空气中的肃杀之气。 阮云凤接到密报,陈绽民率小队巡视边境。她当即决定亲自出击,生擒敌首。 将军,此举太过冒险!阮氏梅极力劝阻,那陈绽民用兵如神,只怕有诈。 阮云凤轻抚手中的琉璃珠串,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正因如此,我才要亲自前往。若能生擒陈绽民,此战可定。 她点了二十精兵,趁着夜色出发。细雨绵绵,掩盖了行军的声音。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目的地时,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中计了!阮氏梅惊呼。 阮云凤心中一沉,只见陈绽民骑着战马,从暗处缓缓走出。他的目光在雨中显得格外深邃:阮将军,恭候多时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战斗一触即发。阮云凤带来的精兵虽然勇猛,却敌不过对方早有准备。在混战中,一支毒箭破空而来,射中她的肩膀。 意识模糊之际,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破重围,来到她身边。陈绽民挥剑斩杀了几个想要上前擒拿她的士兵,动作干净利落。 别动,箭上有毒。 是陈绽民的声音。阮云凤想要挣扎,却浑身无力。恍惚中,她感觉有人小心地为她吸出毒液,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得不像一个惯于握剑的将军。他的手指偶尔触碰到她的肌肤,带来一阵奇异的温热。 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简朴的竹屋内,陈绽民正坐在床边,专注地煎药。跳动的炉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为何救我?她哑声问,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却发现佩剑已被取下,放在不远处的桌上。 他抬眼看她,目光复杂:不知为何,总觉得……不能眼睁睁看你死。 屋外雨声淅沥,屋内两人相对无言。陈绽民递过药碗,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两人同时一震,那种熟悉的电流感再次涌现。 我们……是否曾经见过?阮云凤忍不住问。 陈绽民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或许在前世。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那一夜,他们谈了许多,从兵法战略到诗词歌赋,惊奇地发现彼此竟有如此多的共同之处。陈绽民谈及边境百姓流离失所时眼中的痛惜,让阮云凤看到了这个敌将的另一面。 战争带来的永远是伤痛。陈绽民望着窗外的雨幕,声音低沉,若是和平年代,你我也许能成为知己。 阮云凤默然不语。她从未想过,这个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敌将,内心竟藏着这样的柔软。 若你我非处敌对之国……陈绽民轻声说,话未说完,却已不言而喻。 三日后,阮云凤伤势稍愈,陈绽民亲自护送她至两军交界处。细雨依旧未停,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朦胧的帘幕。 下次相见,便是敌人了。阮云凤翻身上马,心情复杂。 陈绽民仰头看她,雨水打湿了他的鬓发:但愿不会有那一天。 他的目光太过深沉,让阮云凤不由自主地别开脸。策马离去时,她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雨幕之中。 三、暗度陈仓 阮云凤回到大营后,战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两军对垒,陈绽民与阮云凤刀剑相向,却不曾下死手;私下里,他们开始通过心腹秘密传信,从军情战报到个人心事,无所不谈。这些信件总是由一个老渔夫在清晨渡江时传递,藏在鱼篓的夹层中,从未被发现。 昨夜梦见一片桃花林,你我在树下对弈。阮云凤在信中写道,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那梦境真实得可怕,仿佛曾经真实发生过。 陈绽民回信,字迹苍劲有力:巧矣,我亦梦此景,你执白子,我执黑,最后一局未分胜负。他在信的末尾添上一句,那日你穿的是一袭白衣,袖口绣着淡粉桃花。 阮云凤收到回信时,手微微发抖。她确实在梦中穿着一袭白衣,而这个细节,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 随着交往日深,阮云凤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梦中她身着不同时代的服饰——有时是宫廷仕女,有时是农家女子,有时是江湖侠女,而每一世,都有陈绽民的身影相伴。他们相遇相知,却总是在最幸福的时刻戛然而止。每一次梦醒,她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 她把这些梦写在信中,陈绽民的回应总是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沉重。 若有一日,你发现我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你可会恨我?他一封信中这样问。 阮云凤不以为意,提笔回信:你便是你,无论如何,我心中只记你现在的情意。 然而她不知道,另一端的陈绽民看着这封信,眼中满是痛苦。他起身走向营帐深处,那里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容貌与阮云凤一般无二,落款处却是一百年前的日期。画像旁还挂着八幅类似的画作,每一幅都是阮云凤的面容,却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 很快了,云凤……他轻声自语,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画像,这一世,定要终结这轮回。 与此同时,阮云凤的副将阮氏梅察觉到了异常。她趁阮云凤不在时,拦下了正要送信的心腹士兵。 将军近来与敌方统帅往来密切,你可知这是通敌之罪?阮氏梅厉声质问。 士兵惶恐跪地:副将明鉴,将军绝无通敌之意,只是…… 只是什么? 士兵犹豫片刻,低声道:将军说,她与陈将军有宿世姻缘,这一世不能再错过了。 阮氏梅怔在原地,想起阮云凤近来种种异常,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当夜,她求见阮云凤,直言劝谏:将军,那陈绽民诡计多端,只怕这是他的计谋,意在迷惑将军啊! 阮云凤站在窗前,望着天边明月,轻声道:阿梅,你可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某个人,明明初次相见,却觉得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阮氏梅还要再劝,阮云凤却摆手制止:我心中有数。 四、姻缘错定 边境战事缓和,两国开始和谈。 阮云凤和陈绽民的机会来了。他们各自说服己方君主,提出联姻结盟的建议。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尤其是南朝这边,反对之声不绝于耳。 南朝女将军嫁给敌国统帅,岂不荒唐!阮云凤的副将阮氏梅极力反对,将军,您这是被情爱蒙蔽了双眼啊! 主战派老将黎文雄更是勃然大怒,在朝堂之上直指阮云凤:阮将军,你忘了阵亡的将士们吗?竟要嫁给敌首!此举与叛国何异! 阮云凤跪在殿前,声音坚定:黎将军,正是因为不忘阵亡将士,云凤才愿以此身换取和平。持续交战,只会让更多将士血洒疆场。若联姻能止干戈,云凤万死不辞。 她抬头看向龙椅上的君主:陛下,陈绽民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他同样渴望和平。臣愿以性命担保,此桩婚事必能造福两国百姓。 就在朝臣们议论纷纷之际,陈绽民的使节送来了聘礼——不仅是金银珠宝,还有边境十城的交割文书,以及三千战俘的释放令。这一举动,让朝堂上的反对之声顿时小了许多。 但阮云凤心意已决:十世轮回,我总觉得与他有未了之缘。此战若持续,徒增伤亡,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她自己都愣住了。何为十世轮回?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婚之日,两国欢庆。阮云凤身着大红嫁衣,美得不可方物。陈绽民看着她,眼中既有爱恋,又有深沉的痛苦。在交拜天地时,他的手微微发抖,险些打翻手中的酒杯。 婚礼上,阮云凤注意到陈绽民腰间佩戴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刀柄上刻着与她琉璃珠上相似的符文。 这匕首好生特别。她轻声赞道。 陈绽民神色微变,下意识地用手遮住匕首:家传之物,不值一提。他很快转移了话题,云凤,今日之后,你我将携手共度余生。 是夜,新房之内,红烛高燃。阮云凤坐在床沿,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子,心中满是甜蜜与期待。 这一世,我们总算可以白头偕老了吧?新婚之夜,阮云凤含笑问道,手中把玩着那串琉璃珠子。 陈绽民紧握她的手,声音低沉:此生定不相负。 然而在他眼底,却有着阮云凤没有察觉的挣扎与决绝。当阮云凤依偎在他怀中时,他能感觉到怀中身躯的温暖,也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的冰冷。 这一夜,陈绽民异常温柔,他的每一个亲吻、每一次抚摸都带着近乎虔诚的珍惜。但在缠绵之际,阮云凤偶尔睁眼,却总能看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痛苦。 绽民,你怎么了?她轻声问。 陈绽民只是摇头,将她搂得更紧:没事,只是觉得此刻太过美好,美好得不像真的。 五、洞房惊变 红烛摇曳,在新房内投下温暖的光晕。阮云凤坐在床沿,心跳如鼓。她终于与心心念念的人结为连理,十世追寻,终于修得正果。 陈绽民为她斟上一杯合卺酒,手微微颤抖。酒液在杯中荡漾,映出他复杂的眼神。 凤儿,你可相信轮回?他突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阮云凤点头,轻轻抚摸着腕上的琉璃珠串: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经历了多次轮回,而每一世,我都在寻找你。她抬眼看他,眼中满是深情,这一世,我们终于没有错过。 陈绽民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痛苦几乎要溢出来。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明月,久久不语。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却也照出了他眉宇间的阴霾。 如果我告诉你,那些梦都是真的……我们确实已经相遇了十世…… 阮云凤轻笑,走到他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那这一世就是第十一世了?真好,我们终于可以相守到老。 陈绽民转过身,双手捧起她的脸,眼中含着泪光:不,我们从未错过……每一世,我都找到了你,也都……亲手结束了你的生命。 阮云凤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看见他眼中滚落的泪水。那泪水滴在她的手背上,滚烫得吓人。 为什么?她不敢相信,后退一步,手不自觉地护住胸口。 因为你是不死之身,唯有死在我手中,才能进入下一次轮回……否则就会魂飞魄散……陈绽民的声音支离破碎,这是古老的诅咒,我背负的使命…… 阮云凤尚未反应过来,陈绽民已拔出腰间那柄刻满符文的匕首。寒光一闪,匕首精准地刺入她的心脏。 位置精准,一如前十次。 剧痛传来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涌入阮云凤的脑海—— 第一世,她是圣女,他是祭司,在祭坛上他亲手将匕首送入她的心口; 第三世,她是公主,他是敌国质子,在城墙上他推她坠下; 第五世,他们是寻常夫妻,在粥中下毒的是他; 第八世,她是医女,他是伤兵,在药中动手脚的也是他…… 每一次,都是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鲜血染红嫁衣,阮云凤踉跄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陈绽民泪流满面,伸手想要扶她,却被她推开。 每一世……我都记得……他声音嘶哑,记得你的笑容,记得你的温度,也记得每一次……亲手结束你生命的痛楚…… 阮云凤靠着桌沿勉强站立,胸口的剧痛让她几乎窒息。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终于明白了那些梦境的意义。 十世……整整十世……她惨笑,你杀了我十次…… 六、涅盘真相 阮云凤没有立即死去。涅盘一族的力量在她体内流转,延缓着生命的流逝。她能感觉到心脏在匕首下艰难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看着胸口的匕首,又看向痛不欲生的陈绽民,忽然笑了,笑声凄厉而绝望。 所以,这一世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陈绽民跪在她面前,双手颤抖:是,这是你最后一次涅盘……若这一世不能解除诅咒,你将永远消失…… 如何解除?她虚弱地问,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渗出。 在我杀你十一次后……他几乎说不出话,但这一世,我本想改变命运…… 阮云凤忽然明白了一切。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那些战场上的留情,那些深夜的密信……全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局,只为打破这残酷的轮回。 我以为……这一世可以不同……她喘息着,感觉生命力在流逝,我以为终于可以……与你白头偕老…… 陈绽民紧紧抱住她:我查遍了古籍,唯有以我心,换你命……才能破解诅咒…… 他从怀中掏出另一把匕首,刀身刻满符文,与刺入她胸口的那把一模一样:这把匕首染上我的心头血后刺入你的心脏,可转移诅咒…… 阮云凤睁大眼睛,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但嘴角却带着释然的微笑。 不……她想要阻止,却无力抬手。 陈绽民拔出染血的匕首,再轻轻刺入她的伤口。一股暖流涌入体内,她感到胸口伤痛奇迹般消退。而陈绽民的面容正迅速苍白,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为什么……她哽咽着,伸手抚摸他冰凉的脸颊。 他微笑着,用尽最后力气握住她的手:因为……十世以来,每一次杀你,都像是在切割我自己的灵魂……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那个被遗忘的起源:千年前,他是守护涅盘一族的祭司,她是族中圣女。因他泄露天机,导致全族被灭,唯她因涅盘之体得以轮回。天神降下诅咒,她将不断轮回转世,而他要亲手杀她十一次,才能换取一世相守。 前九世……我都不知道这个秘密……直到第十世才得遇玄通法师告知真相……陈绽民呼吸越来越弱,这一世……我终于可以替你承受…… 阮云凤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他:不要走……我们好不容易…… 他抬手,想擦去她的泪水,却无力做到:涅盘之人……今后你可以真正活下去了……忘记我…… 阮云凤拼命摇头:不,十世轮回,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陈绽民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眼神渐渐涣散:那桃花……真美…… 他最终在她怀中停止了呼吸。 七、重生之别 黎明时分,阮云凤醒来,胸口的伤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疤。涅盘之力在她体内流动,她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生机,却也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空虚。 陈绽民躺在她身旁,气息已绝。他的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阮云凤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泪水无声滑落。 屋外,听闻动静的阮氏梅带兵闯入,看见眼前景象,惊在原地。 将军!这是…… 阮云凤轻轻放下陈绽民的尸身,拾起那两把染血的匕首。她的眼神不再是从前的明媚,而是沉淀了十一世轮回的沧桑与坚韧。 传令下去,陈将军为救我而亡。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自此,南朝与北境永结同好,再无战事。 阮氏梅还想再问,但看到阮云凤的眼神,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那是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的人才有的眼神。 陈绽民的葬礼很是隆重。两国军民皆来送行,他们不知道真相,只知道这位将军用生命换来了和平。阮云凤站在墓前,一身素缟,手中紧紧握着那两把匕首。 三个月后,阮云凤站在一片桃花林中,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这里的每一株桃树都是陈绽民生前命人栽种的,他说要给她一片永恒的桃花林。 她已辞去将军之职,隐居于此。手中是陈绽民留下的日记,记录着十世以来他的痛苦与爱恋。每一页都浸透着血泪,每一字都饱含深情。 绽民,我们的孩子将会在桃花盛开时出生。她轻声说,感受着腹中生命的悸动,他会有着你的眼睛,你的笑容…… 微风吹过,桃花纷飞如雨,仿佛是他的回应。阮云凤似乎看见在桃花深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对她微笑。她伸手想要触摸,那幻影却消散在风中。 而这一次,换我等你归来。她对着空荡荡的桃林轻声说道,嘴角带着温柔的弧度。 阮云凤微笑抬头,眼中有泪,却也有从未有过的希望。十一世的轮回已然终结,新的生命正在孕育。涅盘之人,终得重生。而真爱,必将跨越生死,再度相逢。 桃花愈盛,如霞如雾,掩去了她离去的身影,却掩不住那跨越千年的誓言,在风中悠悠回荡。 我作为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能够清晰地洞察到所发生的一切细节,然而,尽管我看得再透彻,却依然无法对事情的走向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改变。就在我深感无力和惋惜,不禁扼腕叹息之际,突然之间,空气中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呔!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竟然敢再次偷偷摸摸地窥探这里!” 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声让我猝不及防,瞬间被吓得心神震荡,短暂地陷入了失神状态。等到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仔细环顾四周,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依然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而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屋内。意识到时间不早,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洗漱了一番,然后匆匆忙忙地往餐厅的方向赶去,生怕错过了早餐的时间。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章 转世姻契梦 第四十一章 转世姻契梦 当我匆匆赶到餐厅时,眼前的景象让我颇感意外。只见妙手空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托腮,神情落寞地盯着窗外飘过的流云,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沉重的叹息,那叹息声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小白狐和千面人一左一右紧挨着他坐在长凳上,小白狐毛茸茸的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椅面,千面人则眉头紧锁,两人正压低了声音,急切而担忧地轮番劝慰着什么。见到我推开玻璃门走进来,小白狐立刻抬起小巧的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恳求:“我,你可算来了!快,快来劝劝妙手空吧。他现在这个状态实在太让人揪心了,从大清早坐在这儿到现在,就一直唉声叹气没停过,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就只是摇头,嘴巴闭得比河蚌还紧,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千面人也是一脸愁云惨淡,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姐姐特有的疼惜,轻轻拍着妙手空微微耸动的肩膀,叹息道:“唉,我这弟弟今天实在太反常了。平日里他可是最闹腾、最开朗的一个,今天却像被霜打蔫的茄子,整个儿变了个人似的。我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天大的难处了,他就只会摇头,一个劲儿地叹气,再这样憋闷下去,我真怕他会憋出什么心病来。” 听到她们这番忧心忡忡的讲述,我不由得心头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连忙快步走到妙手空跟前。借着餐厅明亮的灯光仔细打量,我发现他面色红润如常,四肢健全,身上衣冠整齐,连一丝褶皱都难寻,更不见任何伤痕淤青,整个人干干净净,精气神看着也还足,完全不像是遭遇了什么飞来横祸或者巨大不幸的样子。我搬来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十二分的关切,低声问道:“空空兄弟,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跟哥说说,是感情上遇到什么挫折了?还是钱财上有什么重大损失?又或者……是家里头出了什么不好的变故?” 妙手空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嗔怪和委屈,声音也提高了些:“呸呸呸!乌鸦嘴!你才破财败家呢!你们整个村子都破财败家!” 见他还有力气这样气鼓鼓地反驳我,言辞间那股熟悉的劲儿还在,我顿时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长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看来情况远没有我之前想象中那么糟糕,至少人还精神着。我故意拉长了语调,促狭地笑道:“哦——那就是感情问题咯。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啊,空空,在这个鸟不拉屎、兔子不拉窝的偏僻地方,你能遇到什么可心的恋爱对象呢?难不成是跟山里的野花看对眼了?” 妙手空这才收起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正了正身子,带着一种近乎庄严的神情,正色道:“哼!谁说谈恋爱就一定得在现实里?我在梦里谈的恋爱不行吗?梦里花月正春风,不行吗?” 我立刻被他这话勾起了极大的兴趣,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疯长。我继续循循善诱地引导道:“梦里的恋爱?这可是新鲜事!那赶紧跟我们详细说说这个梦境故事,别藏着掖着了。说不定大家集思广益,群策群力,还能帮你找回这段梦幻奇缘呢。”旁边的千面人和小白狐也连连点头,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对对对,快说说看!” 在我们的热切目光和连声鼓励下,妙手空终于像是被注入了活力,眼神亮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用手招呼我们一起围坐在铺着格子桌布的餐桌旁。在摇曳的烛光和美食的香气缭绕中,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那个被他郑重命名为《转世姻契梦》的奇妙梦境,声音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悠远。 原来昨晚妙手空回到房间后,由于连日奔波、跋山涉水太过疲惫,几乎是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连个梦的影子都没来得及做。然而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光怪陆离的世界,一个与现实截然不同的维度…… 1、 雾锁青石巷 我坠入梦境时,意识如同失重般漂浮,恍惚间正掠过一片浩荡无边的芦苇荡。银白色的芦花被凄冷的晚风掀起千层浪涛,那翻涌的白色在朦胧中竟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流萤,闪烁着幽绿的光点,将我温柔又不可抗拒地卷入一道急速旋转、流光溢彩的光门。一阵天旋地转后再次睁眼时,脚下已踩着湿滑冰冷的青石板路,缝隙里湿润的苔藓泛着幽绿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潮湿的檀香气味,混合着水汽,沁入肺腑。 “客官,可是要打尖住店?” 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女声在寂静的转角处突兀响起。我心头一跳,循声茫然望去,只见一家临河的、木质结构略显倾颓的酒肆,正挑着一面褪色严重的杏黄旗在微风中晃动,旗上“忘川渡”三个墨色大字被经年的雨水洇染得模糊不清。柜台后立着个穿月白窄袖襦裙的姑娘,发髻松松挽着,发间斜斜别着支样式古朴的银质梅花簪,她的眸子亮得惊人,像两颗浸在清冽溪水里的黑曜石,清澈又深不见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姑娘怎知……我是客官?”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本该挂着行医的药囊,此刻却空空如也,只有粗糙的布料触感。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眉眼弯弯,指尖在乌木算盘上轻灵地点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这还用问吗?青石巷三百年没见过生人啦。看您穿着古怪,布料样式闻所未闻,定是从‘外面’那个世界来的。”她说着,转身利落地掀开竹帘,帘子发出哗啦的轻响,“快进来吧,躲躲这场桃花雨。” 她话音未落,细密的雨丝果然斜斜地飘了下来,沾在裸露的皮肤上,竟带着一股若有似无、清冽的甜香。我带着一丝警惕和好奇,跟着她穿过光线昏暗的回廊,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忽见檐角垂下的几串暗绿色铜铃无风自动,碰撞间发出细碎空灵的叮当声响。那姑娘忽然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轻声道:“莫回头。切记。” 我脖颈瞬间一僵,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旁边平静如镜的水面倒影——那倒影里,竟有个穿着玄色宽袍的人影紧贴着我的后背,长发如浓墨般披散,遮住了面容,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正从宽大的袖袍中缓缓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我的后颈! “别怕,那是执念化成的影,有形无质。”姑娘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魔力,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塞进我微微颤抖的手里,茶汤澄澈,上面浮着三枚殷红如血的梅瓣,散发着微苦的清香,“此处是阴阳交界的‘梦川’,滞留此地的魂魄都带着未了的、化不开的心愿。”她忽然凑近,梅花簪垂下的细碎流苏轻轻扫过我的鼻尖,带来一丝冰凉痒意,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深深看进我眼底,“客官……您可有牵挂之人?可有……放不下的执念?” 茶碗在掌心微微发烫。我望着她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映照前尘往事的眸子,心底猛地一颤,忽然想起今早收拾行囊时,从师父那口旧樟木箱底翻出的那方丝帕——素白的绢面上,绣着一对相依相偎的并蒂莲,针脚细密,仿佛藏着无尽心事。 2、第一世·烽火医心 茶雾氤氲升腾,眼前景象陡然如烟云般流转变换。我发现自己成了一个穿着粗布短褐、提着沉重药箱的少年郎,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走在南宋末年临安城残破的街头。蒙古铁骑的沉重铁蹄声如同闷雷,震碎了西湖畔昔日的靡靡歌舞,硝烟弥漫,空气里满是血腥和焦糊味。城门口,伤兵们像被砍倒的麦子,层层叠叠堆到城墙根下,呻吟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阿空!快!城东染坊里还有十个重伤的兄弟等着救命!”一个满脸血污的副将跌跌撞撞冲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一大卷浸血的绷带和几瓶药粉塞进我已不堪重负的药箱,塞得更加鼓胀。 我咬着牙,沉重地点了点头,脚下的布鞋早已被黏稠的血水和泥泞浸透,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忽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钻入耳朵。我心头一紧,循着那微弱的声音,在呛人的烟尘中望向一条堆满断壁残垣的小巷深处——只见半堵摇摇欲坠的断墙下,蜷缩着一个穿着水绿色罗裙的少女,她头发散乱,沾满灰尘,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脚上的绣鞋也沾满了泥污。那惊惶抬起的脸庞,赫然正是方才酒肆里那位别着梅花簪的姑娘! “姑娘!快躲起来!鞑子兵要来了!”我心头大急,冲过去一把拽住她冰冷的手腕,想把她往附近一个半塌的地窖拖。然而她怀里的婴儿却在此刻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少女慌忙用颤抖的手捂住孩子的嘴,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我扶着她手臂的手背上,声音破碎不堪:“他……他发了三天高烧了……求求你,救救他……” 地窖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我借着从破口透入的微光,小心翼翼地撬开婴儿紧闭的小嘴,赫然发现他咽喉深处生满了惨白的疮痂,呼吸急促困难——竟是时疫中最凶险致命的“锁喉风”!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坏了!这病……这病得用冰蚕涎和犀角粉!可这兵荒马乱的……”我急得满头大汗,像热锅上的蚂蚁,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突然,指尖触碰到药箱最底层一个硬物,我猛地想起——那里面藏着师父临终前郑重传下的唯一一瓶救命灵药! 当我颤着手,万分艰难地掏出那个冰凉的小瓷瓶时,少女却忽然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指尖却带着做惯粗活的薄茧,力气大得惊人:“这药……太珍贵了!你留着……留着自救!”远处骤然传来蒙古兵粗野的嘶吼和马蹄声,越来越近。她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猛地将襁褓硬塞进我怀里,力气大得不容拒绝,声音带着最后的颤抖和托付:“记住……我叫赖怡君,若有来生……” “轰隆——!” 地窖腐朽的木门被一只穿着铁靴的大脚猛地踹开!刺眼的光线涌入。我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火把,用尽全身力气,决绝地掷向角落里堆放的、不知何人遗落的火药桶!轰然巨响伴随着刺目的火光瞬间吞噬了一切!在最后爆裂的强光中,她发间那支梅花簪折射出最后一道冰冷而璀璨的寒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怀里的婴儿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一只滚烫的小手,紧紧地、死死地攥住了我的食指,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3、第二世·画舫惊梦 意识再次在时空的洪流中沉浮。当我重新“清醒”,发现自己置身于民国二十六年秦淮河畔一艘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画舫之上。我成了西装革履、手提牛皮诊箱的留洋归国医生,正受邀为南京商会会长的千金诊治怪病。雕花的梨木床上,轻纱帷幔低垂,一位面色异常潮红的少女紧闭双目躺着,呼吸急促,她的手腕纤细,腕间竟戴着一串我无比熟悉的、由细小梅花串联而成的银链!那链子与我第一世所见的那支簪子,如出一辙。 “陈医生,您看小女这怪病……”衣着华贵却满脸焦虑的会长在一旁搓着手,不停地踱步。 我定了定神,戴上听诊器,搭住她滚烫的脉搏。突然,她嘴唇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阿空……药……快……”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衬衫后心!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击中了我。我强作镇定,轻轻掀开她宽大的丝绸衣袖——在她白皙的臂弯内侧,赫然有一个淡红色的、花瓣形状的胎记,那轮廓,与前世地窖冲天火光中,她发间那支梅花簪的样式,一模一样!“她……她中的是曼陀罗的毒,很深的毒。”我沉声对会长说,尽量掩饰声音里的颤抖,“此毒凶险,寻常药物难解,需用百年以上曼陀罗的成熟果实做药引,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当晚,月色凄迷。我独自一人,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和医者的直觉,冒险闯入紫金山深处一处早已废弃、荒草丛生的药圃。月光惨白,洒在那些开得异常妖冶、散发出迷幻甜香的曼陀罗花上,白色的花朵如同鬼魅的脸庞。我正紧张地搜寻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踩在枯叶上,沙沙作响。我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赖怡君!她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女学生制服,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辫梢系着水绿色的丝带,静静地站在月光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你……你果然会来这里。”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我握紧了手中的小药锄,指节发白,警惕地盯着她:“你……你早知道我会来?” 她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轻轻抚摸着一朵硕大洁白的曼陀罗花瓣,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从你给我诊脉时……你搭上我脉搏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她忽然转过头,那双熟悉的黑眸里,此刻盈满了晶莹的泪光,在月光下闪烁,“这一世……换我来护着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远处山脚下,骤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夜的寂静,由远及近!赖怡君脸色一变,猛地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塞进我怀里,用力推了我一把:“快走!这里面是解药!别管我!”当我踉跄着翻过爬满藤蔓的矮墙时,身后传来几声尖锐刺耳的枪响!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怀里的锦盒在慌乱中掉落在草丛里,盖子摔开,里面滚出来的不是什么果实,而是半块折叠整齐的丝帕——素白的绢面上,赫然绣着半朵并蒂莲!与我今早在师父遗物里发现的那半块丝帕边缘严丝合缝地对上,瞬间拼合成了一朵完整无缺、并蒂相依的莲花! 4、第三世·雪域莲心 掌心的锦盒仿佛被烙铁烫过一般灼热,梦境再次开始剧烈的旋转、剥离。这一次,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我。我发现自己落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白茫茫的雪域高原之上,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庞,稀薄的氧气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肺腑如同被挤压般生疼。我成了一个背着沉重药箱、嘴唇冻得发紫的援藏医生,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肆虐的暴风雪中艰难跋涉。忽然,在呼啸的风雪中,我看到前方一处陡峭的冰崖之下,似乎蜷缩着一个绛红色的身影! “别过来!危险!”一个嘶哑的女声穿透风雪传来,带着极度的疲惫和警告。 我顶着几乎能把人吹倒的狂风,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心脏狂跳。靠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破旧绛红色僧袍的女子,她正用那双已经冻得发紫、甚至有些僵硬的手,拼命地刨着厚厚的积雪,指甲缝里全是血污和冰渣。雪地里,露出了半截断裂的、颜色黯淡的经幡。 “你怎么样?”我艰难地靠近,大声问道。 她抬起头,凌乱的发丝被风雪黏在脸上,脸色青白,嘴唇干裂,正是赖怡君!只是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前两世未曾有过的沧桑与沉静。“是雪崩……刚过去的……”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几口带着血沫的冰碴,声音断断续续,目光却死死护着怀里一个昏迷不醒、同样穿着僧袍的小喇嘛,“这孩子……必须……送到布达拉宫……他……他是……” 风雪如同狂暴的野兽,越来越大,能见度急剧下降。我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厚重的羽绒服,紧紧裹住她怀里那个气息微弱的小喇嘛。就在我俯身靠近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她胸前露出的那串深褐色佛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我赫然看到,每一颗珠子上,都刻着一个清晰而熟悉的字——“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怡君……赖怡君……是你吗?”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悲怆瞬间淹没了我,我哽咽着,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却在接触到冰冷空气的瞬间凝结。直到此刻,我才终于彻悟,这三世离奇又刻骨的相遇,原是她跨越了轮回、执拗到令人心碎的寻找! 她听到我的呼唤,布满冻伤和污迹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极其纯净、甚至带着解脱的笑容,仿佛雪山之巅骤然盛开的雪莲。她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温热的黄铜小手炉,塞到我同样冰冷的手中:“拿着……这里面……是你前两世的魂魄碎片……师父说……集齐三世信物……你就能……” 话音未落,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嚓——”冰层断裂的脆响!巨大的阴影伴随着冰屑雪沫当头压下! “小心——!”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我连同怀里的小喇嘛狠狠推下旁边的陡坡!身体失重坠落的瞬间,我绝望地回望——只见漫天狂舞的雪片如同白色的幕布,在那幕布中央,她发间最后一片残损的银梅花瓣,在强风中骤然碎裂,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如同最璀璨的星辰雨,纷纷扬扬地洒落,轻轻覆盖在我眼角滚烫的、瞬间冻结的泪滴上。那景象,美得惊心动魄,又悲得撕心裂肺。 5、梦醒三生石 “所以……你就是这样,带着那个孩子,然后……你就回来了?”小白狐抽着发红的鼻子,声音瓮瓮的,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上还沾着没舔干净的栗子糕渣,她听得入了神,连点心都忘了吃。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心脏的位置,指尖隔着衣物,仿佛能感受到皮肤下那隐隐的温热与悸动——那里,果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微凸的、梅花形状的印记。千面人一直沉默着,此刻却突然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弟弟,你可知那‘梦川’的规矩?滞留三世的魂魄,若执意不散,强留于阴阳交界之处,最终……若无法轮回,等待她的,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窗外的月光仿佛应和着她的话语,骤然变得惨白冰冷,如同寒霜铺地。我想起梦中赖怡君最后推我下山崖时,回头投来的那抹凄美决绝、却又无比释然的笑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原来如此!我全都明白了!她那笑容里包含的用意——她用整整三世的等待、守护与牺牲,最终换来的,仅仅是我能平安地、完整地回到现实世界! “那……她给你的信物呢?那些东西还在吗?”千面人急切地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万分珍重地掏出三样东西,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并排放在铺着格子布的餐桌上:半块边缘磨损、但绣工依旧精致的并蒂莲丝帕;一支断成两截、银质黯淡、却依稀可见梅花纹路的簪子;还有一颗深褐色、温润如玉、刻着深深“空”字的佛珠。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静静地流淌在这三件跨越了时空的物件上。就在我们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半块丝帕上的莲花仿佛活了过来,丝线延伸,断簪的裂口处泛起微光,佛珠上的“空”字也流淌出柔和的光晕。三样东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移动、拼接……最终,竟然在桌面上严丝合缝地拼合成了一朵栩栩如生、完整无缺的梅花图案!更令人惊异的是,在那由光晕构成的花瓣之上,渐渐浮现出一行娟秀而古雅的小字: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注:此诗引自唐代袁郊《甘泽谣》中的《圆观》篇,常被用于三生石典故) 小白狐忽然指着我的手背,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呀!快看!那是什么?!”我们顺着她的爪子望去——只见我右手的手背上,不知何时,竟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刺青般的图案!那图案,正是梦中赖怡君发间那支独一无二的梅花簪!簪身线条流畅,梅花栩栩如生,更令人心头发紧的是,在簪尖的位置,赫然凝着一滴宛如新鲜血液般的、鲜红欲滴的“血珠”! “这不是普通的刺青。”千面人颤抖着伸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那滴仿佛有生命律动的“血珠”,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洞悉真相的震撼,“这……这是她用最后残存的、最精纯的魂魄本源凝成的‘姻契’烙印啊——若有来生,无论千山万水,沧海桑田……她还会找到你。这是她刻入灵魂的誓言……” 我怔怔地望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巨大的悲伤与同样巨大的慰藉交织在心头,堵得喉咙发涩。忽然,一道电光石火般的记忆闪过脑海——今早整理行囊时,从师父遗物里翻出的那方丝帕……我颤抖着手,再次掏出那半块丝帕,借着月光,急切地翻到背面——在素白绢面的角落,竟真有一行用极细的墨笔写下的、几乎难以辨认的蝇头小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民国二十六年,秋,紫金山药圃,遇君。” 6、药圃新生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三个月后。我在黄山云雾缭绕的深谷中,发现了一片生长得极其繁茂的野生曼陀罗花丛。正值花期,硕大的白色花朵在翠绿的山谷中静静绽放,散发出迷离的甜香。最奇特的是,其中那朵最大、最饱满的花瓣中心,竟凝结着一颗圆润晶莹的露珠,那露珠的形状,赫然便是一朵微缩的、精致的梅花!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要触碰这不可思议的奇迹。指尖即将触碰到花瓣的瞬间,一个无比熟悉、如同清泉淌过心田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在我身后蓦然响起: “客官,要买药吗?” 我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止。猛地转身望去——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温暖的光斑。就在那片生机勃勃的药圃前,站着一位穿着水绿色罗裙的姑娘,发髻乌黑,发间斜斜别着一支崭新的、闪烁着柔和银光的梅花簪。她的怀里,正抱着一个裹在蓝色碎花襁褓中的婴儿。阳光跳跃着穿过她的发梢,在她周身和脚下的草地上投下温暖而跃动的光斑,如梦似幻。 “赖怡君?……真的是你?”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明媚如初,带着跨越轮回的暖意。她走上前,温柔地将那个襁褓递到我僵硬的手臂中:“这次,换我来找你了。”随着她的动作,婴儿的襁褓微微散开一角,露出了里面——一颗用红绳系着的、深褐色的佛珠,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娟秀的“怡”字。我下意识地摊开紧握的左手,掌心那颗刻着“空”字的佛珠,仿佛受到召唤般微微发烫。两颗佛珠轻轻靠近,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再无间隙。 “叮铃……叮铃铃……” 远处,不知是寺庙檐角还是古树梢头,传来了阵阵清脆悦耳的铜铃声,惊起一群在溪边饮水的白鹭,洁白的翅膀掠过碧空,飞向远山。我抱着怀里温软的小生命,看着眼前笑容依旧的姑娘,一股难以言喻的圆满与释然涌遍全身。我忽然明白,所谓轮回,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换了处时空的相守;所谓姻缘,原是刻在三生石上,任凭岁月流转、沧海桑田,也永不褪色、亘古长存的承诺。 妙手空的梦到此结束。整个餐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我们几个人都听得痴了,完全沉浸在那跨越三生三世、惊心动魄又缠绵悱恻的故事里,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妙手空端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那响亮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突兀,我们才像被惊醒一般,猛地回过神来。 “天哪!这个梦境……这个梦境实在是太离奇、太玄妙了!”我忍不住拍案而起,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赞叹和激动,“空空,你这做的哪里是梦?分明是亲身经历了一场惊世骇俗的轮回奇遇啊!”小白狐更是情难自已,晶莹的泪珠早已夺眶而出,在她雪白的绒毛上留下湿痕,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呜呜……那位赖怡君姑娘……她……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奇女子啊!为了爱情,她居然在那个荒凉寂寞、鬼影幢幢的‘梦川’里,痴痴等待了妙手空整整三世轮回……最后为了让他能够平安离开梦境,更是……更是甘愿放弃自己转世投胎的机会,选择了魂飞魄散……这样的深情,这样的牺牲……实在太感人了,呜呜……” 千面人此刻紧紧地、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弟弟,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翻涌着浓烈的愧疚与心疼,几乎要满溢出来。她颤抖着伸出双手,带着无比的疼惜和自责,轻轻抚摸着妙手空柔软的黑发,声音哽咽沙哑:“弟弟……是姐姐不好……都是姐姐平时对你关心不够,只顾着自己的事情……我真不是个称职的姐姐……让你独自承受了那么大的震撼和痛苦……你能原谅姐姐吗?” 妙手空却像彻底卸下了心头的重担,他抬起头,对着千面人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如释重负的、甚至带着点顽皮的笑容,洒脱地摆了摆手:“哎呀,姐,你说什么呢!我之前那副样子,只是因为那梦境……那感觉太过真实了,就像真的活过那三辈子一样,一时之间没能缓过神来,心里堵得慌。现在把这段故事讲出来,就像吐出了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感觉好多了,已经完全没事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拍了拍胸脯,笑容明朗,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妙手空。姐姐、小白狐、我,你们真的不用再为我担心了。梦终究是梦,也许这就是一个预兆,一个启示………… 见他想通了,我高兴地说道:能看开就太好了…………对了,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你们要不要看看?说着,我从怀中掏出昨晚记录的那个《第十一刀》的手稿。还未等我递过去,小白狐已经迫不及待地一把抢了过去,和千面人、妙手空一起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2章 手稿余韵 第四十二章 手稿余韵 本章提要: 三人读完《第十一刀》手稿,小白狐(小白狐)泪湿衣襟,低声感叹阮云凤与陈绽民十世轮回的惨烈;千面人指尖抚过眉心朱砂痣,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封印”遗言,若有所思;妙手空对比自己梦中的赖怡君,喃喃道“都是等了太久的人”。突然,神秘力量的声音响起:“《第十一刀》,情感真挚,逻辑自洽。然,汝等需继续‘故事试炼’,妙手空,三日内完成三讲,主题——‘救赎与代价’。” 正文: 晨雾尚未完全散尽,稀薄地缠绕着古堡高耸的窗棂,如同少女未干的泪痕,在初露的晨曦中泛着清冷的光。餐厅里弥漫着橡木长桌特有的沉郁气息,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味道,混杂着尘埃与时光的低语,其间还残留着新鲜烤面包的焦香余韵,为这古老的空间注入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暖意,却又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是两个世界的碰撞。小白狐纤细的指尖正紧紧捏着那叠《第十一刀》手稿的边缘,过于用力的指节微微泛白,甚至能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透露出她内心深处无法抑制的震动。那手稿是用深蓝色的墨水书写在年代久远、已然泛黄的羊皮纸上,纸张边缘有些许磨损,带着历史的沧桑感。字迹随着书写者汹涌的情绪而起伏不定——写到阮云凤决绝地剜心铸刀时,墨点浓重得几乎要穿透坚韧的纸背,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力透纸背的悲怆呼之欲出,仿佛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呐喊穿越了时空;而描摹陈绽民承受十世轮回的苦难时,笔画却又细若游丝,断断续续,仿佛执笔之人也在无法抑制地颤抖,连笔都握不稳了,那颤抖的笔触间,尽是无尽的绝望与无力。 “第十世……他终究,还是没能认出她……”小白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水汽,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一颗晶莹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倏然砸落在手稿上,晕开一小团深蓝色的墨渍,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忧伤的花,在泛黄的羊皮纸上显得格外刺眼。这场景猛地触动了她遥远的记忆,七岁那年,祖母在临终的病榻前,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她的小手,曾断断续续给她讲过一段尘封的家族秘闻:慕容家祖上曾有位痴情的女子,苦等心上人九生九世,每一世都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每一世都以失望告终,最后在一个桃花纷飞的季节里,站在他们初遇的桃树下,心碎成灰,化为了一尊冰冷的石人,任凭风吹雨打,容颜不改,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那时她年纪尚小,懵懂无知,只当那是一个凄美而遥远的童话故事,听完后还缠着祖母问后续,为何石人不能再变回来。此刻,读着手稿中阮云凤在忘川河边一笔一划刻下“陈绽民”名字的段落,那一笔一划,仿佛刻在她自己的心口,心口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这样一种等待,它可以执着地跨越生与死的界限,穿透轮回的迷雾,却终究,敌不过命运那无情的嘲弄与戏耍,如同一个早已写好结局的剧本,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既定的轨迹。 千面人沉默地坐在她对面,右手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眉心那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习惯性。那痣,是母亲严芯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弥留之际,用簪尖蘸着自己心口的血,颤抖着点上去的。她至今记得那个夜晚,油灯如豆,映着母亲苍白如纸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死亡的气息。当时母亲气若游丝,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跋涉而来,眼神却异常清亮,亮得像黑夜里的星辰,话语清晰得一字一句烙进了她的灵魂:“记住……这不是普通的痣,是……是封印……等你遇见脚踝戴着铜环的人……它会发烫……”多年来,她背负着这个秘密,像背负着一个沉重的枷锁,她只当那是母亲在极度痛苦和虚弱下说的胡话,是临终前精神混乱的呓语,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呓。她游历四方,见过无数脚踝戴着饰物的人,金的、银的、玉的,唯独没有铜环,那颗朱砂痣也从未有过任何异样。直到刚才,她全神贯注地阅读手稿时,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眉心那颗朱砂痣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灼热感猛地顺着血管蔓延开来,如同点燃的引线,迅速传遍全身,从眉心到心脏,再到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仿佛有什么沉寂了许久、深埋于血脉深处的东西,正被这灼热惊醒,挣扎着想要破茧而出,带来一种既恐惧又期待的复杂感觉。 “‘以心换命’……”千面人目光幽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低声重复着手稿中这个惊心动魄的词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叙述“阮云凤剜心救陈绽民”那段泣血文字的段落上,羊皮纸上的字迹因为情绪的激荡而显得有些扭曲,仿佛能看到书写者当时的悲痛欲绝。“我母亲……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回忆的沉重,“她说……‘降魔抓’真正的力量,需要‘最纯粹的恨’才能彻底唤醒……可是,我总觉得……”她顿了顿,像是在整理着纷乱如麻的思绪,那些念头在她脑海中冲撞、交织,让她感到困惑不已。她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泪眼婆娑的小白狐,那目光中包含着探究、迷茫,还有一丝寻求答案的渴望:“恨和爱……是不是……本就是同一种东西,密不可分的两面?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她提出这个问题,像是在问小白狐,又像是在问自己,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妙手空双手捧着一个温热的陶瓷水杯,杯壁上印着简单的青花纹路,袅袅上升的水汽氤氲了他的眼镜片,在镜片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眼前的一切。这朦胧的光景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梦中赖怡君最后消散时的模样——她的身体化作无数细小的萤火虫,闪烁着微弱而纯净的光芒,那些光芒如同夜空中最温柔的星辰,轻盈地飞向那传说中流淌着往生之水的忘川河,河水潺潺,波光粼粼,仿佛在迎接她的到来。只留下一句空灵的回响,在他的耳边久久不散:“三生等待,不过是为了……让你学会放下……”当时,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无形的巨手揉碎了,痛彻心扉,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却连她的衣角都无法抓住。此刻,再对比手稿中阮云凤所经历的十世惨烈与绝望,从第一世的相遇相知,到第十世的擦肩而过,每一次的等待都充满了煎熬,每一次的结局都令人心碎。他忽然无比深刻地明白了“等待”这两个字背后所承载的千钧重负,那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期盼与失望的累积,是青丝变白发的无奈;以及“牺牲”所蕴含的决绝与悲凉,那是将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情感,都作为赌注,却可能换来一场空的悲壮。赖怡君等了三生,阮云凤熬了十世,耗尽生生世世的时光与心力。而在这残酷的现实中,又有多少人,仅仅困在一个执念里,挣扎沉浮,如同溺水之人,抓不住任何救赎的稻草,甚至……连进入轮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灵魂,或许就飘荡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过去的痛苦与遗憾。 “都是……等了太久太久的人啊。”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飘散在空气中,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忽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愤涌上心头,那是为这些痴情女子的不值,也是对命运无情的控诉。他猛地将手中的水杯重重顿在橡木桌面上,“砰”的一声闷响,打破了餐厅的沉寂。杯中的水剧烈震荡,溅出杯沿,在桌面留下几道蜿蜒的水痕,如同泪水划过的痕迹。“可她们到底图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阮云凤换来了陈绽民的彻底遗忘,他甚至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如此深爱他,为他付出了生命;赖怡君更是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彻底放弃了……这……这算哪门子的救赎?!这分明是……”他话说到一半,却又哽咽住了,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种结局,是悲剧,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圆满? “或许……救赎本身,从来就不是为了寻求回报。”小白狐抬起婆娑的泪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在光线折射下闪烁着微光,如同清晨草叶上的露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就像……就像《第十一刀》里写的,阮云凤说‘我剜心不是为了让你记得我,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她轻轻抚摸着手稿上那段文字,指尖传来羊皮纸粗糙的触感,“有些代价……付出去的那一刻,它的意义,就已经是答案本身了。那答案……就在付出的过程中。”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通透与理解,仿佛她亲身经历过那样的抉择与牺牲。 她的话音刚落,餐厅中央那盏华丽的枝形吊灯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摇晃,铁链与天花板连接处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坠落。悬挂的灯泡内部传来“滋滋”作响的电流声,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光线骤然变亮又瞬间黯淡下去,如同垂死挣扎的呼吸,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扭曲的影子,整个餐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而紧张。与此同时,墙壁上那座古老的挂钟,其指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拨动,“哗啦啦”地飞速逆时针旋转,掠过一个个数字,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最后伴随着一声刺耳、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咔哒”一声,死死地停在了午夜十二点整的位置,钟摆也停止了摆动,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嗡——” 一股冰冷刺骨、仿佛来自深渊的气流猛地从紧闭的门缝下涌入,瞬间席卷了整个餐厅,如同数九寒冬的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其中夹杂着浓重的铁锈和腐朽泥土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令人作呕。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同时噤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只见餐桌中央那个一直空着的座位上,一团浓稠、不断扭曲翻滚的黑雾凭空浮现出来,那黑雾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又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变幻出各种诡异的形状。黑雾深处,传来一个机械、冰冷、毫无任何感情起伏的声音,那声音刺耳异常,如同无数根生锈的金属线在相互摩擦、刮擦,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切割着人的耳膜: “《第十一刀》,情感真挚,逻辑……自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团黑雾缓缓地旋转着,速度逐渐加快,逐渐向内凝聚、压缩,竟隐约形成了一张极其模糊、五官难辨的人脸轮廓,那轮廓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两道空洞、毫无温度的目光扫过僵立当场的三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们的皮肉,直抵灵魂深处,让他们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然……汝等需继续……‘故事试炼’。”黑雾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无比,如同金属刮过玻璃,刺激着他们的神经,“妙手空,”那声音像针一样刺入他的耳膜,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三日之内……完成三讲……主题——‘救赎与代价’。” 妙手空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收紧,几乎要停止跳动,瞬间窒息般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喉咙里滚动着想问“讲什么?”“怎么讲?”“听众是谁?”,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团冰冷粘稠的淤泥死死堵住,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连一丝气音都发不出来,只剩下徒劳的翕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脸颊滑落。 “每一讲……需独立成篇……却又要……暗合古堡之秘。”黑雾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仿佛在欣赏他们的恐惧与无助。“若三讲皆优……可获……‘破幻之钥’线索;若两优一劣……汝……入幻境;若一优两劣……两人……同入;若……全劣……” 黑雾的声音刻意地停顿了一下,餐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墙壁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细密冰冷的冷凝水珠,水珠顺着墙壁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的角落、在墙壁的缝隙中睁开,贪婪而阴冷地窥视着他们,让他们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四人……同陷轮回……永……不得出。” 最后一个“出”字带着冰冷的回音,在餐厅里回荡,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话音未落,那团凝聚的黑雾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噗”地一声轻响,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空气中那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剧烈摇晃的吊灯瞬间恢复了平稳,闪烁的灯泡重新发出稳定的光芒,温暖而明亮,却照不散三人心中的寒意。墙壁上挂钟的指针也恢复了正常的滴答走动,“滴答,滴答”,声音清脆,却像是在为他们的生命倒计时。窗外,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顽强地照射进来,落在摊开的《第十一刀》手稿上,小白狐落下的泪痕早已干涸,只在泛黄的羊皮纸上留下了一小圈浅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水渍晕痕,如同一个悲伤的印记。 小白狐是第一个从这极度的惊骇中反应过来的,她像受惊的小兽般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妙手空冰凉僵硬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尖利,带着哭腔:“三讲?!还要暗合古堡的秘密?!这……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不可能的!”她感到一阵绝望,三天时间,要完成三篇关于“救赎与代价”的故事,还要和古堡的秘密相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甚至不知道古堡有什么秘密,从何入手? 千面人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但她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从恐惧的深渊中挣扎出来,她知道现在慌乱没有任何用处,只有冷静才能找到一线生机。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转向面无人色的妙手空,眼神带着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期望,语气急促却尽量保持镇定:“别……别急!‘救赎与代价’……这个主题……”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相关的线索,“妙手空,这个主题……你不是……最熟悉吗?你梦里的赖怡君……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救赎你,为此……付出了放弃转世、彻底消散的代价吗?”她试图从妙手空的经历中找到突破口,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与主题相关的事情。 妙手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怔怔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在昨晚的梦境里,曾紧紧牵过赖怡君那双渐渐变得透明的手,感受过她最后残留的温度。他无比清晰地想起了她最后消散前说的那句话:“梦……是预兆……也是试炼……”当时,他只以为那是她在安慰他,是离别前温柔的赠言,是他心中最柔软的伤痛。现在想来,或许从他踏入那个梦境,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与不舍的那一刻起,这场名为“故事试炼”的残酷游戏,就已经悄然启动了它的齿轮,而他,早已身处局中,无法逃脱。 “我……”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依旧干涩发紧,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我……试试看。”他知道,他没有选择,为了自己,也为了小白狐和千面人,他必须尝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白狐立刻用力擦干脸上的泪痕,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和软弱都擦掉,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斗志。她飞快地从脚边的背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笔,笔记本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上面贴着一些可爱的贴纸,与此刻紧张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急切地说道:“我们帮你!一起想办法!先理清思路……‘救赎’……它可以是救别人,也可以是救自己;可以是肉体上的拯救,也可以是灵魂上的解脱……‘代价’……可以是牺牲生命,也可以是放弃某种执念,甚至是……遗忘……”她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字迹潦草却充满力量。 千面人则迅速起身,果断地走向餐厅角落里那个高大的、落满灰尘的书架,书架是深棕色的,木质坚硬,上面整齐地堆放着古堡历任主人遗留下来的各种陈旧书籍和卷宗,书脊上的文字大多已经模糊不清,散发着古老的气息。“我去查查这些旧书里有没有关于‘救赎’的古籍记载或者传说故事,或许……能找到一些灵感或者线索。”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一丝颤抖,但行动却异常坚定,她知道,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她伸出手,轻轻拂去一本厚重书籍封面上的灰尘,露出了上面烫金的书名——《古堡秘闻录》。 窗外的阳光似乎越发明媚起来,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照亮了他们三人忙碌而紧张的身影。然而,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腐土与铁锈混合的冰冷气息,却并未被这阳光驱散分毫,反而像一层无形的阴霾,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提醒着他们所面临的巨大危险。妙手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到摊开的《第十一刀》手稿上。就在阮云凤名字的旁边,不知何时,悄然多了一道极其细微、宛如刀锋划过的浅浅刻痕。那刻痕的形状,在泛黄的纸页上,幽幽地凝视着他,像一只……冰冷无情的眼睛,仿佛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又像是在催促着他们完成那残酷的试炼。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章 第五讲之约 第四十三章 第五讲之约 本章提要: 神秘力量限定妙手空以“救赎与代价”为主题,三日内完成三讲。妙手空压力陡增,千面人分享母亲关于“降魔抓”的零星记忆(“抓柄刻着与你脚踝铜环同源的符文”),小白狐(小白狐)则以《第十一刀》中“以心换命”为例,建议故事需突出“主动牺牲”与“被动承受”的冲突。妙手空熬夜整理思路,将梦中赖怡君的“三生等待”与“救赎”结合,拟出第五讲框架。 正文: 夜幕降临,古堡的走廊里回荡着“吱呀”的木板摩擦声,那声音像是无数细碎的指甲在刮擦着听者的神经。每一声都精准地卡在妙手空心跳的间隙,让他本就纷乱的思绪更加焦躁。他的房间位于古堡三层最偏僻的角落,据说这里曾是中世纪贵族的书房,厚重的石墙上还残留着壁炉熏黑的痕迹,角落里一座巨大的橡木书架空了大半,仅剩几本封面残破的拉丁文古籍,在摇曳的烛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怪兽。 烛光来自书桌上那盏黄铜烛台,三支蜡烛已经燃到了一半,蜡油凝固成奇诡的钟乳石形状。妙手空坐在雕花橡木椅上,背挺得笔直,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四个小时,从夕阳西下到月上中天。面前摊着三张A4白纸,边缘被他无意识地摩挲得起了毛边,却只在第一张纸的正中央,用钢笔写了“救赎与代价”五个字。字迹遒劲有力,带着他惯有的风骨,然而此刻这五个字却像五道枷锁,将他困在名为创作的牢笼里。笔尖的墨水早已干涸,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如同他心头那团化不开的郁结。 “不行,这样写不对。”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精心打理的发型瞬间变得凌乱,几缕黑发垂下来,遮住了他镜片后的眼神。他抓起那张纸,手指用力,纸张发出痛苦的呻吟,很快被揉成一团,带着破风声扔进了角落的纸篓。纸篓早已不堪重负,满满当当的全是废弃的草稿,有些上面只有几个潦草的字,墨迹未干便被否定;有些则写了大半页,密密麻麻的字迹间划满了猩红的修改符号,最终还是逃不过被丢弃的命运。纸篓边缘还搭着半张撕毁的手稿,依稀可见“忘川”、“彼岸”等字样。 “赖怡君的三生等待是救赎吗?”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她放弃转世,耗尽魂魄,只为在梦境中指引我离开那个循环,这算代价……可怎么把‘等待’和‘救赎’这两个核心串起来?是她的等待构成了救赎,还是她的代价本身就是一种救赎?”他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步子沉重,每一步都让老旧的木地板发出抗议。脚踝上的铜环随着动作发出“叮铃”的轻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朴韵律。 这铜环是他加入“夜枭探险队”时就被要求戴上的,队长夜枭说这是“身份标识”,能在古堡复杂的磁场中定位队员位置,防止走失。可千面人看到时,脸色却变了。她说,这铜环上的符文,和她母亲严芯临终前描述的“降魔抓”上的印记一模一样。“降魔抓……严芯……博宇……”千面人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打转,搅得他头痛欲裂。 下午,千面人特地来找他,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线装笔记本,那是她母亲的遗物。她说昨夜整理母亲笔记时,想起了更多关于降魔抓的细节:“母亲在笔记里画了降魔抓的草图,抓柄上刻着‘博宇’二字,她说这两个字是用上古符文写的,和我弟弟脚踝铜环上的符文同源。”千面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母亲还说,‘博宇’是百年前封印古魔的英雄,我们现在戴的铜环,其实是他当年佩戴的护身符的仿制品,真正的遗物据说藏在古堡某处。而那降魔抓……是用他仇人的指骨混合天外陨铁锻造而成的。” “仇人……救赎……代价……”这三个词在妙手空的脑海里碰撞、融合,却始终无法形成一个清晰的逻辑链条。他停在狭小的窗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窗外的夜空被厚重的乌云笼罩,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月亮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几颗顽强的星星在云层中艰难地闪烁,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极了赖怡君消散前,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萤火虫——美丽,却转瞬即逝。 他的思绪再次飘回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赖怡君,那个总是穿着一袭白裙、笑容温暖的女子,她带他走过了太多地方,最终引他来到忘川河边。他忽然想起梦中被忽略的一个细节——当时河面上漂浮着一朵孤零零的黑色莲花,花瓣层层叠叠,却毫无生气,散发着幽幽的寒气。他当时好奇地问那是什么,赖怡君的眼神黯淡了一瞬,轻声说:“那是‘执念莲’,每一朵都对应着一个不愿轮回的魂魄。他们心中有未了的执念,便无法渡过忘川,只能日复一日地守着这朵莲花,直到执念消散,或是……魂飞魄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愿轮回……是因为还没完成对某人的救赎?还是因为自己付出的代价还不够,不足以抵消生前的罪孽?”他猛地转身,思绪过于激动,身体失去了平衡,“砰”的一声撞翻了身后的梨花木椅子。椅子倒地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惊动了门外的人。 很快,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节奏缓慢,带着一丝犹豫。 “空空,睡了吗?”是千面人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爽朗,此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没,进来吧。”妙手空的声音依旧带着疲惫。 千面人轻轻推开门,门框上积落的灰尘被震起,在烛光中飞舞。她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热气腾腾的水汽氤氲而上,模糊了她姣好的面容。“我猜你肯定没吃晚饭,”她走进来,将碗放在桌上,“小白狐说你下午就把自己关在这里了,她特意熬了你最爱喝的海鲜粥,加了瑶柱和干贝,你多少吃点,空腹伤胃。” 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乳白色的粥底散发着浓郁的鲜香,翠绿的葱花和鲜红的虾米点缀其间,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千面人将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满桌散落的草稿纸和那个快要溢出来的纸篓,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还没头绪?” 妙手空看着那碗粥,胃里确实空空如也,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驱散了些许寒意。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太难了。‘救赎与代价’,这五个字听起来简单,甚至有些俗套,可真正动笔写起来才发现,要么就落入‘英雄牺牲拯救世界’的俗套,要么就搞得过于晦涩,连自己都看不懂。我怕写出来又像上次那个《忘川渡》一样,被编辑批‘人物动机单薄’、‘情感转折生硬’。”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挫败感,那本《忘川渡》耗费了他三个月心血,却因为没能深刻诠释“渡人先渡己”的核心,最终只换来一句“尚可一读”的评价。 “别灰心,”千面人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棉麻长裙,更显得气质温婉。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妙手空的手背,她的手很温暖,带着一丝草药的清香,“我母亲严芯说过,‘所有的故事,其实都是在讲同一个道理——人为什么而活’。你仔细想想,救赎不就是人活下去的理由吗?为了弥补过错,为了保护他人,为了坚守信念。而代价,则是活下去必须承担的重量,是选择带来的后果,是成长必须付出的学费。你把这两样东西写清楚,写扎实,故事就不会差。” 妙手空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着海鲜的鲜美和米的醇厚,熨帖着他空虚的胃。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也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可怎么写清楚?”他摘下眼镜,用袖口擦拭着镜片,声音有些哽咽,“用赖怡君的故事吗?她说‘忘了我,你才能活下去’,这是她为我付出的代价;可她的救赎是什么?是让我活下去,摆脱梦境的桎梏,还是通过这种方式,让她自己从漫长的等待中解脱?” “或许两者都是。”千面人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母亲临终前,紧紧握着我的手,她当时已经很虚弱了,说话都断断续续。她说‘婉婷(千面人的小名),别哭,我死了,不是结束,是……是让你自由’。我当时不懂,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她的代价是生命,是放弃了与病魔抗争的机会,而她的救赎,是我的未来——她不想让我再像她一样,被家族的使命和所谓的‘降魔责任’束缚一生。”千面人的眼眶微微泛红,“赖怡君放弃转世,她的代价是永恒的孤寂,是在冰冷的忘川河畔无尽的等待,甚至可能魂飞魄散。而她的救赎,是你的清醒,是你能带着她的期望活下去。有些救赎,本就是为了成全别人的‘活’,这种成全,本身就是一种伟大。” “成全别人的‘活’……”妙手空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想起梦中赖怡君最后看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悲伤,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释然,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当时他以为是自己悲痛过度产生的错觉,现在想来,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结局。放弃转世不是牺牲,而是她完成救赎的最后一步,是她送给自己最珍贵的礼物。 “我好像有点思路了!”他猛地放下粥碗,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芒,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激动和顿悟。他转身想去拿笔,却因为动作太急,“哐当”一声撞翻了身后的椅子。沉重的木椅倒地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在空旷的古堡走廊里激起了阵阵回声。 千面人和小白狐都被吓了一跳。小白狐眨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担忧地看着妙手空:“空空哥,你没事吧?” 妙手空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的灵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赖怡君的身影,忘川河的景象,黑色的执念莲,脚踝的铜环,千面人母亲的话……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不愿轮回……执念莲……降魔抓……博宇……”他喃喃自语,这些关键词在他脑海中盘旋、组合,逐渐形成一个清晰的故事轮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想到了!”妙手空激动地抓住千面人的手,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雨荷(他决定给故事中的赖怡君起这个名字)的三生等待,不仅仅是为了提醒白孟成(他自己在故事中的化身),更是为了传递一个信息,一个关于未来危险的预警!她放弃转世,用自己的魂魄能量点亮三生镜,就是为了让白孟成在现实中能够认出危险,找到对抗邪恶的方法!她的等待是救赎的过程,放弃是付出的代价,而白孟成的清醒和最终的行动,才是她救赎的成果!” 千面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但很快也反应过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个好!这个角度新颖!可以加入‘预兆’和‘传承’的元素!就像我母亲笔记里写的,‘梦是记忆的残响,也是未来的镜子’。赖怡君的梦,其实就是一面镜子,照出了过去的因,也预示了未来的果!” “对!还有那个黑色的莲花!”小白狐也兴奋地拍手,她的脸颊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那个‘执念莲’,不就是雨荷不愿轮回的象征吗?每一世的等待,都是对执念的浇灌,直到最后,这朵莲花不再是黑色,而是化作了照亮白孟成未来的光芒!” “还有降魔抓和博宇!”妙手空补充道,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创作的兴奋中,“白孟成脚踝的铜环是打开降魔抓的钥匙,而博宇,或许是白孟成的某个前世,或者是与雨荷有着深厚羁绊的人。雨荷的三生等待,不仅仅是爱情,更是一种使命的传承!”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思路越来越清晰,原本困扰妙手空的难题似乎在这一刻迎刃而解。千面人拿起桌上的草稿纸,翻看着上面零星的句子和片段:“我觉得可以给故事起个名字,就叫《三生镜》,用一面铜镜作为连接三生三世的信物,贯穿始终。” “好!就叫《三生镜》!”妙手空拿起笔,重新戴上眼镜,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干净的白纸。此刻,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幅完整的画卷在徐徐展开,人物鲜活,情节跌宕,情感饱满。他深吸一口气,笔尖在纸上落下,墨水流畅地在纸上流淌,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第五讲:《三生镜》 主角:白孟成(古董店“拾遗阁”的老板,表面玩世不恭,内心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沉重过往,时常被同一个梦境困扰) 女主:雨荷(在白孟成梦中反复出现的神秘女子,身份随着梦境的深入不断变化,从唐朝绣娘到民国歌女,再到现代医生,每一世都与白孟成有着不解之缘) 核心信物:三生镜(一面古朴的青铜镜,镜面光滑如水,能照出人的前世今生,甚至能预见未来的片段。镜缘刻有繁复的莲花纹路,中心是一个模糊的“博”字) 背景:白孟成经营着一家名为“拾遗阁”的古董店,店如其名,专卖一些别人眼中“无用”的老物件。他从小就被一个重复的梦境纠缠:梦里,他总是站在一条雾气弥漫的河边,河水漆黑如墨,河对岸隐约有一座奈何桥。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河边,对他说:“三生之后,记得……带我走。”他看不清女子的脸,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思念。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个荒诞的梦,直到三个月前,他从一个收废品的老人手里,收到了一面布满铜锈的古铜镜。当他擦拭掉铜镜上的锈迹,镜面亮起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梦中女子的脸——雨荷。铜镜的背面,刻着三个字:三生镜。 第一世:唐·长安月下,绣针泣血 雨荷是唐朝长安城西市一家绣庄的绣娘,她有着一手“游丝绣”的绝技,能将花鸟鱼虫绣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锦缎上飞出来。她绣的并蒂莲,曾被西域的使者高价求购,献给当时的杨贵妃。白孟成是彼时进京赶考的书生,名唤林栋山,家境贫寒,却才华横溢,风骨卓然。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为躲避纨绔子弟的骚扰,误入了雨荷的绣庄后院。 那时雨荷正在院中绣一幅《百鸟朝凤图》,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神情专注,手指翻飞,银针在绸缎上跳跃,仿佛在跳一支无声的舞蹈。林栋山看得痴了,不慎碰落了院角的花盆,惊动了雨荷。四目相对,便是一世的情缘。 林栋山许诺雨荷,待他金榜题名,定八抬大轿娶她过门,让她成为天下最幸福的新娘。雨荷信了,她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资助林栋山读书赶考。她在他每一次挑灯夜读时,为他红袖添香;在他失意落魄时,柔声安慰。赶考前夜,林栋山将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枚刻着“博”字的铜环交给雨荷,说:“此乃我沈家传家宝,你且收好,待我归来,以环为信。” 雨荷日夜期盼,将铜环贴身佩戴,视若珍宝。她甚至开始绣制自己的嫁衣,那嫁衣上的凤凰,每一根羽毛都凝聚了她的心血和爱意。然而,她等来的不是金榜题名的喜讯,而是林栋山在途中染病身亡的噩耗。据说他是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童,染了风寒,加上连日劳累,最终客死他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雨荷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她不相信,那个答应要娶她的男子,怎么会就这样消失在人海。她抱着林栋山留下的铜环,不吃不喝,日渐憔悴。绣庄的老板娘劝她:“姑娘,忘了他吧,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年华。”雨荷却只是摇头,她剪下自己的一缕青丝,和林栋山的遗物一起,放在一个锦盒里。 她来到林栋山的坟前,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土坟,位于长安城外的乱葬岗。她在坟前搭了一个简陋的草棚,日夜守着。她继续绣那幅未完成的嫁衣,一针一线,都像是用血泪绣成。三年时间,她的眼睛熬红了,手指被针扎得千疮百孔,终于将那幅《百鸟朝凤图》绣完,也将嫁衣绣成。 在一个月圆之夜,她穿着自己绣的嫁衣,抱着林栋山的牌位和那幅《百鸟朝凤图》,一步一步走进了冰冷的忘川河。河水淹没她的身体,刺骨的寒冷让她几乎失去知觉,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河面轻声说:“砚之,我来陪你了。若有来生,我还在这里等你。若你不来,我便等到你来为止。”她放弃了轮回的机会,魂魄被束缚在忘川河畔,只为等一个不可能的重逢。她的代价,是永恒的等待和失去轮回的资格。她以为这是对爱情的坚守,却不知,这仅仅是漫长等待的开始。忘川河上,从此多了一朵黑色的执念莲,那是雨荷的魂魄所化。 第二世:民国·乱世烽烟,歌声断肠 时间来到民国二十六年,战火纷飞,山河破碎。雨荷的魂魄在忘川河畔飘荡了近千年,她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要等一个人,一个戴着铜环的人。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她的“执念莲”旁,他的脚踝上,赫然戴着一枚与林栋山那枚一模一样的铜环! 男子名叫顾统,是一名军阀将领,他英勇善战,却厌恶战争,内心渴望着和平与安宁。他在一次战斗中负伤,被送到后方医院治疗。在那里,他遇到了化名“馨柔”的歌女雨荷。此时的雨荷,因为魂魄虚弱,已经无法维持人形太久,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人间,以歌女的身份寻找那个铜环的主人。 馨柔在城中最有名的“百乐门”唱歌,她的歌声清越婉转,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哀愁,总能勾起听者心中最深的思念。顾统第一次听到她的歌声,就被深深吸引,那歌声仿佛在哪里听过,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和心痛。他成了百乐门的常客,每次都点馨柔唱那首《月圆花好》。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悉。顾统发现馨柔虽然身处风月场,却有着一颗纯净善良的心。她会偷偷救助受伤的学生,会把演出的收入 分给流离失所的孤儿。顾统对她动了心,他向她许诺,等战争结束,他就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江南水乡,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 馨柔(雨荷)再次相信了承诺,她以为这一世,她终于可以等到她要等的人。她开始贪恋这份温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魂魄,忘记了忘川河畔的孤寂。然而,好景不长,敌军大举进攻,顾统所在的部队奉命死守城池。临行前夜,顾统将脚踝上的铜环取下,戴在了馨柔的手上:“馨柔,等我回来,这个你先替我保管。” 馨柔等啊等,从春等到夏,从秋等到冬。城破了,败讯传来,顾统所部全军覆没,无一生还。据说顾统为了掩护百姓撤退,身中数枪,与敌人同归于尽。馨柔听到消息后,没有哭,只是静静地走到顾统的墓前——那是一座衣冠冢,里面埋着他染血的军装。 她在墓前唱了十年,唱的都是顾统最爱听的《月圆花好》。她的嗓子渐渐哑了,再也唱不出动听的歌曲。她的眼睛也哭瞎了,再也看不见阳光和花朵。十年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城中大乱,乱兵冲进了墓园,抢走了她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然后将她杀害。 她的魂魄再次飘回忘川河畔,那朵黑色的执念莲似乎变得更加黯淡。她坐在莲花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她放弃了治疗嗓子和眼睛的机会,放弃了离开这座伤心之城的可能,只为守着一个承诺,这是她的代价。可她的等待,依旧没有结果。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 第三世:现代·白衣天使,以命换命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二十一世纪。白孟成,一家古董店的老板,时常被一个重复的梦境困扰。而雨荷,则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名叫慕容茵。她失去了前两世的记忆,却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在寻找什么。她医术高明,冷静沉着,是医院里有名的“冰山女神”,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白孟成因为长期失眠和焦虑,来到医院就诊,恰好挂到了慕容茵的号。当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白孟成觉得眼前的医生似曾相识,那眼神,那眉宇间的哀愁,和他梦中的女子一模一样。慕容茵也觉得白孟成很熟悉,尤其是他脚踝上那枚不起眼的铜环,让她心头猛地一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白孟成的病越来越严重,他开始出现幻觉,时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总是看到忘川河,看到黑色的莲花,看到一个穿白裙的女子在河边哭泣。医生诊断他得了罕见的“灵魂消耗症”,这种病无药可治,患者会逐渐变得虚弱,最终魂魄消散而亡。 慕容茵得知白孟成的病情后,内心焦急万分。她查阅了无数古籍,终于在一本残缺的医书《青囊秘要》中找到了一种古老的疗法——“以命换命”。用自己的寿命和魂魄能量,换取患者的健康。这是一种禁术,施术者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慕容茵犹豫了。她好不容易有了这一世平静的生活,有了救死扶伤的能力。可当她看到白孟成日渐憔悴的脸,看到他梦中痛苦的挣扎,她心中的某个角落被触动了。她想起了白孟成脚踝的铜环,想起了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或许就是她前两世等待的意义。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慕容茵将白孟成带到医院的停尸间——那里是阳气最弱的地方,最适合施展禁术。她拿出一面古朴的铜镜,正是那面“三生镜”,不知何时,这面镜子竟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抽屉里。她让白孟成握着铜镜,然后开始念动古老的咒语。 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荧光,融入白孟成的身体。白孟成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原本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混沌的大脑也变得清醒。他看着慕容茵的身影一点点消散,终于想起了所有事——他是林栋山,是顾统,也是白孟成。而她,是雨荷,是馨柔,也是慕容茵。 “雨荷!不要!”白孟成撕心裂肺地大喊,想要阻止她,却动弹不得。 慕容茵(雨荷)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驱散了白孟成心中所有的阴霾。“白孟成,”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忘了我,你才能活下去……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她将铜镜塞进白孟成手里,“这是‘三生镜’,能照出未来的危险……你脚踝的铜环,是打开‘降魔抓’的钥匙……记得……别相信戴面具的人……” 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化作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飘向窗外,最终消失不见。白孟成手中的三生镜变得冰冷,镜面上,雨荷的影像正在缓缓淡去。他的病好了,可他却觉得心里空了一个大洞,再也无法填补。 结局: 白孟成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他手里紧紧握着一面铜镜,正是那面三生镜。镜中,雨荷的影像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景象——似乎是一座古老的古堡,西翼走廊,墙壁上有一块砖与众不同。 他摸了摸脚踝上的铜环,想起了雨荷最后的话:“我的救赎完成了,你的代价……才刚开始。”他明白了,雨荷用三生等待,用魂魄为代价,不仅救了他的命,更重要的是,她通过梦境和三生镜,向他传递了关于未来危险的预警。那个戴面具的人,很可能就是威胁到他生命的关键。 他的救赎,是活下去,带着雨荷的期望和遗愿,去面对未来的挑战,去揭开古堡的秘密,去阻止那个戴面具的人。而他的代价,则是永远背负着这份沉重的爱和思念,独自前行。 妙手空写完最后一个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手稿,手心全是汗。烛光下,手稿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带着雨荷的悲伤和执着。他忽然发现,在雨荷的名字旁边,不知何时,渐渐浮现出一朵小小的黑色莲花,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和他梦中忘川河里的那朵一模一样。 “这个……能行吗?”他看向千面人和小白狐,眼神里带着期待,也带着一丝不安。这是他倾注了所有情感和心血的故事,他希望能真正诠释“救赎与代价”的含义。 小白狐拿起手稿,一字一句地读着,读到最后,她的眼眶已经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太感人了……雨荷用三生等待换他十年阳寿,还提醒他未来的危险……这才是真正的救赎!牺牲不是结束,而是让爱的人带着希望和使命活下去!” 千面人也看完了手稿,她比小白狐冷静一些,但也被故事深深打动。她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指着手稿上“别相信戴面具的人”那句话:“故事很感人,逻辑也通顺,情感也很饱满。但是这里,会不会太直白了?有点像硬生生插进去的线索。之前神秘力量(指要求他们创作故事的未知存在)说要‘暗合古堡之秘’,我们现在就在古堡里,而探险队里……”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真的有戴面具的人吗?” 妙手空一愣,千面人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刚刚升起的喜悦。他猛地想起探险队的队长——那个总是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没人见过他的脸,队员们都叫他“夜枭”。夜枭神秘莫测,身手不凡,对古堡的结构似乎了如指掌,却又从不透露自己的目的。他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他和降魔抓、博宇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妙手空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不知何时,乌云已经散去,皎洁的月光如同水银般倾泻而下,照亮了古堡的西翼走廊。走廊尽头的墙壁上,似乎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那个黑影很高大,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不管了,”妙手空握紧拳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故事了。救赎是她的选择,代价是她的勇气,而我……会带着她的希望活下去,揭开古堡的秘密,找到那个戴面具的人!” 千面人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也点了点头:“好!明天一早,我陪你去西翼走廊看看。母亲笔记里提到过,西翼走廊有‘缺面砖’,后面可能藏着关于降魔抓的重要线索。” 小白狐也擦干眼泪,用力点头:“我去图书馆查资料,看看有没有关于‘三生镜’和‘博宇’的记载!我们一起帮你!” 烛光下,三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在一起,仿佛一朵即将绽放的花朵,充满了希望和力量。妙手空低头看向手稿,忽然发现,那朵黑色的莲花旁边,铜镜的图案变得越来越清晰,镜中映出的景象,赫然是古堡西翼走廊的那面墙壁——墙壁上,有一块砖明显与其他砖块不同,而在那块缺面砖前,站着一个戴面具的人,正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恶意和嘲讽。 妙手空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场以“救赎与代价”为名的故事试炼,从来都不是为了写一个故事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个预言,一个陷阱,引领着他们一步步走向那个早已写好的结局。而那个戴面具的人,很可能就是这场命运游戏的关键。 他的救赎,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将要付出的代价,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章 妙手空第五讲 第四十四章 妙手空第五讲:《忘川渡》 本章提要: 妙手空开讲第五个故事:渡魂人程恬守着忘川河,每百年需渡一位“执念最深者”转世,代价是自身折寿十年。他遇见等了三百年的女子阮小鸾,阮小鸾为唤醒战死沙场的未婚夫记忆,甘愿放弃转世机会,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换取程恬助她入未婚夫梦境。程恬渡她入梦,却发现未婚夫早已转世为书生,正与他人定亲。阮小鸾在书生梦中放下执念,化作漫天萤火消散,程恬折寿三十年,却在忘川河畔捡到一株新生的“忆魂草”。 正文: 烛火在黄铜灯座上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古堡斑驳的石壁上。那石壁上布满了岁月的刻痕,有的地方苔衣丛生,有的地方则裸露出青灰色的岩石,仿佛一张张沉默的脸,凝视着室内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的霉味、壁炉里未燃尽的柴薪的烟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古老空间的沉静气息。 妙手空坐在厚重的橡木书桌后,桌上摊着一叠泛黄的稿纸。他攥着钢笔的指节泛白,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稿纸上的墨水已经洇开了第三圈晕染,像一滴墨在水中无声地扩散,模糊了先前写下的字迹。他终于开口,声音比昨夜沙哑了三分,带着一种久未言语的滞涩:“这次的故事,叫《忘川渡》。” 他的目光并未看向对面的两人,而是直直地盯着那片洇开的墨迹,仿佛那里面藏着故事的灵魂。 千面人正半跪在壁炉前,用一把小巧的铜制火钳往壁炉里添柴。干燥的松木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的轻响,溅起几点火星,跳跃着,转瞬即逝。闻言,她的动作一顿,火钳悬在半空,火星落在她素色的裙摆上,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焦痕。她缓缓直起身,转过身来。火光映得她脸上的易容膏泛起一种诡异的、蜡质的光泽——那是一种极细腻的膏体,本应完美地遮盖住所有瑕疵,但自从上次《三生镜》的手稿浮现出那朵不祥的黑莲后,她便不再刻意掩饰容貌的变化。此刻,左颊那道月牙形的疤痕愈发清晰,边缘微微泛红,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旧伤,在烛光下无声地诉说着某个被遗忘的故事。 “主角还是你自己?”她问,语气听似平淡,但尾音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她的眼神复杂地掠过妙手空稿纸上的墨迹,又迅速移开,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众人没有发现的是,那个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阴影里的第三人,终于有了动作。那是一个身形高瘦的老者,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头发花白,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着。他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任何人,仿佛只是这古堡里一件沉默的摆设,一个旁听者。但他的存在,却像一块无形的石头,压在这间屋子的氛围里。 “不。”妙手空缓缓摇头,笔尖在纸上重新落下,划出长长的弧线,划破了那片洇开的墨迹,“这次的主角,是个渡魂人。” 忘川河的水是墨色的。 不是深不见底的、死寂的黑,而是像被揉碎的夜色,带着一种流动的、深沉的质感。河水表面并非平滑如镜,而是泛着细碎的、银鳞般的光泽,仿佛有无数星辰沉入其中,在水底无声地闪烁。偶尔有魂灯从上游漂来,橘黄色的光晕在墨色的水面上晕开,又被缓缓流动的河水带走,如同生命中那些短暂而微弱的希望。 程恬就坐在河岸边那块巨大的三生石上。这石头不知在河畔存在了多少岁月,表面布满了坑洼不平的刻痕,有的深,有的浅,有的已经模糊不清,被忘川河上常年不散的雾气侵蚀得失去了棱角。传说,这石头上刻着所有魂魄的前世今生,可程恬守了九百年,也没能看懂上面一个字。他只是喜欢坐在这里,看着河面上漂过的魂灯,一盏,又一盏。它们承载着亡魂的记忆与未了的心愿,顺流而下,最终会抵达轮回的入口,或者,在中途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当第七十三盏魂灯摇摇晃晃地飘过他眼前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极轻极轻的脚步声。那声音踏在河畔松软的、仿佛永远不会干涸的泥土上,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渡魂人?” 女人的声音很轻,像浸了水的丝绸,温柔,却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寒意。 程恬没有立刻回头。他的动作已经变得有些迟缓,每一个转身,都像是在牵动全身的筋骨。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的薄雾里。雾气很浓,将她的身影笼罩其中,看不真切。她的裙摆似乎沾着湿漉漉的寒气,边缘处氤氲着一层淡淡的白汽,但奇怪的是,那雾气却无法完全靠近她,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隔绝开来。 她的脸很模糊,五官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朦胧不清。但程恬认得她——三百年了,这张脸,或者说,这种独特的、执拗的气息,在他的渡魂簿上出现过十七次。每一次,在“转世意愿”那一栏,她都用那娟秀却又带着几分倔强的字迹,一笔一划地填着:“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阮小鸾。”程恬缓缓转过身,从怀里掏出那本厚厚的、封面已经泛黄发脆的渡魂簿。簿册的纸张边缘卷起,带着岁月的沧桑。他用干枯的手指,一页一页地翻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最终停在某一页。指尖划过那行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娟秀却执拗的字迹,声音低沉而疲惫:“你该走了。” 忘川渡魂人,百年为限。这并非指渡魂人自身的寿命,而是指他们每百年,必须成功引渡一位“执念最深者”转世。这是天规,也是诅咒。代价是自身折寿十年。程恬做了九百年渡魂人,整整九个百年。他成功送走了九位魂魄,也亲手折去了自己九十年的阳寿。九十年,对于凡人而言,已是一生。如今的他,看上去像个七十岁的老翁,脊背佝偻着,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再也直不起来。眼角的皱纹深刻而密集,比三生石上那些最古老的刻痕还要深,还要多。他的头发早已花白,稀疏地贴在头皮上,露出灰败的颜色。只有那双眼睛,在昏黄的魂灯光晕下,偶尔会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显示出他并非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老者。 阮小鸾却笑了。那笑声很轻,像风铃在风中轻轻碰撞,但仔细听,却又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甚至是……茫然。她往前走了两步,墨色的河水悄无声息地漫过她的脚踝,冰凉的河水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她的裙摆依旧洁白如初,没有沾染半点湿痕。 “走?去哪里?”她歪着头,语气天真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固执,“他还没记起我呢。” 程恬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悬在“第十八次拒绝转世”的字样上方,迟迟落不下去。狼毫笔尖凝聚的墨滴,在空气中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滴落,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三百年前的景象,如同褪色的画卷,在他脑海中缓缓展开。那时的阮小鸾,还是江南绣坊里最出色的绣娘。她的手很巧,能将寻常的丝线绣出活灵活现的花鸟鱼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锦缎上飞出来。她的未婚夫,是当时镇守边关的一名年轻将士,姓李,名阔。两人青梅竹马,早已定下婚约,只等李阔立下军功,便回来风风光光地娶她过门。阮小鸾日夜赶工,为自己绣制嫁衣,那嫁衣上的凤凰,据说眼睛是用西域进贡的红宝石磨成粉末,再混以金粉绣成,在阳光下能放出璀璨的光芒。 然而,战争总是残酷的。边关告急,敌军铁骑踏破了城墙。城破那日,火光冲天,杀声震地。消息传到江南时,阮小鸾正绣完嫁衣的最后一针。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抱着那身尚未完全完工的嫁衣,一步一步走到护城河边,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冰冷的河水淹没了她,也淹没了那身绚烂的嫁衣。 当她的魂魄飘到忘川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枚生锈的铜簪。那是李阔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普通的黄铜打造,上面只简单地刻了一朵小小的兰花。那时的她,魂魄尚不稳定,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对前来接引的程恬说:“等他。等他战死沙场,魂魄来了,我就跟他一起走。我们约好了的。” 程恬见过太多因执念而滞留忘川的魂魄,他们的理由千奇百怪,却都同样的根深蒂固。他本以为这只是又一个寻常的等待,或许几十年,或许上百年,等到那将士的魂魄真的来了,或者等到时间磨平了她的记忆,她自然会放下。 可那位李姓将士的魂魄,却从未到过忘川。 程恬曾私下查阅过轮回簿。那是一本比他的渡魂簿更加古老、更加厚重的典籍,由冥界判官掌管。他费了些力气,才查到了李阔的下落。城破那日,他确实战死了,力战至最后一刻,尸骨无存。按照常理,他的魂魄应该会飘向忘川,等待轮回。可不知为何,他的魂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在轮回簿上没有任何记录,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早就转世了。”程恬合上渡魂簿,声音沉得像河底的淤泥,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与无奈,“三百年前就转了。我查过轮回簿,他现在是临安城的一个布商,娶了妻,生了三个孩子,小儿子上个月刚中了秀才,前途无量。” 他以为,这个消息能让她彻底死心。三百年了,物是人非,那个曾经的李阔,早已在轮回中开始了新的人生,或许早已忘了前世的种种。 阮小鸾的裙摆却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像是被无形的狂风吹拂。墨色的河水上,以她为中心,泛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向外扩散,惊得水面上漂浮的魂灯微微摇晃。 “你骗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是碎裂的玻璃,划破了忘川的宁静。那层笼罩在她脸上的薄雾,在这一刻仿佛被愤怒冲散,她的脸庞第一次变得清晰起来——右眉骨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大约一寸长短,那是当年她为了掩护李阔,被流矢擦伤留下的。那时她还笑着说,这是他们爱情的印记。此刻,这道疤痕在魂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答应过我的!他说打完仗就回来娶我!他说要让我做天下最风光的将军夫人!他怎么可能会忘记?怎么可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情绪激动,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怨念,让周围的雾气都开始翻滚、扭曲。一些胆小的魂魄,远远地感受到这股气息,纷纷退缩,隐入更深的黑暗中。 程恬沉默了。他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他见过太多执念深重的魂魄。有的等了五百年,只为再见负心人一面,问一句为何;有的等了一千年,只为拿回一件被偷走的信物;还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单纯地不愿离开。这些执念,如同最坚固的锁链,将他们牢牢地困在忘川河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魂魄的力量耗尽,最终化为飞灰,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执念是会啃食魂魄的。”程恬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悲悯,“你看你,三百年了,魂魄已经越来越稀薄。再等下去,不等他记起你,你自己就真的魂飞魄散了,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阮小鸾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去。她不再嘶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墨色的河水,眼神空洞。河面上的魂灯,不知何时,已经接二连三地熄灭了,只剩下最后一盏,孤零零地在她脚边不远处幽幽地亮着。那是她自己的魂灯,灯芯是用她生前最珍爱的一缕发丝做的。按照常理,三百年的时间,早已足够让这魂灯燃尽,让她魂归虚无。可因为她这股深不见底的执念,魂灯竟一直顽强地亮着,只是光芒越来越微弱,随时都可能熄灭。 “如果……”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几乎要被忘川河上的风吹散,“如果我放弃转世,能换一个机会吗?” 程恬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惊。放弃转世?这意味着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那意味着彻底的消亡,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你知道放弃转世意味着什么。”他艰涩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我知道。”阮小鸾的裙摆,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有些透明,隐隐能看到下面虚无的轮廓,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她往前走了一步,墨色的河水漫过她的胸口,冰冷刺骨,却依旧没有打湿她的裙摆,也没有让她有任何不适。黑色的水流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淌,像无数条细小的黑色小蛇,缠绕着她,吞噬着她。“我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在梦里。我想问问他,当年为什么没有回来。为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只剩下无声的哽咽。那盏微弱的魂灯,在她脚下轻轻摇曳,仿佛在为她哭泣。 程恬的心脏骤然缩紧,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他想起三百年前,这个女子抱着那身未绣完的嫁衣,决绝跳进护城河时的情景。那时,他恰好因为公务路过人间,就站在云端,清晰地看到了那一幕。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毁灭的绝望。她的魂魄飘出水面时,手里紧紧攥着的,就是那枚李阔送她的、已经有些生锈的铜簪。那时她对程恬说:“等他战死沙场,魂魄来了,我就跟他一起走。” 他那时以为,这只是一个短暂的等待。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以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他错了,错得离谱。阮小鸾的执念,比他想象中要深得多,也顽固得多。 “渡魂人有一个禁术。”程恬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犹豫,“可以以魂飞魄散为代价,短暂地进入生者的梦境。但这需要渡魂人消耗自身的阳寿作为媒介。你要见他一面,我需要折寿三十年。” 这是他成为渡魂人时,天帝亲口告诉他的唯一一个禁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因为这不仅仅是折寿那么简单,每一次使用,都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并且会引来忘川无数怨魂的觊觎和反噬。 阮小鸾的魂灯,在听到“禁术”二字时,忽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薄雾,将她的脸庞照得清清楚楚。她的脸庞在光芒中显得异常年轻,右眉骨的疤痕,在这一刻,竟然不再狰狞,反而像一朵盛开的梅花,带着一种凄美的决绝。 “我愿意。”她说,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只要能再见他一面,我什么都愿意。魂飞魄散,我不怕。” 程恬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忘川的空气,总是带着一股腐朽和死亡的气息。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玉佩。玉佩触手生凉,质地温润,上面用古老的篆体刻着“忘川渡”三个字。这是他成为渡魂人时,天帝赐予的信物,也是他力量的源泉。三百年了,这枚玉佩的光泽,似乎也黯淡了许多。 他睁开眼,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他走到阮小鸾面前,将玉佩轻轻按在她的眉心。 “嗡——” 玉佩接触到阮小鸾眉心的瞬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墨色的河水,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烙铁,瞬间沸腾起来,翻涌着黑色的浪花。无数凄厉的哭嚎声、诅咒声、哀求声,从河底深处传来,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像无数根细密的针,狠狠刺进他的耳膜,刺进他的灵魂深处。那是忘川所有未能转世的亡魂的怨念,他们被禁术的力量惊动,想要从中分一杯羹,或者,仅仅是想将这两个打破规则的存在,一同拖入永恒的黑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程恬咬紧牙关,忍受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他的指尖,通过那枚玉佩,飞速流逝。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花白、稀疏;脸上的皱纹,也变得更深、更多,皮肤如同干枯的树皮;原本就佝偻的脊背,似乎又弯下去了几分。 “入梦之后,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程恬的声音在剧烈地颤抖,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无法抑制的痛苦呻吟,“时间一到,无论你有没有问出答案,都会魂飞魄散。切记。” 阮小鸾的身影在强光中渐渐变得透明,像融化的冰雪。她最后看了程恬一眼,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决绝,还有一丝淡淡的释然。右眉骨的疤痕,在光芒中忽然绽放出一朵鲜艳的红色花朵,如同泣血一般,凄美绝伦。 “谢谢你,渡魂人。”她说,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如果有来生……不,没有来生了。如果……我想做忘川河畔的一株草,不用等谁,也不用记谁,静静地看着日升月落,河水东流,就好。” 光芒骤然散去,如同从未出现过。阮小鸾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墨色的河水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那盏陪伴了她三百年的魂灯,也随之熄灭,化为一缕青烟,融入了忘川的雾气里。 程恬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冰冷的三生石上。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天旋地转,仿佛整个忘川都在旋转。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本只是花白的指甲,此刻竟然变得漆黑一片,像涂了一层浓稠的墨汁,并且还在缓缓向上蔓延。 “三十年……”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忽然,他感到喉咙一阵腥甜,猛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口黑色的、粘稠的液体,落在三生石上,瞬间化为一缕黑色的雾气,发出“滋滋”的声响,消散无踪。 这禁术的反噬,比他想象中还要猛烈。 程恬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熟悉的书房里。 书房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书桌上摆着一盏青铜灯,灯芯跳跃着昏黄的光,将整个房间映照得温暖而静谧。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书生,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支毛笔,在宣纸上专注地写着什么。他看起来三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秀,眉宇间带着一丝书卷气,眼神温和而专注。 “夫君,夜深了,该歇息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从里屋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和关切。 书生放下毛笔,回过头,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程恬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停止了跳动——那张脸!那张脸,和三百年前那个镇守边关、战死沙场的李阔,竟然一模一样!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杀伐果断的英气,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书卷气。岁月和轮回,改变了他的身份,也磨平了他的棱角,却唯独没有改变他的容貌。 “快写完了。”书生拿起桌上的信纸,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动作轻柔,“明日是乡试放榜的日子,我得给爹娘写封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这次春闱,我有把握。”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信和对未来的憧憬。 程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不是以实体进入这里的,他只是以渡魂人的意识,附着在阮小鸾的魂魄上,作为她进入梦境的媒介。他能看到,能听到,却无法干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书桌上的一面铜镜上。铜镜打磨得很光亮,清晰地映照出书房的景象。在镜中,书生的身后,程恬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阮小鸾正站在那里,她的裙摆已经完全透明,身体也变得若隐若现,右眉骨的疤痕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像一道血色的印记。 她的眼神,充满了激动、期待,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惶恐。她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摸书生的肩膀,手指却径直穿了过去,没有碰到任何实体。 书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像是感觉到了背后的寒意,忽然回过头,警惕地看向身后。 铜镜里的阮小鸾,身影瞬间变得更加稀薄,几乎要与空气融为一体,只剩下右眉骨那一点猩红的疤痕,在镜中若隐若现。 “怎么了?”里屋的女子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粉色的襦裙,身姿窈窕,容貌秀美。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香气四溢。她将参汤放在书桌上,亲昵地挽住书生的胳膊,柔声问道:“是不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书生摇摇头,有些疑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拿起参汤,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可能是吧。”他笑了笑,将刚才的异样归结为自己太过劳累,“刚才好像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子站在我身后,一晃就不见了。” 女子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夫君别吓我。”她娇嗔道,轻轻捶了一下书生的胳膊,“这大半夜的,哪来的白衣服女子。定是你读书读得太入神了。快些喝完汤,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去看榜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书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拿起毛笔,继续在信纸上写字。 程恬的目光,却被书生的手腕吸引住了。在他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枚铜簪——那是一枚样式古朴的铜簪,簪头有些磨损,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锈迹。程恬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枚铜簪!那正是三百年前,阮小鸾攥在手里,不肯松开的那枚铜簪!是爱人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它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戴在这个书生的手上? 阮小鸾的身影,再次在铜镜里凝聚起来,比刚才清晰了一些。她的魂灯,似乎因为这枚铜簪的出现,又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枚铜簪,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不解和巨大的痛苦。 “你……”阮小鸾的声音里带着剧烈的颤抖,充满了绝望和心碎,“原来……原来你早就回来了……只是你不记得我了……你连这枚簪子都还留着,却不记得我了……” 她的声音,只有程恬能听见。 书生似乎又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铜簪,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说也奇怪,”他自言自语道,“这枚铜簪,是我小时候在河边玩耍时捡到的。也不知为何,一直戴在身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有时候,看到它,心里还会隐隐有些难过……” 阮小鸾的身影在铜镜里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破碎。程恬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魂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光芒越来越微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一炷香的时间,快要到了。 “时间到了。”程恬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不忍和悲哀。他能感觉到,阮小鸾的魂魄正在快速消散。 阮小鸾却笑了。那笑容很轻,很淡,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她的魂灯,在最后一刻,爆发出了微弱却温暖的光芒,将她的脸庞映照得无比安详。右眉骨的疤痕,在这光芒中,像一朵盛开的红梅,凄美而决绝。 “没关系。”她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飘散在空气中,“他过得好,就够了……真的……够了……” 光芒彻底散去。 阮小鸾的身影,连同那最后一丝魂灯的光芒,彻底消失在铜镜里,再也没有出现。 程恬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他最后看到的,是书生掉落在地上的信纸。信纸上,墨迹已经干涸,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妻阮氏,温婉贤淑,待我甚厚,持家有道,为我育有三子,长男勤勉,次女聪慧,小儿顽劣却天资聪颖,已中秀才……” 原来,他叫沈玉柱。原来,他的妻子姓阮。原来,他早已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李阔……不,沈玉柱,或许从未忘记过。那枚铜簪,那份莫名的心痛,就是证明。只是,那份记忆,被轮回的力量尘封,只剩下一点模糊的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程恬猛地睁开眼睛。 忘川河的水依旧是墨色的,静静地流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河面上漂浮着无数魂灯,像满天繁星,闪烁不定。 他依旧瘫坐在三生石上,浑身冰冷,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甲上的黑色已经蔓延到了手腕,像无数条黑色的小蛇,缠绕着他的手臂,并且还在缓慢地向上爬行。 “三十年……”他再次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虚弱。他感到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折寿都要猛烈。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忽然,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他咳出的,不再是黑色的液体,而是一朵完整的、小巧的黑色莲花。 那莲花通体漆黑,花瓣层层叠叠,散发着一股阴冷的、不祥的气息。它落在忘川河畔的泥土里,没有像之前的黑雾一样消散,反而像有了生命一般,瞬间生根发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程恬惊讶地看着它。那莲花的形态,那诡异的气息……和妙手空那本《三生镜》手稿上浮现出的那朵黑莲,一模一样! 莲花在忘川河畔的冷风中轻轻摇曳,花瓣上凝结着晶莹的水珠,像无数颗透明的眼泪。程恬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阮小鸾抱着嫁衣跳进护城河时,眼里的光。那光芒,比忘川河所有的魂灯加起来还要亮,还要决绝。 “原来……这就是执念啊。”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深深的悲哀。 他缓缓站起身,踉跄着,一步一步,向忘川河的深处走去。墨色的河水,悄无声息地漫过他的脚踝、小腿、腰腹……冰冷的河水,带走了他最后一丝体温。无数亡魂的哭嚎声,在他耳边渐渐远去,变得模糊。 “渡魂人程恬,自愿放弃阳寿,魂飞魄散,以慰阮小鸾之灵。”他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忘川渡,九百年,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身影,渐渐沉入墨色的河水之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仿佛与这忘川河融为一体。只有那朵黑色的莲花,在河畔静静地开放,散发着幽幽的光泽,像一个永恒的印记,记录着一段跨越三百年的执念与悲哀。 正文结束 妙手空的钢笔“啪嗒”一声落在稿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书房里的沉默。壁炉里的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一堆暗红色的灰烬,散发着微弱的余温。 千面人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她左颊的那道月牙形疤痕,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边缘处甚至隐隐透出一丝黑色的死气。她看着妙手空,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阮小鸾最后……为什么会笑?”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涩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深深的不解。在她看来,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何来笑意? 妙手空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甲上,竟然也出现了一丝淡淡的黑色纹路,像极了刚才故事里,程恬指甲上蔓延的黑色。他轻轻摩挲着那丝黑色,眼神复杂。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和沙哑:“因为她终于放下了。”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层层黑暗,看到那遥远的忘川河畔,“执念不是枷锁,放下执念,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千面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弯成了一团。她用手帕捂住嘴,指缝间渗出一丝刺目的鲜红。 “你错了……”她放下手帕,露出一张染血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和绝望,“执念不是枷锁……是支撑我们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没有了执念,我们……我们还剩下什么?!” 她的情绪激动,左颊的易容膏在剧烈的颤抖中,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纹。透过那裂纹,隐约可以看到下面……嶙峋的白骨! 妙手空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她。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老者,终于抬起了头。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看了一眼千面人,又看了一眼妙手空指甲上的黑色纹路,最后,目光落在了那本摊开的、写着《忘川渡》的稿纸上。他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又缓缓地低下了头,重新陷入了沉默。 只有那杯凉茶,在他粗糙的手指间,微微晃动着,映出烛光下三人各异的神色,以及窗外无边的黑暗。 等三人看向老者方向时,却是什么也没看见了。 忘川河畔的故事,还在继续。而古堡里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那朵黑色的莲花,究竟象征着什么?妙手空指甲上的黑色纹路,千面人脸上的疤痕与白骨,老者的沉默……这一切,都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古堡的上空,等待着被揭开。而每一个故事,似乎都在预示着某种无法逃脱的宿命。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5章 第五讲评价与裂痕 第四十五章 第五讲评价与裂痕 本章提要: 神秘力量评价《忘川渡》:“阮小鸾放弃转世的动机单薄,执念转化过于突兀;程恬折寿与忆魂草的因果链断裂。”判定“不合格”。妙手空脸色苍白,千面人发现他右手腕浮现出与手稿中匕首符文相似的红痕,慕容燕(小白狐)则感应到古堡西翼走廊传来微弱震动,推测“故事失败已触发某种机关”。 正文: 古堡的钟声在午夜响起,悠扬而诡异。那钟声并非来自寻常的铜钟,而是古堡顶层那座嵌在石壁中的青铜编钟——这编钟像极了前朝一位铸钟匠用自己的指骨混合青铜所铸的那口。 千面人忽然想到了自己以前曾听说过的有关这口钟的传说故事。 那是她十七岁那年,在南疆十万大山深处的“忘川阁”里看到的故事。忘川阁是个专门收集“被遗忘的秘闻”的地方,阁楼的墙壁是用人皮做的,上面用血写满了故事,而关于这座编钟的记载,刻在一张泛黄的龟甲上,龟甲边缘还沾着半片干枯的指甲——后来她才知道,那指甲的主人,就是铸钟的匠人,伍钟坪。 南梁承圣三年,建康城的伍府总飘着青铜味。 伍钟坪是当朝最好的铸钟匠。他爹是铸钟匠,他爷爷也是,传到他手里,伍家的铸钟术已经到了“声传十里,音震鬼神”的地步。宫里的景阳钟是他铸的,报恩寺的幽冥钟也是他铸的。可街坊们说起伍钟坪,总先叹气:“手艺是真好,就是命苦——独女阿鸾,三岁那年落了水,救回来就病恹恹的,大夫说,怕是活不过十五。” 阿鸾确实不好养。她不像别家姑娘爱描红绣花,总爱蹲在伍府后院的铸钟坊里,看她爹熔青铜。青铜块在坩埚里化成金红色的水,咕嘟咕嘟冒泡,她就托着腮笑:“爹爹,这是太阳掉在锅里了吗?”伍钟坪就放下火钳,用沾着铜屑的手摸摸她的头,指尖的茧子蹭得她额角发痒:“是呀,等太阳煮好了,爹爹就给阿鸾铸个会唱歌的小钟,挂在你床头,晚上就不害怕了。” 阿鸾的床头真挂着个小钟。巴掌大,青铜的,钟体上刻着缠枝莲,是伍钟坪用边角料铸的。他特意把钟声调得清越,像泉水叮咚。可阿鸾还是怕黑,夜里总往伍钟坪房里钻,小小的身子蜷在他怀里,小手攥着他的食指:“爹爹,人死了会变成什么?”伍钟坪就拍着她的背,闻着她发间的药味说:“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阿鸾。”“那星星会冷吗?”“爹爹给星星铸个钟,敲一敲,星星就暖和了。” 阿鸾十四岁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她躺在床上,呼吸像破风箱似的,眼睛却亮得很。伍钟坪守在床边,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她的手凉得像冰。“爹爹,”她忽然说,“我不想变成星星了。”伍钟坪的心猛地一揪:“那阿鸾想变成什么?”“变成你铸钟的青铜,”她笑了,嘴角的梨涡浅浅的,“这样就能天天陪着爹爹,听爹爹敲钟了。” 三天后,阿鸾没了。 伍钟坪把自己关在铸钟坊里,三天三夜没出来。再出来时,眼睛红得像兔子,手里捧着个小小的青铜棺——棺盖是镂空的,刻着阿鸾说的缠枝莲,里面躺着阿鸾的骨灰。他没把青铜棺葬进祖坟,而是埋在了铸钟坊的熔炉边,说:“阿鸾怕冷,这里离火近。” 那年春天,建康城外的秦淮河开始发臭。不是河泥的腥,是腐肉的臭。接着,边境传来消息:北境战场的亡魂聚集成灾,夜里常有哭声从北方飘来,听着像万千冤魂在哭嚎。有胆大的猎户说,看到过青黑色的影子在坟地里飘,抓着人的脚脖子往土里拖。 朝廷慌了。国师说,需铸一座“镇魂钟”,悬于玄武门,钟声能镇住亡魂,保国安邦。满朝文武都想到了伍钟坪。 那天,内侍省的高公公带着圣旨来了伍府。伍钟坪跪在雪地里接旨,圣旨上的朱砂字像血:“限三月内铸成镇魂钟,钟成,赏千金,封光禄大夫;不成,满门抄斩。” 高公公走后,伍钟坪去了铸钟坊,蹲在阿鸾的青铜棺旁,摸了摸坟头的新土。土里似乎有细微的震动,像心跳。他忽然想起阿鸾下葬那天,一个云游的老道路过伍府,盯着青铜棺看了半晌,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至亲骨血,魂归离恨;青铜为媒,可锁残魂。”当时他只当是疯话,现在却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北境的亡魂之乱,会不会和阿鸾有关?她的魂魄,是不是也在那些哭嚎的冤魂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阿鸾,”他对着坟头轻声说,“爹爹给你铸个大钟,把你接回来好不好?” 坟头的土又震了一下,像在点头。 镇魂钟不好铸。 伍钟坪翻出了伍家祖传的《考工记·凫氏》,里面说铸钟“薄厚之所震动,清浊之所由出”,需“六分其金而锡居一”。可他按古法配比,青铜熔了又凝,凝了又熔,铸出的钟要么声音发闷,像敲在棉花上;要么声音太尖,震得人耳朵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第一个月,他铸废了三口钟。每口钟都有半人高,废钟堆在铸钟坊外,像三座小山。高公公来了两次,每次都阴着脸:“伍大人,圣上等着钟声镇邪呢,您这进度……”伍钟坪只是低头敲着青铜,铜屑溅在他的破棉袄上:“公公放心,三月内必成。” 夜里,他躺在阿鸾坟边,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哭声。不是北境传来的,是从地底钻出来的,细细的,像阿鸾小时候撒娇:“爹爹,冷……”他爬起来,点了火把照向坟头,新土上有几处小小的凹陷,像被什么东西踩过。 他开始往青铜里加东西。加阿鸾的头发灰,加他自己的血,加铸钟坊井里的水——那口井是伍家传下来的,据说井水有灵性。第七次铸钟时,青铜溶液里忽然浮起一层白雾,雾气里隐约有个小小的人影,穿着阿鸾那件粉棉袄,正对着他挥手。伍钟坪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阿鸾?”人影却倏地散了,青铜“咕嘟”一声,沉下去一块黑渣。 钟敲出来,声音还是不对。这次更邪门,敲响时,钟体上竟渗出了血珠,像哭出来的眼泪。 三月之期只剩十天时,伍钟坪彻底绝望了。他坐在废钟堆上,看着熔炉里的火渐渐熄灭,忽然觉得有人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个穿灰道袍的老道,胡子白得像雪,眼睛却亮得吓人——正是阿鸾下葬那天遇到的那个。 “伍匠人,”老道咧嘴笑,露出黄牙,“普通青铜镇不住亡魂,你得用‘活物’铸钟。” “活物?”伍钟坪皱眉,“我试过加骨血……” “不够。”老道摇头,“亡魂是‘魂’,青铜是‘物’,魂物相隔,需用‘灵媒’。这灵媒,得是‘至亲骨血,匠人精魂’——你的指骨。” 伍钟坪浑身一震:“指骨?” “对,”老道从袖里掏出一卷黄纸,上面画着咒文,“每根指骨里都藏着你的精气,十根指骨,对应天干地支,能引亡魂入钟。你女儿的魂魄不是被亡魂缠上了吗?用你的指骨铸钟,既能镇住那些野魂,又能把她的魂锁在钟里,日夜陪着你。多好。” 伍钟坪盯着黄纸,手抖得厉害。指骨……十根指骨,那得把两只手的手指都剁下来。 “舍不得?”老道嗤笑,“你女儿在下面喊冷呢,你听不见?” 他真的听见了。坟头的方向,又传来细细的哭声:“爹爹……” 伍钟坪猛地站起来,从熔炉边抄起一把斧头——那是劈柴用的,刃口磨得雪亮。他左手按住右手的无名指,闭着眼,狠狠劈了下去! 第一根指骨是右手无名指。 斧头落下时,伍钟坪没喊疼,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血喷出来,溅在青铜锭上,像开出一朵红梅花。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指骨,指骨还带着体温,关节处沾着一丝筋络。老道在一旁递过一个黑陶碗:“用盐水泡着,别让精气散了。” 指骨泡在盐水里,发出“滋滋”的响,碗里的水渐渐变成了红色。伍钟坪用布裹住断指,血还是往外渗,染红了布条。他咬着牙,把泡好的指骨扔进熔炉——青铜水瞬间沸腾起来,金红色的火苗蹿得老高,发出“嗡嗡”的低鸣,像无数只蜜蜂在飞。 那天夜里,伍钟坪没睡。他坐在熔炉边,看着指骨在青铜里慢慢融化,钟体的雏形渐渐显现。断指的地方疼得钻心,可他觉得心里踏实——仿佛每少一根手指,阿鸾就离他近了一步。 第二根是左手食指。那是阿鸾最爱牵的手指,她总说爹爹的食指最有力,能把她举得高高的。剁下来时,伍钟坪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在青铜水里,激起一圈涟漪。 第三根、第四根……他开始记不清剁的是哪根手指了。两只手缠满了布条,血从布条里渗出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高公公再来时,看到伍钟坪捧着个黑陶碗,碗里泡着几根白森森的指骨,吓得差点瘫在地上:“钟、伍大人,您这是……” “铸钟。”伍钟坪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他举起缠着布条的手,“快成了。” 街坊们开始传闲话。说伍钟坪为了铸钟疯了,在铸钟坊里自残。有人说看到铸钟坊的窗户夜里发光,还听到小孩的笑声。官府派人来查,伍钟坪把他们堵在门口,手里挥着斧头,眼睛红得像鬼:“谁敢进来,我劈了谁!” 第十根指骨是右手大拇指。那是握火钳的手指,最有力的一根。伍钟坪举起斧头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他想起阿鸾三岁那年,他用这根手指给她剥橘子,汁溅了她一脸,她咯咯地笑:“爹爹的大拇指最厉害!” 斧头落下,他疼得昏了过去。 醒来时,熔炉里的青铜已经铸成了钟。不是一口钟,是十二口编钟,大小不一,像一串糖葫芦嵌在石壁里——后来他才知道,十二口钟对应十二地支,能锁住亡魂的十二个魂魄碎片。 钟体是青黑色的,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仔细看,竟是指骨的形状,一根叠着一根,像无数只手在抓挠。钟唇边缘泛着白,那是指骨没完全融化的痕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老道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只留下那张黄纸咒文,上面多了一行字:“钟成需滴血认主,否则亡魂反噬。” 伍钟坪爬起来,走到编钟前。他没有手指了,两只手只剩下光秃秃的手掌,血还在往外渗。他把掌心按在最大的那口钟上,血立刻被钟体吸了进去,钟体发出一阵幽蓝的光,像活了过来。 “嗡——” 编钟自己响了。不是钟槌敲响的,是钟体自己震动,发出低沉的呜咽。钟声里,伍钟坪清晰地听到了阿鸾的声音:“爹爹,不冷了……” 他笑了,眼泪和血一起流下来。 编钟被送进了皇宫。 高公公亲自来抬的,带了二十个禁军。伍钟坪没去,他躺在阿鸾坟边,两只手缠着厚厚的布条,已经没力气动弹了。他听到禁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编钟的呜咽声也越来越小,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他把阿鸾锁在了钟里,却也把她送给了皇帝。 那天晚上,建康城的人都听到了钟声。从皇宫方向传来,悠悠的,像在哭,又像在笑。有人说听到了小孩的声音,有人说听到了无数冤魂在求饶。北境的亡魂之乱,真的平息了。 皇帝很高兴,赏了伍钟坪黄金百两,封他为“光禄大夫”。可伍钟坪把赏赐都退了,只要求把编钟还给他。高公公气得直跺脚:“伍钟坪,你疯了?那是镇国之宝!”伍钟坪只是摇头,咳嗽着说:“那是我女儿……” 没人信他。 三个月后,伍钟坪死了。死在铸钟坊里,怀里抱着那个小小的青铜棺,两只断手交叠在棺盖上,像在保护什么。有人说,他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盯着皇宫的方向,像是在听钟声。 编钟在皇宫里待了五十年。南梁灭了,陈朝兴了,陈朝灭了,隋朝来了。每个朝代的皇帝都把它当宝贝,放在太庙的角落里,逢年过节才敲响一次。敲钟的人都说,钟体越来越凉,敲的时候,指尖像摸在冰上。 隋朝大业年间,太庙失了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火灭后,编钟不见了。有人说是被乱兵偷走了,有人说是被大火烧成了灰。再后来,朝代更迭,战乱不休,编钟的下落成了谜。 直到千面人在忘川阁看到那片龟甲。龟甲上最后一句是:“钟鸣则魂醒,魂醒则噬生——那老道给的咒文,不是镇魂,是囚魂。伍钟坪的指骨锁住了阿鸾的魂,也锁住了万千亡魂,而亡魂需要精气滋养,每敲一次钟,就会吸走附近活人的生气……” 千面人摸着自己左颊的疤痕,那里的白骨还在发亮。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体温会随着黑色纹路降低——这编钟,正在吸她的精气。而墙上的挂钟,那两根干枯的指骨指针,说不定就是伍钟坪的…… “滴答……滴答……” 挂钟的声音又响了,黑曜石的幽绿光映在千面人的脸上。她抬起头,看向古堡顶层的方向,编钟的呜咽声还在继续,这次她听清了,除了阿鸾的声音,还有一个沙哑的男声,像在叹气:“阿鸾,爹爹错了……” 原来,伍钟坪死后,他的魂魄也被编钟吸了进去。父女俩的魂,被锁在青铜里,敲了千年的钟,流了千年的泪。 想到这里,千面人忽然笑了,疤痕下的白骨泛着冷光。她想起《三生镜》被判定不合格时,自己指尖的暖意;想起黑色纹路蔓延时,身体里流失的温度。此刻,钟声透过十二道拱门层层回荡,像无数根冰冷的丝线,缠绕在三人的耳膜上。妙手空的钢笔落在稿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笔尖的铱金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他三年前在江南旧市淘来的老钢笔,笔杆上刻着半阙模糊的《蝶恋花》,此刻却像活过来一般,刻痕里渗出细密的墨珠,滴在稿纸上,晕开极小的黑点。 烛光在黄铜灯座上摇曳,灯座是哥特式的缠枝纹,枝桠上盘踞着三只衔环兽首,兽首的眼睛是用暗红色的玛瑙镶嵌的,此刻正随着烛火晃动,仿佛在转动眼珠,窥视着石室里的三人。三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像三棵枯萎的树——妙手空的影子佝偻着背,右手握着钢笔的轮廓格外清晰,像一根即将折断的枯枝;千面人的影子左颊有一道扭曲的凹陷,那是疤痕在烛光下的投影,随着她呼吸微微起伏,像树皮下蠕动的虫;小白狐的影子最小,蜷缩在千面人影子的怀里,身形的轮廓偶尔抽动一下,像被风吹动的枯叶。 “这个故事……”小白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蜷缩在千面人的怀里,裙摆上沾满了灰尘——那不是普通的灰尘,而是带着铁锈味的暗红粉末,是从西翼走廊的石缝里蹭到的,三天前他们为了躲避突然塌陷的天花板,曾在那里短暂躲藏。她用脸颊蹭了蹭千面人的手腕,那里的黑色纹路离她的脸颊只有寸许,那些纹路像极了她曾在古籍中见过的“噬魂藤”图谱,藤叶的边缘会渗出黑色的汁液,缠住生灵的魂魄。“比《三生镜》更悲伤。” 千面人没有说话。她的左颊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已经完全透明,露出下面的白骨——不是普通的白骨,骨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咒文,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发亮,泛着青灰色的光。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白狐的头,指尖的黑色纹路正在一点点蔓延,像无数条小蛇——蛇的鳞片是菱形的,每个鳞片上都有一个极小的符文,小白狐能看清其中一个符文是“囚”,另一个是“忘”。她的指尖冰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小白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不敢躲开——她知道,千面人的体温正在随着黑色纹路的蔓延一点点降低,上次《三生镜》被判定不合格时,她的指尖还带着一丝暖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忽然响起,声音在寂静的古堡里显得格外刺耳。那挂钟是黄铜外壳,表盘上没有数字,只有十二道凹槽,每个凹槽里嵌着一颗黑曜石,此刻黑曜石正在发光,发出幽绿的光。妙手空抬头看向挂钟,发现时针和分针都指向了十二点——午夜时分。他忽然注意到,挂钟的指针不是金属的,而是两根干枯的手指骨,指骨的关节处还连着一丝暗红色的筋络,随着指针的转动,筋络会轻微地抽搐。这挂钟是他半个月前在古堡的阁楼里发现的,当时钟摆停在十一点五十,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钟摆修好,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某种“仪式”就已经开始了。 “嗡——” 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从古堡的深处传来,不是来自地面,而是从头顶的石缝里渗出来的,像无数只蜜蜂振翅。石壁上的烛火忽然剧烈地摇曳起来,火焰从黄色变成了幽蓝,映得三人的脸都发青。妙手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不是皮肤表面的冷,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像有无数根冰针在扎他的骨髓。他看见自己的手稿上,那朵黑色的莲花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像风中残烛——那莲花是他用朱砂混合自己的血画的,当时他觉得《忘川渡》的结局需要一点“献祭”的意象,现在想来,或许那根本不是他自己想画的,而是某种力量在引导他。莲花的花瓣边缘开始卷曲,露出里面细小的黑色花蕊,花蕊像一根根针,针尖对着他的心脏。 “评价开始。” 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在古堡里响起,没有来源,没有感情,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这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每个字都带着棱角,刮得脑仁生疼。妙手空感到自己的心脏骤然缩紧,他想起《三生镜》被评价时,这个声音也是这样冰冷而无情——那次它说:“《三生镜》,白灵犀镜碎魂散的转折缺乏铺垫,镜中世界与现实的逻辑闭环断裂。判定:不合格。”当时他以为只是故事的失败,直到千面人左颊的疤痕开始透明,他才明白,这不是评价,是审判。 “《忘川渡》。”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个字都像冰锥砸在石板上,“阮小鸾放弃转世的动机单薄,执念转化过于突兀;程恬折寿与忆魂草的因果链断裂。判定:不合格。” 妙手空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反驳,想嘶吼,想告诉这个声音,阮小鸾的动机根本不单薄——他在写《忘川渡》时,曾梦见过阮小鸾站在忘川河边,河水是黑色的,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盏莲花灯,每盏灯里都有一张人脸,那是她失去的记忆。她告诉妙手空,她不是不想转世,而是不敢——她的魂魄里被人下了“缚魂咒”,转世后会忘记程恬,而程恬为了让她记得自己,用折寿的代价换来了忆魂草,草叶上的露水能暂时压制咒文。可现在,这个冰冷的声音说“动机单薄”,说“因果链断裂”,就像一把钝刀,割开他用三个月心血缝合的故事。 “不合格”三个字像三把冰冷的匕首,刺进妙手空的心脏。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眼前开始发黑,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水溅在稿纸上,晕开一朵黑色的花——花的形状和他手稿上的黑莲一模一样,只是更大,边缘更模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章 第六讲之困 第四十六章 第六讲之困 本章提要: 神秘力量警告:“再败,幻境之门将启。”妙手空濒临崩溃,我拿出陈绽民日记中“涅盘之力需以‘遗忘’为代价”的记载,启发他以“遗忘与铭记”为核心。妙手空想起梦中赖怡君说的“忘了我,你才能活下去”,决定讲述一个“为守护而刻意遗忘”的故事,千面人主动提出以自己的梦境(壁画中伸出的钩爪)为故事场景。 正文: 妙手空听了那冰冷声音的评判,心脏骤然紧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内心的狂澜。他想嘶吼,想用尽全身力气去反驳,想告诉那个高高在上的声音,阮小鸾的动机哪里单薄!分明是浸透了血泪的执念! 他在呕心沥血创作《忘川渡》的无数个深夜,曾不止一次梦见过阮小鸾。梦境如此清晰:她孤零零地站在忘川河边,脚下是浓稠如墨的黑色河水,河面上诡异地漂浮着无数盏莲花灯,幽蓝的火焰在灯芯跳跃,每一盏灯里都映照着一张模糊而痛苦的人脸——那是她被迫遗忘、沉浮于忘川的珍贵记忆碎片。 在梦里,阮小鸾曾用空洞而悲伤的声音告诉他,她并非不愿转世轮回,而是不敢!她的魂魄深处被人刻下了恶毒的“缚魂咒”,一旦转世,就会彻底遗忘那个用生命守护她的程恬。而程恬,为了让她在转世后仍能有一线机会记得自己,竟不惜以折损阳寿的惨痛代价,从幽冥绝地换来了稀世奇珍“忆魂草”。那草叶上凝结的露珠,是唯一能暂时压制咒文、唤回片刻记忆的甘露。 妙手空甚至能无比清晰地回忆起梦中阮小鸾的模样:一身刺目的红衣,梳着略显稚气的双髻,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在幽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而她冰凉的手里,紧紧攥着一片早已枯萎的忆魂草叶,叶片虽然失去了生机,却依然固执地散发着若有似无的、令人心碎的淡淡清香。可现在,这个冷酷的声音只用“动机单薄”、“因果链断裂”几个轻飘飘的字眼,就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割开了他耗费整整三个月心血、几乎是用生命缝合编织的故事经纬。 “不合格”三个字,如同三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精准而残忍地刺穿了妙手空的心脏。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烈眩晕,眼前景象开始模糊、发黑,耳畔却异常清晰地响起了阮小鸾带着无尽恐惧的哭腔,那声音仿佛直接钻进他的骨髓:“程恬,我怕……我怕忘了你……”手中的钢笔再也握不住,“啪嗒”一声沉重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笔尖的墨囊破裂,浓黑的墨水瞬间溅射开来,在摊开的稿纸上迅速晕染、扩散,最终形成一朵妖异盛开的黑色墨莲——那花的形状,竟与他手稿扉页上精心绘制的黑莲图腾惊人地一模一样,只是更大,边缘也更加模糊不清,湿漉漉的,仿佛刚从忘川那漆黑的河水中打捞出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滩墨汁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定睛细看,竟是无数细如发丝、长着透明翅膀的黑色小虫,它们在墨花里疯狂地爬行、翻滚,翅膀高频振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微弱“嗡嗡”声。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妙手空再也无法抑制,猛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殷红的血珠精准地溅落在稿纸上那朵妖异的黑色墨莲中心。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朵黑莲接触到鲜血的刹那,瞬间变得鲜红欲滴,像一朵刚刚凝固、还在微微颤动的巨大血花!更诡异的是,花瓣上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骤然清晰起来,细看之下,竟然是无数重叠的指纹!每一个指纹的漩涡中心,都清晰地烙印着一个血淋淋的“程”字!妙手空惊骇欲绝,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腕,只见一道细长的红色纹路正从皮肤下缓缓浮现,那纹路的样式,赫然与他手稿中详细描绘的、程恬送给阮小鸾的那柄护身匕首上的古老符文分毫不差! 匕首的刀柄上曾刻着“生生世世,永不相忘”的誓言,此刻,这八个饱含血泪的字眼,正随着那道红纹的疯狂蔓延,如同被看不见的刻刀一笔一划地烙印在他的手腕皮肤上,字迹是刺目的血红色,边缘甚至还在向外渗着细小的血珠。那红纹的形状极其诡异,蜿蜒扭曲,活像一条苏醒的血蛇,蛇头盘踞在手腕内侧,蛇尾则向上游走,更可怕的是,蛇身上的鳞片纹路,竟与千面人指尖那标志性的黑色纹路完全一致,只是颜色是灼热的、不祥的猩红! “这是……什么东西?!”妙手空的声音因极度的惊恐而剧烈颤抖,他下意识地伸出左手食指,想要去触摸那道诡异的红纹。指尖刚刚触碰到那滚烫的皮肤,一阵仿佛无数烧红钢针同时扎入神经末梢的刺骨剧痛猛地袭来!那红纹仿佛有生命般,在他触碰的瞬间猛地剧烈收缩,如同烧红的铁丝般深深勒进皮肉,手腕处的皮肤立刻凹陷下去,细密的血珠从勒痕处争先恐后地渗出。这些血珠并未滴落,反而诡异地聚集成一颗颗微小的红珠,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骨碌碌地滚向墙角幽暗的石缝深处,消失不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直沉默旁观的千面人猛地站起身。她右眉骨那道标志性的月牙形疤痕——那是三年前为救老说书人,被“故事诅咒”具现化的剧毒黑藤刺穿眉骨所留下的永久印记,老说书人临死前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故事……不能停……”——此刻,那道疤痕仿佛活了过来,边缘的皮肉微微抽动。而她左脸脸颊处,皮肤早已完全消失,露出森森白骨,骨头上镌刻的密密麻麻的咒文正发出刺眼欲盲的幽光。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是‘故事诅咒’。每一次故事被判定为不合格,讲述者就会承受诅咒的反噬。上一次《三生镜》失败,诅咒显现在你的手稿上,浮现出那朵不祥的黑莲。这一次……它直接转移到了你身上。” 话未说完,她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腰痛苦地弯折下去,左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无法控制地渗出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血液。那黑血滴落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竟像真正的墨汁一样迅速渗入石板,留下一个清晰的、扭曲的“忘”字,但仅仅一瞬,那“忘”字边缘的墨迹又诡异地蠕动变形,硬生生化成了一个狰狞的“囚”字。“诅咒会层层叠加,一次比一次凶险。第一次作用在物上,第二次烙印在身体上,第三次……或许就要直接侵蚀魂魄了。”她强忍着剧痛,右手颤抖着摸向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枚古旧的铜铃,此刻正隔着衣物散发出惊人的灼热,那铜铃的铃舌,据说是用她母亲的一截指骨打磨而成,此刻烫得她腰间皮肤如同被烙铁炙烤。 她的身体忽然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身上那件素白的舞裙裙摆也随之晃动,露出了脚踝处一道浅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旧日舞伤疤痕。此刻,这道旧疤因她极度的紧张和诅咒气息的刺激,泛起了极不正常的、病态的潮红。她竭力挺直脊背,双肩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如同寒风中摇曳的脆弱白荷。长发松松挽起,仍有几缕碎发散落,随着她急促而压抑的呼吸轻轻晃动。 她的鼻翼紧张地翕张着,似乎在空气中捕捉到了某种熟悉而又致命的气息——那是铁锈混合着腐烂花瓣的独特气味。三年前,在家族荒废的老宅阁楼深处,她曾在一个尘封的旧木箱底发现过一小包“忆魂草”的干花,散发出的就是这种令人作呕又莫名心悸的味道。母亲泛黄的日记里曾警告过,这种草虽能强行唤醒被封印的记忆,却含有剧毒,每唤醒一段尘封往事,都要以折损一年阳寿为代价!她曾偷偷掰下半片干枯的花瓣,天真地想用它唤醒母亲十岁那年神秘失踪的记忆——母亲只留下了一块刻字的玉佩和一本泛黄的旧舞谱册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西翼走廊那边……传来微弱的震动!”常年艰苦的舞蹈训练让她对地面最轻微的震颤都异常敏感,足尖的神经能清晰捕捉到常人无法察觉的异动。妙手空闻言猛地抬头,混沌的脑海中闪过《三生镜》被判定失败时的情景——当时西翼走廊似乎也传来过类似的震动,他当时只以为是过度疲惫产生的错觉。 现在他明白了,那是故事失败触动了这座古老城堡深处某个沉寂的恐怖机关!他惊恐的目光扫向不远处的石壁,只见墙壁上三人被烛光拉长的影子,竟然不再是原本的人形,而是扭曲成了三棵枯死的、形态狰狞的怪树!更可怕的是,那树影的根部正不断渗出浓稠的黑色液体,如同墨汁汇聚成溪流,溪流中漂浮着无数张模糊不清、痛苦扭曲的人脸,他看到了阮小鸾、程恬,还有一个穿着白裙、右眉骨有着月牙形疤痕的女子!那女子的影子眼睛部位正流淌着黑色的泪痕,嘴唇无声地开合,重复着同一个口型:“忘了……忘了……” “震动!震动越来越强烈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双手无意识地用力抠抓着脚下的石板,指甲在坚硬的石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留下道道白痕,“地下……地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她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锁定西翼走廊的尽头,只见那里的石壁正不自然地向外鼓胀,簌簌的石屑粉尘不断剥落,露出里面一块颜色迥异的青黑色巨石。巨石表面刻满了与千面人左颊白骨上如出一辙的、闪烁着幽光的古老咒文,而在巨石的中心,赫然嵌着一块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黑色石头,那红光如同恶魔的眼瞳,冰冷而无情地凝视着他们。 千面人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左手死死捂住右眉骨。只见她右眉骨那道月牙形疤痕,竟如同活物般开始向两边撕裂、扩大,边缘变得参差不齐,仿佛一张正在无声咧开的、布满黑色尖牙的怪嘴!那些尖牙并非实体,而是由她皮肤下那些黑色纹路瞬间凝聚、凸起形成的黑色尖刺,每一根都锋利无比,尖端渗出粘稠的黑色汁液,滴落在地板上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刺鼻的黑烟,黑烟中隐约可见无数只枯瘦如柴的手在疯狂挥舞抓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好……诅咒……诅咒在扩散……”她艰难地伸出右手,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铜钥匙,钥匙上清晰地刻着“博宇”二字——这是她从那位百年前离奇死亡的考古学家陈绽民的遗物日记中找到的。陈绽民的日记里曾隐晦地提到,这把钥匙是打开传说中“降魔抓”封印的两把钥匙之一,而另一把钥匙,则是一个被称为“博宇”转世者脚踝上所佩戴的铜环。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潦草而疯狂,写着:“古魔以‘故事’为食,讲述者之心为引……不合格的故事……是打开封印的钥匙……” 妙手空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腕,那条猩红的蛇形纹路已经如同活物般沿着手臂急速蔓延,此刻竟已越过手肘,蜿蜒盘踞到了上臂!它如同一条贪婪的红色小蛇,所过之处带来血肉被啃噬般的剧痛。那蛇头最终停留在了他手肘内侧一道陈年的旧伤疤上——那是他十岁时为救一个落水女孩被河底尖石划伤留下的。红纹完全覆盖了那道旧疤,疤痕仿佛被重新撕裂,开始渗出新鲜的血液。与此同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脑海中骤然闪现出一段完全陌生的记忆碎片:在忘川河那片死寂的黑水上,一个穿着红衣、面容模糊的女子手持一朵黑色的莲花,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看啊,这花……多像你写的故事……”女子转头的瞬间,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与他梦中阮小鸾脸上的那颗,一模一样! 她的脸色此刻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原本柔顺的长发也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干裂的唇瓣褪尽了最后一点颜色,变得近乎透明。“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我们都会被这诅咒杀死的!”她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恐惧,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说出的话:“我们家的血脉……与‘故事’相连……每一个故事……都是一个小世界……世界崩塌时……血脉相连者的魂魄……会碎裂……”此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魂魄被无形巨力撕扯的剧痛,每一次古堡的震动传来,都如同有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足尖的血肉里。她下意识抬手抚向心口,隔着衣物紧紧攥住母亲留下的那块玉佩,玉佩入手冰冷刺骨,非但没能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加剧了她内心的恐慌。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指尖颤抖得厉害,甚至连最基本的“提沉”姿势都再也无法维持。 千面人强忍着身体和灵魂的双重痛苦,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面名为“三生镜”的古镜。镜面冰冷,映照出三人惊恐扭曲的面容。镜框边缘的银饰上精细地刻着“三生三世”四个古篆,镶嵌的珍珠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浑浊发黄。“这是‘三生镜’,上次《三生镜》被判定不合格时,我设法将它从诅咒侵蚀的手稿中分离了出来。它能照见潜藏的危险,也能暂时储存故事失败后逸散的残魂……白灵犀的残魂,就被封存在里面。”她的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镜面,镜面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涟漪,随即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右眉骨有着月牙疤痕的女子虚影在涟漪中浮现。那虚影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神采,只是机械地转向妙手空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开合,一遍遍重复着那个令人心碎的词:“忘了……忘了……” 妙手空颤抖着接过冰冷的铜镜,指尖传来的寒意几乎冻僵了他的血液。镜中映照出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西翼走廊的墙壁正在大面积龟裂,浓稠如墨的黑雾从裂缝中不断渗出。走廊的地面上,一个巨大、复杂而邪恶的法阵正在幽光中显现!法阵的中心,是一个形状奇特的凹槽,那形状……竟与他手腕上蔓延的猩红蛇形纹路完全吻合!法阵的边缘,散落着几具姿势扭曲、痛苦不堪的骸骨。其中一具骸骨的脚踝上,赫然戴着一个颜色暗沉、布满铜绿的脚环,环上刻着的“博宇”二字依稀可辨!那骸骨的手指骨正诡异地指向走廊更深处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上刻着三个巨大的古篆——“七金契”,门被粗大、锈迹斑斑的锁链牢牢锁死。“降魔抓……雨荷说过……脚踝上的铜环是钥匙……现在……钥匙在哪儿?”雨荷这个名字脱口而出,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头痛,他似乎真的认识那个在《三生镜》里守护镜子的、总是穿着青衣、发髻上斜插一枚莲花木簪的沉静女子。雨荷曾对他说过:“每个故事里……都藏着真实的碎片……像镜子被打碎……只有把所有碎片拼起来……才能看到……真相……” 千面人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捂住嘴的指缝间渗出更多的黑色血液,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粘稠的液体。那滩黑血中,原本写下的“忘”字剧烈地扭曲、变形,最终凝固成一个更加刺眼的“博”字。“铜环……”她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嘶哑,“在我的……脚踝上……”她费力地弯下腰,卷起左腿的裤脚。只见她纤细的左脚踝上,赫然戴着一个暗金色、样式古朴的铜环,环身上刻满了繁复而神秘的纹路,中心位置清晰地镶嵌着一个篆体的“博”字。此刻,那个“博”字正散发出微弱却灼热的红光,铜环边缘磨损严重,深深勒进皮肉里,勒痕深红,仿佛已经与皮肉长在了一起。“陈绽民的日记……写得很清楚……降魔抓……只认‘博宇’转世……当铜环开始发烫……就意味着……封印……即将……破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妙手空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阴影里的我。我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如同刷了一层石灰,嘴唇干裂,甚至带着暗红的血迹。听到千面人最后那句话,我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踝。果然!在我的左脚踝上,赫然也戴着一个同样样式、但明显更大一圈的暗金色铜环!此刻,这枚铜环正散发出灼目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滚烫地紧贴着皮肤,发出“滋滋”的轻响,皮肤瞬间被烫得发红、起泡,甚至冒起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 古堡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浸透冰水的厚重棉絮,又冷又沉,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令人窒息。妙手空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冰冷的墙角,背靠着斑驳剥落的石墙。他右手腕上那条不祥的猩红蛇纹,此刻已经像活物般蠕动、蔓延,越过了手腕,覆盖了小臂,甚至还在向上臂延伸,每一次如同脉搏般的跳动都带来一阵针扎似的尖锐刺痛。他深深地垂下头,花白而凌乱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灰败的脸,只有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透露出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气息——自从在那个诡异的铜镜前做出了“遗忘”的选择,他的记忆就如同被狂暴飓风席卷过的沙画,时而清晰如昨,时而破碎模糊。那些零散而混乱的片段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撕扯,带来几乎要裂开头颅的剧痛。 “咚——咚——咚——” 墙壁上那座早已停摆多年的巨大挂钟,突然又自行走动起来!沉重的钟摆撞击声,如同敲打在空荡荡的胸腔里,沉闷而压抑,震得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心脏也跟着那节奏狂跳。我背靠着冰冷的石门,手里死死攥着那本从陈绽民遗物中翻出的、纸张泛黄变脆的日记本,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惨白。小白狐(小白狐)安静地蹲坐在妙手空身边,她纤细得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搭在他冰凉的膝盖上,指尖传来的温度低得惊人——自从从那些诡异的黑色雾气中挣扎着变回人形后,她的体温就一直低于常人,此刻更是冷得像一块刚从寒潭中捞起的玉石。 “它……又来了。”小白狐忽然轻轻地说了一句,小巧的耳朵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捕捉到了空气中那常人无法感知的、极其细微的震动异响。话音刚落,一股庞大得令人绝望的无形压力骤然降临,仿佛整座古堡都被一只无形的、遮天蔽日的巨手狠狠攥住!墙壁上的石砖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啦咔啦”呻吟,墙缝间的灰尘簌簌落下。仅有的几支蜡烛火焰猛地矮下去半截,昏黄摇曳的光晕里,浮起无数细小的黑色尘埃,如同亿万只垂死挣扎的飞蛾在绝望地扑腾。 一个冰冷、机械、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如同冰冷的毒蛇般,直接钻入三人的意识深处: “第六讲,时限已到。再败,幻境之门将启。” 妙手空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骇人,手腕上那条猩红的蛇形纹路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败……又是败……”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被砂纸磨过,“我已经忘了……忘了该怎么去讲一个故事了……”他的手神经质地胡乱抓扯着自己花白的头发,更多的发丝散落下来,遮蔽了那双只剩下无尽迷茫和痛苦的眼睛,“我连自己是谁……都快要记不清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讲得出……它要的那个故事……” “别慌。”我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像一块砸在冰面上的石头。我迅速翻开手中那本泛黄的日记,纸页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陈腐的霉味,我的手指精准地划过其中一页几乎被磨损的字迹,“你看这里——陈绽民写下的——‘涅盘之力,需以‘遗忘’为代价。’” 妙手空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蛰了一下!“遗忘……”这个词如同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他记忆深处一道被强行封锁的缝隙。他想起了那面铜镜上闪烁的冰冷字迹,想起了千面人眼中含着的、摇摇欲坠的泪水,更想起了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子在《三生镜》最终崩塌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忘了我……你才能……活下去……”那些画面如同闪电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任何细节,只留下心口被剜去一块血肉般的尖锐痛楚。 “遗忘……”他失神地重复着这个沉重的词,浑浊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仿佛在绝望的泥沼中抓住了一根脆弱的稻草,“可如果……仅仅只是遗忘……那和彻底放弃……又有什么区别?”他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焦点,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探寻,“它要的是‘故事’……一个能打动它、满足它的‘故事’……不是单纯的牺牲和遗忘!陈绽民写的是‘涅盘之力’……‘涅盘’是浴火重生!不是彻底的毁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的意思是……”小白狐微微歪了歪头,摇曳的烛光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此刻她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白色连衣裙,裙摆边缘还残留着之前在黑色雾气中被那些枯手抓住时燎出的焦黑痕迹,“遗忘……本身并不是最终的目的?” “或许……是为了‘铭记’而不得不选择‘遗忘’。”我接口道,语气依旧平稳,合上了那本仿佛带着诅咒的日记,“比如……为了保护某个绝对不能忘记的人,或者守护某件必须完成的事,而刻意选择忘记她/它/他,却在灵魂最深处,将那份守护的意志,刻进了骨血,融入了本能……” 妙手空的呼吸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拳头击中了胸口。脑海中,那个被强行压制的画面再次无比清晰地闪现:当铜镜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强光时,千面人左颊那道象征性的月牙形疤痕,正一点点、极其痛苦地在她皮肤上淡化、消失……她哽咽着,泪水滑落,声音破碎不堪:“忘了……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而当小白狐终于从黑色雾气的束缚中挣脱,变回人形跌落在冰冷的地上时,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她用尽最后力气对他说:“替我们……活下去……”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原来一直藏在潜意识里,像埋在冻土下的种子,只等一个契机就能破土而出。 “对……就是这个……”妙手空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一丝决绝,“‘遗忘’不是失去,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我要讲的故事,就叫《壁画囚魂》。” “等等。”千面人忽然开口,她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左颊的疤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她恢复真容后显露的,和妙手空记忆中那个白裙女子右眉骨的疤痕惊人地相似。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妙手空,“故事的场景……我或许可以提供一个。” “你的场景?”我挑眉。 千面人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母亲严芯留给她的遗物,一块刻着“降魔”二字的墨玉。“我小时候经常做一个梦。”她缓缓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梦里有一座古堡,和这里很像,走廊尽头有一面巨大的壁画,画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被铁链锁在墙上。每一次,她都会从壁画里伸出一只钩爪,抓向我……”她顿了顿,眼神飘向墙壁,“那钩爪的形状,和我母亲遗言里说的‘降魔抓’很像。” 小白狐打了个寒噤:“听起来好吓人……” “但这或许就是关键。”我立刻接话,看向妙手空,“壁画、女子、钩爪……正好可以融入你的‘遗忘守护’主题。” 妙手空看着千面人,忽然想起记忆碎片里那个左颊有疤痕的女子,手里拿着一面铜镜。他明明应该“遗忘”了她,却为什么还记得她的疤痕?心脏又是一阵抽痛,红痕在手腕上烫得像火。“好。”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的迷茫散去了些,多了几分讲故事时的专注,“故事,就从一座被诅咒的古堡壁画开始。”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叙事者特有的节奏,仿佛真的将三人拉入了那个虚构的时空。小白狐屏住呼吸,我放下日记,千面人则握紧了腰间的玉佩,目光落在墙壁上那片斑驳的石砖上——那里,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蠕动,像一幅即将显形的壁画。 空气中的压力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那个神秘力量没有再说话,像是在耐心等待,又像是在暗中观察,等着给这个故事判下“生死”。妙手空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一讲再失败,幻境之门就会开启,他们所有人都会被拖入无尽的黑暗。 他张开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活手的匠人……”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章 妙手空第六讲《壁画囚魂》 第四十七章 妙手空第六讲《壁画囚魂》 本章提要: 故事主角活手是修复古壁画的匠人,在一座古堡(暗指当前所在古堡)发现壁画中女子(与千面人容貌相似)被铁链锁住,每夜托梦求他“抹去壁画,放我自由”。活手不忍,偷偷修复壁画,却发现女子是被封印的恶灵,修复壁画会让她冲破封印。最终活手用特制颜料覆盖壁画,女子消失前对他说:“你忘了我,却救了一城人。” 正文: 残阳如血,将古堡的轮廓镀上一层诡异的暖色。活手站在圣女堂的入口,手里提着半旧的工具箱,铁锈的气味混杂着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就是这儿了。”领路的老管家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堂主说了,务必请您把这幅壁画修复如初。酬劳方面,绝不会亏待。” 活手点点头,没多说话。他是这一带最有名的修复匠,一手“活手”绝技出神入化,再残破的古画到了他手里,也能恢复七八分神韵。只是这次的活儿有些不同寻常——委托人要求极高,却对壁画的内容语焉不详,只说在城郊废弃的圣女堂内,是一幅年代久远的壁画。 圣女堂内部阴暗潮湿,蛛网遍布。中央的穹顶破了一个大洞,天光从那里漏下来,正好照在正面墙壁上——那就是他要修复的壁画。 活手倒吸一口凉气。 那不是一幅普通的壁画。 壁画描绘的是一片燃烧的地狱,火焰的颜色层次分明,从底处的暗红到顶端的橘黄,仿佛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地狱的正中央,站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袭鲜红色的长裙,红得像凝固的血,裙摆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只展翅的凤凰,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墙壁,翱翔而去。她的头发很长,是深邃的棕色,如同瀑布般垂落,一直拖到脚踝,浓密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只左眼。 那是一只怎样的眼睛啊!明亮得像暗夜星辰,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眼角下,一颗小小的泪痣,如同上好的朱砂点就,为她平添了几分凄楚动人的韵味。 然而,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身体。 无数条粗壮的黑色铁链,像是从墙壁深处的虚无中延伸出来,紧紧地缠绕着她的四肢和腰腹。铁链上布满了尖锐的倒刺,这些倒刺并非平面的描绘,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立体感,深深嵌进女子白皙的皮肉里,渗出暗红色的“血”。 那些“血”不是颜料干涸后的痕迹,而是像真的一样,正缓缓地顺着壁画往下流淌,在墙根处积成一滩暗红色的水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说不出的怪异。 “这……这是怎么画的?”活手震惊地走近几步,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流淌的“血迹”,指尖即将碰到墙壁的瞬间,却又猛地缩了回来。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他修复过无数古画,从宫廷卷轴到墓室壁画,见过工笔的细腻,写意的奔放,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画作——颜料仿佛拥有生命,铁链的尖刺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连女子脸上那种痛苦与绝望交织的表情都如此真实,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墙壁中挣脱出来,带着满身的伤痕和铁链,站在他的面前。 他定了定神,打开随身携带的工具箱。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修复工具:大小不一的羊毛刷、特制的小铲子、镊子、放大镜,还有几罐不同型号的特制胶水和颜料。按照规矩,修复前必须先清理壁画表面的灰尘和霉斑,这是保护古物的第一步。 活手拿起最小号的羊毛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近壁画。他的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初生的婴儿,生怕自己的鲁莽破坏了这脆弱的艺术品——或者说,这诡异的“记录”。羊毛刷轻轻扫过女子鲜红的裙摆,金色的凤凰羽毛在他的动作下,竟有细小的金红色颜料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更深的暗红色,像是颜料层下还隐藏着另一层色彩,或者……另一幅画。 活手心里一动,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他放下羊毛刷,拿起一把边缘极为锋利的小铲子,对着刚才剥落颜料的地方,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力道,小心翼翼地刮开一小块已经松动的颜料。 “簌簌……” 剥落的颜料碎片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活手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凑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底下果然不是冰冷的石砖,而是另一层壁画! 那是一片燃烧的村庄,火光冲天,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无数扭曲的人影在火中挣扎、惨叫,房屋的轮廓在烈焰中崩塌。而在村庄的正中央,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站立——那是一个和壁画上被铁链锁住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同样穿着红裙,长发飞舞,只是眼神不再是痛苦,而是充满了冰冷的漠然和……疯狂?她的手里举着一把造型狰狞的青铜钩爪,钩爪的尖端还在“滴”着血,每一滴“血”都仿佛带着生命,正要滴落到脚下燃烧的土地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活手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手心瞬间冒出冷汗。这哪里是什么壁画,分明是某种……某种历史的记录?或者,更可怕的——某种诅咒? 他不敢再往下刮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他赶紧拿出特制的胶水,用最小号的毛笔蘸取,小心翼翼地将刚才剥落的颜料碎片粘回去,尽量恢复原貌。他的手微微颤抖,再也不复之前的镇定。 忙活到后半夜,圣女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摇曳的烛火渐渐微弱,光线越来越暗淡,他才停下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休息。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仿佛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他好像又回到了圣女堂,壁画上的女子正静静地看着他,她的左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比烛光还要明亮的光芒。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灵魂,直抵他内心最深处。 然后,他看到女子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又轻又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求:“活手……救我……” “!”活手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烛火已经烧到了底部,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随时可能熄灭。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壁画上女子的那只左眼,依然亮着,像是两颗悬在夜空中的寒星,冷冷地注视着他。 “谁?谁在说话?”他紧张地抓起身边的烛台,却发现蜡烛已经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蜡油。 “我在这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仿佛就在他的耳边低语,带着一丝急切,“活手,我知道你能看见我。求你……帮我抹去这幅壁画,放我自由……” 活手猛地回头,心脏狂跳不止。壁画上的女子依然被铁链紧紧锁着,姿态没有丝毫变化,但她的头似乎微微侧了过来,那只明亮的左眼正对着他的方向,眼角的泪痣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是你?真的是你在跟我说话?”活手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就在这时,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那不是颜料,而是像真的眼泪一样,带着冰凉的触感,顺着壁画的墙壁缓缓流下,滴落在活手的手背上。 “嘶——”活手打了个寒颤,那滴“眼泪”冰凉刺骨,滴在手背上的地方,竟然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样,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微微发烫。 “抹去壁画……就能放你自由?”活手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壁画女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绝望,那铁链缠绕的滋味,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窒息。如果抹去壁画真的能让她得到解脱,他为什么不做?他只是一个修复匠,不是卫道士,更不是审判者。 “是的。”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诱惑,“只要用黑色的颜料覆盖我的脸,那些铁链就会失去力量,自动消失,我就能离开这个囚禁我百年的牢笼……活手,我知道你心善,求你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壁画上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墙根处的暗红色水渍面积越来越大,空气中的铁锈味也越来越浓郁,几乎要凝成实质。 活手的心被那悲戚的哭声揪紧了。他想起了自己卧病在床的母亲,想起了她那双充满无助和期盼的眼睛,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和壁画女子何其相似。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好……”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帮你。明天我就去买黑色颜料,把这幅壁画盖住。” 话音刚落,壁画上女子的左眼骤然亮了起来,仿佛两颗燃烧的星辰。她的嘴角似乎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像冰雪消融,带着一丝释然和……诡异的满足。“谢谢你……活手……” 活手没有再停留,他收拾好工具,在微弱的天光中,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圣女堂。 第二天一早,活手去镇上最大的颜料铺买了最好的黑色颜料,那种覆盖力极强的墨黑。然而,当他提着颜料罐,再次站在圣女堂门口时,却犹豫了。 他站在壁画前,久久凝视着那个被铁链锁住的女子。她的左眼依然明亮,眼角的泪痣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舍。他是个匠人,对美的东西有着天生的执着和敏感。这幅壁画虽然诡异、阴森,却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女子的容颜,凤凰的华丽,甚至连那狰狞的铁链和流淌的“血迹”,都构成了一种残酷而奇异的和谐。如果就这样把她抹去,岂不是太可惜了? “要不……先修复看看?”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他能将这幅壁画修复完整,或许能从中找到更多线索,了解她被囚禁的原因,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她,不一定非要彻底抹去她的存在。也许,这只是一个误会?这个想法一旦生根发芽,就再也挥之不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那罐黑色颜料收进了工具箱的最底层。他重新拿出修复工具,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决心。他要先尝试修复,尽一个修复匠的本分。如果修复之后,她依然痛苦,再做打算也不迟。 接下来的半个月,活手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圣女堂。他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者说,常常工作到深夜),全身心地投入到壁画的修复工作中。他小心翼翼地清理每一块剥落的颜料,用特制的胶水将松动的部分重新粘合,再用自己调配的、与原作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颜料,填补那些缺损的部分。 随着修复工作的推进,壁画的原貌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女子的头发原来是深邃的棕色,在烛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裙摆上的凤凰每一片羽毛都被描绘得栩栩如生,纹理清晰,色彩饱满,金凤的眼神锐利,仿佛真的要展翅飞走;就连铁链上的尖刺,他都用细笔勾勒出了金属特有的寒光和锈迹,使其更加逼真。 活手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这无疑是他修复生涯中遇到的最具挑战性,也最……“鲜活”的一幅作品。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修复得越好,壁画上的“血”就流得越多、越汹涌,女子脸上的痛苦表情也越发明显,那双明亮的左眼,有时会流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 有一次,他修复到女子的右手部位。那里的铁链缠绕得最紧,尖刺也扎得最深,颜料剥落的情况最为严重。活手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将那些细小的颜料碎片一一归位,并用特制胶水仔细粘合。当他用镊子夹起最后一小块剥落的皮肉颜色的颜料,准备粘回女子被尖刺扎破的手掌时,异变陡生! 壁画上的黑色铁链突然像活物一样动了一下!那原本静止的尖刺猛地向内一收,深深地扎进了女子的手掌心,一股鲜红得刺眼的液体猛地从伤口处喷溅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溅了活手一脸! “噗——” 那液体温热、粘稠,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绝不是任何颜料能模仿出来的!活手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脚下不稳,一屁股摔倒在地。他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猩红的“血”——真的血!温热的,带着生命温度的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修复我?”壁画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之前的哀求或哭腔,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愤怒、痛苦和……失望,“你明知道……每一次修复,都是在加固这个封印!你这个蠢货!” “我……我只是想让你变得完整……”活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我不想抹去你……你那么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最后那句话,或许是潜意识里的真心话。 女子的左眼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冰冷得像万年寒冰,眼泪混合着鲜血从眼角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完整?你所谓的完整,就是让我永远被锁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承受这撕裂灵魂的痛苦吗?每一次颜料的填补,都是在为这道封印增添力量!你这个无知的凡人!” 活手彻底愣住了。封印?什么封印?他猛地想起了颜料层下那幅燃烧的村庄壁画,想起了镇上关于这座废弃古堡的种种传说——据说三百年前,这座古堡里住着一个拥有绝世容颜和诡异力量的女巫,她以活人精血为墨,绘制能够摄取魂魄的邪恶画作,后来她用一幅巨大的“噬魂图”引动了灾难,烧毁了附近的数个村庄,杀死了三百多无辜的村民。最后是一位云游至此的得道高人出手,才将她制服,并以特殊的法术将她的魂魄封印在了这幅壁画里,永世不得超生,让她承受烈火焚身、铁链穿骨之苦,作为对她罪行的惩罚。 难道……壁画上的这个女子,就是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女巫? 活手不敢再想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转身冲出圣女堂,像丢了魂一样跑回镇上。他冲进镇上唯一的图书馆,翻遍了所有关于古堡和女巫的记载。在一本积满灰尘、纸张已经泛黄发脆的《镇志》残卷里,他找到了答案: “明万历年间,古堡有女名‘赤练’,善丹青,能以颜料引魂,画物成真。初时,其画能驱邪避祸,乡人奉之若神。后不知何故,堕入魔道,弃善从恶,以活人精血为墨,绘‘噬魂图’,引幽冥鬼火,焚尽周遭七村,害三百余口,尸骨成山,血流成河。时有茅山道士云游至此,见生灵涂炭,怒而与之斗法三日三夜,终以‘镇魂链’锁其魂魄,封于圣女堂壁画之内,使其魂魄受烈火炼魂、铁链穿骨之刑,永世不得出,以为惩戒。” 活手的手一抖,《镇志》残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赤练……原来她叫赤练。噬魂图……三百余口……镇魂链……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差点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差点释放了一个杀人恶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明白了女子为什么那么急切地想要被抹去——不是为了自由,而是为了破开封印,重获力量,再次为祸人间!而他之前的恻隐之心,简直是愚蠢可笑! 他不敢再耽搁,捡起《镇志》,跌跌撞撞地跑回古堡圣女堂。此时已经是深夜,月光惨淡,透过穹顶的破洞洒下,给冰冷的石墙镀上一层惨白的光晕。 圣女堂里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壁画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淌,女子的表情痛苦到了极点,身体在铁链中剧烈地扭曲、挣扎,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 活手从工具箱最底层翻出那罐他昨天买来的黑色颜料——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黑色颜料了。在图书馆看到记载后,他立刻去镇上的老字号法器店,用身上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小块据说能镇压邪祟的“忘忧石”,又买了朱砂和糯米,连夜请店家将忘忧石磨成粉末,混合了糯米水和朱砂,制成了这罐专门用来加固封印、镇压恶灵的特殊黑色颜料。 他走到壁画前,赤练的左眼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 活手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他想起这半个月来的修复时光,想起她最初哀求时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想起她眼角那颗凄美的泪痣,想起她裙摆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他不得不承认,在知道真相之前,他对这个被困在壁画里的美丽女子,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复杂的情感。他甚至……有点喜欢她。喜欢她那双时而明亮如星、时而充满痛苦的眼睛,喜欢她裙摆上凤凰的骄傲。如果就这样抹去她,就像亲手杀死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个让他心动过的幻影。 “怎么了?快抹啊!”赤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催促,她似乎等不及了。 活手深吸一口气,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不能让三百年前的悲剧重演,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而丧命。他是活手,是修复生命和希望的匠人,不是毁灭的帮凶。 他蘸起一大团黑色颜料,猛地朝壁画女子的脸抹去! “不——!!!” 赤练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那声音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震得整个圣女堂都在嗡嗡作响。黑色颜料覆盖之处,壁画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像是水面被投入了石子,荡起层层涟漪。女子的身体在铁链中疯狂地挣扎、扭动,无数只苍白的、扭曲的手臂从墙壁深处伸出,抓向活手的脸、他的身体,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活手咬紧牙关,任凭那些冰冷的手臂抓挠着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他也不管不顾,只是机械而坚定地涂抹着。金色的凤凰被黑色吞噬,棕色的长发被黑暗覆盖,明亮的左眼失去了光彩,眼角那颗凄美的泪痣也渐渐隐没……女子的身影一点点被黑色颜料覆盖,直到整幅巨大的壁画都变成了一片纯粹的漆黑,再也看不见任何图案和色彩,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 那些从墙壁中伸出的黑色手臂失去了力量,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渐渐化为黑烟,消散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墙壁上流淌的“血”凝固成了暗红色的污渍,再也没有流动的迹象。 圣女堂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活手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脱力,看着那片漆黑的墙壁,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为了那个被彻底抹去、永世不得超生的赤练?还是为了自己亲手扼杀的那一丝悸动和怜悯?又或者,是为了自己不得不做出的这个残酷选择?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轻得像一缕青烟的声音,从那片漆黑的墙壁深处传来: “活手……谢谢你……” 活手猛地抬起头,心脏骤停。墙壁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石质触感。 “你忘了我,却救了一城人。” 那声音带着一丝释然,一丝疲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风中残烛,最后闪烁了一下,便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响起。 活手在原地静坐了一夜。从月上中天到晨曦微露,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那片漆黑的墙壁,一动不动。天亮时,第一缕阳光透过穹顶的破洞照进圣女堂,落在那片漆黑的墙壁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他缓缓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箱,没有去拿委托人承诺的那笔丰厚报酬,径直离开了这座充满了诡异回忆的古堡。 他回了家。不久后,母亲的病在他的悉心照料下,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又过了两年,他娶了邻村一个善良朴实的姑娘,生了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古堡,没有提起过圣女堂,更没有提起过那幅漆黑的壁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惊心动魄的经历仿佛变成了一场遥远而模糊的梦。 只是偶尔,在某个寂静的深夜梦回时,他会依稀想起那座废弃的古堡,想起圣女堂里那片漆黑的墙壁,想起一个左眼明亮如星、眼角有一颗泪痣的红衣女子。他努力想要回忆起她的样子,却怎么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好像穿着红色的裙子,裙摆上有什么东西……他也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曾经为了救很多人,抹去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存在。 他会对着黑暗的虚空发呆,喃喃自语:“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风,偶尔会穿过窗棂,带来一丝遥远的、仿佛叹息般的回响。 妙手空的声音停了下来。房间里一片寂静,烛火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燃起,昏黄的光晕照亮三人的脸。小白狐的眼眶红了,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小声说:“活手好可怜……那个女子也好可怜……” 我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故事是完整的,但……”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审视: “第六讲:《壁画囚魂》评价生成中……” 妙手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右手腕上的红痕烫得他几乎要叫出声来。他看着墙壁,仿佛能看见那个神秘力量正透过石砖盯着他,手里拿着一把无形的尺子,衡量着这个故事的“生死”。 小白狐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握紧了陈绽民的日记,千面人则盯着那片漆黑的墙壁,左颊的疤痕在烛光下微微颤抖。 三秒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 “主角动机矛盾(不忍与救人)未解决;恶灵与封印的背景设定空白。” “不合格。” “嗡——” 妙手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右手腕上的红痕骤然加深,像一道烧红的铁线,瞬间蔓延到小臂。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失败了。 他的第六讲,依然失败了。 幻境之门,即将开启。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章 双重挫败 第四十八章 双重挫败 本章提要: 神秘力量评价:“主角动机矛盾(不忍与救人)未解决;恶灵与封印的背景设定空白。”再次“不合格”。妙手空右手红痕加深,眼神开始涣散,千面人突然想起母亲遗言:“降魔抓认‘博宇’转世,铜环发烫时,封印将破。”我低头,脚踝铜环正灼热如焚。 正文: 古堡的空气像是凝固了的血,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烛火在石缝里苟延残喘,昏黄的光晕抖得像风中残烛,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被钉死的囚徒。血腥味尚未散尽,混杂着壁画上暗红色污渍散发出的铁锈味,在鼻腔里结成一层冰冷的痂。 我(大鱼)站在圣女堂的中央,目光扫过周遭。这座古堡的圣女堂比我们之前经过的任何一处都要压抑,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尘埃与腐朽的气息,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有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我们。作为这支临时探险队的领导者,我的职责就是确保每个人的安全,可眼下的局面,显然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妙手空出事了,这比任何机关陷阱都更让我揪心。 小白狐(慕容燕)一直紧紧挨着我,她的身体有些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我知道,这是她感知到了某种不祥的存在。她的这种能力在之前的探险中帮过我们大忙,那些隐藏的诅咒和恶灵,总能被她提前感知到。此刻,她正蹙着眉,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我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我不动声色地将她往我身后拉了拉,用眼神示意她小心。这种细微的互动,是我们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 妙手空半跪在地,右手腕上的红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最初只是一道浅淡的绯色印记,此刻却像烧红的铁线,沿着小臂向上蔓延,皮肉外翻,露出底下鲜红的肌理。他能感觉到那股灼痛,不是来自皮肤表层,而是像有无数细小的火蚁,正顺着血管钻进骨髓,啃噬着每一寸神经。视线开始模糊,小白狐焦急的脸在他眼前变成一片晃动的光斑,我紧锁的眉头和千面人紧绷的侧脸也渐渐失焦,只有那个冰冷的声音还在耳膜里回荡,带着机械的、毫无感情的审判: “主角动机矛盾(不忍与救人)未解决;恶灵与封印的背景设定空白。不合格。” “不……”妙手空想嘶吼,喉咙却像被滚烫的棉絮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他的第六讲,那个关于活手与壁画女子的故事,终究还是失败了。他想起活手最后瘫坐在地上哭的样子,想起女子凄厉的尖叫,想起那句轻得像烟的“活手……谢谢你”——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去填补逻辑,去刻画情感,为什么还是“不合格”? “妙手空!”小白狐扑过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动作比我更快一步。掌心刚触到他的小臂,就被烫得猛地缩回手,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像揣着一块烙铁!”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沾着他手臂上渗出的血珠,黏腻温热,“我们得想办法……得把这红痕弄掉……” 我迅速上前,蹲下身,比小白狐更为冷静地观察着妙手空手臂上的红痕。这印记绝非寻常烫伤,它的蔓延速度和形态都透着诡异。“小白,别碰!”我拉住还想再试的小白狐,“这东西不对劲,贸然接触可能会有危险。”我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红痕的走向,又看向四周的环境,试图从这古老的石堂中找到一丝线索。圣女堂的结构很奇特,穹顶很高,四周的石壁上布满了复杂的浮雕,但大部分都已模糊不清,唯有正前方那片漆黑的壁画,显得格外突兀。 “没用的。”千面人突然开口,她一直站在壁画前,背对着众人,此刻缓缓转过身。烛光恰好落在她左颊的疤痕上,那道陈旧的疤像一条扭曲的蜈蚣,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她的眼神却异常锐利,像是淬了冰的刀,直直刺向墙壁上那片漆黑的壁画——原本凝固的暗红色污渍不知何时又开始蠕动,像一锅煮沸的血水,在石壁上缓缓晕开,勾勒出一张模糊的女人脸。“这红痕是‘惩罚印记’,一旦评价不合格就会出现,蔓延到心脏时,人就会被拖进幻境。” 我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妙手空的鼻息,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我的手指在他的颈动脉处停留了片刻,脉搏跳动急促而微弱。“情况很糟,”我沉声说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阻止红痕蔓延的方法。”我的目光扫过妙手空手臂上的红痕,又落在墙壁上那张血污凝聚的女人脸上,眉头拧成一个死结:“恶灵?那个壁画女子真是恶灵?《镇志》里说她是用活人精血绘‘噬魂图’的女巫赤练,但她最后说‘你忘了我,却救了一城人’……如果真是恶灵,为什么要谢活手?”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信息中的矛盾点。《镇志》的记载,壁画女子的言行,以及眼前这诡异的“惩罚印记”,三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白狐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她不仅仅是担心妙手空,更因为那壁画上传来的越来越强烈的恶意让她感到不安。“大鱼,”她轻声唤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感觉……那壁画里的东西,很不对劲。它好像……在盯着我们,而且,它很饿。”她的这种感知总是很准,我立刻提高了警惕,目光如炬地盯着那片壁画,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的破绽。 “或许《镇志》的记载是假的。”小白狐用袖口擦掉眼泪,小心翼翼地扶起妙手空,让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她的动作轻柔而坚定,尽管内心焦急,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活手抹掉她的时候,她喊的是‘不’,不是‘快放我出去’。而且她最后说‘救了一城人’,如果她出来会害人,为什么要承认?”她努力回忆着妙手空故事中的细节,试图从中找到支持自己观点的证据。她的逻辑虽然简单,却往往能直指核心。 “故事里的逻辑漏洞,就是‘背景设定空白’。”千面人走到壁画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墙壁上的血污。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那血污竟像活物般蠕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触碰。“神秘力量说的‘背景设定’,可能就是指这个——壁画女子的真实身份,封印的真正原理,《镇志》记载的真假。活手以为自己在救人,说不定从一开始就被误导了。” 我站起身,走到小白狐身边,低声问道:“小白,你能感觉到妙手空身上的红痕和壁画之间有联系吗?”我知道她的感知不仅限于恶灵和诅咒,对于这种带有能量的印记,她或许也能察觉到些什么。 小白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感知上。片刻后,她睁开眼,脸色更加凝重:“有……它们之间好像有一股无形的丝线连着。壁画上的那个‘东西’,似乎在通过红痕吸收妙手空的生命力。而且,我还感觉到壁画里面……不止一个意识,有一个很微弱,很悲伤,另一个……很强大,很邪恶。” 我的心沉了一下。不止一个意识?这就复杂了。难道《镇志》的记载真的颠倒黑白了? “嗡——” 圣女堂内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曳起来,墙壁上的血污猛地沸腾,像一锅被点燃的血浆,散发出浓烈的腥味。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仿佛在欣赏猎物落入陷阱的瞬间: “幻境之门……即将开启。” 妙手空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手臂上的红痕已经蔓延到肘弯,皮肤像被煮熟的虾子般通红,血管在皮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他的眼睛翻了翻,意识开始抽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攥着他的魂魄往黑暗里拖。 “降魔抓……认‘博宇’转世……铜环发烫时……封印将破……” 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钻进千面人的脑海,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她浑身一震,猛地看向我的脚踝——那里,一圈暗青色的铜环正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像是有岩浆在里面流动。之前一直被裤脚遮住,此刻我因为俯身,裤脚向上缩了缩,才露出这枚刻满符文的铜环。 我也察觉到了异样,低头一看,脸色骤变:“这铜环……”我从小就戴着它,像是长在肉里一样,不痛不痒,从未在意过。可现在,铜环烫得像烧红的烙铁,符文红光灼灼,烫得我脚踝的皮肤滋滋作响,仿佛要嵌进骨头里。剧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小白狐立刻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连忙伸手扶住我的胳膊:“大鱼,你怎么了?”她的手触碰到我的手臂,能感觉到我身体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细微颤抖。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我的脚踝,当看到那枚散发着红光的铜环时,瞳孔骤然收缩,“这铜环……好强的能量!”她能感觉到铜环上传来的强大力量波动,其中蕴含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她心悸不已。 “博宇……”千面人喃喃自语,母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冲破记忆的闸门,汹涌而来—— 那是二十年前的雨夜,破旧的木屋里,应急灯的光晕昏黄摇曳。母亲严芯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嘴角不断涌出黑血,染红了身下的草席。年幼的阿婷(千面人本名)跪在床边,小手紧紧攥着母亲冰冷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你别死……阿婷以后会听话,会给你找药……” 母亲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指尖冰凉:“傻孩子……娘的病,没药可治了。”她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异常锐利,像是穿透了雨幕,看到了很远的未来,“阿婷,娘要告诉你一些事,你一定要记牢……” “娘你说,阿婷都记住!” “这座古堡里,埋着一个东西,叫‘降魔抓’。”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气若游丝,“那是娘用自己的骨头和心血铸成的镇魂器,专门用来对付……对付一个被封印的恶魔。”她咳了几声,又一口黑血喷出来,溅在阿婷的手背上,滚烫的,“降魔抓很挑主人,它只认一个灵魂——‘博宇’的转世。博宇是娘的先祖的故人,他欠娘一条命,也欠这座古堡里的东西一条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娘,博宇是谁?恶魔又是什么?”小阿婷懵懂地问,手背上的血已经凉了。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个脚踝戴着铜环的人,看到那铜环发烫,像烧红的烙铁……一定要记住,‘降魔抓认博宇转世,铜环发烫时,封印将破’……到那时,无论如何要找到降魔抓,不能让封印破掉,否则……否则整个镇子的人都会死……” 话音未落,母亲的手猛地垂落,眼睛永远地闭上了。临终前,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蘸着自己的血,在阿婷的眉心点了一颗朱砂痣:“这是……封印……保护你……” “娘!”千面人猛地回过神,额头上全是冷汗。眉心的朱砂痣此刻烫得惊人,像是母亲临终前的血又活了过来。她看着我脚踝上红光灼灼的铜环,再看看墙壁上沸腾的血污,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 我,就是博宇的转世。而此刻铜环发烫,意味着——封印,即将破了! 我的脑海中也因为“博宇”这个名字和铜环的剧烈反应而变得混乱起来。一些模糊的画面和声音开始闪现:雨夜、木屋里微弱的灯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呼唤着“博宇”……这些画面转瞬即逝,却让我的心口传来一阵莫名的抽痛。“博宇……岳博宇?”我喃喃自语,这个名字仿佛在我灵魂深处沉睡了很久,此刻终于被唤醒。 小白狐惊讶地看着我,她能感觉到我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那种变化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遥远,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她脑海中闪过,伴随着一种深沉而悲伤的情感。“大鱼……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镇志》是假的!”千面人突然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活手被骗了!忘忧石颜料根本不是用来消灭邪祟的!《镇志》说‘以忘忧石所制颜料覆盖,则魂散,封印破’——魂散的不是邪祟,是封印的核心!镇魂链锁的不是女巫赤练,而是封印核心的魂魄!魂魄散了,镇魂链就断了,真正的恶魔就会出来!” “那女子最后说‘谢谢你’……”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脚踝的铜环烫得我几乎站立不住,小白狐连忙用力搀扶着我。我终于理清了思路,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她不是谢活手救了她,是谢活手帮她毁掉了封印的核心!等她魂魄散尽,恶魔就会破封而出!”我看向小白狐,眼神中充满了凝重,“小白狐,我们必须阻止这一切!” 小白狐重重点头,尽管内心充满了恐惧,但看到我坚定的眼神,她也鼓起了勇气。“嗯!大鱼,我跟你一起!”她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传递着她的决心。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某种力量正在被唤醒,或许,这就是她转世的意义。 “嗡——” 墙壁上的血污突然炸开,凝聚成一只巨大的血手,带着浓烈的腥气,猛地向四人抓来!烛火瞬间熄灭,圣女堂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那个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幻境之门,开启。” “小心!”我大喊一声,下意识地将小白狐护在身后,同时凭借着对圣女堂结构的记忆,迅速判断出安全的方向,拉着小白狐向一旁躲避。血手擦着我的肩膀抓过,带起的腥风让我一阵作呕。 小白狐在黑暗中紧紧抓着我的手,她的感知能力在黑暗中变得更加敏锐。“大鱼,左边!它又过来了!”她准确地感知到血手的动向,及时提醒我。 我根据她的指引,拉着她在黑暗中辗转腾挪,躲避着血手的攻击。“小白狐,你能感觉到妙手空和千面人在哪里吗?”我焦急地问道,不能把他们两人丢下。 “千面人在壁画那边,她好像……在尝试着什么……妙手空……他的气息很微弱,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小白狐努力集中精神感知着队友的位置和状态。 “我们先去救妙手空!”我当机立断,拉着小白狐向妙手空气息传来的方向摸去。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我们必须小心翼翼。 妙手空感觉手臂上的红痕已经蔓延到了肩膀,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小白狐的惊呼声、我的怒吼声、千面人的嘶吼声,都渐渐远去,他像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耳边只剩下风声呼啸。 “妙手空!”我和小白狐终于找到了倒在地上的妙手空。我蹲下身,试图将他扶起来,却发现他的身体异常沉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 “大鱼,他被幻境缠住了!”小白狐焦急地说,“我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包裹着他,正在把他往更深的幻境里拖!” 我咬了咬牙,脚踝上的铜环依旧滚烫,但我不能放弃。“小白狐,用你的力量试试,能不能干扰那股幻境的力量!”我对小白狐说,我知道她的力量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小白狐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口中低声念诵着一些古老的音节。她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白光,这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纯净而温暖的力量。白光笼罩在妙手空身上,那股束缚着他的无形力量似乎受到了阻碍,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有效!小白狐,继续!”我心中一喜,连忙尝试将妙手空从那股力量中拉出来。 就在这时,千面人的声音从壁画方向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决绝:“大鱼!小白狐!我暂时困住了血手,但撑不了多久!你们快想办法唤醒妙手空,只有他自己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惩罚印记才会停止蔓延!” “知道了!”我大声回应,同时更加用力地试图唤醒妙手空,“妙手空!醒醒!别睡了!想想你的故事!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小白狐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维持着这种力量对她来说消耗很大。但她没有放弃,依旧努力地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着妙手空,同时也默默守护着我。她能感觉到,我的脚踝处铜环的光芒越来越盛,那股力量几乎要破体而出。而我身上属于“岳博宇”的气息也越来越浓,这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我能感觉到小白狐的疲惫,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传递力量。“小白狐,辛苦了,再坚持一下!”我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在这种危急的时刻,她的存在是我最大的支撑。 小白狐感受到我的鼓励,心中一暖,力量也恢复了一些。“嗯,大鱼,我没事。” 黑暗中,我们三人相互扶持,与无形的敌人和幻境抗争着。壁画前的千面人还在苦苦支撑,巨大的血手在她的压制下不断挣扎,发出阵阵嘶吼。圣女堂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在为生存和阻止灾难的发生而拼尽全力。 我的脑海中,岳博宇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我看到了他与严芯(小白狐的前世)在古堡中相识相爱的画面,看到了他们一起研究封印恶魔的方法,看到了严芯为了铸造降魔抓而牺牲自己的决绝……这些记忆让我心痛不已,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要阻止恶魔破封的决心。我不仅是为了现在的队友和镇子上的人,更是为了岳博宇和严芯那段未了的情缘和牺牲。 “严芯……”我看着身边正在努力维持力量的小白狐,轻声呼唤着这个名字。 小白狐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我。她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迷茫,还有一丝深藏的悲伤。“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我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温柔而坚定:“因为我是岳博宇,而你,就是严芯的转世,慕容燕。” 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小白狐的眼中泪水夺眶而出,所有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终于拼凑完整。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岳博宇,想起了他们的爱情,想起了她的牺牲。“博宇……”她哽咽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人真的是她等待了千年的爱人。 就在我们相认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我们两人身上同时爆发出来。我的铜环光芒大盛,不再是灼热的痛苦,而是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涌入我的体内。小白狐身上的白光也变得更加耀眼,她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增幅。 “就是现在!”千面人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用你们的力量,唤醒妙手空,然后一起阻止恶魔破封!” 我和小白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和爱意。我们不再是大鱼和小白狐,更是岳博宇和严芯。我们携手将力量注入妙手空的体内,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如同暖流一般涌入,驱散着幻境的阴霾。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9章 第七讲之赌 第四十九章 第七讲之赌 本章提要: 神秘力量下达最后通牒:“最后一讲,需融合‘十世轮回、降魔封印、遗忘守护’。失败,四人同入幻境。”妙手空苦笑,决定赌上一切,讲述一个“十世画魂,终成降魔”的故事:活手十世轮回皆为画匠,每世都画同一幅壁画女子(千面人),第十世终于明白女子是降魔抓的化身,他以“遗忘前九世爱恋”为代价,唤醒女子体内降魔之力,封印古魔。 正文: 黑暗沉重地包裹、渗透,将残存的意识彻底吞噬、淹没。时间仿佛凝滞,在无边的混沌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尖锐的、如同冰针般刺鼻的薄荷气味猛地钻入鼻腔,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呛咳,妙手空才从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中挣扎着惊醒。他混沌如泥潭的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强行拽回,勉强清醒了几分。眼皮沉重地掀开,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小白狐正跪坐在他身旁,小巧的手里紧握着一个青白色的瓷瓶,小心翼翼地将瓶口凑近他的鼻端,往里吹着细腻如尘的白色粉末——是醒神散!妙手空混乱的记忆碎片瞬间拼凑起来,他认得这味道,这配方曾在陈绽民那本布满灰尘的日记本里被详细描述过:以薄荷的凛冽、冰片的辛凉、辅以麝香的霸道,专为唤醒沉沦的意识而制。 “你醒了!”小白狐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那声音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妙手空试图撑起身体,但刚一动弹,全身各处便传来如同散了骨架般的剧痛,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尤其是右臂,更是痛得彻底麻木,失去了知觉。他艰难地低下头,目光触及右臂的瞬间,一股寒气直冲头顶,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条狰狞的红痕,如同一条贪婪嗜血的长蛇,此刻已经蔓延爬升到了肩头!它盘踞在皮肉之上,边缘不再是简单的红,而是泛着令人心悸的、焦炭般的乌黑痕迹,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 “还有机会。”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我不知何时已蹲在了他的面前,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我将一块洗得发白、却异常干净的布条递到他完好的左手中,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神秘的力量……它给了我们最后一次机会,让你讲第七个故事。” “第七讲……”妙手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擦,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六个故事都失败了……都失败了……第七个……还能有什么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再次淹没。 “必须讲!”一个斩钉截铁的女声猛地从摇曳的火光边缘传来。千面人不知何时已在角落点燃了一根火把,跳跃不定的火焰映照着她线条紧绷的侧脸,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它说,第七讲必须融合‘十世轮回、降魔封印、遗忘守护’这三个要素。若成功,幻境之门将永久关闭;若失败……”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冰冷,“我们四个,一起进去陪葬。” 妙手空的目光缓缓扫过千面人那决绝的面容,又转向小白狐那双盛满担忧与泪水的眼睛,最后落在我那沉稳却无比坚定的目光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某种悲壮的冲动,猛地冲撞着他那颗几乎被绝望冻结的心。那团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火苗,竟在这三束目光的注视下,顽强地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倔强的光。十世轮回……降魔封印……遗忘守护……这三个沉重的词语,如同三颗散落在命运长河里的冰冷珠子,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滚动、碰撞。第六讲里活手那滴蕴含万般痛苦的眼泪,壁画中女子眼角那颗仿佛刻入灵魂的泪痣,千面人母亲临终前那句模糊却充满不舍的遗言……无数碎片瞬间涌上心头,交织、融合。 “好。”妙手空突然开口,那嘶哑的声音里却爆发出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讲。这一次……”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压入肺腑深处,“我赌上一切。”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接过小白狐急忙递来的水囊,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清凉的水流滑过干裂出血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右臂那钻心蚀骨的剧痛依旧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意志,但此刻他已全然顾不上了。他靠着身后冰冷粗糙的石壁,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双曾充满疲惫与恐惧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视死如归的决绝光芒。 “这个故事,”他的声音缓缓响起,低沉而沙哑,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穿越了千百年时光的沧桑感,如同尘封的古琴被再次拨动琴弦,“叫《十世画魂,终成降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圣女堂内回荡,带着一种积压了无尽岁月的沉重: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画匠,名叫活手。不,应该说,有十世画匠,都叫活手。十世轮回,十世执笔,只为一人。” “第一世,他是北魏时期,开凿在云冈石窟的卑微画匠。在冰冷坚硬、布满尘埃的石壁上,他画了整整三年。日复一日,凿刻、描摹、上色。当他耗尽心血,终于画到最后一幅《飞天图》时,笔尖却在最后一刻猛地顿住——那位飞天的眉眼,那流转的眼波,竟与他每晚魂牵梦萦、在梦中反复出现的女子,一模一样!一种无法言喻的冲动攫住了他,他鬼使神差地,颤抖着,在飞天那完美的眼角,点下了一颗小小的、墨色的泪痣。画完的当晚,石窟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穹顶坍塌,巨大的石块轰然落下,将他永远地埋在了那片他亲手描绘的佛国之下,至死,他冰冷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支陪伴了他三年的狼毫笔。” “第二世,他是大唐长安城里,名动一时的宫廷画师。玄宗皇帝亲命他绘制一幅恢弘的《霓裳羽衣图》,要悬挂于奢华的兴庆宫中。他呕心沥血,画了九十九位婀娜多姿、衣袂飘飘的舞女,个个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然而,他总觉得画卷深处,缺了那么一点魂,一点无法言喻的神韵。直到某个寂静的深夜,他再次梦见了云冈石窟里那位眼角带痣的飞天。惊醒后,冷汗涔涔的他,如同着魔般扑到画案前,毫不犹豫地在画卷最不起眼的角落,添上了一位身着烈焰般红衣的舞女。她的眉眼,她的泪痣,与梦中别无二致。三日后,安禄山叛乱的铁蹄踏碎了长安的繁华,兴庆宫在冲天烈焰中化为废墟,那幅凝聚了他心血的《霓裳羽衣图》连同无数珍宝,在火舌舔舐下顷刻化为灰烬。他也死于乱兵的刀锋之下,生命流逝的最后一瞬,他恍惚看见那红衣舞女在熊熊烈火中,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凄美而释然的微笑。” “第三世,他是南宋临安城里的一个平凡民间画工。平日里,他靠着在街头巷尾画些应景的年画糊口,画威武的门神,画富态的财神,画慈祥的灶王爷。但无人知晓,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偷偷溜到城外那座早已荒废的破庙里,就着微弱的油灯,一笔一画,虔诚地描绘着同一幅画卷——《红衣女子图》。画中的女子眉眼如画,栩栩如生,眼角的泪痣清晰可见,那烈焰般的裙摆上,还用金粉精心勾勒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金色凤凰。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一场可怕的瘟疫如跗骨之蛆般席卷了临安城。他不幸染病,在破庙冰冷的草席上痛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死后,那幅寄托了他所有思念的《红衣女子图》,被惊恐的乡邻们视为招致瘟疫的不祥妖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投入火堆烧毁,飞扬的灰烬如同黑色的雪,被凛冽的寒风卷起,飘向了滚滚东去的钱塘江深处。” 小白狐的眼泪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一滴又一滴,打湿了衣襟。她仿佛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在幽暗石窟里凿刻、在辉煌宫殿里挥毫、在破败庙宇中孤灯作画的活手,看到了他眼中那份穿越生死也无法磨灭的痴迷与深入骨髓的痛苦。我紧锁着眉头,指节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膝盖,思绪飞速运转。而千面人则怔怔地望着妙手空,眉心的那点朱砂痣此刻竟微微发烫,仿佛与某个遥远的呼唤产生了共鸣——这个故事里隐约透露的气息,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妙手空的声音并未停歇,带着一种积压了十世轮回、足以压垮山岳的沉重,继续讲述: “第四世,他是明代一座深山古刹里的画僧。在灵隐寺斑驳古老的墙壁上,他奉命绘制一幅庄严的《十八罗汉图》。他怀着虔诚的心,一笔一画地描绘着罗汉们的法相。然而,当他画到最后一位罗汉,即将完成整幅壁画时,手中的画笔再一次停在了半空——在那位罗汉身后翻涌的七彩祥云深处,若隐若现地藏着一个女子的身影!那熟悉的眉眼,那眼角的泪痣,正隔着缭绕的云雾,对着他露出一个恬静而神秘的微笑。他像是被这幻影摄住了心神,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整整画了七天七夜,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都倾注在最后一笔。壁画完成的瞬间,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面带释然而满足的微笑,在壁画前安静地圆寂了,身体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雷击中了那堵墙壁,熊熊烈火将这幅凝聚了他生命最后光华的壁画,连同他坐化的躯体,一同化为了焦黑的尘土。” “第五世,他是清代乾隆年间,御用的宫廷画师。在承德避暑山庄的清凉殿里,他为那位好大喜功的皇帝绘制一幅展现天朝威仪的《万国来朝图》。画卷铺陈,万邦来朝,气势恢宏。然而,在画到一位前来朝贡的波斯使者身后时,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再次驱使着他——他鬼使神差地在使者身后侍立的随从队伍里,添上了那个女子的身影!这一次,她换上了异域的装束,轻纱覆面,神秘而妖娆,但那双眼睛,那颗眼角的泪痣,却穿越了时空的阻隔,依旧清晰如故。三年后,一场宫廷倾轧中,他被人诬告以画作“妖言惑众”、“影射后宫”,被处以极刑。在断头台的阴影下,冰冷的刀锋即将落下之际,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森严的宫墙,望向避暑山庄的方向,恍惚中,他似乎真的看到那个穿着波斯纱裙的女子,在遥远的天际云端,对着他轻轻地挥了挥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六世到第九世,他辗转于动荡的尘世。他是民国时期,为月份牌美女赋形的画师;他是建国初期,绘制宣传画、歌颂新生活的作者;他是改革开放后,在街头巷尾为路人画肖像的街头画师;他是新世纪里,为网络游戏绘制精美插画的插画师……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身份如何转换,他灵魂深处那份执念从未改变。每一世,他都在画她,用不同的笔触描绘她不变的眉眼,勾勒她眼角那颗独一无二的泪痣,精心绘制她裙摆上那只仿佛拥有生命的金色凤凰。然而,命运的诅咒如影随形。每一世,他呕心沥血完成的画作,都会以各种离奇的方式被毁灭——火灾、水淹、人为撕毁、甚至被当作垃圾丢弃。而他自己,也每一世都逃不过横死的厄运,死因千奇百怪,车祸、疾病、意外、甚至飞来横祸,却无一例外,都与那幅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随着轮回的积累,一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开始在他的梦境中闪现,一个模糊却充满警告的声音时常在他耳边低语:‘找到她,唤醒她……否则,十世之后,你我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火把的光芒在妙手空苍白而疲惫的脸上跳跃不定,映照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伤与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疲惫。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沙哑得几乎难以分辨,却像一柄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敲打在圣女堂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第十世,他依然是一个画匠,一个靠着修复古画为生的匠人。他接到了一个报酬丰厚的活儿——修复一座偏远古堡中,那座早已破败荒废的圣女堂墙壁上的古老壁画。当他在幽暗的堂内架起梯子,借着昏黄的灯光,第一次看清那幅被岁月侵蚀得斑驳陆离的壁画时,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意识的堤坝!云冈石窟飞天那飘渺的衣袂,长安兴庆宫舞女那烈焰般的红裙,临安破庙里年画女子裙摆上那只金凤凰,灵隐寺罗汉身后祥云中若隐若现的面容……所有前九世零碎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汇聚、贯通!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自己这十世轮回,历经无数苦难与死亡,所有的执念与挣扎,都是为了画她!都是为了找到这壁画中的女子,为了唤醒这被封印了三百年的魂魄!” “她不是传说中邪恶的女巫赤练,更不是什么恶灵。她是真正的英雄,是牺牲了自己的降魔者——严芯!三百年前,她为了守护这座城,与肆虐的恶魔赤练同归于尽。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最后时刻,她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她将赤练强大而邪恶的魂魄,强行封印在了自己即将消散的魂魄之中!然后,她用尽最后的力量,驱动了降魔抓这件神器的本源之力,化作无形的锁链,将赤练的魂魄死死锁在自己的魂魄里。最后,她恳求一位得道的道士,将自己的魂魄连同被封印的赤练,一同封入了这座圣女堂的壁画之中,以壁画为牢,以自身魂魄为锁,永久镇压着恶魔。那本被后人发现的《镇志》记载,根本就是道士故意留下的误导信息,就是为了防止后世有不知情的人,误以为壁画封印的是赤练,而妄图破坏壁画,最终释放出真正的恶魔!” “那缠绕在壁画女子身上的镇魂链,锁的根本就不是赤练,而是严芯自己!修复壁画,看似在保护,实则会加固锁链的力量,让严芯的魂魄永世不得解脱,永远承受封印之苦;而使用忘忧石研磨的颜料,则蕴含着散魂的邪力,一旦涂抹在壁画上,就会削弱甚至瓦解封印,让被锁在严芯魂魄深处的赤练破封而出,祸乱人间!活手在第十世终于洞悉了这残酷的真相:要真正拯救这一城无辜的生灵,既不能使用忘忧石颜料,也不能简单地修复壁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办法,是唤醒严芯魂魄深处那沉睡的降魔之力!只有让她亲手、彻底地消灭掉封印在她体内的赤练!” “但是,”妙手空的声音突然哽咽,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弥漫开来,让他的话语几乎破碎,“唤醒沉睡三百年的降魔之力……需要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严芯的魂魄被封印了整整三百年,与赤练的对抗早已耗尽了她的力量,虚弱不堪。要重新点燃那足以消灭恶魔的降魔之火,需要一种极其纯粹、极其强大的情感力量作为祭品——那就是活手自己,十世轮回,九次死亡,无数次执笔描绘、无数次在心底呼唤、无数次在梦境中追寻……所积累下来的,关于她的,全部的爱恋记忆!那是他十世灵魂深处最炽热、最执着、也最纯粹的情感结晶!一旦献祭,他将彻底遗忘前九世所有与她有关的记忆片段:云冈石窟的冰冷石壁、长安城冲天的火光、临安城绝望的瘟疫、灵隐寺的梵音、避暑山庄的宫墙……所有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都将像退潮的海水般,从他脑海中彻底消失,不留一丝痕迹。他将遗忘自己为什么画她,遗忘梦里的呼唤,遗忘十世的等待与执着,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与严芯再无任何瓜葛的普通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就是‘遗忘守护’。”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仿佛在宣读一个无法更改的誓言,“他遗忘了对她十世的爱恋,却用自己的遗忘,守护了她残存的魂魄,也守护了这座城千千万万的生灵。” “于是,在第十世的终点,在那座荒凉古堡的圣女堂里,在斑驳的壁画前,活手拿起了那支跟随着他十世轮回、沾染了无数血泪的画笔。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笔尖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滚烫的、带着生命本源力量的心头血,瞬间浸透了笔毫。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蘸着自己的心头血,颤抖着,却无比精准地,在壁画中严芯那光洁的眉心,点下了一颗殷红如血、仿佛蕴含着生命火焰的——朱砂痣!那是开启降魔之力的唯一钥匙!就在朱砂落成的瞬间,遗忘的潮水轰然袭来:云冈石窟冰冷的石块、长安城灼人的火光、临安城死寂的街道、灵隐寺的暮鼓晨钟、避暑山庄的雕梁画栋……那些属于前九世的记忆画面,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飞速地、不可抗拒地从他脑海中剥离、消逝。他忘记了石窟里飞天眼角的痣为何而点,忘记了兴庆宫的红衣为谁而添,忘记了破庙里金凤凰为何而绣……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画她,忘记了梦里的声音,忘记了十世的等待与追寻,甚至,忘记了她的名字和容颜……” “但他没有忘记一件事——守护。守护这座城,守护这壁画里的魂灵。这,就是支撑他走到最后的力量。” “壁画上的严芯,醒了!那双紧闭了三百年的眼睛,猛地睁开!左眼之中,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如同烈日熔金般的金色光芒!与此同时,她裙摆上那只用十世心血绘就的金色凤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昂首发出一声清越嘹亮、穿透云霄的啼鸣!缠绕在她身上的镇魂链寸寸断裂,化作飞灰。她纤细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手缓缓抬起,虚空中,一对古朴、苍凉、铭刻着古老符文的青铜钩爪——那正是传说中的降魔抓——瞬间凝聚成形!她挣脱了所有束缚,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封印在自己魂魄深处、因封印松动而试图挣扎逃脱的赤练!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冰冷到极致的杀意。她双手挥动降魔抓,如同撕裂一张薄纸般,轻易地将赤练那团扭曲、邪恶的魂魄彻底抓住,然后——撕成了无数片无法再凝聚的碎片!恶魔的惨叫戛然而止,彻底湮灭。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地、艰难地转过头,目光穿越了三百年的时光,深深地看了活手最后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劫后余生的感激,有永世诀别的不舍,更有一份沉甸甸的、对他未来人生的深深祝福。” “活手后来娶了一位普通的姑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过上了柴米油盐、平淡安稳的日子。他忘记了严芯的名字,忘记了她的样子,忘记了那十世刻骨铭心的爱恋。但他始终记得,自己要守护身边的一切。这,就是‘十世轮回,降魔封印,遗忘守护’的故事。” 故事终于讲完了。妙手空的声音彻底沙哑下去,如同被砂砾磨穿,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声。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这个故事抽干,整个人软软地、完全地瘫靠在冰冷刺骨的石壁上。右臂上那条狰狞的红痕,此刻已经蔓延到了胸口,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带来一阵阵足以令人昏厥的剧痛,视野开始阵阵发黑。偌大的圣女堂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只有千面人手中那根火把还在哔剥作响地燃烧着,以及小白狐压抑不住的抽泣声、我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小白狐早已泣不成声,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滑落,一滴又一滴,在胸前单薄的衣襟上晕开大片深色的、冰凉的水渍。我紧锁的眉头随着故事的深入而渐渐舒展,眼神中那层厚重的迷雾被拨开,闪过一丝洞悉真相的明悟光芒,但脸上依旧凝重。千面人则一直深深地低着头,火把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没人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然而,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却在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严芯……那是她母亲的名字!这个深埋心底的秘密,此刻被猝然揭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墙壁上那些曾如血管般搏动、蔓延的诡异血污,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褪去,恢复了冰冷漆黑的本来面目。那个如同寒冰、代表着神秘力量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没有宣判成功,也没有宣告失败。 妙手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近乎透明的、解脱般的微笑。无论最终的结果是生是死,是解脱还是沉沦,他已经倾尽所有,讲出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圆满、也最悲怆的故事。 这一次,他赌上了一切。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章 第六讲评价与放逐 第五十章 第六讲评价与放逐 本章提要: 神秘力量怒斥:“十世遗忘与唤醒降魔之力无逻辑关联!强行融合,生搬硬套!”判定“极差”。妙手空红痕蔓延至脖颈,声音嘶哑:“我自愿入幻境……”话音未落,地面裂开缝隙,他被一股力量拖入,消失前扔出一本笔记——正是记录赖怡君三生等待的《转世姻契梦》手稿。 正文: 圣女堂的石壁渗出刺骨的寒意,湿冷的空气凝结成霜晶,在火把摇曳的橘色光芒下闪烁着幽蓝的微光。火把的光在粗糙的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影子拉长又缩短,如同鬼魅般舞动,映照出壁上剥落的古老壁画——那些模糊的线条勾勒出久远的神佛,却在寒意的侵蚀下显得格外狰狞。 妙手空无力地靠在墙根,沉重的喘息在石室中回荡,他右臂的红痕已如毒藤般爬至胸口,像一张燃烧的网,在皮肤下隐隐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灼热的痛楚。小白狐的哭声渐歇,只余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她蜷缩在角落,泪痕未干的脸颊贴在冰冷的石地上,眼神里满是孩童般的无助。 我的手指停在膝盖上,指尖冰凉,千面人眉心的朱砂痣在火光中烫得惊人——方才故事里“严芯”二字,像烧红的针,狠狠刺进她混沌的记忆深处,唤醒了尘封的碎片。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颗痣,仿佛在触碰一个遥远的诅咒。 “故事讲完了?” 冰冷的声音突然炸开,石壁仿佛在共振,发出嗡嗡的低鸣,火把的火焰骤然矮了半截,摇曳的火苗几乎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在空气中弥漫。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像在撕裂绸缎,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威压:“十世画魂,终成降魔?呵,拙劣的拼凑!”它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涌来,让整个石室都为之震颤。妙手空猛地抬头,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嘴唇干裂,眼底的血丝如蛛网般蔓延。小白狐惊得缩起肩膀,双手捂住耳朵,我霍然站起,挡在她身前,背脊绷紧如弓弦,指尖掐入掌心。千面人却定定地看着妙手空,眼神复杂——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擂动,与那声音的频率诡异重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 “第一世石窟画匠,因画泪痣死于坍塌;第二世宫廷画师,因添红衣舞女死于叛乱;第三世民间画工,因藏女子图死于瘟疫……”那声音逐条细数,像在念一份死亡清单,语调冰冷而精准,每个字都如冰锥刺骨,“请问,这些‘死亡’与‘唤醒严芯’有何逻辑关联?是泪痣蕴含魔力,还是红衣能引神助?若十世积累的‘爱恋记忆’是祭品,为何前三世的死亡未被计入?活手四世为僧,七世为街头画师,其‘爱恋’纯度何在?一个僧人谈情,一个画匠画凤凰,你的设定支离破碎,连因果都理不清!”声音的嘲讽在石壁间回响,激起更多寒意。 我眉头紧锁,这声音的质问确实尖锐。十世画魂的设定,我初听时只觉缠绵悲壮,未曾细想其中逻辑。被它这般逐条剖析,竟真如筛子般漏洞百出。我忍不住瞥向妙手空,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湿了鬓角,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斑点。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堵住——这些问题,恐怕他自己也未能完全想通。 “小白狐,别怕。”我低声安慰身后瑟瑟发抖的小狐狸,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这石室空旷,除了我们四人,再无其他活物,那声音仿佛是石壁本身生发出来的,带着亘古的冰冷与审判意味。 小白狐哽咽着点头,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指节泛白:“它……它好可怕……妙手空他……”她看向妙手空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与不解。 千面人一直沉默着,她的目光从妙手空身上移开,落在石壁上那些狰狞的壁画上,又缓缓移回自己的掌心。她的指尖冰凉,却在微微颤抖。“逻辑关联……”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或许……并非直接的因果。” 那声音似乎听到了她的低语,发出一声嗤笑:“哦?这位姑娘有不同见解?不妨说来听听,让我也开开眼界,看看这漏洞百出的故事如何能自圆其说。” 千面人抬起头,眉心的朱砂痣在火光下红得欲滴血。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第一世的泪痣,或许并非魔力,而是……标记。画匠在壁画上为心中女子点下泪痣,那是他爱意的寄托,也是他灵魂深处对‘严芯’这个存在的最初印记。这印记,随着轮回流转,成为了他寻找或唤醒她的潜意识线索。”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翻阅尘封的记忆:“第二世的红衣舞女,可能并非引神助,而是‘热情’与‘生命’的象征。宫廷画师见惯了压抑与规矩,那抹红衣是他对自由与爱恋的向往,也是对‘严芯’灵魂中可能存在的热烈特质的一种呼应。叛乱或许只是表象,他的死,可能是因为他的画作触动了某些禁忌,或者说,他的灵魂因为那抹红色而过于接近某种真相,招致了‘反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第三世的民间画工藏女子图死于瘟疫……”千面人语速放缓,似乎在组织语言,“‘藏’本身就代表了珍视与守护。在那个年代,女子图或许不被世俗所容,他甘愿为此冒险,这份执着,也是‘爱恋记忆’的一种体现。瘟疫作为死亡方式,可能象征着世俗的压力与灾难,他在灾难中守护着那幅图,就像守护着心中的光。” 石室中一片寂静,只有火把偶尔发出的噼啪声。那冰冷的声音没有立刻反驳,似乎在审视千面人的说法。 我心中一动,觉得千面人的分析不无道理。她似乎能从那些破碎的设定中,看到更深层的象征意义,而非仅仅停留在表面的逻辑链条。 “有点意思。”那声音再次响起,语调中嘲讽稍减,多了一丝探究,“那你说说,前三世为何未被计入‘祭品’?活手四世为僧,七世画凤凰,其‘爱恋’纯度又当如何解释?” 妙手空也抬起头,带着一丝希冀看向千面人,眼底的血丝似乎淡了一些。 千面人迎上那无形的目光,继续说道:“前三世,或许是‘量’的积累,而非‘质’的飞跃。他的灵魂需要经历这些,才能逐渐明白何为‘爱恋’,何为‘守护’。直到某一世,这份情感才达到了足以成为‘祭品’的‘纯度’或‘强度’。就像酿酒,需要时间发酵,初酿的酒或许青涩,不足以敬神。” 她转向妙手空,眼神复杂:“四世为僧,僧人谈情,看似矛盾,实则可能是一种更深沉的‘爱恋’。不是世俗的占有,而是慈悲的守护。他可能在修行中感悟到了众生之苦,其中也包括了‘严芯’被封印的苦难。他的‘爱恋’升华为了普度众生的愿力,这份愿力,难道不比单纯的儿女情长更宏大,更具‘纯度’?他的画笔,或许不再描绘具体的女子,而是描绘佛像,描绘净土,这份‘画’,是为了超度,为了守护一方安宁,其中也蕴含着对‘严芯’的祝福与期盼。” “七世街头画师画凤凰……”千面人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凤凰,涅盘重生之鸟。他画凤凰,可能并非与爱恋无关。或许他当时并不知道自己画的意义,但凤凰的意象,正是‘严芯’未来降魔、打破封印、重获新生的隐喻。他在街头画凤凰,将这份‘重生’的希望播撒出去,这本身就是一种‘爱恋记忆’的延续——他渴望她能像凤凰一样,摆脱束缚,展翅高飞。他的爱恋,融入了画中,融入了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我和小白狐都听得入了神。小白狐甚至忘了害怕,小声说道:“对呀!僧人也可以有爱啊,那种爱不是想和她在一起,而是希望她好,希望所有人都好!画凤凰也很棒啊,凤凰那么漂亮,代表着希望呢!” 我点点头,补充道:“千面人说得有道理。‘爱恋记忆’未必只有一种形式。它可以是懵懂的印记,是热烈的向往,是执着的守护,是慈悲的愿力,也可以是隐晦的期盼。妙手空的设定,或许不是简单的‘积累十个爱情故事作为祭品’,而是他的灵魂在十世轮回中,对‘严芯’的那份情感,从朦胧到清晰,从自私到无私,不断淬炼、升华,最终凝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封印的力量。这股力量的核心,是‘爱’,也是‘守护’,形式可以多样,但内核不变。” 妙手空嘴唇翕动,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他哽咽道:“是……是这样的……我……我在轮回中,时常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每次看到与‘她’有关的意象,听到某个名字,心中就会剧痛,就会想要画下来,想要守护些什么……千面姑娘,你……你仿佛懂我……” 那冰冷的声音沉默了更久,石壁上的黏液似乎也停止了蠕动。 “‘遗忘守护’呢?”它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中的压迫感又回来了,“若遗忘了爱恋,他守护的究竟是什么?连爱都记不起,还谈什么守护?”这是它之前提出的最尖锐的问题。 千面人深吸一口气,这个问题似乎也触动了她。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眉心的朱砂痣,那里依旧滚烫。 “遗忘……或许是为了‘纯粹’。”她缓缓说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说给自己听,“如果他记得爱恋,他的守护可能会掺杂私心,会有偏向。遗忘了具体的爱恋对象,他守护的就是‘守护’本身,是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是对‘美好’、对‘生命’的珍视。他守护一城人,并非因为那城里有他爱的人,而是因为那是‘值得守护’的生命。这份守护,剥离了个人情感的狭隘,变得更加博大和坚定。”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而且,‘遗忘’不代表‘消失’。那份爱恋记忆作为‘祭品’献祭了,但它所转化的力量,那份因爱而生的守护之心,已经融入了他的灵魂,成为了他的本能。他可能不记得自己爱过谁,但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需要去保护的。就像一个人可能忘记了自己学走路的过程,但他依然会走路。他的牺牲,不是自我感动,而是为了将‘爱恋’这种强大的情感,转化为更普世的‘守护之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得真好……”小白狐泪眼婆娑,她看着千面人,又看看妙手空,“妙手空,你听到了吗?你的故事不是支离破碎的,它有很深的意义……” 妙手空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叹,眼中既有释然,也有深深的疲惫。 “呵……”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嘲讽中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偷换概念的本事倒是不小。将逻辑的缺失解释为象征,将设定的矛盾粉饰为升华……慕容姑娘,你倒是比这位故事的编织者更会自圆其说。” 它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凌厉:“但这依然无法掩盖核心的问题——严芯为何必须由活手唤醒?降魔抓为何三百年不现身,偏偏等活手点上朱砂痣?红链的魂魄被封印在严芯体内,为何严芯醒来后能轻易撕碎它?巧合太多,仍是补丁!” 这一连串的问题,又将我们拉回了现实的困境。千面人的解释偏向于精神和象征层面,但这些具体的情节逻辑,依然是难以回避的硬伤。 妙手空的脸色再次黯淡下去,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右臂上蔓延的红痕,那红痕已经快要爬到脖颈,像一条贪婪的蛇。 “我……我不知道……”他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我只知道,在无尽的黑暗轮回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只要画下去,只要记得,只要牺牲……就能唤醒她……我没有选择,我只能相信……” “荒谬的是‘遗忘守护’。”那声音陡然拔高,石壁上的火把“噼啪”爆响,火星如萤火虫般四溅,一颗火星溅在小白狐的手背上,她却忘了疼,只顾着颤抖,“献祭爱恋记忆即可唤醒降魔之力?这是哪门子的魔法设定?严芯魂魄被封三百年,力量衰弱,需以情感为引——此逻辑尚可,但‘遗忘’与‘守护’的因果何在?若活手遗忘了爱恋,他守护的究竟是‘一城人’,还是‘一个陌生女子’?他的牺牲,不过是自我感动的戏码!连爱都记不起,还谈什么守护?”声音的质疑如潮水般涌来,让石壁渗出更多黑色的黏液,顺着岩壁蜿蜒,像无数条小蛇在蠕动,散发出腐败的腥气。 “不……”妙手空终于挤出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他挣扎着挺直身子,“他不是自我感动……他是……”话未说完,就被无情打断。 “是什么?”那声音步步紧逼,石壁上的黏液汇聚成一张人脸,五官模糊,却能看出嘲讽的弧度,嘴角咧开一个恶意的笑,“是你为了强行圆上‘降魔’的结局,硬生生给活手安上的‘圣母光环’!严芯为何必须由活手唤醒?降魔抓为何三百年不现身,偏偏等活手点上朱砂痣?红链的魂魄被封印在严芯体内,为何严芯醒来后能轻易撕碎它?所有的巧合,都成了你故事的补丁!漏洞百出,毫无根基。”黏液人脸的眼睛空洞,却死死锁定妙手空。 我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青筋暴起。听着这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将妙手空的心血之作批驳得体无完肤,我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升腾。纵然故事有瑕疵,但妙手空那份执着与深情,绝非虚假。我忍不住开口:“够了!就算故事有漏洞,就算设定不完美,那又如何?妙手空为了这个信念,经历了十世轮回,承受了无数痛苦,这份情谊难道不值得尊重吗?你一味地苛责逻辑,却忽略了其中最动人的情感内核!” “情感内核?”那声音冷笑,“没有坚实逻辑支撑的情感,不过是空中楼阁,是廉价的自我感动!守护一城人,却连守护的初衷都忘了,这不是伟大,是可悲!” “你根本不懂!”小白狐也鼓起勇气,带着哭腔喊道,“忘记了具体的人,不代表忘记了爱本身!那份爱已经变成了他的一部分,让他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一个愿意去守护别人的人!这难道不比记得一个名字更重要吗?” 千面人也看向那黏液人脸,眼神平静却坚定:“逻辑并非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艺术,情感,很多时候是超越逻辑的。你可以说它‘不合理’,但你不能否认它可能带来的力量和感动。或许,正是这份看似‘不合理’的、纯粹的情感力量,才能打破那三百年的封印,才能对抗强大的邪恶。过于理性的计算,反而可能失去那份最原始、最强大的力量。” 黏液人脸沉默了,它空洞的眼眶似乎在审视着我们三人。石室中的寒意似乎减轻了一些,那些黑色的黏液流动也变得缓慢。 妙手空看着我们,眼中充满了感激。他张了张嘴,声音虽然依旧嘶哑,却清晰了许多:“谢谢你们……大鱼,小白狐,千面姑娘……其实,它说的很多问题,我……我也想过……” 他苦笑一声,看向石壁上的黏液人脸:“你说得对,严芯为何必须由我唤醒?或许……或许只是因为,我是那个最‘执着’于她的人。我的魂魄,因为这十世的追寻,与她的魂魄产生了最强烈的共鸣。降魔抓三百年不现身,或许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引路人’,一个能承受并引导那份‘爱恋记忆’祭品力量的人。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引路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至于红链……”妙手空眼神一凛,“严芯醒来后能轻易撕碎它,并非因为她力量强大,而是因为……红链的力量,本就与她同源,或者说,红链是依靠吸食她的力量才存在的。当严芯的魂魄被完全唤醒,红链就失去了寄生的根基,自然不堪一击。就像光明驱散黑暗,并非黑暗本身弱小,而是光明是它的克星。” 他的解释虽然依旧带着一些推测的成分,但比之前的沉默要好上太多,至少他开始主动去面对这些质疑,而不是被完全击溃。 “‘引路人’?同源?”黏液人脸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听起来像是临时编造的借口。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它似乎在评估这些说法的“合理性”。 我心中稍定,看来妙手空并非全无思考,只是之前被那声音的气势和尖锐的问题震慑住了。现在有我们帮他分担压力,他也能更清晰地梳理自己的思路了。 “那么,‘遗忘守护’的最终目的,仅仅是为了唤醒严芯吗?”那声音继续追问,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活手遗忘了爱恋,获得了降魔之力,唤醒了严芯,然后呢?严芯醒来,面对一个不记得自己的‘爱人’,她会作何感想?这份守护,对她而言,是恩赐还是残忍?”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是啊,我们都在讨论活手的牺牲与伟大,却很少想过严芯的感受。 妙手空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这个问题,似乎刺中了他的软肋。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千面人眼神闪烁,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在那里能找到答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或许……严芯也会理解。她被封印三百年,若活手的遗忘是唤醒她的必要代价,她或许会选择接受。而且,‘遗忘’或许并非永恒。当危机解除,当一切尘埃落定,那份被献祭的记忆,有没有可能……以另一种方式回归?或者,他们会在新的、没有负担的起点上,重新认识,重新相爱?”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更像是一种美好的期盼。 “重新认识,重新相爱?”黏液人脸嗤笑,“说得轻巧。失去的记忆,如同泼出去的水,如何收回?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美好幻想罢了。” “就算是幻想,也比你这冷冰冰的逻辑要好!”小白狐反驳道,“至少我们还相信爱,相信希望!你除了批判和否定,还会什么?” “我只会揭示真相。”黏液人脸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一个充满漏洞和自我感动的故事,不值得被传颂。判定结果:极差。” 冰冷的声音落下最后通牒,石壁上的黏液人脸骤然崩裂,化作无数黑丝,如箭矢般刺向妙手空。 “小心!”我和千面人同时惊呼,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 妙手空却没有躲,反而挺直了背脊,右臂的红痕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将黑丝灼伤成灰烬,空气中弥漫开焦糊的气味。红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那上面写满了决绝。 “我自愿入幻境。”他的声音突然清晰,像淬火后的钢,坚定而冰冷,“按规则,故事判定‘极差’者,可选择入幻境赎罪,或被抹杀魂魄——我选前者。”话语掷地有声,在石室中激起回响。 “不要!妙手空,你疯了?”小白狐失声尖叫,“幻境是……是吞噬人灵魂的地方!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手伸向妙手空,却不敢触碰。 “是我该去的地方。”妙手空打断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最后停在千面人脸上,眼神复杂——有感激,有不舍,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慕容姑娘,小白狐,千面……谢谢你们听我讲完这个故事。”他的视线在千面人眉心的朱砂痣上停留了一瞬,像在确认什么,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若有来生,我还想……”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雾气从裂缝中翻涌而出,带着腐朽的腥气和刺骨的寒意,瞬间弥漫整个石室。 妙手空的身体失去平衡,向裂缝坠去,衣袂翻飞如蝶。 “不要!”小白狐哭喊着扑过去,却被我死死拉住,那裂缝边缘散发着恐怖的吸力,靠近不得。 千面人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扑上前,伸手想抓他的衣袖,指尖几乎触到布料,却只抓到一片虚无——妙手空的身影已没入黑雾,裂缝边缘的石砖开始剥落,碎片纷飞,仿佛从未存在过。雾气如活物般蠕动,吞噬了他的轮廓。 “等等!” 妙手空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带着最后一丝力气,微弱却清晰。他猛地抬手,将怀中的一个布包扔向千面人。 布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裹着黑雾的残影,千面人下意识接住,触手温润柔软,竟是一本线装手稿,封面上用褪色的墨写着四个字:《转世姻契梦》。书页边缘磨损,透出岁月的沧桑。 “这是……”千面人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是密密麻麻的小楷,字迹娟秀,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墨色在光下泛着幽光。她读出声,声音轻颤:“民国二十六年,南京城破。我叫赖怡君,在金陵女子大学画社等一个人。他说,等打完仗,就用桃花染的胭脂,给我画一辈子的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字里行间,哀愁如丝,缠绕心间。 小白狐凑过来看,只觉心口一窒,呼吸停滞——这字迹,这语气,竟与她祖母留下的那几封从未寄出的旧信一模一样!那些泛黄的信纸曾在她童年时被反复摩挲,信上的字迹娟秀,同样充满了对一个“他”的思念和等待。 “祖母……”小白狐喃喃道,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这……这是我祖母的字迹……赖怡君……那是我祖母的名字!” 我心中巨震,猛地看向手稿。民国二十六年,南京城破……这不就是妙手空故事里提到的“活手七世为街头画师”之后的某一世吗?他说的“民国月份牌画家”!难道……小白狐的祖母,就是那一世活手所爱恋的女子? 千面人的手指也顿住了,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翻看着手稿。 “等等!这里!”千面人翻到其中一页,声音带着震惊,“‘他今日又来画社外徘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提着一个画夹。我知道他在看我,他的眼神像春日的阳光,温暖又胆怯。他画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纸上飞走。他说,那是浴火重生的希望,他要把这希望画给每一个人看……’” 七世街头画师,画凤凰!这不正是之前那冰冷声音质疑“爱恋纯度何在”的那一世吗?从手稿的描述来看,这位赖怡君,正是那街头画师爱恋的对象!他画凤凰,不仅仅是隐喻,更是画给她看的,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和希望! 千面人继续往下翻,手稿的内容越来越具体,记录了赖怡君和那位街头画师(我们姑且称他为“阿古”,手稿中赖怡君对他的昵称)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阿古身世坎坷,却对绘画充满热情,尤其擅长画凤凰。他常常在画社外偷偷画赖怡君,后来鼓起勇气将画送给她,两人渐渐走到一起。 手稿中详细描绘了他们在乱世中的艰难与甜蜜。阿古靠在街上画肖像和凤凰为生,收入微薄,却总会省下钱给赖怡君买一支她喜欢的胭脂。赖怡君则偷偷将家里的食物拿给他,两人在画社的角落里分享彼此的梦想和担忧。 “……他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画凤凰,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我,就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已经等了我很久很久。他说他的梦里,总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红色的衣服,眉心有一颗朱砂痣……” 看到这里,千面人猛地按住自己的眉心,那里的朱砂痣烫得惊人。她的心跳如擂鼓,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那个梦里的红衣女子,那个眉心有朱砂痣的影子……难道是我?或者说,是严芯? “……南京城越来越乱了,枪声四起。阿古说,他要去参军,保家卫国。他说他不能让战火毁掉这一切,不能让他画的凤凰失去意义。他把这本画册交给我,说这是他所有的心血,里面画满了我,也画满了他对未来的期盼。他说,等战争胜利了,他一定回来,用桃花染的胭脂,给我画一辈子的眉……” 手稿的字迹开始变得潦草,墨水也时有时无,显然当时的环境已经非常恶劣。 “……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城破了,火光冲天。我抱着这本画册,躲在地下室里,听着外面的哭喊和枪声。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但我相信他画的凤凰,相信那份希望。我会活下去,等他回来……哪怕,等不到……” 手稿的最后几页,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零星的字句,充满了绝望和思念。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若有来生,愿君安好,再不为画奴,只为心上人,画一世桃花。” 落款日期是民国二十七年春。 石室中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小白狐压抑的啜泣声。 小白狐的曾曾曾……祖母,赖怡君,最终等到了吗?从她后来有了后代来看,她可能是在绝望中重新开始了生活,但那份等待和爱恋,却永远留在了这本手稿里。而那位画凤凰的街头画师阿古,也就是活手的第七世,他战死沙场,用生命践行了他的“守护”——守护家国,守护他和赖怡君共同期盼的“凤凰涅盘”的希望。 他的爱恋记忆,并非不纯,而是融入了对家国的大爱之中,这份爱恋,更加深沉,也更加悲壮。 “原来……是这样……”我喃喃自语,心中百感交集。妙手空留下的这本手稿,就是对那冰冷声音质疑的最好回应!它填补了故事的空白,证明了那些“世次”的爱恋记忆并非虚构,而是真实存在过的、刻骨铭心的情感。 千面人合上手稿,眼眶泛红。她看向妙手空消失的裂缝处,那里已经恢复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们都知道,妙手空用他的方式,给了我们一个答案,也给了他自己一个交代。 “他说……这是第六讲‘遗落篇’,赠严芯后人。”千面人低声重复着手稿封面上显现的小字,“严芯后人……”她再次按住眉心的朱砂痣,那里的灼热感似乎与手稿的温度相互呼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千面姑娘,你……”我看着她,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强烈,“你眉心的朱砂痣,你母亲临终前按在你眉心的手印……还有你能理解妙手空故事中那些象征意义……难道你……” 千面人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和小白狐,她的嘴唇颤抖着,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我……我母亲临终前,确实对我说过一些奇怪的话……她说,我们家的女人,眉心都有一颗隐形的痣,到了特定的时候会显现。她说我们是……是某个古老灵魂的守护者后裔……她还说,如果有一天,遇到一个拿着凤凰画作或者一本线装手稿的人,一定要相信他,帮助他……” 她深吸一口气,泪水终于滑落:“我一直以为那是母亲病重时的胡话……直到今天,直到看到这本手稿,听到妙手空的故事,感受到眉心这颗痣的灼热……我才明白,母亲说的是真的……我……我可能真的和那个‘严芯’,有着某种血脉联系……” 小白狐也停止了哭泣,她看着千面人,又看看那本《转世姻契梦》,恍然大悟:“所以,妙手空最后看你的眼神……他早就知道了?他把这本手稿扔给你,就是因为你是严芯的后人?” 千面人点了点头,泪水流得更凶了:“他说……若有来生,他还想……还想给我画一辈子的眉……不,不是给我,是给严芯……或者说,是给他十世追寻的那个灵魂……” 她终于明白了,妙手空最后那个眼神的含义,那份复杂的情感中,有对“严芯”的爱恋,有对她这个“后人”的嘱托,还有一丝……或许是对轮回宿命的无奈。 石室中的寒意不知何时已经散去,火把的光芒变得温暖而稳定。石壁上那些狰狞的壁画,在火光下似乎也柔和了许多,那些模糊的神佛线条,仿佛在默默注视着我们。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或许,它也被这本手稿中的真实情感所打动,或许,它已经得到了它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离开了。 我看着千面人手中的《转世姻契梦》,又看向妙手空消失的地方,心中充满了感慨。妙手空的故事,或许在逻辑上并不完美,但它所承载的情感和信念,却是真实而厚重的。他用十世的轮回,谱写了一曲关于爱、守护与牺牲的悲歌。而这本《转世姻契梦》,就是这悲歌中最动人的一段旋律。 “我们……该怎么办?”小白狐小声问道,眼神中带着迷茫。妙手空走了,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团和一本沉重的手稿。 千面人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握紧了手中的手稿,仿佛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妙手空用他的方式,为我们揭示了部分真相。现在,轮到我们了。我要弄清楚,严芯到底是谁?她和红链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母亲说的‘古老灵魂的守护者后裔’又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我和小白狐:“大鱼,小白狐,你们……愿意陪我一起查下去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妙手空是我们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而且,我也想知道,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小白狐也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带着一丝决绝:“嗯!我也要知道,我的祖母和那位画凤凰的画师之间,还有没有我不知道的故事。这本手稿,我也要好好研究,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千面人看着我们,露出了自进入圣女堂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虽然带着泪痕,却充满了希望:“谢谢你们。” 火把的光芒在我们三人脸上跳动,将我们的影子投在石壁上,不再是扭曲的鬼魅,而是三个相互依靠、决心探寻真相的身影。 但是,古堡的死寂依然,寒意更浓。 喜欢诡悬录请大家收藏:()诡悬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