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三个亲密爱人》 第1章 第1章 揭黎 范逐欢从床上醒来,朦胧中看到身侧爱人,幸福一笑。 他想伸手摸摸爱人的脸,动了一下,全身如被拆开般疼。 眼前的人他追了一年,在一起快九个月,昨晚他特意买了酒,半引诱半冲动地和恋人确定了亲密关系。 “嘶——”,完全清醒后,身体剧痛来袭,酸酸胀胀麻麻,却顾不上。因为身旁的人似乎在做噩梦,额头密着细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范逐欢急忙抽出纸巾,轻轻地为他擦着汗,说话时声音不敢放开:“崇序。” 纸巾盖着鼻子,有点挡气息,躺着的男人睁眼,抬手紧攥着他的手腕,脸色未变,眼神却带着三分冷厉:“你又叫错我名字.......” 他僵住,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男人按到了床上。男人用手捏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还记得上次闹脾气是什么时候吗?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说完,他便抽出睡衣腰带随手放在床头。 “揭黎,怎么会是你?”范逐欢还在惶恐中。 眼前的人是揭黎。他已有三四个月没出来了,范逐欢一直未找到“他们”切换的契机。最近他和崇序感情升温,就逐渐放下防备,这个性子暴戾的人格出现时,他再一次被恐惧笼罩。 “怎么,”揭黎扯着范逐欢的衣领,“你的已经忘记我了?” “不要,”范逐欢慌乱间求饶,现在身体吃不消,“揭黎,我现在没力气陪你闹......” “不想?”揭黎俯身亲吻范逐欢的额头,划到鼻尖、嘴角,最后落到颈窝,“你不说话的时候,比现在安分多了。” 揭黎力气很大,范逐欢根本反抗不了。 其实范逐欢自己清楚,他的心不喜欢揭黎,但他身上总带着让人无法轻易挣脱的......。 他们其实早就习惯了对方,也过了互相试探的磨合阶段,这种相处的默契,和昨晚第一次与崇序这般亲近时的生涩完全不同。 如果是别的时候,范逐欢或许不会这么抗拒。他望着揭黎肩线收向胸腔的紧实轮廓,不免有些失神。 “等下,”他说,“我想喝点酒,冰箱里还有梅子酒,你去拿。” 男人顿了一下,看他乖乖躺着没打算反抗,料他也跑不了,遂去冰箱拿了两瓶酒。 回来时,他目光扫过范逐欢纤细紧致的脚踝,浅小麦色在日光下竟显得凝润光滑,外踝上还有课红痣,一时有些晃神,他抬起范逐欢的脚腕,在红痣上亲了一下。 “你是变态吗?”范逐欢盯着他,心里满是抗拒,身体却因着突如其来的温柔有些发僵,“要闹就快点。” 揭黎灌了一口酒,俯身一点点喂入范逐欢嘴里。冰凉的梅子酒瞬间染上了两人的体温。他之间带着酒的微凉,轻轻落在范逐欢的手臂上,又自自然地移开。 粗暴的人一旦变得温柔,反让人浑身不自在。 范逐欢被撩拨得耳尖泛红,颊带桃粉,却因牵扯到身体的酸痛,忍不住轻嘶一声,眼眶不自觉红了,鼻尖也透着点薄粉,分明是难受得紧。 揭黎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垂眼,看见范逐欢颈侧浅浅的印子,又落在手腕上。 于是松开了之前紧攥着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了床头的睡衣腰带上。 “怎么了?”范逐欢愣了愣,气息还带着点微促,说话时尾音轻轻发颤。 男人没看他,侧身坐到床头,声音冷硬却少了几分愤怒:“安分点,再乱动,你今天别想下床。” 范逐欢心想,刚才是谁凶巴巴地要“帮他回忆”? “你......我们算同居了吧?”揭黎刚才拿酒时,看到客厅有不少范逐欢的东西。 现在讨论这个?范逐欢用脚勾过被子,盖住裸露的肩膀,说:“没有。” 他想要的同居对象是崇序,那个对人温柔、说话柔和的崇序。 “我提了这么多次,你都不来,他一叫你就来了?” “说了没有,”范逐欢将被子向上拉了拉,“我一会就走!” 这哪是提?揭黎每次都带着威胁,他越强硬,范逐欢越是想逃,要不是因为对崇序一见钟情,范逐欢犯不着在这和魔鬼拉扯。 “还是住下来吧,”揭黎抓住了他的手,“没准、没准一会他就出来了。” 这也是困扰范逐欢很久的问题。他不想见到揭黎,他没有半点人情味。但他又没有办法让崇序一直出现。他总是安慰自己,爱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一切,虽然揭黎眼里没有半点柔情,但他顶着崇序的脸,每当自己想后退时,却又不舍“完美情人”崇序。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揭黎继续说,“我要去趟工作室,这几个月积压了不少工作,那个人什么都不会。” “他什么都不会?你总这么自以为是,崇序社交能力不知比你强多少,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光有设计够吗?是他让你作品成功走出去。” “我不需要他,”揭黎越说声调越高,“你为什么总提他,我说过,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但我需要他,”范逐欢说得字字铿锵,语气带刺,“这位先生,你别忘了,你们是同一个人。更别忘了,我喜欢的、当初追的都是崇序,不过我要谢谢你,要不是你点了头,我现在也没法和他在一起。” “够了!”揭黎猛地将空酒瓶放在桌上,瓶身撞得桌面发响,“崇序、崇序,你张口闭口都是他,你身上的伤都是他弄的,他有哪里好?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 “他呀~”范逐欢摩挲着被子,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轻,“哪里都比你好。” 揭黎起身,烦躁地扫落了桌角的纸巾盒,然后压着怒火换衣服,临走前,又进房间说:“你不要动,我回来再收拾。” “你想多了,谁会给你收拾。” 他走后,范逐欢深深叹了口气,起身时动作大了一些,身体撕扯般痛,他望着窗外喃喃道:“怎么办呢,要是晚上回来的是崇序.......” 看来还是得收拾。 这地方算是待不下去了,范逐欢拎着电脑回了自己家。 他家在郊区,心理咨询室也开在附近,但在软磨硬泡了几个月后,崇序才答应同居,范逐欢便义无反顾地搬到了市区。 沙发还没坐热,门铃就响个不停,他拧眉置之不理,狂躁的敲门声混着门铃声响起。 很明显,是那个难缠的人。 怕他真闹出什么动静,范逐欢开了门。 “你来做什么?”他光着脚,说得一脸不耐烦。 “你、”揭黎急忙拿了一双拖鞋给他穿上,“你两个小时没回我消息了!” “你要不要看看你发了多少条?” “65条,极限了,再不确定你是安全的我会疯。”揭黎说。 “你难道没发现?”范逐欢抱胸站在门口,没有让人进来的意思,“我身边最大的危险就是你?” “你说什么呢,我错了我早上不该乱发脾气,你回下我好不好?我保证只要你回我消息,我就不烦你。” 范逐欢瞥了他一眼,除了消息,还有25通未接来电,一个上午手机就没停过,如果他真的能做到不烦人,也不是不可以。 “好。” 得到答案,揭黎眼底的锋芒褪去,露出一抹笑,与崇序有着三分相似,但范逐欢没心软,问道:“你跟踪我?” “没有,”揭黎连忙摇头,“我看了家里监控,你出去了,今天你休息,我就琢磨应该在这,来碰碰运气。” 说完,递上一个药膏。 刚消一点气的范逐欢,瞬间又上头,“啪”一声将门关了。 简直不可理喻!范逐欢暗道,自己忍了三个月,昨晚明明才和崇序两情相悦的亲近,今天早上揭黎在关键时刻竟然收手。 真是让人火大 回过神来,范逐欢突然把手机扔到一旁,自言自语:“你在想什么范逐欢?生气的原因难道不是他的坏脾气吗?” 随后又自我洗脑:我爱的是崇序! 玩了一会手机后,他开门拿了挂在门口挂钩上的药膏。 刚擦好药膏,他手机震了震,是姐姐范逐萱发来的消息:老地方小聚,就喝一杯。 范逐欢揉了揉眉心,姐姐心里的结,他这个做心理咨询师的弟弟,终究是解不开。 晚上到了酒吧,范逐萱已喝了半杯,眼底带着藏不住的寂寞。 酒吧的环境让他很不习惯,但每次姐姐执意要约在这里,不听劝。 “少喝点。”范逐欢一把抢过酒杯,“受不了你,非得约在这。” “你知道我千杯不醉,”她眼里毫不掩饰此刻的落寞,“不然你给我催眠催眠,让我尝尝似醒非醒的感觉。” “别闹了。”他看着姐姐唉声叹气,递上一张名片,“胡雅音专业能力很强,女生可能心思更细腻,合适就试试,别总自己扛。” 范逐萱瞟了一眼名片,没应也没拒绝,只是笑了笑:“先陪我喝两杯。” 被拒绝后他没有强求,只是默默将名片塞进姐姐的包里,说:“反正也不占地方,什么时候想起来,有兴趣,就试试吧。” 范逐萱抿抿嘴,又点了两杯酒。 “小哥哥~”忽而有个穿一身粉的男子坐到范逐欢身边,身上还带着浓烈的香水味,“能不能请人家喝一杯呀~” 范逐欢半握拳挡了挡嘴鼻,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说:“粉色小怪兽,你的小哥哥和你撞号了。” 粉色小怪兽愣住,一旁的姐姐却笑个不停。 小怪兽终于反应过来,挽住范逐欢的胳膊,半个屁股不着地:“没关系呀,多一个朋友多一份热闹~” “行了别闹了,”范逐欢挣脱开来,“我有男朋友。” 粉色怪兽不肯走:“那一起认识一下嘛” 被纠缠得没耐心了,范逐欢忽地皱眉,表情转而冷漠,他转头,声音下沉:“别在纠缠,不然我男朋友就不客气了。” 第2章 第2章 追到了 “你小子,把粉色小怪兽都吓跑了。”范逐萱说。 “我没开玩笑,”范逐欢看了看手机一堆未读消息说,“揭黎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揭黎?”姐姐听到这个名字也有点怕,“他出来了?” 范逐欢无奈地点点头,想到自己和崇序才同居一天,死的心都有了。 “欢欢,有件事姐还是要提醒你,”范逐萱直了直身子,认真地说,“当初你觉得好玩开始追崇序,现在你们也在一起快一年了,玩够了就收手,毕竟......” “毕竟他是一个有着三重人格的人?”范逐欢笑了笑,“姐,我心里有数,而且,我也没在玩。” “就是怕你认真!”姐姐说出了内心的担忧,“你喜欢的是崇序,但这个人不只是崇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你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姐姐自然是支持的,但......” “好了姐你别说了,我自有分寸。”范逐欢说。 “我的好弟弟,”范逐萱望着弟弟身后,有些愧疚地说,“刚才揭黎问我有没有见到你,我以为是崇序,就......” “什么?”完了!范逐欢猛地放下酒杯,急忙收拾东西说,“我要先走了。” “那个,”范逐萱看着站起来的弟弟说,“可能来不及了......” 不明白姐姐在说什么,范逐欢猛地转身,撞到迎面而来刚站定的揭黎。他抬头,望着眼前的魔鬼说:“阴魂不散。” 揭黎眼里满是怒气,不多说一句废话,三两下将人扛上肩,没和范逐萱打招呼,径直走出酒吧。 “你做什么?”肩上的人在挣扎,“快放我下来,好多人看。” “你在乎这些?”揭黎一手扛着人,一手开了车门,“你知不知道这里是GAY吧?你是有男朋友的人,能不能洁身自爱一点?” 他边说边将范逐欢放下,推搡地将他塞进车里,还不忘挡了挡车门框上沿。 “我要回我自己家!”范逐欢还在挣扎,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发疯,自知动手也打不过,便停了下来,将脸转到一边。 揭黎给他系上安全带,三两步走到车的另一侧,上了车,驾驶位的门砸得巨响,让范逐欢暂未平复的惊吓又多了一度。 “你就是个疯子。”范逐欢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平淡地说。 到家楼下,疯子终于开口:“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抱你上去?” 范逐欢默默下了车,甩下一句:“我有脚。” “你就不该有,”跟在后面的人还在生气,“你再敢,我就把你绑在家里。” 不想与人争吵,到家后,范逐欢进了书房将门反锁。 电脑在他自己家,他对着空桌子发呆,此刻无比思念崇序。 门外又传来破碎的声音,范逐欢揉揉眉,该怎么办呢? 他想起与崇序的初遇。 两人相识在范逐欢母亲的画展上。 崇序独自站在一副《生命的尽头》前,足足看了十分钟。画布上,一条鱼在沙地上奋力跃起,身体已越过海岸线,眼看就要坠入深蓝的海。 “先生觉得这画有意思?”范逐欢站到他身侧,望着他眉骨高挺的脸,视线又落到他半扎的武士头上。 “我在感受生命最美好的瞬间,”崇序转头笑了笑,露出饱满且自然的卧蚕,“达成心愿的前一秒。” 范逐欢望得出神,对方的声音充满磁性,眼神也含着几分神秘。意识到失礼,他连忙回神:“但它是淡水鱼呀。” 男人闻言再次望向画作,若有所思地说:“你怎么知道,它在海里挣扎的短暂瞬间,不是它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刻?” “是啊......美好......”范逐欢看着他,觉得这词用在他身上更贴切。 “先生你好,我叫崇序。”男人伸出一只手。 “你、你好,”范逐欢拉了拉衣摆,“我叫范逐欢,逐日的逐,欢愉的欢。” 崇序抿嘴一笑:“不必解释的如此清楚,反正我也记不住。” 这幅画,摆在了崇序的家中,后来被揭黎藏到了书房。 范逐欢正看着画发痴,门外传来魔鬼的叫喊:“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和刚才那个粉毛有一点接触,我就打断他的腿!” 范逐欢开了门,提醒发疯的人:“你不要乱来,我与他就见过一面,联系方式都没留,今天去那里也是因为.......” “一面也不行!”揭黎随手拿起一个水杯,发现是范逐欢的,又放下,扯着脖子喊:“你不许和任何陌生人说话!” 范逐欢冷漠地看眼前的人发疯,同样的场景在他们相处时频频上演,他安慰自己,或许明天醒来,见到的就是崇序,于是压了压心头火,命令道:“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你不让我回家,我可以留下,但晚上我们睡两个房间。” 揭黎胸膛起伏得厉害,刚要反驳,范逐欢补了句:“你若不同意,我立马走。” 说完,他就拿着睡衣去洗漱,临睡前,他还想着崇序,浓情蜜意时消失,让他猝不及防,要怎样,才能让崇序一直留在他身边? 清晨,范逐欢醒来,眼睛尚未睁开,就感觉身后一阵暖。 他猛地起身,发现揭黎在身旁。他又望了望房间门锁,虽然没坏,但有着很多划痕,自己竟睡得如此深,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揭黎!”他对床上的人吼道。 “你醒了,我去给你准备早饭,”揭黎说完话才睁开眼,看到满脸惊恐的范逐欢瞬间清醒,连忙坐起来说,“怎么了?” “你个变态,你该不会给我下药了吧?” “什么药?”揭黎揉揉眼,感觉自己听错,“为什么这么说?” 范逐欢猛地指向门锁,声音发颤:“你什么时候撬的?” “哦,”揭黎眼底复上一丝冷漠,“昨晚撬的,动静不小,我还怕吵醒你,结果你睡得沉得很。” “我是猪吗?”范逐欢不相信他的鬼话,“你知不知道下药是犯法的?” “真没有,昨天你喝过我递给你的水吗?我给你任何东西,你都是一副‘去死吧’的表情,你睡眠本身就深,加上昨晚喝酒,是猪不是很正常?” 范逐欢仔细想了想,昨晚入嘴的东西的确没有经过揭黎之手,但他还带着三分疑虑,看向揭黎的眼神里,又添了层防备。 “你今天要去工作室,”揭黎起身边走边说,声音硬邦邦,“我宽限你,3个小时,必须给我发一次消息。” 神经病!范逐欢把被子和床单踹得乱七八糟,才肯起床,洗漱完出来时,又将揭黎的枕头扔到了地上。 穿好衣服出去,他看见揭黎已经做好早饭,在餐桌上等着。 没有过多的停留,范逐欢走到玄关拿起帆布袋要走。 揭黎见状急忙上去阻拦,说:“陪我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去,别忘了你车停在你家。” “我自己去。”范逐欢头也不抬地换鞋。 “我说不行,”揭黎挡在了门前,“你必须吃。” 范逐欢眼里失了光,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熬多久,又转念一想,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崇序他从不逼我做任何事,你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 他原以为这话能激怒揭黎,等他摔东西时自己正好脱身。可眼前人没发怒,只是僵在原地。 “求你了,让我走吧。”范逐欢实在没有办法和揭黎好好地坐着吃饭。 眼前的人软了下来,默默低头让到一边。 人走后,揭黎望着桌上那锅提前定时煮好的粥,叹了口气。 冬天的A城,郊区要更冷一些,范逐欢在下车后又绕路去了一家咖啡店,打包了几杯送给同事。 路上耽误点时间,经过早餐摊店时,他又想起揭黎早上的臭脸,瞬间反胃,于是没买早饭,匆匆到了工作的地方。 患者都需要提前预约,一旦进入工作状态,范逐欢便全然换了个人,主导感很强。 他会先做身心整合评估,再定制治疗方案。若需药物辅助,便递上老师的名片,协助转诊至三甲医院。 范逐欢曾在老师身边学习,又嫌医院氛围压抑,一年多前索性出来独立执业,开了这家心理咨询室。 老师一直觉得可惜,也经常将需要心理辅导的患者介绍过来。 一个患者走后,他突然想到什么,惊慌失措的问:“几点了?” 一旁的助理看了看手表,和手机就在眼下的范医生说:“12点半了,该吃饭了。” 助理见他慌着回消息,好奇地问:“范医生,出什么事了?” 发完消息,范逐欢垂了垂肩,说得有气无力:“我男朋友。” “就是那个长得像明星男朋友?你们居然还在一起?”助理凑过来,眼里满是好奇。 范逐欢之前追了崇序很久,身边的人全知道。崇序总给他一个若即若离的感觉,对他的告白,态度也是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一次上班,范逐欢正在发呆,门外传来一片叫唤声:“好帅啊,你看,他是不是像一个明星?” 没多久,诊室响起敲门声,门被推开,范逐欢看到的是崇序。 “你怎么来了?”崇序并不知道自己工作的地方,他很是奇怪。 “听闻这位先生对多重人格颇有研究,”男人入座,拿出范逐欢老师的名片,“我受人推荐,特意前来求诊。” 他这是在玩角色扮演?范逐欢心头一动,脸上漾开笑意:“这位先生,我恐怕不能给你做辅助治疗。” “哦?”男人蹙眉,眼底含惑,完全没有崇序的柔情,“此话怎讲?” 范逐欢向前靠了靠,缓缓地将手从桌面划到男人的手背上,揉了两下说:“因为我喜欢你呀,我在追你,心理咨询师不能为有亲密关系倾向的人做治疗,这是职业底线。” “是吗?那恭喜你,男朋友,你追到了。” 第3章 第3章 凶手 昨日喝了不少酒,早上又空腹喝了咖啡,外卖又油腻,范逐欢的胃开始不舒服。 就在他捂着胃叫跑腿送药时,骑手拿着一个纸袋推开了门。 瞬移也不会这么快吧?范逐欢打开纸袋,拿出一盒胃药,又看了看手机刚付款完的页面。 乱想间,忽而收到一条揭黎的消息,他皱眉点开:给你叫了胃药,胃不舒服的话记得吃。 他长舒一口气,盯着药发呆,手机又传来几个消息,从一个问号逐渐演变出一串问号,他烦得想把人拉黑。 却还是无奈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临近下班,门外又传来一阵骚动,开门后,他看见了那张与他偶像有七分相像的脸。 又是揭黎。 范逐欢今年32岁,从小到大的偶像就没变过,他认为自己至少喜欢了25年,偶像虽然老去,但还是很有男人味。 但他现在对着眼前这张有男人味的脸,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大揭黎6岁,却全方面被压制,这人不是魔鬼是什么。 “从今天起,我要接你下班。”揭黎冷静地说,语气依旧很沉。 “你很闲吗?”范逐欢一生气,胃又开始抽痛,不自觉用手压了压胃的位置。 揭黎一把拿起桌上未开封的纸袋说:“胃疼为什么不吃药?因为是我买的吗?” 他向前逼近一步,双手撑到桌子上,俯下身逼问:“如果是崇序买的,你会吃吧?” 胃疼的人不想吵架,他懒得解释。 “你很吵。”范逐欢轻声说,脸色发白,皱着眉吵架的气势都少了不少。 揭黎看到他这个样子,收了收身上的戾气,撕开包装,拿出一版药说:“你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受,是在惩罚我吗?” “你能不能别这么疯?”拿自己出气的是傻子,“我吃过了,时间还没到。” 揭黎半信半疑地将药塞进兜里,看了下手机,说:“下班时间到了,赶紧跟我走。” 范逐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倒不是因为胃疼,而是在盘算今晚要怎么摆脱这个大麻烦。 但站着的人会错了意,边抱怨边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暖宝宝,粗鲁地撕开包装,贴到范逐欢胃的位置,说:“胃不好还敢喝那么多酒、不吃早饭,纯属自找的!” 说完,他便将刚站起来的人抱了起来。 “你干嘛?”范逐欢慌了,“外面很多人,快放我下来,我能走。” “就是因为很多人,我才没扛你!”揭黎说完,一脚踹开了门。 走廊上呼声一片,范逐欢急忙把脸埋进了自己的大衣里。 “范医生居然会害羞,第一次见他这样~” 他气得发昏,没听清是谁在喊,决定明天取消所有人的下午茶。 上了车后,他的脸依旧很红。他往门上靠了靠,想离魔鬼远一点。 开车的人心情却不错,笑着说:“你脸红的时候很好看,我可是看过你无数次害羞的样子。” “闭嘴!”不知是不是暖宝宝起了作用,范逐欢竟感觉胃没那么痛了。 回到家,他执意要继续工作,想整理归纳一下今天的患者资料,揭黎就站在旁边,手插在兜里一直捏着药,用警告的语气说:“我只给你半小时,半小时不起来,我抱你去洗澡。” “好~”范逐欢没辙,语气里带着点无奈,“那你能不能离我远点,这些都是病患**,你盯着看不好。” 揭黎本能的拒绝卡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拽着电脑椅,坐到了他对面,刻意拉远了半臂距离,视线却仍黏在范逐欢身上。 范逐欢捏着鼠标的手松了松,崇序总是很有分寸感,相处起来不会让人有任何不适。 他又抬头望了望揭黎,安静时,有点像崇序。竟生出一丝错觉:不说话的揭黎,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这念头刚冒出来,手机就震得人心慌,他拿起一看,是姐姐的电话。 “欢欢你知道吗?”范逐萱的声音压得极低,“等下......你身边有人吗?” 范逐欢猛地抬眼,揭黎正盯着电脑屏。他捏着手机起身,溜进卫生间反锁上门,后背抵着门板滑下去,才敢喘着气说:“现在没人了,姐,出什么事了吗?” 范逐萱声音发颤:“你记不记得‘粉红小怪兽’?” “记得。”范逐欢攥紧了手机。 “他死了,”范逐萱说,“是工地意外坠楼,听说是醉酒失足......” “哐当”一声手机差点从范逐欢手里砸下去。他慌忙攥紧,牙齿咬着下唇,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那天从酒吧回来,揭黎的确都在家,可他睡得出奇沉,中间有没有人出去过,他根本不知道。 “欢欢?你听见没有?”范逐萱的声音越来越远。 “在。”范逐欢的声音发飘。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这也太巧了吧,不知道揭黎有没有看到,”范逐萱沉默了会,继续说,“姐姐没有那个意思,但你还是小心点.......” “姐,他不会的。” 挂了电话,他脑子乱成一团,不住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揭黎冷冰冰的脸一直在脑海浮现,他是混蛋,控制欲强,下手狠,可他真的会走到那一步?可万一...... “躲里面干什么?灯也不开。”暴躁的捶门声突然炸响。 范逐欢手忙脚乱开了门,刚对上揭黎阴沉沉的眼,就下意识地往后缩,“没、没谁,我姐的电话。” “你姐?”揭黎一把抢过手机,指尖划过屏幕确认备注,紧皱的眉毛才稍稍松开,“还真是,你俩有什么事要背着我?” 他说完抬眼看向对方,猛地顿住,见范逐欢脸白的像纸,嘴唇都在抖。 他伸手想去碰,可手刚抬到半空,对方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揭黎说。 “我、我就是胃疼,”范逐欢往后靠,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衬衫,“你去帮我拿下睡衣,我要洗澡。” 揭黎眉头又拧成结,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没追问,转身进了卧室。关门的瞬间,范逐欢才瘫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回想了下两人过往的相处模式,揭黎虽然像个魔鬼,但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可转念一想,他控制欲强到偏执,又狠得下心,这不正是能做出那事的样子吗? “先把药吃了,”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范逐欢吓得一哆嗦。揭黎手里捏着胃药,不由分说塞进他嘴里,跟着递过一杯温水,“你这样洗不了,我帮你洗。” 他急忙摇头,揭黎向前逼近一步,他才接过水,把药吞了下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就开始脱他的衣服。 “真不用,我可以,没那么痛了。”范逐欢往后躲,却被揭黎攥住手腕。 “你手怎么这么冰?”揭黎无视他的话,继续说,“你自愿让我洗,或者我绑着你给你洗,选一个。” 话音未落,他已扯掉自己的衣服,露出紧实的胸膛,拉着范逐欢往淋浴房走。 他先是试了下水温,指尖沾了点水蹭过范逐欢的胳膊:“水温可以吗?” 范逐欢点点头,热气糊住了视线。眼前的人太矛盾,扯他衣服时动作又重又急,水流浇到他头顶时,却会抬手帮他挡着眼睛。 正乱着,身下突然传来一阵痒意,范逐欢惊得绷紧身体,才发现揭黎正低着头,用打满泡沫的手帮他清洗。 “我可以自己来。”热气晕红了他的脸,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揭黎没理,指腹轻轻摩挲过他的皮肤,直到看见他泛红的耳尖,才低笑一声:“害羞什么?哪里没见过。” 洗完澡出来后,范逐欢站在卧室门口犹豫,揭黎根本不给他做选择的时间,直接把人往主卧拉,“别想自己睡,次卧的锁坏了,没坏你也防不住我。” 揭黎将他推到了床上,又给他盖了被子,随后去关窗。 范逐欢望着他的背影,决定把一切疑虑先放下,明日再确定一下粉红小怪兽的坠楼时间。 深夜,他被揭黎紧紧环抱着动弹不得,越反抗,那人抱得越紧。 心里的疑云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咬咬牙,试探道:“明天下午我有空,能去你工作室吗?” 见身后的人不说话,他继续道:“就是太久没去了,随便看看,顺便可以一起吃晚饭......” “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揭黎的气息洒在他耳畔,“不用问过我。” 次日,范逐欢从姐姐那里打探到,粉红小怪兽是前一天上午坠亡的,具体时间大概在十点半左右,那时候他在郊区,而揭黎应该在工作室,如果能拿到他工作室的录像,答案自然揭晓。 午休时间范逐欢便按捺不住,驱车前往揭黎的工作室。 进门时,他看到揭黎正在接待一个客户,打了声招呼便上了楼。 工作室一共三个人,设计师徐且,是揭黎的大学同学,还有一个两人共用的助理。 见范先生来,另外两个人又惊讶又惊喜,急忙放下手头工作迎了上来。 范逐欢递了杯5分糖奶绿给徐且,笑着随口提了句:“还是棕色系口红衬你,跟文艺片走出的女主一样,太漂亮了。” 徐且被哄得很开心,谈笑间,范逐欢不忘将波霸奶茶拿给戴助理。 “你真是,谁的口味都记得,老板有你真是他的福气。”徐且说。 “你们一直跟着揭、俞先生,他把你们当自己人,我自然是在意你们的,”现在揭黎正忙,时机难得,范逐欢急忙问,“昨天上午,你们老板几点来的?” “我十点到的,他就在了。”戴助理说。 十点,坠楼地在郊区,这边不堵车赶过去也要半个小时,范逐欢继续问:“那他后面有出去过吗?” 两个人若有所思了一会,助理摇头说不记得,徐且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有!我想起来了!他十点多出去过一趟!” 第4章 第4章 俞先生 “有说去哪吗?”范逐欢有点慌,这事从时间线上看基本不可能,但听到徐且这句话,他还是不放心。 “去哪不知道,反正他去买暖宝宝,”徐且说,“当时老俞问我胃疼除了吃药怎么才会舒服点,我就和他说是暖宝宝,然后他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范逐欢暗道,十点多自己都还没开始胃痛,他到底是怎么未卜先知的。 “怎么了?”徐且追问。 “没什么,随便聊聊,”范逐欢笑了笑,“他才26岁,就被你们喊老俞。” 徐且揽了揽垂落的秀发,打趣道:“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叫他俞先生?” 工作室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老板有三重人格,范逐欢很奇怪他们的相处模式,问道:“你们老板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 “有啊,”助理抢先答,“老板最近灵感爆发,设计出好多漂亮的旗袍,之前三个多月他都出不了一张满意的稿子,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其他方面呢?”范逐欢追问,“比如说脾气。” “他脾气怪是出了名的,”徐且说,“简直是双面人,你应该也知道,脾气好时,说话都温柔,脾气差时,他周边空气都是冰的。” 范逐欢笑了笑,反差这么大的人,居然都没人怀疑过。 戴助理整理好东西下楼找老板,范逐欢趁机坐到了揭黎的办公位前,随便碰了下键盘,说:“你们这里的监控,在电脑上可以看吗?” “好像不能,在老板手机里,”徐且察觉出一丝怪异,“你想看监控?” “哦,”范逐欢直了直身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想看看你们老板有没有背着我偷人。” “瞎操心,他每天工作室家里两点一线,就连我们聚餐都叫不动他,他要是会偷人,那全天下没有不会偷人的人了。” 闲聊间,楼下突然炸起争执声,小助理慌慌张张跑上楼,焦急地说:“范先生,你快下去看看!老板和客户吵了起来,看起来很生气!” 范逐欢指尖一顿,慢悠悠站起身。以他对揭黎的了解,这人跟客户起冲突他不奇怪,于是缓缓开口:“什么原因。” 他声音稳着,脚步却已往楼梯口挪去。 “没说几句正题,”小助理追在后面,话都说不利索,“老板都没怎么说话,就是客户突然提到、提到老板的父亲.......” 父亲?范逐欢带着疑虑,脚步瞬间加快。刚拐到楼下,就看见揭黎背对着他站在会客区中央,头垂得很低,双手攥成拳。 他对揭黎愤怒时的状态太了解了,这哪里是愤怒,分明是一种濒临崩溃的害怕。 客户还在絮叨,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你父亲和我说过,做设计要狠,心慈手软成不了事。” 听到“父亲”两字时,揭黎不住颤抖地更猛烈了,呼吸节奏也变乱。范逐欢快步冲过去,走到他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揭黎僵硬地转过来,眼底满是没来得及掩饰的惶恐,全然没了平日工作时的冷静。 他没多说,抬手就把人紧紧抱住。 安抚完揭黎,他才直起身,转向脸色错愕的客户。语气客气却带着强硬:“不好意思,今日业务暂时中止,后续对接事宜,戴助理会跟您联系。俞先生身体不适,需要先休息,给您添麻烦了。” 说完,他侧头看向候在一旁的戴助理,声音冷了几分:“送客。” 刚下到楼梯中段的徐且,远远瞥见相拥的两人,识趣地勾了勾嘴角,转身上了楼。 客户走后,揭黎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反手将范逐欢搂得更紧。 “好了,”他继续哄着,“我在呢,没事了。” 揭黎越抱越紧,勒得他喘不过气。他却没挣脱,只是用手从揭黎的后背往下顺,一下又一下。 片刻后,见揭黎松了松手,他转而牵起受了惊的人手,温柔地说:“回家吧,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哥哥,”揭黎突然开口,语气软得发黏,跟之前判若两人,眼睛也瞪得圆圆的,带着点懵懂,“假哥哥他、他好像要出来......” 范逐欢心里一动,追问:“他怎么了?” 可揭黎像是卡壳一般,摇了摇头,猛地挤了两下眼睛,再开口时,眼底的柔软全褪了回去,又成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我没事,走吧。” 回城的路上,范逐欢握着方向盘,余光总往副驾驶瞟,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侧脸冷硬,可方才那句带着依赖的“哥哥”,还有瞬间切换的神情...... 喊着“假哥哥”的人,绝对不是揭黎。也不像是温软的崇序,难道是那个从未露面的第三人格? 他清楚记得崇序解释过过,“他们”有三重人格,但第三个人格从未出现过,关于三个人格的记忆,崇序也只是含糊地说没有记忆共存。 他转头望了望沉默的揭黎,一个坏脾气已够要命了,不知道第三个人格会以什么形式出现。 到了家,揭黎利索地去厨房做饭,而范逐欢却坐在了电脑前,复盘着下午揭黎的反应。 或许人格的切换和他父亲有关,一个念头突然升起,如若真的了解他们的家庭背景,好像能找到他一直想找的切换人格开关的钥匙。 可真要“治疗”吗? 他又开始思念一人,如果真的能让崇序一直待在身边...... “做好了,快来吃!”客厅里的人喊道。 范逐欢收起了胡思乱想,应声出去,见到揭黎脸上挂起了难得的笑容,遂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入座后,揭黎拿出手机递给他,语气平和,但声调习惯性地大:“听说你要查我行程?” “我就是,”他慌了起来,这是被人卖了,“我就是随便问了下徐且,没说一定要看。” “拿去,”揭黎却是满脸得意,“你在意我,我很开心,那我......能不能看你的手机?” 机会难得,范逐欢本不爱窥看别人**,但工作室的监控只绑定了揭黎一人的手机。 他想了想,自己的手机没什么秘密,最大的雷点无非就是崇序的照片。 但崇序和揭黎本就是一人,于是说:“可以。” 交换手机后,范逐欢快速浏览了一遍昨天上午9点到11点的录像,揭黎的确出去过一次,但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 这速度根本不可能到达工地,做完事再回来,排除之后,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放下手机后,见对面的人一直拿着手机,范逐欢很是疑惑,自己的手机除了病患就是家人,有谁能让他看这么久? “先吃吧,”范逐欢说,“菜都凉了。” 揭黎点头应着,手指却没离开手机。 他对父亲的反应如此剧烈,范逐欢边吃边想,这件事看来要问情绪最稳定的崇序。 正想间,手旁揭黎的手机亮了一瞬,他没理,想到崇序,不由得唉声叹气,抬眼瞥了瞥对面的臭脸,顿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晚饭过后,揭黎三两下收拾好,推着还想工作的范逐欢去洗澡。 经历了下午的事,他的态度也软了几分,想着如何让崇序出来,又分神想着如何安慰揭黎。 夜灯被他拧到最低,揭黎洗漱完进来后,看到微弱的黄灯映在地板上,眼神掠过一丝惊讶。 两个人并肩坐在床上沉默,方才饭桌上,范逐欢瞥见揭黎手机里弹出父亲的备注,他未点开,却很在意。 范逐欢的指尖下先微微碰了碰他的手臂,见他没躲,才缓缓覆上,掌心贴着他的皮肤轻轻摩挲。 揭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满是情意,却又藏着未熄的火。范逐欢知道再多一步,两人便会发生什么。 他安慰了无数病患,却对眼前这个冰冷的人束手无策。或许是冲动了,他竟突兀地觉得,没有什么事是在口口解决不了的。 揭黎的眼神没有平日锋利,范逐欢却依然被他看得心跳漏了半拍,手指却没缩,反而顺着他的手腕往上滑,掠过小臂凸起的青筋,最终停留在他领口,指尖小心翼翼勾了勾那颗松开的衣扣。 揭黎吞了吞口水,范逐欢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他颈部,勾了勾下巴,唇下隐现极浅的美人沟,他的指尖在上面停留,语气软下来:“我想......” 范逐欢耳尖被灯光染得泛红,却抬眼坚定迎上揭黎的视线,眼神带着笃定:“陪你” 不等揭黎回应,他已主动倾身,手臂主动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膛,能清晰摸到他后背紧绷的肌肉。 揭黎的身体瞬间僵住,手落在他后背上,动作笨拙,力道却像是占有。呼吸也骤然加重,抬手捏住范逐欢的下巴,拇指用力摩挲他的下唇,眼神烧得灼热:“你这个样子,又乖又动人,我好喜欢。” 范逐欢没躲,反而主动靠近,轻轻在他唇上落吻,带着点濡湿的软。 灯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墙上,他轻轻靠着揭黎的肩,呼吸渐渐同步,影子里蛮深无声的依赖与安抚。 ...... 身后,抱着他的揭黎出奇的乖。范逐欢想到之前,每每在完事后他都会像变了个人,褪去了冷酷,也少了些固执和强势。 今夜两人都睡得沉,柔情蜜意似乎能解决所有问题。 清晨,范逐欢在温热的怀抱中醒来,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机,有几条消息,一条是助理发的,今日要接待一个青少年患者,情况有些特殊。 还有几条好友申请,他仔细看,都是一些添加过的患者和同事。 他瞬间明白昨日在餐桌上那个魔鬼为什么拿着手机捣鼓了那么久。 “臭揭黎!”他抬手排在揭黎胳膊上,力道不重却带着实打实的气,“你把我同性好友全删了?” 第5章 第5章 红油 上班时,范逐欢还在生气,揭黎不断用电话和消息轰炸,他索性开启了飞行模式。 “范医生,”助理敲门进来,拿着手机屏幕在他面前晃,“你男朋友打我这了,接不接?” “你什么时候给他的号码?”范逐欢皱眉,两人关系刚缓和,瞬间又被这个控制狂烦得上头。 “就前两天,”小助理说得自然,“他说怕找不到你,要我号码备用。” 范逐欢无奈让他挂断电话,拿起手机,拨通那个让他崩溃的号码。 “范逐欢!你找死?”电话接起时,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揭黎,发疯要有个限度,我的通讯录里全是病患家属,你不看名字全给我删了,是想分手吗?” 或许是最后那两个字震住了电话里的人,他语调降了点,却还是带着愤怒:“这些你让助理加就好了,我说过,你是我一人的,任何男人都不能和你聊天!” “我爸都不行?”范逐欢的脾气不差,却总被揭黎击得连连发火。 “什么?” “拜托你删人的时候看看名字,范威,我爸!”他边说边揉眉,眉骨和额角都被气得胀痛,“我们的事家里只有我姐知道,我爸要知道你这么疯,等着分手吧。” 说完,他挂断电话,望向窗外,想起那个做事有分寸,说话知进退的人。 昨日情到深处、情意绵绵后的相处,终究只维持了一晚。 揭黎还不停地在发消息,手机被震得发烫,又怕他做出格的事,范逐欢回了几个菜刀表情。 随后将删除的人一个个添加回来,还编了一个号被盗了的蹩脚理由。 简直疯了,范逐欢添加时指尖不住颤抖,分手!分手!他不停在心里呐喊。 下午,他接待了一个青少年DID患者,16岁男生,叫阿绰。 阿绰从小喜欢画画,但他父亲觉得艺术生没前途,长期打压甚至辱骂,激动起来还会将画撕得粉碎。 他在压抑的环境下分裂出保护型人格阿杰。 阿杰性格暴怒、攻击性强,和阿绰形成强烈反差。 母亲带着病例前来咨询,男生见人就怒吼:“别碰我,我不需要治疗!” 在看了详细的病例后,范逐欢确认眼前的正是阿杰。 母亲正要阻拦,却被范逐欢摆手叫停,他不强制,而是递上一张画纸:“你可以把想说的都画下来。” 在画画空隙,范逐欢和他母亲说:“DID患者不是怪物,是身体为了保护自己形成的防御机制,人格不是敌人,是需要被看见的伙伴。” 母亲一知半解,范逐欢见她没有明白,继续解释:“我们需要正视他的人格,而不是打击他让他消失。” 他走到阿杰面前,看到阿杰捏着蜡笔的手还在微微发颤,画纸却已铺满大半。 范逐欢附身仔细看,粗糙的素描纸上,一条歪歪扭扭的鱼占据了中心,身体被狰狞的黑色线条切得支离破碎,边缘还留着明显的撕裂痕迹,又被透明胶带笨拙地黏在一起。 整幅画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压抑不适,但范逐欢没有太大的表情,只是有一副相似风格的画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见过。 “范医生,这孩子......”阿杰的母亲站在一旁,语气里满是焦虑。 范逐欢的目光仍停留在画上,声音放得很轻:“您看这条鱼。” 他指着那些撕裂的痕迹:“被撕毁,代表着他的自我价值被否定、被破坏。而被粘好,是他心内在挣扎,试图保护那个喜欢画画的自己。” 他又指向鱼尾的亮黄色:“鱼尾朝着光,说明哪怕被伤害,他心里还藏着对画画的渴望和对被认可的期待。那些涂得厚重的鳞片,是他给自己裹上的保护层。” 阿杰突然听了后,低着头盯着画纸,小声说:“爸爸说,画画没用,是废物做的事。” 范逐欢蹲下身,与他平时,声音温柔却坚定:“不是的。你看这条鱼,就算被撕成碎片,也朝着光游,这才不是废物,而是最勇敢的样子,它比任何人都勇敢。” 这个病例很特殊,因为最大的问题不是孩子,而是家长。 范逐欢将阿杰母亲带到一旁,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让家长配合孩子的治疗,不然一切都是无用功。 下班时间到,治疗还在继续,揭黎却准时过来,见到范逐欢就旁若无人地皱眉说:“该下班了。” 声音响了些,惊到了阿杰,他急忙跑上来对揭黎吼:“你别像欺负逐欢哥哥!” 完了!以范逐欢对魔鬼的了解,这人肯定不分年龄、不管对方是不是病患,就不顾一切发疯,他急忙挡在阿杰面前,却看到揭黎愣住的脸。 然后,揭黎罕见地他露出一丝温柔的笑,看了看画,说:“你画得很好。” 什么?是崇序出来了吗?范逐欢急忙收起惊恐的眼神,看着揭黎摸了摸阿杰的头,继续说:“哥哥觉得你很棒,能不能教教哥哥,告诉我你在画什么?” 阿杰也收起了愤怒,轻轻捏着揭黎袖口的一角,拽着人一起蹲下。 “不好意思,”范逐欢转而温和地笑,对着阿杰母亲说,“我刚才说的话,希望您认真考虑一下,您要觉得做他父亲的思想工作有难度,可以将带过来和我聊聊。” 阿杰的母亲点点头,眼神却掠过一丝为难。 范逐欢转身望着揭黎的背影,觉得眼前的人不可思议。他究竟是披着羊皮的狼,还是披着狼皮的羊? 下班后,揭黎从怀中拿出一杯乌龙奶茶,不加糖、加半份珍珠、一颗布丁,范逐欢接过来时,尚有余温。 他在小料标签上,看到几个潦草的字:对不起。 旁边还画着一个哭着的小脸。不用想,这必定是徐且的定制方案。 他抬头望向揭黎,两人视线撞上,一触即散。揭黎将头转向一边,挠了挠后脑勺,不说话。 范逐欢猛地吸了一口奶茶,笑着说:“真好喝。” 朝外面走时,他分明看到魔鬼偷偷笑了。 魔鬼随即拽住了他的手,力道有些重,拉着他走得有些快。范逐欢在心里叹气:自己是不是太好哄了一点? 两人度过安稳的一晚,次日在范逐欢随口提了一句“你还是扎半武士头好看”时,对方又失控。 “你是不是想崇序了?”揭黎气得随手挥落桌上的东西,怒吼,“我就喜欢低马尾!你信不信我剃光头?” 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已让范逐欢没了情绪,他吃着早餐平静地说:“我只是实事求是。” 毕竟他一见钟情时,“那个人”梳的就是这个发型,和他偶像一个发型。 客厅能碰的小东西都被他扔了,揭黎又冲进厨房,拎几个不锈钢碗出来,脸色铁青:“你什么时候换的?” 范逐欢长舒一口气,不说话,望了望桌对面的豆浆,吸管已被咬扁,满是牙印,这人吃个早饭都这么暴力。 揭黎又三两步走到阳台,端起家里唯一的一盆绿植。 “把我的绿萝放下。”范逐欢冷静地说。 “这是你的?”揭黎狠狠放下,“养它做什么?丑的要死。” “好养啊。” 发疯的人还是气不过,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下洗衣机。 今天是周末,两人冷战了一上午,午饭时,揭黎本想自己下厨,但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不锈钢餐盘就烦躁,硬要拉着范逐欢出去吃。 范逐欢还在生闷气,不想理人,他干脆拿起衣服,粗手粗脚地给范逐欢换。 当他将自己手工制作的羊绒衫给范逐欢穿上时,大手揽着过腰间,捏了捏,范逐欢猛地弓起背,被痒得不行。 揭黎却说:“看来要重新做两件了,你都被我养胖了。” “胖了吗?”范逐欢紧张了起来,拉了拉衣摆,原本羊绒衫就是修身款,现在看着的确紧了些,“还不到一个月,真胖了啊。” 一件纯手工的羊绒衫,除去工作忙碌的时间,打底也要20天左右,范逐欢皱了皱眉说:“反正都是配大衣的,看不出来,不用做了。” 揭黎给他披上大衣,不满地说:“你不要总是拒绝我。” 两人来到商场的一家火锅店用餐,这里范逐欢和崇序来吃过好几次,他吃不了辣,但每次为了配合崇序,硬着头皮跟着吃红油锅底。 很显揭黎不知道这些事,想到之前崇序说过,三个人格之间只会有一些关键的记忆碎片和情绪感受。 所以,他和崇序的甜蜜日常,根本就不是关键记忆。 范逐欢乱想着,突然在点单时说道:“你爱吃红油锅底,就点这个吧。” 说完骤然握紧了手中的电子点单器,他抬头望了望对面的揭黎,对方正怒目满面地望着他,他试探改口:“不然就鸳鸯?” “就红油!”对面的人抱臂而坐,声音洪亮,连周围的喧闹声都盖不过。 “那就这样吧。”范逐欢礼貌微笑地对服务员说,或许揭黎也喜欢吃辣。 一顿饭,两个人吃得都不尽兴,范逐欢被辣得掉泪,却不忘抬头看看对面,揭黎已经灌了大几杯冷水,范逐欢不解:“你不能吃辣,为什么还要红油?” 揭黎没停下手上的动作,从锅里捞出来的东西还要蘸一些辣椒粉,一股脑塞进嘴里。 “别吃了,”范逐欢盯着半桌子还未下锅的菜说,“换个清汤吧。” 对面的人像在和自己较劲,一个劲往锅里涮菜,说:“你不是也不能吃,那你为什么还吃?” 因为......习惯了?范逐欢顿了顿。 “是不是因为想他了?”揭黎抬眼,目露凶光,语气沉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范逐欢也下到锅里。 范逐欢急忙放下筷子,抢先一步抬手阻止,可一个玻璃杯还是“哐当”掉在地上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