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深处的她（夏目友人帐同人）》 第1章 夏天的雪 “塔子阿姨，滋叔，我、我去上学了。” 清瘦的少年拘谨接过便当盒。 餐桌前的男人扬声：“哦，贵志，下午见。” “请路上一定小心，”温婉的女人替少年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语气有些担心：“这几日天气反常，盛夏的天气居然也能下暴雪，贵志君一定要注意不要着凉。” 少年的声音被闷在围巾里嗡嗡的：“是、我知道了，塔子阿姨。” 转身拎起伞筒里的雨伞，他浅吸一口气拉开门，果不其然被漫天飞扬的雪花糊了一脸。 夏目贵志：“……” 好冷。 今天果然也会倒霉吧？ 背对着塔子的脸满面愁容，慢吞吞往外走了几步，却不妨脚下一卡，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去。 在背景音“贵志君——”的惊呼中，夏目贵志刚想捂着胳膊爬起来，下一秒却瞳孔一缩—— 这是一条腿！ ……是人？还是妖怪？！ 塔子已经冲了出来，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大的声音——以塔子的性格来说，现在已经是她能喊出的、最高的分贝了。 “滋君……！是一个昏迷的孩子！” 差点以为要在塔子阿姨面前露馅的夏目贵志反倒长松了口气，默默爬起来，回头。 被淹没在雪地里的脸基本看不清，但至少能看出来是个女孩子。 “贵志君你摔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塔子阿姨，但是她……” “没事就好。”塔子松口气，赶着夏目贵志赶紧去上学：“今天是你的入学考试，不能迟到。” “至于这孩子交给我们来照顾就好，贵志君你不用担心。” 只有一个人的塔子忙得团团转，好在滋很快也抱着衣服跑了出来，先盖一件在塔子身上，又盖一件在昏迷不醒的少女身上。 夏目贵志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拌的那一下可不轻，这少女的小腿应该已经淤青了。 雪下得愈发大了。 塔子忧心忡忡地抬头看了看：“滋君，不然你今天还是送送贵志君吧，这场奇怪的雪越下越大了。” 滋当然也很担心，当即就要应下。 “不、不用劳烦了！我自己可以的！” 夏目贵志却像是炸毛的猫，一骨碌捡起便当盒就跑出了院子：“塔子阿姨！滋叔！我先走了！”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塔子和滋只是愣了下，就已经看不到夏目贵志的背影了： “这孩子……” * 总之，夏目贵志顺利地通过了入学考试。 更难得的是，他在学校上了一天课，又顺着一路走回来，都没有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身影。 今天居然是难得的幸运日。 “难道妖怪也怕冷？” 走得久了，冰冷的水汽顺着没有绕紧的脖子一侧滑落，冻得他一个激灵。 鬼使神差的，他向后望去，只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蜿蜒脚印。 默默下了定论的少年不再细想，快步走回去。 “我回来了。” “啊，欢迎回来，贵志君。” 塔子在餐厅露出个脑袋：“来餐厅喝杯热茶吧，暖暖身子。” 夏目贵志道谢，一边摘围巾脱大衣一边走过去，接过一杯暖烘烘的茶水。 滚烫的茶水进入口中，冷僵的感觉快速消退。 “欢迎回来，贵志君。” 被冷不丁冒出的声音“欢迎”的夏目贵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 在两声重叠的道歉声中，夏目贵志终于看到了坐在塔子旁边的人，莫名就与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少女对上了眼睛。 她的头发是常见的深褐色，但依旧令人印象深刻——第一次见的人很难不被这一双眼睛吸引。 “你好，贵志君，我是千簬。姓氏是千簬，名字也是千簬。” 名字为“千簬”的少女露出开朗的笑。 夏目贵志一时间没有说话。 “啊呀啊呀，小簬的眼睛确实很漂亮吧？”塔子阿姨接过话茬，笑眯眯的：“我和滋君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看呆了呢。” 少女露出一侧的小虎牙：“谢谢塔子阿姨夸奖。” 她指了指左边、又指了指右边：“这是天空的颜色，这是大地的颜色。” 夏目贵志后知后觉的从她异色双眼中醒神，想起自己刚才的愣神就红透了耳尖： “……你好，我是夏目贵志，不好意思……” 像刚才那样盯着人是很失礼的行为，尤其对方还是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 夏目贵志几步要脚趾抠地了，好在神明一样的塔子阿姨再次拯救了他：“滋君很快就到家了，等他到家我们就开饭。” 她拉着千簬的手：“阿姨的手艺还算可以，小簬你不要客气，一会儿一定多吃些。” 千簬脆生生的应了。 塔子转而又关心起夏目贵志的学校生活。 “很顺利，我觉得还不错。”夏目贵志回答。 不如说是顺利过头了。 这还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见名为“妖怪”的存在。 塔子完全不知道夏目贵志心底的担忧，听到他说感觉学校不错时才将心中的大石放下——她一直担心在大城市生活过的夏目会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说起小镇。 “这里往年也都是四季分明的好时节，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在七月下了这么大的雪。” 夏目贵志暂时告辞去楼上换衣服，临转身前，听到千簬笑着回答： “塔子阿姨放心吧，这雪很快就会停了。” “……哎？” 第2章 流苏枝 “刷——” 早起拉开窗户，夏目贵志惊讶地瞪大眼睛——昨天还厚厚一层的雪在一夜之间消失个干净，地上连水印都没有，硕大的太阳再次开始发功。 ……真叫千簬说准了？ 不期然的，他又想起千簬——那双眼睛虽然有些漂亮得过分，但没能察觉到什么妖怪的气息，是纯正的人类没错了。 夏目贵志半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又闷头关窗、回去换衣服。 他今日还要上学来着。 吃早饭时，千簬向三人提出了辞行。 “……这就要走了吗？” “小簬你确定能找到路？”塔子真心地挽留着：“也不知道你的身体好没好，不如先在家里养一养再过去吧？”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这位好心的女士知道大概——千簬本也没想隐瞒。 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少女，与坐落在森林深处的祖屋。 滋适时开口：“这边的森林面积很大，又刚下了雪、路不一定好走。” 千簬道谢，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可以找到的。” 塔子：“……那好，如果你想，可以随时来家里。” 夏目贵志默默听着，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那至少让我们把你送到——啊拉，那不正好是贵志君上学的路吗。” 夏目贵志咽下口中的东西，正对上少女炯炯明亮的双眼：“……我会把千簬同学带到去森林的岔路上。” “那就拜托贵志君了，谢谢你。” “……不客气。” 伴随着塔子“路上小心”的叮嘱，千簬与夏目贵志同时出门，她个头不算特别高，也就刚到夏目贵志的肩膀。 “就是这里了。” 夏目贵志贴心地放慢了步子，足够少女轻松地跟上。 “从这里的台阶向上，就进森林了。” 夏目贵志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森林经验和盘托出——他的经验多数来自被妖怪追赶时的慌不择路。 千簬一一应下，再次道谢： “哦对了、贵志君——给你这个。” 她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掏出了巴掌长的花枝。 翠绿的枝头，洁白蓬松的花，像是昨日的雪，层层叠叠压弯了细瘦的枝。 “……谢谢你们救了我。” 她笑，小鹿一样的眼睛弯起：“塔子阿姨和滋叔或许并不需要这个……但我想，你会需要的。” “唔……？” 夏目贵志迟疑着接过，他能感觉到这束花枝上萦绕着特别的气息，却说不上来。 但总之，是让人舒服的感觉。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再见啦。” 千簬挥挥手，转身没入影影丛丛的森林中。 * 几日后。 夏目贵志拼尽全力奔逃着，在他身后，一头白发、形状可怖的怪物正紧追不舍。 “玲子……玲子……！” 这是妖怪，是他一直以来都尽量避开的东西。 “我不是什么玲子！” 喊话无果，夏目贵志险险避开妖怪的攻击，一个拐弯向森林深处跑去。 越跑越深、越跑越深，在漫长的“你追我赶”中，夏目贵志已经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多深的地方，体力也逐渐枯竭。 “可恶……啊！” 又是熟悉的脚下一卡，已经有经验的夏目贵志侧身翻滚，感觉自己咚的一声撞断了什么。 ……是绳子？ 风吹拂过树梢，追赶他的妖怪暂时被甩开了，却有阴测测的声音自身后传出： “破坏了……我的结界终于被破坏了……！” 这……不是人类的声音！ 他身后的封印开始剧烈震动。 夏目贵志：“……！” 声势浩大的震动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终于——！ 双开门吱呀崩开，露出了里面的庞然大物！ 一只招财猫。 夏目贵志：“噗、” 却没想一阵混合着烟尘的飓风猛然蔓延，比起刚才、莫名多了一股关西腔的声音响起： “区区人类，看到我居然不害怕，真是有够自大的。” 夏目贵志瞳孔震颤。 烟雾与飓风散尽，肥肥的招财猫duang地落下： “……哦呀？” 猫眼眯起：“你不就是夏目玲子吗？” 猫鼻嗅嗅，露出审视的眼神：“玲子，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一股神力的气息。” 夏目贵志：“……玲子……” “嗯？” 招财猫眯了眯眼睛，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是玲子啊？” 夏目贵志咽了咽因奔跑干涩的喉咙：“玲子是我外祖母的名字……” “原来如此。” “至于东西……” 夏目贵志恍然，掏出了仍旧鲜妍的花枝：“你说的是这个吗？” —— 从肥肥招财猫那里知晓了有关于“友人帐”的一切，夏目终于送走了一直追着他喊“玲子”的妖怪，力量耗尽一般栽倒在地。 “可恶！这可是我要继承的友人帐！不要随随便便就把名字还回去啊喂！” 肥肥招财猫上蹿下跳。 友人帐，来源于夏目贵志的祖母玲子，上面记载了无数被她打败的妖怪名字——友人帐上的自然不是单纯的名字。对于妖怪而言，名字是本源，也是束缚。 在妖怪中有传言，只要能得到友人帐，就能命令上面的妖怪。 夏目贵志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嘁，真是弱小的人类。” 肥肥招财猫把书包里的花枝叼出来推到少年旁边：“嘛，虽然这力量也就一般般，但勉强也能对你起点作用。” “所以，这是来自神明的力量吗？” “神明？” 招财猫一口咬在爪子上，喵嗷喵嗷着“哈”了一声： “当然不是——神力归根到底也只是强大些的力量，只是因为曾经沾些祭祀事物的边，才会被赋予这个名字。” “而且能也不是所有的神力都能让你好受点儿……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这上面的力量过于柔和。” 自称为“斑”、并表示要跟着夏目贵志的招财猫抹了抹脸：“明明力量的强大程度几乎和你不相上下、但柔和程度是我所见过的罕极——真是奇怪的家伙。” 正常有人类获得这样一股，会放着强大的力量不要、转而去抚顺全部的力量吗？ 斑打了个哈欠，这样的念头只在心中转了一圈就被丢了出去。 啊嘞啊嘞，有这个时间倒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比较好。 它已经闻到香味儿啦！ “过于柔和的力量……” 夏目贵志把脸埋在簌簌的花瓣中好一会儿，果然感觉到身体里的疲惫比以往更快地消失了。 他曾经也有在追逐中不慎打飞妖怪的“战斗经历”，但每次之后都像是被掏空了身体，基本要在原地昏迷半夜才能慢慢爬起来。 “千簬同学……” 他的眼前再次闪过那双漂亮的眼睛：“会不会也经常遇到麻烦呢……？” 第3章 森林庭院 “森林巫女”的传闻最近在八原一带的妖怪圈传的沸沸扬扬。 ——“真的像太阳一样温暖吗？” ——“才不是！明明是像月亮一样轻柔的妖力！” ——“像水！” ——“像风！” ——“好哇你就非得和我对着干是不是！” ——“打一架！” 两只拇指大小的妖怪叽叽咕咕着你捶我一拳、我飞你一脚，就在它们头顶的树枝上，一角深深浅浅的紫色布料流泻下来，半晌，在影影丛丛的枝叶掩映间，一个白乎乎的烟圈出现。 “树、树上抽烟！放火烧山！” 鼓足勇气仗义执言的河童被一杆烟枪打了脑袋，在它“痛痛痛——”的哀嚎中，紫色的身影飘飘悠悠的飞远。 * “沿着橡树的方向无法到达那里~~森林里有家小屋子~~” 伴随着轻盈的哼唱小调，千簬在溪水旁洗净了菜篮里的番薯叶。 刚摘下的番薯叶被清凌凌的溪水浸过，显现出惊人而鲜脆的绿色。 风中的妖力依旧驳杂，她却像非常熟悉一样、轻轻松松地将四面八方的妖力分成一缕缕——“嗯，今天也是灿烂和平的一天！” 掐去茎秆，再将余留的叶子挤干水分，“砰”地一声横陈在案板上。 ——刚才唱到哪里了来着？ 不记得了，但也不重要。千簬快快乐乐地随意选了一段接下去：“午餐时间满是落叶~~小鸟咯吱咯吱地笑着~~栗色油漆瓦片屋顶~~” 当歌谣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 “噗、” 极轻极细的笑声从屋檐上传来，千簬丝毫不意外，举着沾满面粉的双手笑得眉眼弯弯：“马上就要做好了！要一起吃点吗？” “我说小丫头，生面团子你也好意思请？” “这可是——番薯叶窝！窝！头！” 千簬强调，把做好的窝窝头整整齐齐地排在已经开始冒热气的蒸锅中，盖上盖子：“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吃到的超级新鲜美味！” 基本没怎么吃过人类食物的紫衣女妖不置可否——在她看来，人类喜欢的食物要么是寡淡无味的、要么是油汪汪看着就倒胃口的。 “听说你这些日子救了不少妖怪？” 她这一路听了不少“森林巫女”的传言，其中最常出现在那些小妖口中的、就是“灵力轻柔又耀眼的人类巫女”“一妖一价”。 除此以外，这处不知何时出现的森林庭院——倒的确精巧又生气盎然，还带着些她看不懂的韵味。 这种特殊的韵味似乎只在古老的咒文中能窥伺到。 紫衣女妖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懒懒散散地倚靠在屋脊上吐烟圈：“给你个忠告，妖怪可不都是些良善的家伙。” 松松垮垮挽起头发的脑袋从窗口探出：“还剩十五分钟~” 女妖自顾自说下去：“你这小丫头要是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尽早放弃这种愚蠢的做法。” “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和妖怪打交道是非常愚蠢的做法，就算是玲子——就算是玲子……” “玲子？”疑惑的声音从屋内遥遥传出。 眼睫低垂，半晌，紫衣女妖嗤笑一声，似是回应，又似是自言自语：“一个狠心的人类，算算年岁，早不知死哪里了吧。” 千簬感受到屋檐妖力中逐渐充盈的悲伤，掀开了蒸锅盖子：“说不定这个人类哪天就‘砰’的一下出现在你面前，吓你一跳呢。” “怎么可能。” 紫衣女妖哼笑一声：“妖怪对时间的流逝的确不敏感，但也不是无知无觉的傻——” “当——当——当！番薯叶窝窝头！” 足足有两个拳头这么大的窝窝头凭空出现在紫衣女妖面前，妖怪因惊讶瞪大了双眼，与窝窝头后一蓝一绿的双瞳对视。 或许是难得不讨厌的清香，又或许是那双异瞳倒映出的细碎日光，紫衣女妖踌躇半响，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快吃快吃！热腾腾是最美味的时候！” 擅自缩小社交距离的少女一屁股坐在紫衣女妖身旁，捧着另一个窝窝头兀自吃得欢快：“嗯嗯——我的手艺果然没有退步！” 紫衣女妖的心似乎也被热气熏皱了，她神色郑重的盯了一会儿，以与表情完全不吻合的态度试探着咬了上去。 ——“！！” 并不寡淡、也并非油腻，好似还带有夏季独有的腾腾暑气，甚至能吃出不同于山溪的雨水味道。 ……昨夜下雨了吗？ “是今天凌晨，淅淅沥沥的一会儿就停了。” 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的千簬纠正道，一边眉头微挑：“怎么样、没白来吧？” 埋在窝窝头里的紫衣女妖又哼了一声，还没吃完就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 番薯叶与面食糅杂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 ——“再来一个。” ——“就算是妖怪，肚子也是有数的吧？” ——“少废话了，我可不是你救的那些小妖怪！我走过的桥比它们爬过的路都多！” ——“希望你一会儿也能这么坚定……” ——“哈？” ——“好啦，给你。” ——“这还差不多……我是说，多谢款待。” ——“谢谢款待这种事情可以等会再说……那个，你难道不热吗？这可是八月的太阳。” ——“……热。” 歌谣基本取自“森林小屋”，有改动>O 第4章 小镇上的追逐戏码 “嗬——！” 夏目贵志甩着挎包拼命奔逃，好不容易从人流量较大的主路跳入了人迹罕至的小路。 这本是一段再熟悉不过的归家路了，可因为身后坠着的妖怪，一切都变了样子。 可恶——！怎么就又被盯上了！ 身后妖怪的血盆大口里是一圈又一圈的“牙齿”，漆黑的舌时不时舔去嘴边的诞水，整张脸扭曲得不成人样。 夏目贵志想要在拐角甩开妖怪，却不妨被“弯道超车”，差点被一口咬在向后摆的胳膊上。 ……前面没路了！ 夏目贵志狠狠咬牙，矮身避过灵活的长舌，拼尽全力一拳打在了妖怪的嘴角。 “嗬——嚯——！” 妖怪发出像是“我的牙”的哀嚎，夏目趁此机会转个弯向另一个方向跑路，心中“不要跟上来”的祈祷夹杂着体育百米跑获得唯一一个满分成绩的荒诞。 哈！让他怎么回答老师“平时你是怎么锻炼”的问题？！ 说出实话一定会被“夏目同学因为满分成绩太喜悦而发癔症”的原因送去医务室的吧！ 告诉拐过一个弯道，差点与来人撞个满怀的夏目急急匆匆的刹车，却还是狠狠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 “哎？贵志君？” 与面前人大眼瞪小眼，夏目才发现这个抱着一小袋大米又提着一袋肉排骨的人是好久不见的千簬。 “千簬？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奔跑而完全丧失正常思维的脑子全新的令人感动。 “呃……因为买东西？” 千簬察觉到夏目惊恐的神色，也想探头去看他的来处，却被温热的手掌一把攥住—— “来不及了！离开这里再和千簬同学你解释！” “嗯——哎？？？” 下一秒，千簬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不是因为解除血脉限制，而是因为面前这个身形单薄——划掉，身形看似单薄的人类少年。 所以果然人类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吧！ 好不容易在森林的某条小径中停下，夏目气喘吁吁地环顾四周，终于确定那只妖怪被甩掉了。 他终于有机会回头解释： “抱歉啊千簬同学，其实我是因为——” “是因为碰见了像怪物一样牙齿一圈圈的妖怪？” 夏目的话音戛然而止。 森林中的风呼啦着迎面拂过，被撩起的额发露出并不平静的双眼——仔细看去，瞳孔竟然还是颤抖的。 “……千簬同学刚刚有说什么话么？” 千簬正在检查自己可怜的、差点被甩飞出去造福流浪猫猫的肉排骨： “我说你遇见了像怪物一样牙齿一圈圈的妖怪——哦，这种妖怪妖力不算高，自从刚才你跑进森林时就已经放弃追逐了哦。” * 不知为何，一路无言地跟上了千簬。 森林中的风是清凉调皮的，打着旋的嫩叶卷起乌黑的长发，在微微打卷的尾端流连不去。 夏目略微有些回神了。 “贵志君先坐一会儿，我先把汤炖上。” 于是夏目又像游魂一样坐在了庭院葡萄架下的木椅上。 ——千簬居然真的能看到妖怪？ 不、或者说，赠送出那样花枝的千簬能看到妖怪才是正常的？ 出神中，面前的阳光被遮挡住了。 夏目停摆的脑子终于重新开始运转，抬头看到千簬左手举着碘酒纱布，右手举着一株弯曲的小草：“贵志君，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夏目不由得也被这严肃的语气传染了，神色郑重：“请讲。” “一个是自己包扎，用纱布裹一裹。” 千簬举了左手，之后又举起右手：“另一个是我替你包扎，能让你看不出受过伤，但需要支付报酬。” 理智上讲还是不要多麻烦千簬自己包扎，但“能让你看不出受过伤”这句话实在太过吸引人了。 想到塔子阿姨看到纱布会出现的忧心眼神，夏目果断屈服：“……报酬是什么？” 千簬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对你来说很简单……一会儿把吃饭做饭的锅碗瓢盆都洗了。” 少女重复着强调：“要洗的干干净净，没有残留才行。” 夏目神色一松：“成交。” “那么我就要开始了。”千簬随手把碘酒纱布放到一旁的长木桌上，一边抬起夏目的小臂，将草叶放在红肿溃烂的伤处。 当清凉而柔和的力量滋润而下时，夏目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拳头火辣辣的——是刚才给出一拳所受的伤。 “……千簬同学，” “嗯哼？” “你刚才说那妖怪妖力不高，还在跑进森林时就已经放弃追逐了？” 千簬点头。 “那它去哪儿了？” “当然是回镇上了——放宽心，妖力如此微弱的妖怪压根伤害不了普通人，相比较而言，其他小妖怪或是像你这样虽然拥有力量但没办法完全使用的人类才是它的食物。” “……多谢。” 夏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喃喃——“既然如此，那我拼了老命跑进森林深处算什么？” 千簬：“……算你跑得快？” 夏目：“……” 第5章 莲藕排骨汤 拳头上狰狞的伤口完全愈合了。 夏目贵志惊讶地抬起手背左看右看，甚至还做好预期狠狠按了下去，却只看到皮肤泛起微微的红。 好神奇。 “谢谢你，千蕗同学……” 千蕗手心鲜嫩的草叶早已枯萎，没用触碰就被风碾成了细细的灰，随风消散后，一颗不起眼的种子静静卧在她的手心。 “不用谢。” 千蕗：“是这片森林给予的护佑。” “……” 夏目怔然。 他见多了凶残恶劣的妖怪，但也有零星几个对他散发出别扭的善意—— 荒凉的神社，破败的瓦檐，手持巫铃的女子年年岁岁的停留在那里。 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迷路了吗？小小的人类。” 她似乎完全没有想要遮掩自己身份的意思。 “看在伽伽子的护佑上……算了，跟我来吧。” 女子带着他回到了最近的大路上： “沿着这条路继续向前，你便能回到人类的世界了。” “……谢谢您。” 抱着叶子包的小男孩显然认识这条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他寄住的亲戚家了。 “请问……伽伽子是谁？” 男孩没有忘记女子那句“看在伽伽子的护佑上”，他也该感谢“伽伽子”的，他想。 “喵～” 脚后跟突兀地传来毛绒绒、暖烘烘的触感，男孩惊得后退一步，与一双大大的猫眼相对。 “哦呀，伽伽子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女子一把抄起竖着尾巴蹭来蹭去的大猫，没有想要回答男孩问题的意思。 但男孩已经明白了。 在女子怀里“咪呜喵呜”一通乱叫的橘色大猫，就是伽伽子。 女子转身离去，在身影即将完全消失在树影中时，却突然停下脚步： “很甜的，那个。” “……” 树叶也停止了晃动，小小的夏目慢慢低下头，笨拙地打开被硬塞过来、又抱了一路的叶子包。 鲜艳的红果子静静躺在里面，上面还带着仓促清洗过的水珠。 …… 猫的护佑，森林的护佑。 夏目因为遭遇妖怪而烦躁低沉的心倏然飞扬起来。 “贵志君喝碗汤再走吧？” 千蕗从应该是厨房的木头屋子里探出头来：“顺便带些回去给塔子阿姨和滋叔——” 夏目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走出这片森林。 ……千蕗的祖屋怎么会在这么深的地方？ “夏——目——” 招财猫一样的大胖猫从斑驳的树影中猛然跳出。 “哦哦对、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注意路吧？一会儿喝完我带你走一趟就知道了，正好我去七迁屋买点儿馒头……” 因为“七迁屋的馒头”而瞬间转移了注意力的胖猫一个没看着，落地点从铺了木板的硬邦邦地面换成了硬邦邦的圆形物体。 夏目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 “什么七迁屋——嗯喵？这股霸道的香味……” 胖猫抻着几乎看不到的脖子走了几步，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去。 被自家妖头槌了个正着的夏目正捂着脑袋坐在地上： “猫咪老师……” 胖猫顿时心虚地挠了挠耳朵： “哦呀！夏目！你怎么瞬移到我脚底的？” “……” “哦！还有七迁屋！夏目你已经两天十一个小时零九秒没给我买馒头了！这是虐待！” “……” “虐待虐待虐待虐待——” 三百六十度环绕音把树上的鸟儿都惊跑了。 夏目忍无可忍，一拳砸下。 世界安静了。 * 夏目跟着千蕗虔诚地拜了拜“森林的馈赠”，据千蕗说，这锅汤里的莲藕是她在更深处的池塘里偶然发现的。 桌子另一端的猫咪老师已经埋在汤碗里头也不抬了。 小心地抿了一嘴，清甜而意外爽口的味道立刻征服了夏目： “……好好喝。” 千蕗夹着一块排骨啃得正欢，闻言胡乱点点头： “莲藕和排骨也正正好好！” 夏目架起一块莲藕——他没太见过这个，是刚才听千蕗说起后才知道这是莲花的根。 “等到9月过花谢了，贵志君记得来吃莲子啊，我做糖水吃！” 吃美了的猫咪老师连忙替夏目应下： “放心吧小丫头！夏目不来我也一定会来的！” 夏目又想揍猫了。 “哦——对了，” 吃饱喝足的猫咪老师自顾自地在院子里晃悠：“那个森林深处的巫女大人说的就是你吧小丫头？” 千蕗连忙摆手：“我只是遇到受伤的小妖怪救一下罢了。” “当不起大人这个叫法。” 猫咪老师当作没听到后面那句：“看在莲藕排骨汤和夏目的面子上——小丫头，妖怪可不能乱救啊。” 千蕗笑，异色双瞳与凌锐的猫眼认真对视：“我知道的，谢谢猫咪老师。” “……” 凝聚成一条竖缝的猫瞳缓慢恢复：“是吗，看来是我多余担心了。” 一直嘻嘻哈哈的大妖混不在意地舔了舔爪子：“应该也有其他大妖怪来提醒过你了吧？” “这个残留的妖气……是丙那家伙？”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猫咪老师这时候才真正放下心：“……总之，如果遇到什么也可以去找我，看在莲藕排骨汤和夏目的面子上……” 夏目把碗筷和锅一一洗干净，出来时只听到最后半句话—— “所以猫咪老师，为什么要把我和莲藕排骨汤放在一起比较。” 猫咪老师留给他一个傲娇的背影： “哼！空有力量完全不会使用的麻烦人类，放到一起都委屈了好喝的莲藕排骨汤！” 千蕗：“……噗。” 第6章 再遇与初见 猫咪老师熟门熟路地蹿进森林中。 为了赶路，它甚至偶尔也会化为原形——尤其是在被某些事耽搁了时间时。 ……可恶！七迁屋新出的馒头看起来也太好吃了！等到夏目有零花钱的时候一定…… “啊！斑大——” 刚从池塘里爬出来的河童刚扬起手，就看到雪白的妖狐眼也不眨地飞走，连一个眼风都没来得及留下。 “人……” 河童缓缓放下手，挠了挠光秃秃的后脑勺：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急……” 雪白的妖狐赶到时，紫衣女妖已经吃上了。 今天的美味食物是被炸制过的圆饼状食物，一口咬下时甚至能听到“咔嚓”的细碎声响—— 混合着清新的肉香和女妖“唔唔——”的赞叹声。 有时候听力太灵敏也不是件好事。 余光瞥到赶来的妖狐，紫衣女妖甚至加快了“咔嚓咔嚓”的速度。 “嘴下留饭啊丙！” 烟雾腾起，圆滚滚的猫爪猫肚子出现，为了抢这一口使出了它永不落空的绝技—— 头槌！ 在暗暗防备、周身妖力流转的紫衣女妖没想到妖狐来阴的，应声倒地，掉落的半口炸物被猫嘴一口吞下。 猫咪老师想要，猫咪老师得到。 “斑你这家伙……” 踩在丙的身上，吃丙没能吃完的东西，猫咪老师吃得更津津有味了。 真香！！ 它把随身揣来的石子放在桌子上——这是它挑了好久、差点儿花眼才终于找到的、小猫一样形状的石子。 千蕗端着两个盘子转出厨房：“啊猫咪老师来了……哦呀，我炸了好多藕盒！不要抢来抢去啦！” 把盘子放在葡萄与花混种的架子下，千蕗掐腰：“现在，谁能帮我把蒸锅里的竹筒拿出来？” 油乎乎的猫爪和人手同时高高举起： “我！” 似乎从蒸锅里搬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在两双眼睛期待的目光中，事先劈好又塞满了米饭香菇肉丁的长长竹筒被打开，霸道的饭香不遑多让，与油润的炸物香一同弥漫。 相得益彰。 “这是巨无霸竹筒饭。” 因为事先知道可能有妖来蹭饭，特地削了几截长长竹子、似乎除了做饭，还能用来打人。 “好香啊。” 丙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吭哧吭哧半天才选出来的这一根“妖选之竹”值了。 再看那边，猫咪老师已经嗅闻成一张痴汉脸。 “我开动了～” 合掌感谢过森林的馈赠，一人两妖埋头苦吃。 “啊——你这小丫头手艺实在不错。” 吃饱饱的猫咪老师满意地舔爪子：“要是有酒就更美味了。” 丙难得没有与猫咪老师呛声：“没错没错……连脖子都胖没的斑终于说了句妖话。” “！” 猫咪老师僵住，转而暴跳如雷：“这是因为我这具被封印的躯体——喂！你说谁胖得没脖子呢！” 丙超大声蛐蛐：“谁应了就说谁喽——” “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吃我一脚！” “……猫咪老师！” 挎着书包的夏目拨开遮掩的树叶，叉着腰：“你果然在千簬这里！” “你是不是背着我老是来蹭饭？！我就说洗澡的时候怎么更胖了啊！” 猫咪老师露出被背叛一般的扭曲表情：“你们这是污蔑！污蔑！瞎说！我一点都不胖——！” 丙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猫咪老师身上了。 “玲子……” “嗯？玲子？”千簬刚刚露出疑惑的表情，就看到紫衣女妖猛地扑向少年： “玲子！你终于来找我了！” 啪嗒。 这是千簬勺子掉进竹筒里的声音——“贵志君原来叫玲子么？！” “这名字……这名字好啊！一听就秀气！” 夏目：“……” 猫咪老师：“……” “那个……” 被认错成外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夏目刚想熟练的解释，就看到死死抱住他的女妖先是猛的嗅了嗅，然后“嗷！”地跳开。 “你是男的！” 夏目：“……其实……” 在紫衣女妖的尖叫中，千簬的双瞳闪过一丝了悟与恍然： “我明白了！贵志君小时候一定是被当作女孩子养了所以才叫玲子！” 猫咪老师：“……” 夏目：“……” ——“所以你们听我解释啊！” * 一度混乱的场面终于平息。 千簬因而再一次听到了有关于“玲子”的故事。 而丙，看起来很伤心。 “你们人类，真是寿命短浅的种族。” 不自觉又拿起了烟枪，丙闷闷地飘到屋檐上坐着。 夏目怔怔地看着丙——他此前对外婆的印象其实算不得清晰，可在这里生活、又遇见了好几只熟悉外婆的妖怪后，他逐渐刻画出了属于“玲子”的形象。 “妖怪和人类本就是不可结缘的。” 猫咪老师眯着眼睛在一边揣手手： “我们的寿命太长，你们的寿命太短，强行相交就会变成那家伙那副样子，哼。” “喂，你的话我还是能听到的。” 丙的声音透过越发浓郁的烟雾传下来。 “我可不这么认为哦，猫咪。” “……” 在场一人两妖的目光都缓缓投向目光坚定的少女。 千簬：“有些人有些事的出现，本来就不是陪我们走完全程的。” “如果因为注定分别而选择从不相遇，就失去了相遇的珍贵。” “我觉得风吹哪页读哪页，这样就很好。” 丙缓慢地吐出一口烟圈，久久不语。 “哎呀，果然主食和甜品是两个胃……我还做了一些甜甜的糯米藕要不要吃？” 千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吟吟的。 “吃！” 猫咪老师开团秒跟。 “贵志君也来一点儿吧？” 夏目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从包里掏出特地带来的礼物：“谢谢千簬……这是七迁屋最新的馒头，味道很好。” 猫咪老师震惊：“新出了馒头你居然不买给我吃？！” “你够了啊，”夏目捏着拳头威胁：“你这些天每次来都是白吃白喝的吧？” 猫咪老师一点儿不心虚：“瞎说！我每次来都有带纪念品礼物！”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在逐渐吵闹起来的背景中，屋檐上的紫衣女妖叫住千簬： “我要吃一碗。” 她吸了吸鼻子：“最大一碗。” 第7章 月夜与他 森林的夜晚并不是寂静的。 虫鸣，蛙跳，不知名的鸟儿与蝉比赛似的叽叽叫，许多不能见阳光的妖怪都出来了。 远离人类城镇的森林里，普通人类听不见的喧闹才是主色调。 千簬本来已经准备睡了。 但她突然又想起夏目下午的话，还是坐起身来。 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窗棂，微微带着凉意的夜风吹拂过少女的发梢，微软的发丝扬起又飘落—— 五颜六色的妖力正在她周围缭绕，光芒耀眼如璀璨细碎的星河。 仍旧没发现什么古怪之处的千蕗摇摇头，决定还是明天去镇里看看。 这事情的确古怪。 “即便被引过来也会立刻退出去么……” 这片过于幽深的森林里有不少大妖。 大妖怪们妖力的确强盛，但也并不是高强到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立刻察觉，对于妖怪而言，即使曾在某处吃过大亏，也很难控制自己不迈出那试探的一步。 尤其是在几日力量突然大涨的妖怪，“贪婪”会像野草一般生长。千蕗曾见过许多只凭借着力量增长就挑战大妖的妖怪，在大妖怪妖力猛涨时才能意识到差距。 可这只妖，却如此理智。 千蕗想了又想，还是不能把那只牙齿一圈圈像丧尸一样扭曲的妖怪与“理智”二字挂钩。 难道妖怪界也流行“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轻盈如流水的妖力逐渐隐没于空气中，一缕极缓极柔的力量却姗姗来迟，慢吞吞地绕着千蕗飞了一圈。 “……咦？” * 这次大意了。 带着眼镜和帽子的年轻男人脱力版靠坐在树下，细碎的金发滑出，被冷汗黏在脸颊上。 堂堂捉妖师居然被妖怪逼成这样…… “真是没用啊。” 他自嘲地笑了几声，强忍住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 咕叽咕叽…… 黑色壁虎从他的手臂游移到左脸。 由座敷童子转化而成的恶妖比想象中更可怕，他的两个式神都倒在西边的森林中，而他却—— “噗……咳咳……” 帽子和眼镜随着男人难以抑制的动作向前滑落，露出一张极其清朗的脸，像寂静夜色中、湖水里倒映的月。 ……风将这捧月亮揉碎了。 年轻男人倒在微微湿润的泥地上，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侧的树叶摇晃。 “……找到了。” “……” 努力聚集起已经开始扩散的瞳孔。 在最后的知觉中，他只看到了一双灼灼如耀日的眼睛，蔚蓝澄澈，碧波荡漾。 * 急速坠落的失重感消失了，伤痛也被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包裹消灭，他下意识将自己缩在被褥里，似乎感觉到了被太阳晒过的、烘烘然的温暖。 好舒服。 额头被一股更温热的气息覆盖了。 绷紧的神经松缓下来，他陷入了更加黑沉，却带着森林松香的睡梦中。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两张熟悉的脸。 “瓜姬……笹后……？” 黑长直和羊角卷卷毛使劲点了点头，“嗖”地一下又缩了回去。 “……” 年轻男人扶着脑袋坐起来，才发现这两个差点儿与自己断开链接的式神正一人叼着一块圆圆的……甜食？ 收服式神是大多数捉妖师都会进行的选择，算是最快捷的、提升实力的方法，但被收服的式神妖力会因此受到捉妖师力量的限制—— 捉妖师的力量一旦陷入紊乱，式神的妖力也将被严重压制。 曾几何时，先打伤捉妖师再把其式神当小零食啃掉是恶妖最喜欢做的事情。 没有角碍事的瓜姬顶来一个盘子。 “……” 年轻男人看到了一盘散发着甜蜜香气的圆洞形食物，洞洞里塞满了雪白的糯米。 瓜姬把盘子往前递了递。 “你们的警惕心——” 太差了。 年轻男人及时将后面三个字咽下。 “啊呀你醒了！” 从门外探进头来的少女面色红润，微卷的长发调皮地落下几缕，一副“时间拿捏得正正好”的模样： “南瓜粥刚刚煮开哦——” 青年沉默一瞬——按照他的习惯，他应当也对这陌生的少女敬而远之，再恶狠狠地警告她不要对捉妖师、尤其是对妖怪产生善良的情绪，但…… “我是名取周一。” 他无法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恶语相向。 少女似乎没想到有人在陌生地方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自我介绍，愣了一下才回答： “你好！我是千蕗。” …… 两人两妖排排坐在屋檐下。 端着大碗喝粥。 今天八原下了半日的雨，鹅卵石小道和碎石子地面被冲刷的光滑又潮湿，踩上去会有吱嘎吱嘎的声响。 暖呼呼的南瓜粥冲淡了胃中的不适，青年把眼镜摘下，一勺一勺慢慢喝。 笹后双手捧着到底的粥碗，眼巴巴看向坐在名取旁边的千蕗。 千蕗指了指独栋厨房：“锅里还有。” 笹后的羊毛卷开心得翘起来： “谢谢千蕗大人！吃完饭我们会继续打扫卫生的！” 瓜姬三口两口喝完最后一点儿粥，一边点头一边捧着碗跟上笹后—— 再来一碗！ 第一次见到自己式神主动吃人类食物的名取：“……” ……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们这么干劲十足的打扫卫生？ 他慢慢低下头。 千蕗敏锐地察觉到旁边人视线：“……” 她恍然大悟：“这不是劳役，是救了你们的诊金。” 她摇了摇勺子：“不急，你也是要给的。” “……也是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她们两个足够了。” 千蕗认真地想了想：“不如你帮我种树吧。” 名取：“你都是这么随随便便收诊金的吗？” “？” “我的力量当时已经……”他欲言又止。 在他再度醒来后，体内横冲直撞的力量不仅已经平息，居然还没怎么减少跌落，身上也没有了任何疼痛的地方。 更别提瓜姬和笹后也都是好好的。 名取周一莫名有一种“重伤被救却只要付一块钱”的感觉。 对她很不公平。 “错误，” 千蕗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我既然救了人，自然是收取我所需要的报酬。” “而你想给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名取默然。 “总之，在我的地盘上听我的准没错啦。” 千蕗把粥碗放下，伸手接了点雨水：“……等下午雨停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雨中没有带来熟悉的妖力，看来今天丙和猫咪老师都不会来了。 不过特地多做的粥也没关系。 千蕗欣慰地看了眼干脆飘在厨房里的两只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