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人的自我洞察日记》 第1章 暖风吹来的世界 我醒了。 我来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没有父亲母亲的嘶吼吵闹哭泣声。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吗?我的,世界?”我出神地望着,没有父亲母亲互相打骂撕扯的画面,没有亲戚冷漠嘲笑的嘴脸。 阳光温暖,绿树如茵。街道上,人们悠闲地在街上散步,摇着蒲扇有说有笑,到处传来的是自行车“叮叮叮”的声音还有孩童嬉戏打闹的声音。 我轻轻摸了一下我脸上的疤。还在。那个是父亲将酒瓶子砸在我脸上留下的伤口。还记得临走前父亲将要喷火的眼神,仿佛是要把我撕碎了似的,愤怒地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女!还敢顶嘴!我和你妈的事少管!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见到你!” 母亲惊恐地尖叫着朝父亲撕打了过去、酒瓶子破碎的声音,还有……还有感觉脸上什么黏糊糊的液体不停地滴落的声音,是血。 后来,在那个雪夜,在家里的一片混乱中,我带着仅有的家当,一瘸一拐走出了家门。 谁也不理解我啊。 我哆嗦地在公园的躺椅上蜷缩着,用我出门带的最厚的衣服裹着,想尽可能减少身体热量的流失。 “好冷啊”我意识模糊地想。 “要是,我能拥有一盏灯就好了……爸爸妈妈就不会吵架了,妈妈也不会一直流泪了。” 为什么小孩劝大人总是劝不动呢。 为什么我看到他们反目成仇的样子,看到家里支零破碎的样子,心就像撕扯般的痛呢。 爸爸妈妈,我,我好难受啊。 囡囡没有故意想让你们难受。囡囡只是,想让你们和好啊。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冷了。 冷到我的身体、我的心都便成灰色。 “爸爸妈妈,对不起,囡囡真的好累,好想睡觉了。” 我逐渐松开了抱在膝盖上的腿。 眼睛睁不开了。 ————————————————————————————————————————— 然后,我醒了。 来到一个全新而又熟悉的世界。眼前的这个地方,不像记忆中那个老旧破败的混乱的小街道,我凝望着这美好的一切,屏住了呼吸,不忍心上前去打破这一切的宁静美好。我害怕,害怕我一伸手这画面就如美梦般的破碎了。害怕我的面前是不真实的一切,但是这真实的触感是什么呢?眨眼间,这里又换了一个场景。我睁开眼,这是我几年前的房间。 整洁的衣服,温暖舒适的大床,可爱的玩具布偶堆满了温馨布置的房间,一缕阳光从房间的窗户渗透进来,打到了我的眼上,我微微地眯了眯眼用手伸出去,想要挡住这阳光,光穿过了我的手指,我握了握,这是真实的,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突然门被推开了。 我攒紧了被子,警惕的望着门外。 那是母亲,这个时候的母亲脸上还没有带那么多的沧桑与疲惫,看起来就是一个幸福的妻子。他向我走来,摸了摸我的头,又突然猝不及防的点了点我的额头,笑骂∶“你这个小懒鬼呀,什么时候起床?” 门外,传来了我熟悉又害怕的父亲的声音,但这声音不像往日一般的阴郁,而带着爽朗,他面带笑容的推开了门说:“闺女想睡久点就睡久点呗,难得我们就只有她一个宝贝。” 宝贝?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自从父亲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家里再也不是那个样子了。 我贪婪地紧紧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努力把面前的这一切刻入脑海,害怕这一切都是幻境。 多久没有看到家里这样了啊。 母亲帮我整整头发梳成最好看的辫子,一家人整齐齐的在楼下开始吃早餐,熟悉的妈妈的味道,木桌上温馨的摆着四菜一汤,一摸碗依旧是温热的,想必主人公花了很大的心思,早早的准备好了。 我看着父亲温柔地望着母亲的样子,眼里带着闪烁的笑意,自信的谈起自己在工作上的一些琐事,母亲也温柔的微笑着回望着父亲。 一阵暖风吹来,父亲突然站到母亲身边,偷偷的对她耳边说了什么,让母亲不禁捂嘴笑了起来,父亲细心的为母亲勾了勾耳边被吹乱了头发,也随之笑起来。 真好啊。 我埋头继续喝着碗中的汤。 希望时光在这一瞬间停留下来,永远不再离开。 …… 我收拾完我的书包,跟父母打了声招呼,出门了。外面阳光正暖,晴空万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路上常常有熟悉的邻居笑着跟我打招呼“哟,囡囡这么早出门呀?要去上学的呀?” 小镇还是那个温馨的小镇,至少现在还没有变。 可是,可是,这些都是真的吗? …… 放学了,我咬着嘴边的冰棒,蹦蹦跳跳地向家走去。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的爸爸妈妈回来了。越来越按奈不住激动地心情,忍不住快速跑起来。 “囡囡这么早回家呀”一个在洗淘米的阿婆慈爱地从栅栏里探出头,朝我摆手。 “嗯!阿婆好!”我笑嘻嘻地跑着。 “回家吃饭呐,要不要阿婆这里的一点糕。”阿婆佝偻着身子想要进屋为我取糕点。 “不用啦阿婆,我爸妈在家里等我呢,如果他们知道我又来阿婆这里吃糕点,他们又要臭骂我一顿啦,阿婆再见!”我的脚步愈发快了起来,向阿婆摆摆手,带着激动的心情向家跑去。 快到啦,我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小院,熟悉的门口,心跳的愈发快了。 我的爸爸妈妈回来了,他们不会再吵架了。我心里美滋滋地想。 但就快到门口了,我感觉我的世界又开始了天旋地转。我有着不祥的预感,害怕地,害怕地努力往前跑。想尽可能的抓住眼前所见到的美好的一切。但我感觉我的身子在逐渐透明,与画面中的那个我分离开了。 门被推开了。 父亲的表情不再狰狞,一改往日醉醺醺的模样,母亲的脸上也不再带着那么多的凄苦,他们紧紧握着对方的手,面带微笑着向画面中的那个我走来去,为她接过书包:“囡囡回来啦”。 甚至父亲还摸了摸那个“我”的头慈爱地说,“走,你妈妈为你准备了好吃的饭菜,快去吃吧。” 囡囡,我们一直在家等你啊。 可是我跑啊跑,我一直跑,发现我一直挣扎不了,看着身体离画面越来越远,看着那温馨的一家人逐渐关上身后的大门。我流下了眼泪。难道我真的要失去他们了吗?看着这些美好的画面,逐渐离我远去,看到我自己逐渐的被身后那个黑黢黢的黑洞吸走,我不甘心地喊出声:“不!” 黑洞将我带走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囡囡,囡囡?” …… 我一直在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我。 跨越黑暗,穿越时空。 我在黑色的茧中不断地挣扎,想逃离这个令我恐惧的地方。 “囡囡,囡囡……” 我又在隐约中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谁? 谁在叫我呢。 但我好累啊,我模糊地想着。随着黑暗沉沦下去。 ———————————————————————————————————————— 醒了。我又一次醒了。 睁开眼,抬头望着是白亮亮的吊顶,一切白茫茫的充斥着消毒酒精的味道。我艰难的想抬起手,却动不了。 发现身上插满了各种的管子。 又发生了什么? 我漫无目的的望着,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我看到了母亲红彤彤的眼睛,紧张着望着我。看了父亲不断皱紧的眉头,身体僵硬的紧绷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中带着一丝希冀的光。 “醒了醒了!孩子终于醒了”母亲忍不住的大声痛哭起来用力的捶着父亲,“我的囡囡!”父亲僵持着身体默不作声任由母亲发泄,但紧绷的身体似乎在见到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卸下去了。 周围突然间多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隐约看到寻多人争先恐后地想进病房。 “囡囡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幸好人没出大碍” “唉你们俩夫妻……” 我迷茫的想,现在又发生什么? 我的眼神撇向了窗户,窗外的那一缕阳光照在了医院的白纱上,一阵暖风吹来,纱窗随之舞动,窗台上的那一盆盆栽中的小树抽出了嫩芽,在阳光下显得勃勃生机。 一切会好起来了吧,我心里默默念叨。 希望是吧。 也不会更糟了。 关于儿童视角的书写方式,也第一次尝试。 主要还是想起了社会上很多儿童的心理问题。父母的稳定性很大程度会影响孩子的情绪稳定,大部分的父母还是爱孩子的,但是也许他们不知道怎样的方式去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的瞬间伤害到了孩子,给孩子留下了巨大的童年阴影。 在那个“我”看到的美丽新世界,也许就是她心中最期盼的桃源吧,想回到从前,从前那个温馨快乐的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暖风吹来的世界 第2章 好久不见的朋友 今天是11月的第一天。媛媛她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非常的苦恼,她发现自己有拖延症。 “划拉——”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了极为难听的噪音。 她开始揪头发,开始冥思苦想。 她在思考这开学以来她到底干了什么。 “好像,也没做什么……大概是找父母要生活费吧。”啃老族的她像一只八爪鱼瘫在了床上。 她也不知道8月、9月、10月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是梦游了,时间老人不小心把时间算多了?把时间拨快了? 嗯,一定是这样。 “研究人员表示从2020年的年中以来,地球的自转速率呈加快趋势,而且自转的速度已经达到过去50年来最快的速度,这就意味着一天已经不足24小时了……” 也许这就是秃头的的原因吧。 也许这就是熬夜的原因吧。 谁还在为自己辗转反侧? 谁还在为打比赛辗转反侧? 谁还在为论文辗转反侧? 谁还在为憋不出一条短信而辗转反侧? ……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无需多想。 “希望自己11月继续努力!好运,分一丢丢就够啦,加油!”媛媛暗暗给自己打气加油,给自己比了个耶笑了笑。 晚安。 第3章 成为快乐小狗很简单 今天是11月的第2天,她不紧不慢的从床上挣扎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还未清醒的脑袋,将被子裹成一个茧,顺着楼梯从床上爬了下来。 天还未大亮,屋内外温差导致的雾气让窗户有些模糊不清。用手抹了抹,透过纱窗和厚厚的玻璃往外瞧,窗外的树叶已经凋零透了,只剩下了几个小红果果可怜的挂在枝头上,任寒风吹打。 又是僵尸爬行的一天。 今天是早八,也是周五。 这意味着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也是周末狂欢的开启。 “让我快速的度过今天吧。”她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 今天又是打工人需要工作的一天呢。 她噼里啪啦的将桌面上的一干东西扫到了她的背包里。哦,还别忘了带上正在充电的平板,书包鼓鼓嚷嚷的,拉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还没喂饱你呀。”她边拉上拉链边小声嘟囔着。 对,最关键的不能忘了化妆。但是今天的她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了,于是对着镜子随便往脸上抹几下就算化妆完了,大概也就是起到一个心理作用安慰自己。 时间宝贵的很,她只好边抹脸边瞄着眼分心去寻找自己的棉鞋,她的棉鞋小宝贝飞到哪儿了。 终于在抹完脸之前,她在她的楼梯底下发现了她那双要穿出门的那双小棉鞋,简陋而又不失精致。 给脸上补完最后的一抹霜,顺便伸出脚去勾的那双鞋。 好在棉鞋离得够近,踢踏几下的功夫便算是穿好了鞋。棉鞋就是这么个轻便法给她省去了很多的功夫。 “还有要带什么呢?”她心不在焉的想着顺便带上了她的包。 哦,对,还有围巾。这个大冷天的最不能缺少围巾了。从挂墙上取下自己的围巾往脖子上一圈一绕一裹,兜好手套拉下电闸“哐”的一声带上了宿舍的门就这么顶着寒风出门了。 天是冷灰色的,树枝也是灰色的,土地焦黄的,几只灰喜鹊在树上扑棱着抢着果子。这景象带给人的心情的确不算好,但聊胜于无。 刚呼出一口气,她就立刻被这冷风呛住。感觉自己的嗓子被什么狠狠的捏住,疯狂地咳嗽。当然,这混杂了尘土的冷风至少会比那劣质的烟味好些。 实在不明白空气怎么能做到干冷到这个样子,她不禁苦笑想着,如果冬天的冷风和冷空气能裹起来通过时光传送机送给夏天的自己就好了。 接下来就是打工人枯燥的一天了。 ———————— 终于能从教学楼回来了,但是今天上级的领导给她布置了一个新的任务,因为另外的一个助手刚好已经离校了。 她突然回想起另外一个助手在离校之前曾特地找她聊了会天,并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说,“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一切的一切可能就要托付给你了。”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在另一个助手离开还不到两天的时间,突然一堆的东西压了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刚好还是密不透风型的,大有要让人锻炼憋气能力的架势。 这就很微妙了。她现在正在整理10月中旬的一堆麻烦材料正处于收尾总结阶段,而且之前已经连续一周多只睡4、5个小时了,本来想趁着收尾的功夫好好休息一下的,但这任务刚好驾到,来的让人措手不及、来的让人心烦意乱、来的让人…… 她的拳头硬了。 有一座休眠的小火山要在心里喷发了。 好,打住。这个事情已经完完全全明明确确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是无可推卸的了。 毕竟是上级的安排,那还能怎么办呢?上级交代任务她只好咬牙忍着痛硬着头皮做下去了。 但她有时候不禁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上了发条麻木前进的机器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永远没个尽头,心中不断有“嘀嘀嘀”警告声催促着她前进。 这让她感到有些烦躁,有些失序。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人类,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 晚饭过后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说起来也不长,大概也就三四个小时吧。 她终于能喘息一口气,选择瘫在了椅子上,脑袋开始放空。 她又开始在回想这一天是如何发生到现在的。但是无论如何挣扎回想,她的脑袋里始终是一片空白。终于,她扑棱了几下从椅子上挣扎着站起来。 “棉服还是太厚重了。”她不禁沮丧的想着。 她摸索摸索找到了被她打入冷宫的手机,开始浏览手机里的相册,从10月一直浏览到了11月。突然发现这一个月竟然什么户外记录都没有。 她又成功地让自己躺了回去。 “好吧,那就这样吧。”她自暴自弃的想着。谁让这是特殊时期呢。 她把手机随手往桌上一丢,任由它们吵吵闹闹熙熙攘攘。 两手一摊,雨我无瓜。 晚上11:30,群里哐哐哐又开始各种消息轰炸。但是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准确来说是叫做无所畏惧。因为明天早晨的时间又被成功预定了。 不容拒绝地、被安排了。 周末,泡汤了。 哦对了,周天还有一个活,被预定在了下午,周一打工日的下午也有。 这都是一个晚上被安排出的,嗯。 “都是狠人啊!”她不禁头皮发麻。想到自己这像坐牢一样的日子。 人生处处有惊喜,大概说的就是这样吧。 她决定,无论明天是雨夹雪还是怎样,她都要出去看看——11月的户外到底长什么样。 毕竟工作不能替代流逝的时间和流逝的风景。 成为快乐小狗很简单,时间掰成两半花————苦中作乐。 工作,永远是干不完的,那就稍微给自己松一松绳。 (当然,文中行为属于无效化妆无效化妆!请不要轻易尝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成为快乐小狗很简单 第4章 公交车上的蓝牙耳机 夏琳很苦恼。 她觉得她真的遇上crush了。可是她表现的似乎过于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糟糕。 事情需要回溯到今天早晨。在拥挤的公交车里,她趁着车辆还是平稳前行时,快速翻着她的挎包想要找面镜子,刚刚被拥挤的人群涌上去的时候,脸上的妆好像被刮蹭花了。 “今天可还有场硬仗得打,绝对不能有失误,哎!我得再好好看看!”她越想越着急,翻包的节奏也越慌乱。 终于,她在包里翻找出了个巴掌大的镜子,眯着眼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看看。 “果然,还是有些花了。”她在心里叹着气想,可能是刚刚跑得太急,有些地方被蹭掉了。 她又从包里翻出一支小化妆刷准备在公交车里找到一个合适的有光的角度来补一下妆上的细节。 就在摆弄镜子找角度的时候,一张俊美的脸庞闯入了镜子,夏琳措不及防地与这位青年的眼睛对上,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剑眉星眸锐意昂扬,带着张微笑唇。镜子里,青年似乎也有些惊讶。 手比大脑反应还快,“啪”地一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把镜子合上了。她顿时有些尴尬,显得欲盖弥彰,只好把镜子和刷子胡乱塞进包里,顿时心跳加速。虽然这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只是个意外,但是夏琳还是不由得慌乱了起来,她的心怦怦直跳,想要回头在看看那位陌生青年,她感觉自己这样的演技有些拙劣。 不巧的是,前面的路段开始崎岖不平了起来,公交车开始上下晃动着,车厢里的一群人像沙丁鱼一样挤来挤去。现在被周围人群挤着,夏琳更无心化妆了。她在尝试在晃动的车厢内找一个稳固的支点的同时时不时向后排回望,她有预感,这般令她心动的人后半生估计很难再遇到了,她想要再尽全力在看一眼,哪怕匆匆一眼。 晃动的车厢在经过一个大震荡以后停了下来后,公交车开始播报了。 是一个新的站点到了。 又有一波人上下车,夏琳又被推搡着被迫向后流动。她着急地回头想要寻找刚刚看到的那位青年的身影。刚刚匆匆合上镜子,她也只能知道那个人刚刚大概所在的方向。 人群一下子涌上了车,公交车司机大声喊着“不要拥挤不要拥挤”,但在这个上班的早高峰哪有人还能听见这一声呢,夏琳措不及防的被人推了一下,在车里踉跄着,背后无意间撞到了一个高大的身躯,邦邦硬,让她的背有些生疼,她只能赶紧低头转身对撞到的那个人匆促地说了生“对不起”,瓮里瓮气的。 但抬头那个瞬间,她的呼吸都放缓放轻了,心突然加速了起来。 是那个人!她“唰”地低下了头。 接着就是浑身僵硬,脸上开始发烫。 那个青年用温和的声音说了是没关系后,她僵硬地转身,大脑一片空白,耳廓直接烧红了。用了三五分钟平复心中的波澜起伏后,她又忍不住再一次的回头想去瞧个仔细。 这个时候青年已经把头转到另一侧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紧紧握着扶杆,手上的青筋条条可见。另一只手悠闲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只蓝牙耳机,随手将它戴在了左耳上。他用淡淡的目光望向了车窗外,阳光正面的照在他的瞳孔里,阳光在他身上悄悄流转,夏琳恍然发现他的眼睛是浅棕色的,亮晶晶的。 也不知青年看到了窗外的什么。他不由地微微低下头,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青年这低头一笑更是勾走了她的魂,让她疲惫的灵魂都通透了起来。 阳光透过公交车玻璃投洒在了青年的脸庞上,显得他的鼻子挺拔又秀气,密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扑闪扑闪,在卧蚕的那一块形成了一个阴影区。 过了会,青年似乎觉得这一切还不够,又从他斜挎的包中翻出了一本文选,人改为侧靠着扶杆,认真翻阅着,上面的字隔有点远她看不太清了,但总觉得无形之中有道透明的墙将他与车厢内的其他人隔离开,让人望而却步。 此刻,车厢内喧闹声音似乎自动消弭,隔着看不清的人群,她看到青年俊郎的眉目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处于车厢的阴影中,目光沉淀了下来,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车窗也不知被谁打开了,风涌了进来,吹鼓着青年的头发肆意飞扬,吹得青年手上的书“哗哗”作响,吹得她沉寂的心砰砰作响。 ———是风动,也是心动。 “青城渠站到了,开门请当心……”公交车里的播报声突然打断了她飘逸的思绪。 是的,她该下车了。 她的心情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也许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遇到这个令她心动的青年吧。”她在心里黯然地对自己这么说,手不自觉的抠着自己的包。 那么就鼓起勇气说这一句吧,这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也是最后与这个青年说的话了。 她悄悄往青年的身边挪了挪,轻轻拍了拍青年持书的手臂,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青年的那一双有些困惑的明眸笑了笑。 ————————————— “打扰了,我需要下车了,麻烦借过一下。” 也许是车厢内的声音实在过于嘈杂,也许是青年过于专注还沉浸在刚刚的思考中,他先是愣了愣摘下了耳机,微微俯身侧耳想听听夏琳说什么,但又突然回神意识到了什么,又挺直了腰身连忙侧过身,带着歉意笑了笑着给她让出了个小空间去后车厢。 随着公交车里滴滴滴的投币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夏琳在拥挤的下车人潮中忍不住回望,努力侧身想回头再往那青年一眼,在如潮水汩涌的人群中她努力地踮着脚尖走,一步三回头,终于层叠接踵的缝隙中,她望见了青年的那张侧脸。 大概这是她人生看见这位陌生青年的最后几眼吧:左耳的耳机已经重新带上了,他紧紧抱着那本翻阅一半的文选扫视着车厢的空隙,在拥挤的人群中切换着找到了个扶杆靠着并换了个站姿定住,趁这公交车喘息的片刻从他的另一个兜里掏出了另一只蓝牙耳机戴在他的右耳上,继续翻阅他手中的那本文选,蹙的眉舒缓起来,展颜露出了个舒心的笑。 “咔——”的一声,车门关闭了,她站在站台上透过玻璃窗看着青年那模糊不清的身影,也不知道青年现在在做什么。 公交车急促的“滴滴”的几下便随着车流开始发动着向前迈进了,按照时刻表上规定的路线继续向前,将车上的人们运往下一个站点。 夏琳轻轻的向车前进的方向挥了挥手。心中对那个青年默念着再见。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比较轻快的一天吧,祝他今天顺利。”夏琳回想着陌生青年那抹令她心动的笑,心中不由的轻快了起来,脸上的小妆的失误也在此刻被忽略了,她在站台上站定稍微整理好着装,像一位即将要打胜仗的将军踏着昂扬的步子迈向她今天的征程。 很多次的匆匆,就没有了下一次的那声“再见”万万人群,相遇相知即是幸运。 当然,只看颜值挑人过分肤浅了,日久天长,性情和人品才是顶顶重要的! (当然误入的貌美如花的路人还是可以多看看用来宜神养目哈哈哈) 咳咳,但其实文里的也不算心动……大概是回忆里的好感吧哈哈哈哈,女主就是个小怂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公交车上的蓝牙耳机 第5章 11x11天的复盘 今日,你比昨天早起了一个小时。 9点半你关掉了早晨的第3个闹钟,魂不守舍地从床上翻下来,浑浑噩噩地掀开帘子坐下来背单词学习。 但这也只维持了一个半小时。 半个小时后,你打了第一个哈欠。 一个小时后你已经打了5个哈欠,但你不敢大声因为其他人还在睡觉。你的眼睛已经出现了重影,耳朵只听到嗡嗡响的单词音,但没一个进脑的。 一半小时后,你彻底困了。 你自我催眠说“没事的”,心安理得地爬上来了床盖上了被子。在睡之前撑着最后的能量点在软件上下好外卖、订好闹钟,麻溜闭上眼,在昏睡前预估着自己醒来就能收到外卖…… 5秒后,你睡着了。 睁眼,12点。 这便是你的早晨。 12点闹钟响起的那一瞬,你感慨了一下自己的一个早晨过去,随即外卖的电话响起:“您的外卖已送至XXX,请及时取餐。”你会心一笑。 嗯,点卡的刚刚好,预料到了。 幸福 1。 接着你掐指一算,约莫10分钟给自己清醒,15分钟洗漱,10分钟完成自己的整体穿着打扮,5分钟整理书包……很好,按着自己预想的时间,12点40分,你准时出门了。 因有舍友外卖被放在柜外地上的前车之鉴(出门前的10分钟),你非常害怕骑手把你的外卖也放在了地板上那密密麻麻的一片中,且距离你的外卖送达已经过了40分钟。你约莫是吃不上热饭了,更不幸的结果你也预想到了——外卖已经进了别人的肚子。 到了楼下的外卖柜前,你带着肃穆的表情抱着侥幸的心理扫了扫外卖柜上的二维码,“尾号XXXX是否确认取餐”的字样突然跳在手机界面上,你的心就像刚坐完过山车回落到了地面。你的外卖居然是那个上天的宠儿——它正完完整整地在外卖柜里歇着。 幸福×2。 你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了出来,饭还是温的。但一阵寒风吹过,温度值瞬间扣了50%,狂掉san值。你只能赶紧将它安置在你的书包里,给你的外卖筑一个爱心小窝,免得它在背包里东倒西斜最终造成人间惨剧。 历经千辛万苦,你到达了教学楼的大厅,巨大的温差让你不禁拢了拢领口打了个哆嗦,缓解过来后你哼着小曲踩着拍子慢悠悠地走到了西区入口,发现排电梯的人不是很多,而你刚要站到队伍里时,电梯门开了。 于是的于是,你丝滑地顺着人流淌进了电梯,在电梯关上的前三秒在电梯里站定,成为这波进电梯里的最后一个幸运儿。 幸福×3。 “叮——”在电梯门第5次打开又合上后,你成功成为电梯里的最后一员,独享这剩下5秒的个人清静。 “叮——”好了,5秒结束,你的楼层到了。 你看着手机里显示的课表慢吞吞地向目标教室挪动,悄咪咪地打开了教室的后门——哦豁,空无一人。 幸运 1。 你成为了这个教室从这一刻起第一个到达的人类。 你边给朋友发消息边确认一下教室信息,心里默默惊喜着今天事情发展的丝滑度,一边打开书包,拿出了那份温度刚好的外卖,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幸福地眯了眯眼,幸福×4。 时间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渡到了上课打铃。 然后。老师不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整整一个半小时就这么安静的度过了。 幸运×2。 下午3点了,自习课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你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说饿了,你拍了拍旁边的朋友悄咪咪地商量吃什么,胆大包天的俩人嘀咕完迅速收拾好书包,神色自若地从后门出去到食堂恰饭了。 幸福×5。 又是超级丝滑的一天啊。 除了晚饭点到了一份让你一言难尽的食材(俗称踩雷),但是没关系,这点小san值可忽略不计,这不影响这一天的柔顺丝滑,就像早晨刚洗过的头发一样,摸着让你舒服自在还自带香气。 然后呢,挂起帘子。 天黑了,请闭眼(开玩笑)。 亮灯。 奋战学习,战斗打响。 11的一天结束。太阳升起的一天又是活力满满的嘞(今天没有太阳,阴天)。 一种比较新奇的发疯文学,俗称废话文学,适合睡不着人士写的流水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11x11天的复盘 第6章 如果说天晴了只是一种惩罚 杭城的梅雨季像块泡发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 东湖里的水随风一阵一阵涌动着,刹不及的水被拍到了岸边青石板的缝隙里,堤上的柳树把绿丝绦浸在雨雾中,远远望去像幅洇湿的水墨画。 墙根的青苔顺着砖缝往上爬,在李小谷所在的三楼窗台上积成浅浅的的绿斑。 雨停的间隙,墙皮渗水的滴答声落得细碎,像有人在暗处数着秒针,每一声都砸在寂静里。 李小谷的房间在阁楼,去年冬天的围巾仍挂在斜顶木梁上,此刻攥在手里,潮气顺着指缝漫上来,像把一整个潮湿的梅雨季都揉进了旧织物里。 书桌上随意摊着半本《五某三高数学》,数学公式旁洇着几团不规则的水痕,是许久前未干的泪迹,混着新新旧旧、断断续续的字迹,像把当时没忍住的哽咽,悄悄嵌进了书页里。 记得休学手续批下来那天,雨和现在一样,淅淅沥沥没个停。班主任在电话里叹着气说:“小谷,等天放晴了再来看看吧。” 这一等就是一年,晴天或许早来过好几回,可她再也没踏回那个地方,连雨的声音,都还带着那年的滞涩。 被子将李小谷裹得严严实实,她什么也没说,只望着窗玻璃上蜿蜒交错的雨线。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所有的情绪都被泡得发钝,没有痛,也没有知觉,连时间都好像跟着慢了下来,只剩雨线在玻璃上无声地淌。 衣柜底层的校服还在,蓝白的布料上蒙了层灰,放得久了,带着点闷潮的气 —— 去年母亲特意去安桥给她买的,说 “高三要穿得精神,给你攒着新的” 现在,母亲的声音被永远留在了殡仪馆的告别厅,客厅角落堆着父亲连夜打包的纸箱。 那天破产清算的人搬走打印机,父亲蹲在地上,把撕碎的合同往纸箱里塞,雨水从他指缝漏下去,混着碎纸屑在瓷砖上积着,慢慢变成了湿软的纸浆。 父亲离开了,但把她留下了。 她把校服垫在了柜子的最底下,不再愿意看它。 怕一看见校服,就想起母亲说这话的样子,心里那处没愈合的伤口又要抽着疼。 …… 她总在凌晨冻醒。 不是被褥薄,是被褥里的潮气渗进骨头里,那种凉丝丝的感觉,让她睁着眼睛到天亮,怎么也暖不过来。 她摸索着打开台灯,空气中漂浮的细小水珠自在漂浮沉降,有些落在了睫毛上,凉丝丝的。 枕头底下压着外婆留下的旧蒲扇,竹骨早被磨得发乌,扇面上 “平湖秋月” 的题字,也被潮气晕成了一团模糊的黑。 那个从前总笑着给她摇蒲扇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外婆走之前常说:“杭城的梅雨季熬一熬就过去,等桂花开了就好了。” 可她望着窗外的雨,总觉得今年这雨没有停的时候,好像要一直下到世界尽头。 她心里也像落着雨,又苦又涩。 …… 第七天的午后,雨一下子停了。 但天空被灰白色的雾蒙住,软塌塌的,像块浸了水的棉絮。 楼下的樟树还在滴着水,风裹在湿空气里,吹出来的声音哑得像破锣。 李小谷拿着吹风机,对着发霉的笔记本慢慢吹,忽然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喊声:“李小谷!李小谷!” 是刘蔓。 声音穿透雾汽撞在窗玻璃上,震得她手一抖,吹风机的外壳蹭到手腕,烫得她猛地缩了一下。 她慢吞吞挪到窗边,指尖捏着窗帘角,轻轻掀开一道细缝往下望 —— 刘蔓抱着一沓东西,举着把明黄色的伞站在樟树下,校服裙的下摆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刘蔓仰头往楼上看时,恰好瞥见阁楼窗帘动了一下,虽没看见人,却立刻挥起手臂喊:“李小谷!我知道你在里面!” 伞骨上的水珠飞出去,在灰白的雾里划出几缕细碎的银线。 楼下的喊声刚落,脚步声就噔噔噔撞着楼梯上来,节奏又急又重。 李小谷心里一紧,转身往门口跑,就攥着门把手往回抵。 她早把防盗链扣得死死的,门没锁却也推不开,可还是怕刘蔓真的使劲撞门,干脆贴着冰凉的门板站定,后背抵紧了门,连肩膀都绷着劲,把力气全压在上面。 李小谷心里揪了一下,后背抵着门板的力气又加了几分,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 她屏住呼吸,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浅,生怕门外听见一点动静。 心里乱糟糟的,既有被戳穿的慌,又有不想被打扰的闷。 她以为自己藏得够好,不过是掀了下窗帘,怎么就被看见了? 她咬着下唇,没敢应声,只盼着刘蔓喊两句就走,像从前那些试图敲门的邻居一样。 门外静了好一会儿,没再传来推搡或说话的声音。 李小谷心里松了点劲,以为刘蔓走了,后背慢慢离开门板,往屋里退了半步。 可刚退开,就看见牛皮纸信封的一角从链缝里探进来,刘蔓在门外一点点往里塞,信封边缘蹭过她垂在身侧的指尖,带着淡淡的油香。 她刚想往后躲,又听见刘蔓悉悉索索掏东西的声音:“这是数学课最新讲的内容,我给你抄了笔记,你记得要看,别跟不上了。” “拿走。” 李小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墙皮上凸起的青苔,指尖上沾着细碎的霉点,“我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 刘蔓的声音贴着门板传来,带着点固执的热意,“你即使暂时不去学校了也不能把这些知识都丢了啊。再说了,就算不做题,看看我的字也好啊,我新买的钢笔尖特滑溜……” “我说拿走!” 李小谷猛地提高声音,手不自觉地用力,指甲缝嵌满了墙灰,“我不需要这些,你赶紧走。” 门外的声音停了。 雨又开始下起来,这次是细密的雨丝,打在窗上沙沙响。 过了会儿,刘蔓的声音轻轻传进来,带着点放软的调子:“你不想见我,我不勉强。烤鸡我放门口了,凉了自己记得用微波炉转两分钟。还有草纸和习题册,我塞你信箱里了,抽空记得取。” 李小谷屏着呼吸,听着那脚步声慢慢往下挪,踩在楼梯上的声响越来越轻。 刘蔓又扬着声音喊了句:“小谷!我明天还来!带东湖藕粉,就是你外婆以前总给你冲的那种!” 这声喊没了之前的固执,倒带着点软乎乎的盼头,像片羽毛轻轻落在心上。 李小谷紧绷的肩膀忽然松了劲,后背贴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手里还捏着那只被强硬递进来的牛皮纸信封,油印的痕迹慢慢洇到掌心,竟透着点暖烘烘的温度。 …… 李小谷悄悄将帘子掀开半边。 窗外的雾更浓了,把对面的屋顶吞成模糊的剪影,倒让她想起小时候在外婆的老藤椅上打盹,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雾,外婆正用蒲扇给她扇风,说雾散了就能看见雷峰塔的铜顶。 她把脸埋进膝盖,闻到袖口传来的霉味。 这味道陪了她三个月,像层结痂的壳,现在被那阵若有似无的烤鸡香味撞出条细缝,让潮湿的空气里渗进了点别的东西。 梅雨结束否? —————— 这是2025年7月22日写的粗稿,今天翻开看觉得有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所以花了些时间又修了一下细节。 是在听《你同我》修的稿子呢!感觉很符合这篇文的节奏(虽然表达的情感有些许差异)。 友谊万岁! ——2025年9月16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如果说天晴了只是一种惩罚 第7章 台风过境时的意外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舒月正将最后一双登山鞋放进背包,这两双正是前两周特意为这周末登山出行买的。 她打算趁着上班前把剩余行李收拾妥当,只等明天一早就出发。 她和男朋友陈非准备去的是隔壁市的七峰山,高铁半小时就能到,车票、住宿、景区门票之类的她和陈非前半个月就订好了。 陈非信誓旦旦地说过,这回绝对不会失约,还说这次会有个惊喜给她。 想到山顶的日出和陈非要带来的惊喜,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眉梢也染上期待的笑意,愈发期待明天的到来。 抬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出门还有半小时。 突然,手机 “叮咚” 震了一下,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她指尖一顿,划开屏幕,陈非的消息跳出来:“周末爬山我可能去不了了。” 刚才还扬着的嘴角慢慢落下来,她盯着那句消息失神。 一阵风吹过,阳光落在地板上的斑驳影子渐渐消失。 …… “什么意思?” 她回复得快,指尖落在屏幕上的力道却轻了半分。 “老张急性阑尾炎住院了,他的项目周末要交,只有我能接手。” 林舒月握着手机走到阳台,晨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手背上晃眼。 栏杆上还留着昨晚浇花的水迹,没干的水珠沾着光,坠在木纹里。 “我们前两周约好的,” 她轻轻自言自语,尾音裹着涩。 她轻轻敲着文字发送过去:“今天都周五了。” 手机没停几秒就响了,屏幕上 “陈非” 两个字跳得刺眼。 林舒月指尖顿了顿 —— 刚才翻民宿照片时攒的那点雀跃,好像在看到名字的瞬间就凉了半截。 接起听筒,他的声音裹着焦急涌过来,说老张在手术室,说客户催得紧,说只有他能顶上去。 这些话她听得太熟了。 “又是这样。” 林舒月垂眼捏了捏栏杆,铁栏上的旧纹路硌得指腹发涩,像心里攒着的那些落空的期待,磨得人慌。 “上个月要出去,你说领导临时让加班;后面说去露营,你又说被会议绊住了没办法。” 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连自己都觉得没力气 。 不是生气,是累,是每次抱着期待又每次摔下来的那种累。 陈非好像早习惯了让她等,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永远兑不了当初的承诺,最后总是落回一句 “走不开”。 她心里攒了好多句 “我等了你好久”,可每次对上陈非那副疲惫的样子,又觉得说出来反倒像矫情。 …… “舒月,这次情况特殊。” 陈非的语气沉下来,掺着恳求,“项目黄了,团队三个月的劲就白使了。” “在你心里,工作永远先一步。” 林舒月咬着唇,狠狠按断通话 —— 听筒里残留的忙音像根细刺,扎得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点滞涩。 手机紧跟着弹出台风预警,“未来 24 小时可能登陆” 的字样晃了晃,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终究没点进去,只随手把手机搁在窗台。 窗台上的多肉迎着晨光,叶片绷得挺括,半点没察觉窗外的风已经悄悄变了方向,就像她此刻攥着的期待,还没彻底冷透。 没几秒,手机又震了下,是陈非的消息:“台风要来了,记得关窗。” 林舒月瞥都没瞥,只盯着衣柜旁的登山杖 —— 窗外飘来片厚云,一下把晨光截住,杖身的浅灰瞬间失了亮,贴在柜边成了团沉影。 转身回房时,她的脚步不自觉停在登山杖前。 伸手拿起的瞬间,杖身轻轻撞在衣柜板上,“嗒” 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在空房间里格外清晰,反倒勾得她心烦意乱,手一松,登山杖又靠回衣柜,晃了两下才稳住。 目光扫到床尾的背包,她索性蹲下来,指尖带着股没处撒的劲,把陈非的登山帽、护膝从背包里扯出来,随手丢在床尾 —— 布料落在床单上的闷响,倒让心里的火气泄了点,可下一秒,指尖就触到了包底硬邦邦的东西。 是那对刻了两人名字的登山扣。 她指尖顿住,把登山扣捏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那是去年徒步在山顶买的,当时陈非还攥着登山扣笑,说 “以后每次出门旅游都要带着,这也算是见证我俩感情的信物了。” 那句话的温度还没散,眼眶却先热了,她赶紧吸了吸鼻子,把登山扣塞回包底。 手指却又忍不住从衣柜角落翻出折叠雨衣,胡乱塞进背包 —— 嘴里嘟囔着 “预报也没准过”,其实是怕真赶上台风,也怕自己那点没彻底凉透的期待,连个退路都没有。 换好通勤装推开门,楼道的感应灯 “啪” 地亮了。 暖黄的光勉强裹住斑驳的水泥墙,墙根积着的灰尘看得真切,像心里攒了许久的闷。 林舒月努力将闷气赶走,快步地离开了楼道。 而正对面的墙上贴着张 A4 纸打印的物业通知,边缘已经卷了角,黑色宋体字写着"台风天请各位业主清理楼道堆积杂物,保持消防通道畅通",纸张下方还盖着红色的物业公章。 …… 一上午过去,陈非没再发消息,既没解释,也没提后续 —— 起初的失落慢慢裹上火气,堵在林舒月心里。 临近中午,办公室里满是同事和家人朋友聊午餐的声音,她越听越闷,点开微信设置,干脆利落地把陈非拉进了黑名单。 午休时在楼下快餐店随便吃了简餐,刚回办公室,就听见邻座同事凑在一起说台风。 “你看新闻没?预警升到橙色了,今晚可能登陆!” “真的?我还约了朋友吃饭,这天气哪去得了。” …… 林舒月正想拿手机刷新闻,口袋里的手机先震了下,是气象局的短信:“【台风橙色预警】今晚 20 时前后台风将登陆本市,请注意防范强风暴雨。” 她盯着短信愣了愣,才点开新闻,卫星云图上巨大的漩涡正朝着本市移动,灰黑色的云层压得人心里发慌。 手指下意识点开微信,想问问陈非那边有没有准备。 可指尖刚触到输入框,突然想起早上的争执,还有自己中午拉黑他的举动,终究还是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 …… 下午三点,窗外毫无征兆地暗下来,原本亮堂堂的办公室得开灯才能看清字。 同事们都在议论台风,林舒月望着窗外迅速聚拢的乌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坠着,越来越沉。 六点下班时,雨点已经密集地砸在玻璃上,炸开的水花顺着窗缝往下淌。 她抓起伞往外走,嘴里嘟囔着 “还真说中了”。 可刚出办公楼,狂风就卷着沙粒扑过来,呛得她猛咳两声,裤脚瞬间被雨水打湿,冰凉的触感顺着脚踝往上爬,连带着心里那点没说出口的担心,也沉得发重。 …… 回到老式民房时,风已经刮得呼呼作响。 林舒月打开门,一股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找出备用的胶带,正沿着窗缝贴"米"字,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云层,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吓得她手里的胶带纸掉在了床底。 就在这时,屋里的灯突然灭了。 林舒月摸索着找到打火机,点燃蜡烛,看见墙上的插座冒出一缕青烟。 她心里一紧,想起房东说过这房子的电路老化,最怕雷暴天气。蜡烛的火苗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曳,把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 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电量只剩 10%。 林舒月习惯性地点开微信,想看看陈非有没有消息,却发现对话框不见了。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中午气头上把他拉黑了,自己居然忘了这回事。 …… 窗外的暴雨敲打着铁皮屋顶,噼啪声密集得让人有些心烦,偶尔有闪电划破夜空,能看见对面屋顶被掀翻的铁皮在风中晃动。 她裹紧毯子坐在椅子上,蜡烛已烧得只剩半截。 其实刚才停电的瞬间,她第一个想联系的人就是陈非。 他总说她住的地方不安全,说等这个项目结束就一起找个带电梯的小区,可她总觉得他有些多虑。 现在想想,中午确实不该那么冲动。 …… 雨点顺着窗缝渗进来,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林舒月把手机揣进怀里,冰凉的机身贴着胸口,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她点开天气预报,红色预警的图标旁边新增了一行字:"伴有强雷电,请远离电源,防止触电"。 …… 蜡烛彻底熄灭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林舒月摸黑爬到床上,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风雨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是真的不理解他工作忙,只是气计划总被打乱;她也不是不想联系他,只是拉不下脸先开口,而且还把他拉黑了。 手机在怀里震动了一下,她慌忙掏出来,却发现只是低电量提醒。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她有些泛红的眼眶。 远处又传来一声惊雷,震得床板微微发颤,陈非以前总说她胆子小,打雷的时候会把她搂进怀里,说"别怕,有我呢"。 …… 她点开手机设置,黑名单页面就在眼前,指尖悬在 “解除” 按钮上晃了半天,最后还是锁了屏。 拉不下脸是真的,可更怕的是,万一自己先低头,下次他还是会把工作放在前面。 窗外的闪电突然亮透夜空,她瞥见阳台晾着的衬衫被风吹得乱晃 —— 那是上周陈非落在这儿的。 她咬咬牙推开阳台门,冲过去把衬衫抢回来,短短十几秒,全身都被淋透了。 雷声渐远,雨还没停。 林舒月睁着眼睛躺在黑暗里,心里反复想着:等天亮台风停了,就主动找他,哪怕只问一句 “你那没停电吧”。 可现在,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 窗外的风愈发强劲,卷着暴雨不断撞击木门,发出"哐哐"的声响。 林舒月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手机早就自动关机了,黑暗里只剩她的呼吸声和窗外狂躁的风雨声。 她摸黑摸到床头柜上的半截蜡烛,划亮最后一根火柴。 微弱的光里,墙上挂钟的指针指向凌晨两点。 陈非那边还是没消息。 她咬着嘴唇把脸埋进膝盖。 失望是真的,气他又一次失约,气他连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更气他明明知道自己怕黑,却连条消息都不发。 可担心也是真的,这样的天气,他会不会在赶项目的路上遇到麻烦? 她又想起手机,可没电了也没法操作,黑名单的事只能先搁着。 …… 窗外的雨点砰砰砰地敲击着窗户,风呼呼地咆哮着但似乎也开始疲惫了。 墙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早上6点。 “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林舒月失落地呢喃。 刚想起身,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还夹杂着人的呼喊。 她的心猛地一揪。 她下意识想冲到窗边看个究竟,脚却没注意床沿,猛地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掌心瞬间传来尖锐的刺痛,她低头摸了摸,指尖沾了黏腻的凉意 —— 是白天被风吹倒的玻璃杯,早就碎在地上,这会儿碎片直接扎进了肉里。 她疼得眼圈发红,指尖攥着碎玻璃渣没敢用力拔,脑子里却突然晃过以前的画面:她在家打翻杯子割到手,陈非慌慌张张跑过来,抓着她的手用清水冲,还絮絮叨叨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 可现在外面风雨这么大,他连句消息都没有,会不会也在哪个地方,遇到了连人帮忙都没有的麻烦? ……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 林舒月扶着墙站起来,摸到门后的手电筒,这是房东上次特意给她的,说老房子电路不稳,备着总没错。 光束在黑暗里晃动,照见门缝渗进来的雨水积成了小洼。 她突然很想给陈非打个电话,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可手机没电,充电又怕电路出问题,只能作罢。 她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抱着膝盖发呆,手电筒的光打在对面墙上,成了个孤零零的光点。 …… 不知等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风势明显小了。 林舒月赶紧摸出充电器,跑到邻居家借了应急电源。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心跳快得发慌,手指先点进设置,没犹豫多久就解开了黑名单。 有几通陌生的未接来电,但是短信一条也没有。 她点开和陈非的对话框刷新了好几次,对话框重新出现在列表里,却依旧没有新内容。 一条公司的通知弹了出来:"因台风影响,今日上午暂停办公,下午视情况另行通知。" 屏幕亮着,可列表里除了这条通知,再没有其他新消息 —— 失落顺着指尖往心里沉,她攥着手机的力道又紧了紧。 明明刚解开黑名单时,还抱着点期待刷新了好几次,结果陈非的对话框还是空的。 她忍不住想:就算项目再急,他总该刷到台风预警吧?知道这老房子漏雨、电路不稳,哪怕发一句 “你那没事吧” 也好啊。 手指鬼使神差点开与陈非的对话框,光标在输入栏闪了半天,她才敲下 “项目弄完了吗”。 可盯着这行字看了两秒,又觉得别扭。 明明是他先失约,自己先低头问,倒像输了似的。 而且万一发出去,他还是半天不回怎么办? 她咬了咬唇,把字一个个删掉,最后干脆按灭屏幕,把手机揣回了口袋。 …… 大概八点多的时候,林舒月刚站起身想去烧点热水,门外突然传来邻居阿姨的声音:"小舒啊,你男朋友是不是叫陈非?" 林舒月心里一紧,走过去拉开门:"阿姨,您见过他?" 邻居阿姨裹着雨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神色焦急地说道:"刚才听巡逻的交警说,凌晨六点多有个小伙子骑电动车往这边来,在路口被风吹得撞了护栏,还装了违规雨棚,车都坏了。交警本想送他去医院检查,可他死活不去,非要继续往你这赶,说联系不上你,担心得不行。后来发现你们小区门口积水太深,路都被堵住了,他的车也熄了火,没法再往前开。交警怕他再出危险,劝了半天才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现在正陪着他呢。我听着名字像是你男朋友陈非,就赶紧来告诉你一声。" 林舒月的脑子 "嗡" 的一声,电动车、雨棚、非要赶来找她…… 这些话在脑子里炸开来。 她想起前天打电话时,陈非还特意问了句 "你家楼下排水好不好",前几天他发过电动车雨棚的图片给她,她还笑他审美差来着。 "阿姨,他们现在在哪?"林舒月抓住阿姨的胳膊,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 "就在小区前面那条街的拐角,交警陪着呢,说等联系上家属看他伤况,再决定去不去医院 —— 对了,他装雨棚违规,还得处理罚款。" 阿姨说着,往小区前方指了指。 林舒月没等阿姨说完,抓起雨衣就往外冲。 积水已经漫到小腿肚,冰凉的水灌进雨靴里,每走一步都无比费力。 路边的树枝横七竖八地躺在水里,广告牌的碎片被风吹得四处散落,狂风裹挟着雨水,打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路口,远远就看见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停在街边,旁边站着一个交警,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陈非。 他额头上贴着纱布,裤腿上满是泥污,头发被雨水打得凌乱不堪,正一脸焦急地和交警说着什么,时不时还往小区的方向张望。 林舒月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快步跑过去,声音哽咽地喊道:"陈非!" 陈非听到声音,猛地转过头,看到林舒月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又满是愧疚,低下了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旁边的交警看到林舒月,松了口气说道:"你可算来了,这小伙子太倔了。台风天骑电动车还装违规雨棚,被风吹得撞到护栏,车都报废了。问他去哪,非要往这个小区来,说找女朋友。我们看他伤得不轻,要送他去医院,他死活不肯,就想着赶紧到你这儿。后来小区门口积水太深,过不去,车也熄火了,我们劝了好久,才把他留在这儿等家属。对了,他装违规雨棚,按照规定得罚款,得去交警大队处理。" 陈非从湿透的外套内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帆布小包,拉开口时还滴着水,里面却裹得严实 —— 是个巴掌大的便携充电宝和应急灯还有几包独立包装的创可贴。 “本来想爬山时给你备着的,” 他声音低沉,带着被风雨呛过的沙哑,指尖捏着充电宝边缘,指节泛白,“昨晚加完班快凌晨,想给你发消息,WX发不出去,找朋友借电话打也打不通。想着你这老房子一断电就没辙,台风天你一个人肯定慌,等雨小一点就往这边赶,没想到……” 林舒月盯着那充电宝,突然想起前几天打电话时提过一句 “家里充电宝坏了”,当时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再看那几包创可贴,指尖下意识摸了摸掌心的伤口 —— 他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又酸又软,之前拉黑他的冲动、昨晚的埋怨,此刻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你怎么这么傻!” 她走到他面前,用袖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泥污,眼泪没忍住往下掉,“台风天骑电动车就算了,还装雨棚?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听阿姨说你撞了护栏,心都快跳出来了……” 陈非抬起头,湿发黏在额前,眼底满是红血丝,喉结滚了滚才开口:“雨棚是前天装的,想着路上能护着点充电宝这些东西,别淋坏了。你这片老房子电路老,我怕断电后你手机没电,连求助都没法子。” 他目光扫到林舒月掌心没愈合的伤口,声音又沉了沉,赶紧从帆布包里摸出创可贴,“路上看见树被吹倒,我就怕你屋里也进了水,想快点过来,结果没注意风……” 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像是怕她更担心,话头又转回来:“还好交警拦着,没让我蹚那积水 —— 他们说水里有漩涡,我要是真闯进去,反倒给你添乱。” 旁边交警轻咳一声,打破了这阵沉默:“行了,人也见着了。违规装雨棚的罚款,等天好去交警大队处理。下次可别台风天硬闯了,你这小伙子,为了送点东西,命都不顾了?” 林舒月没忍住,笑了声,眼泪却还在掉,伸手抓住陈非攥着创可贴的手 —— 他的手冰凉,却把她的手攥得很紧。 这时天已经放晴,阳光穿透云层,给积水的路面镀上层金光。 陈非推着撞坏的电动车,帆布小包被林舒月攥在手里,沉甸甸的。 “陈非,” 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指尖捏了捏那小包,“我们改签吧。爬山的事,我们等你把老张的项目忙完再去。” 陈非的眼睛一下亮了,刚才的疲惫好像散了大半:“真的?” “但你得答应我,” 林舒月往前凑了凑,声音放软,却带着认真,“以后有事别自己扛着,联系不上就等一等,别做危险的事。别再让我在这种天气里,听别人说你出事的消息了。” 陈非用力点头,把她的手又攥紧了些。 “还有啊,下次可不能再放我鸽子了。” 林舒月望着他,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气性,倒多了点软乎乎的叮嘱。 两人面对面绷了两秒,没忍住,都弯了嘴角。 远处传来环卫工人清理树枝的声音,空气里飘着雨后泥土的清新。 林舒月低头看着掌心的创可贴,又抬头看了看陈非额前的纱布,心里突然清楚 —— 比起什么浪漫的礼物,他记着她的需要、拼着劲想护她周全的样子,才最让她踏实。 而彼此的平安与坦诚,才是最该攥紧的珍贵。 台风天气注意安全!切勿出门!(还有雷雨天气在户外尽量不要使用手机嗷)[狗头叼玫瑰] ———————— 请不要骂女主公主病,她是被强迫的(被作者按着)!一切(矫情——>忘记买XXX)行为只为服务剧情需求(虽然作者现在二次修改的时候咬着牙好想让他们分手,现实遇到鸽子男就快放手,不要耽误姐妹们的青春和前程) 不要带入现实嗷,灵感来源于倒霉的作者台风天差点回不去的事……还有看到电动车违规装雨棚然后被风刮倒在地的路人某的故事……(咬牙切齿) 所以有了这篇强行圆剧情(遵守交规!老人地铁看手机.jpg)的故事…… ——2025年9月16日(二次修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台风过境时的意外 第8章 有时风雨有时晴(一) 七岁的卓玛踩着冻土往山外挪时,鞋帮上的冰碴子正往下掉。 藏历新年刚过,雪线还没退到半山腰,悬崖边的石窝子被冻得邦硬,她攥着阿妈缝的帆布书包,书包带磨得肩膀生疼,里面装着两本藏文书,纸页边缘卷得像晒干的虫草。 这是她上小学一年级的第三个月,小学的藏文老师说,七岁正是开蒙的好时候,再晚些,舌头就绕不过来弯了。 “卓玛,踩着我的脚印走。” 阿爸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背着最小的堂弟小扎西 —— 扎西的阿爸去年在修水渠时摔断了腿,阿爸便接过了送孩子们上学的担子。 腰间的藏刀在雪光里晃出细碎的亮,藏袍下摆扫过结霜的灌木丛,惊起一串冰珠。 这条路他们走了三代人,悬崖上被踩出的石窝子比阿爸的年龄还大,最深的地方能嵌进半只脚掌。 草甸里的积水结着薄冰,卓玛跟着阿爸的脚印踩下去,冰碴子咯吱作响,冰水顺着鞋帮灌进羊毛袜里,冻得脚趾发麻。 但她不敢吭声,怕阿爸回头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 阿妈今早把最后一块酥油揉进青稞饼,塞进她怀里时,手背上的裂口还在渗血,那是冬天搓糌粑磨出来的。 那时候桃花村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 等山外的桃花谢了,雪线才肯往山顶退半尺,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岩石。 卓玛要翻过两座山才能到教学点,藏文兼汉文老师是邻村的老阿爸,戴着磨得发亮的银镯子,教他们在桦树皮上写藏文和汉文。教室里没有窗户,风从墙缝里灌进来,把孩子们的朗读声吹得七零八落。 …… 十岁那年的夏天,轰隆隆的机器声突然撞进雪山的寂静里。 穿蓝色工装的技术员和工人们扛着铁锹上山,在村口的玛尼堆旁搭起帐篷 。 那些白色的帆布帐篷像刚冒头的蘑菇,稀稀拉拉立在青稞田边,灶火升起的烟混着酥油茶的香气,在风里缠成一团。 卓玛总趁着放羊的功夫蹲在帐篷外,看他们趴在木板上画图。纸上弯弯曲曲的线像条银蛇,绕着雪山缠来缠去。 一个戴眼镜的技术员叔叔发现她在探头,笑着走过来蹲下,手指点着图纸上的箭头说:“小姑娘,这是要修的路,从镇上通到桃花村。” 他顿了顿,眼里浮出点温柔的光:“看到你就想起我女儿,她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呢。路通了,你们上学就不用再爬悬崖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糖纸是亮晶晶的红色。 “这条路叫‘脱贫路’,” 他把糖塞进卓玛手心,掌心的温度烘得糖纸发暖,“党和国家惦记着咱们雪山里的人,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卓玛把糖纸夹在藏文书里,那抹红比经幡还要鲜亮,后来被翻得卷了边,也舍不得扔。 …… 修路的日子一天天过,炸药的闷响时常惊飞岩羊,震得青稞穗子簌簌落籽。 阿爸每天天不亮就去工地帮忙,回来时裤脚总沾满泥浆,却总笑着说:“是好事,是好事。” 他蹲在灶火旁搓泥,“等真修成能跑汽车的路,咱们去镇上卖青稞,再也不用背着重物爬悬崖了。” ———————————— 卓玛常站在山坡上看施工的景象:推土机把陡峭的山壁削成平缓的斜坡,工人们腰里系着粗绳,像挂在崖上的岩羊,一锤一锤在石头上凿炮眼。 有次她提着竹篮去送青稞饼,远远看见那位戴眼镜、给过她水果糖的技术员叔叔,正蹲在帐篷外的木箱上看图纸。他咳得肩膀发颤,嘴唇干裂起皮,像山脚下被晒透的枯树皮,红铅笔在纸上悬了半天,却没落下。 卓玛放轻脚步走近,才发现他正盯着图纸上 “桃花村” 三个字出神。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卓玛想起上次他给糖时说 “路通了,你们上学就不用再爬悬崖了”。 技术员叔叔还在对着图纸咳嗽,红铅笔在 “桃花村” 三个字周围画着虚线。 卓玛突然好奇,他说的外面的路,到底是什么模样。 是像经幡那样飘在天上,还是像青稞田那样铺到天边? 是不是走在上面,鞋底子不会沾泥,也不会被冰碴子割破? 她望着叔叔图纸上那条银蛇似的线,突然盼着这条路能长得快些,快到能把山外的光亮,都卷进这雪山的褶皱里来。 …… 路通那天,全村人都去了路口。 红色的绸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第一辆卡车开过来时,藏獒们吓得夹着尾巴躲进牛圈。 阿妈牵着卓玛的手,摸着路面上梆硬的水泥,眼泪掉在地上,很快被风吹干 ——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平的路,脚踩上去,像踩在云朵上。 从那天起,卓玛上学能坐上村委会的拖拉机,车轮碾过平整的路面,青稞饼在书包里安稳地躺着,再没被颠成碎渣。 有次拖拉机路过悬崖,卓玛回头看,当年的石窝子还在,只是再也没人走了,上面已经长出了星星点点的格桑花。 …… 十二岁那年,卓玛小学毕业,到镇上读初中了。 柏油路边的经幡连成彩色的河,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像撒了金粉,这是阿爸第一次骑着摩托车带她去县城去买文具。 县城的百货大楼有玻璃柜台,里面摆着印着**的文具盒,卓玛盯着看了好久,阿爸把它买下来,说:“好好学,以后去看**。” 十三岁上初二那年,镇上来了群说普通话的老师。 他们打扮新奇,和镇上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女老师的头发不像藏地姑娘那样编成长辫,男老师穿着带拉链的冲锋衣。 县教育局的人说,他们是从沿海地区来的支教老师,响应党的号召,来给藏地的孩子播撒知识的种子。 带头的刘老师的白衬衫上别着枚党徽,他笑着摸摸卓玛的头:“以后咱们一起学藏语,也一起学汉语,好不好?” 卓玛看着他眼里的光,像看到了雪山顶上的太阳。 —————————————————— 教语文的李老师是一位刚毕业的师范生,她扎着俏皮的马尾辫,说话时眼睛像盛着雪山融水,亮晶晶的。 她第一次走进教室,指尖轻轻拂过墙上裂开的泥缝,却笑着转回身,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梢,金闪闪的:“这里的阳光真好,比我们那儿的写字楼亮堂多了。” 她教孩子们读课文,分析《三峡》里的 “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她就指着教室外远处雪山间的狭缝:“郦道元写的三峡峡谷,就像咱们教室后身的悬崖夹缝,太阳要爬到最高处才能照进来呢。” 教材里的《济南的冬天》那一篇卓玛总读不准翘舌音,“山” 和 “水” 在课文里反复出现,每次念到都成了平舌音。 李老师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翻开人教版,温热的掌心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你听这句‘山尖全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 她先慢速读一遍,指尖在 “山” 字上停顿,“这个翘舌要像咱们转经时手腕翻转的弧度,先卷起来再送出去。” 见卓玛还是有些局促,李老师便翻开笔记本,把 “山” 字的笔顺拆成桃花镇的景致:“竖画要像那雪山的主峰,笔锋得挺括;横折钩就是半山的转经道,拐得要自然。” 她握着卓玛的手腕在草稿纸上写,清软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风铃声:“你看这字的结构,就像悬崖上的经幡,既要扎根稳当,又得有向上的劲儿。” 卓玛闻到她袖口的味道,不是县城供销社卖的肥皂味,是清清爽爽的,像雨后桃花林里的风,还带着点淡淡的茉莉香。 有次李老师俯身给她讲题,发梢扫过卓玛的脸颊,像春天落在脖子里的桃花瓣,痒丝丝的。 —————————————— 支教老师们带来了篮球架和图书角。 图书角里有本讲首都的书,封面上有**,红墙黄瓦像传说中的宫殿。 卓玛每天放学后都去看,刘老师告诉她,那是祖国的心脏,有很多人在那里为全国的老百姓谋幸福。 “等路再修宽点,你一定能去看看。” 刘老师说这话时,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他胸前的党徽。 —————————————— 刘老师让孩子们画 “家乡的变化”。 卓玛画了两幅图:左边是悬崖上的石窝子,阿爸背着她和小堂弟踩冰碴子;右边是水泥路上的拖拉机,车斗里装满了笑盈盈的乡亲。 刘老师把画贴在教室最显眼的地方,用红笔在两幅图中间画了条箭头:“你们看,这就是‘发展’。 党和国家修的不只是路,是让好日子能走进每个村子里的路。” 他的指尖划过画里的雪山,“这里的美,不光是桃花和雪山,更是这些越来越好的日子,值得让全国人都看见。”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青稞酒一样,暖乎乎地淌进卓玛心里。 —————————————— 教音乐的王老师把电子琴搬到教室时,孩子们都停了手里的笔。 那物件裹在印着海浪的琴罩里,四四方方的,看着像个结实的木匣子,却比装经书的匣子多了几分亮堂。 王老师掀开琴罩,黑黑白白的按键露出来,光溜溜的,比县百货大楼玻璃柜里的搪瓷缸子还光滑,卓玛悄悄数了数,按键排得整整齐齐,多到数不清,像山坡上刚化雪时露出的石子。 “这叫电子琴。” 王老师的手指轻轻落在白键上,“叮咚” 一声脆响,教室里顿时静了 —— 这声音不像寺庙的铜铃那么沉,也不像岩羊的铃铛那么尖,清清爽爽的,像山涧里刚滴落的泉水。 卓玛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前排的洛桑探出胳膊,指尖刚要碰到黑键,又猛地缩了回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宝贝,惹得王老师笑出了声:“没关系,轻轻碰一下试试。” 王老师拉着洛桑的手按下去,一串连贯的音符淌出来,真有点像草甸里的溪流在唱歌。 孩子们这下放开了,你戳一下白键,我按一下黑键,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各种调子混在一起,倒像开春时冰棱融化的声音。 王老师没拦着,只是等大家玩够了,才重新坐好,说:“这琴能弹出好多声音,你们听。” 她按了个按钮,电子琴里传出流水声,和村口那条河涨水时的动静很像;再按一个,又有鸟叫,像悬崖上的岩鸽在扑棱翅膀。 王老师弹的第一支曲子是《我和我的祖国》,前奏刚起,窗外的桃花瓣就飘进了教室。 “这首歌里的每句词,都像你们哈达上的花纹,” 王老师边弹边唱,辫子上的桃花跟着点头,“‘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咱们桃花县的雪山融水,最终也会汇入这样的大海。” 洛桑趁王老师换气的间隙,又偷偷碰了下白键,这次没缩手,反而咧着嘴笑了。 卓玛看着他,突然觉得这电子琴也没那么神秘了,就像村里新修的水泥路,虽然是从没见过的模样,却实实在在地带来了新鲜的好东西。 …… 老师们在第一次来桃花村进行家访后就总爱往桃花村跑。 周末天气好的时候,刘老师会背着相机去拍桃花,他说要寄给海边的家人,让他们看看雪山里的春天。 王老师则爱去村里的老阿妈家,学织氆氇,她的手指笨,总被针扎到,却笑得开心:“等我学会了,回去教我们那儿的孩子,告诉他们这是桃花村的手艺。” ———————— 支教老师决定在学校门口种树的那个傍晚,夕阳正把镇上中学的教学楼染成金红色。 操场边新换的篮球架漆着亮蓝色,篮板在光线下泛着瓷面似的光,李老师蹲在底座旁,看着孩子们追着一颗崭新的篮球跑过水泥地,篮球在地上弹起又落下,发出咚咚的声响。她转头对抱着教案的刘老师和王老师说:“咱们该给这里留点什么。” 王老师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教室,玻璃窗是去年新换的,阳光透过玻璃在课桌上投下亮斑。 他们支教总有离开的那天,可孩子们需要点实实在在的东西,证明那些来自远方的牵挂,不是一阵风。 “过几天就是植树节,种棵云杉正好应景。” 刘老师举着相机拍晚霞,镜头里突然闯入几个背着书包的身影,他笑着调整焦距,“这树在藏地能活百年,长得笔直,像旗杆似的。” 镜头转过来时,正好拍到孩子们追着跑过校门,“即使咱们走了,孩子们看见这树一年年长高,也知道有人一直在记挂着他们。” …… 植树节那天一早,老师们就带着树苗来了。云杉苗是刘老师托林业站的朋友选的,根系带着土球,用草绳捆得结实。 学校门口的空地看着平整,底下却埋着不少碎石 —— 据说这里以前是片荒坡,盖学校时才平整出来。 刘老师挥着铁锹往下挖,震得虎口发麻,王老师抢过去接着挖,藏袍的袖口沾了泥,却笑说:“这和咱们来时修补教室地板一样,得慢慢来。” 卓玛蹲在旁边捡石头,指甲缝里嵌满土渣,看着树坑一点点变深,像看着一个慢慢长大的希望。 李老师从包里掏出个小瓷碗,倒了半碗青稞酒往树坑里洒。 “这是卓玛阿妈教的法子,” 她扶着树苗让它站正,“给树苗喂点家乡的味道,好扎根。” 王老师培土时格外仔细,把土拍得实实的,说这样冬天才冻不坏根须。 “该留点记号。” 刘老师突然从工具箱里拿出把小刀,在树干齐腰处比划着。 李老师想了想,轻声说:“刻个‘党’字吧。” 她的指尖在树皮上虚画着藏文的笔画。 “咱们是响应党的号召来的,这树也该记着,是谁让山里的娃娃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刀锋划过树皮,留下清晰的笔画。 卓玛凑过去看,那字弯弯曲曲的,像条连接天地的哈达。 李老师从包里掏出块红布,系在树顶上,风一吹,红布猎猎作响,和教学楼顶飘扬的国旗遥相呼应。 “等咱们走了,这树还在,” 她望着云杉苗,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它会看着这里的娃娃们,一个个走出雪山,再一个个回来。” 那天傍晚,老师们坐在新栽的云杉旁,刘老师举着相机拍个不停,镜头里有红布、有树干上的 “党” 字,还有围在树边的孩子们。 王老师哼起了《我和我的祖国》,卓玛跟着唱,藏语的调子混着汉语的词,惊飞了树顶的几只麻雀。 后来每次放学,卓玛都会给树苗浇桶水。 树坑周围的土渐渐被踩实,长出了细密的青草,树干上的 “党” 字被新长的树皮慢慢包拢,却始终没被盖住,像枚嵌在树身的红痣。她看着云杉苗抽出新的枝条,心里数着:等它长到教室窗沿高,自己就该初中毕业了。 她知道,这树和村里的水泥路一样,都是会长大的 —— 树会长高,路会变长,而那些刻在心里的字,会跟着一代又一代的人,走到更远的地方。 这是以我一位藏族同学口述的故事为原型而延伸创作的。认识她之初,她告诉我们她听到是来自沿海省份的同学就格外亲切,因为教她的援藏的老师就是来自这些沿海省份的。援藏老师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的温暖和力量,她一直很想去沿海的省份看看,看看老师们一直怀念的故乡的海到底是什么样子。这是我第一次从同龄人身上真切感受到这种力量。也正是这时我才明白,有些人嗤笑的 “一腔热血” 并非毫无意义,它只是会悄悄流淌在记忆里,随着岁月沉淀,愈发醇厚绵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有时风雨有时晴(一) 第9章 有时风雨有时晴(二) 支教老师离开的那天,刚好是初中毕业典礼散场的时候。 王老师把那台旧电子琴留在了教室,琴罩上绣的桃花早褪成了淡粉色,边角磨出了细软的毛边。 李老师蹲下来,给卓玛递了本《现代汉语词典》,扉页上的字迹写得清清爽爽:“愿你走出雪山,仍记得桃花盛开的模样。” 她又从帆布包里摸出条红绳手链,串着枚浅白色的贝壳,递到卓玛手里:“这是我家乡海边的贝壳。等你以后去了首都,要是看到新鲜东西,也可以给老师带个信。” 村口的卡车 “突突” 启动时,卓玛攥着手链,和同学们一起追着车跑。 校服的衣角被风掀得老高,路边的经幡在风里飘得厉害,五颜六色的布片翻飞着,像无数双舍不得放下的手。 李老师从车窗里探出头,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声音裹着风,断断续续飘过来:“我们会回来的……” 卓玛盯着车后斗扬起的尘土,直到卡车拐过街角,红色的尾灯再也看不见了,才慢慢停下脚步,只是指尖把红绳手链攥得更紧。 她慢慢走回学校,夕阳正落在操场边,把校门口的云杉照得通体金黄。 树已经长到她胸口高了,枝条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跟她打招呼。 卓玛伸手摸着树干上的 “党” 字,突然想起种树那天,刘老师蹲在树坑边对李老师说的话:“教育就像种树,咱们埋下种子,剩下的交给时间和阳光。” 风从教室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王老师留在琴上的余温,她突然觉得,这树真的会像李老师说的那样,看着一届又一届的孩子,从这里走向更远的地方。 同年夏天,卓玛考上了县高中。 阿爸骑着摩托车送她去报到,路过当年修的水泥路,路边已经种上了格桑花。 …… 高中三年,卓玛在县城的寄宿学校度过。 学校的图书馆里有台电脑,她总在周末去查资料,知道了 “脱贫攻坚” 不是修路那么简单,还有远程教育、特色养殖、旅游开发。 有次她看到新闻里说,沿海企业帮桃花村建了牦牛肉加工厂,阿爸说现在村里人不用再把肉背到县城卖了,厂里直接来收,价钱还高了两成。 高二那年暑假,卓玛回家,发现村口多了块牌子,写着 “桃花村旅游接待点”,阿妈正跟着县里派来的老师学普通话,说要开藏家乐,给游客做最地道的糌粑。 ……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卓玛正踩着木梯往青稞架上递麦捆,阿妈在底下用木叉翻晒着已经半干的青稞。 藏地的阳光烈得很,晒得青稞秆子发脆,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麦香,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白。 村口突然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在院门外停了下来。“卓玛家在这儿吗?” 一个带着喘的声音喊进来。 卓玛从木梯上探出头,看见邮政所的师傅正支着摩托,车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师傅擦着汗笑,藏袍前襟沾着一路的尘土,“全桃花村头一份,邮政车专门送到镇上,我赶紧给你送来。” 师傅说,这封信走了半个多月,从北京到省城,再转汽车到县里再转到桃花镇上,最后由他骑摩托送进村。 “现在政策好,录取通知书都是邮政专送,再远的路也保证送到家。” 他看着卓玛拆开信封,眼里的光比青稞架下的阳光还亮,“好好去读书,将来咱们桃花村,也能出个教娃娃的好老师。” 阿妈赶紧端了碗酥油茶递给师傅,师傅摆摆手指着摩托车后座的帆布包:“还有几封从山外寄来的信,我得赶紧送,你们慢慢看。” 摩托车突突地驶远,扬起一阵尘土。阿妈捧着通知书,虽然不识字,却一遍遍地摸上面的校徽,嘴里念叨着要告诉阿爸。 卓玛坐在青稞堆上,阳光透过麦秆的缝隙落在通知书上,那些烫金的字像撒了层金粉。 她突然明白,书本里的知识和当年阿爸踩过的悬崖石窝子,原来都是通往远方的路。 只是如今的路,更亮、更稳,能把首都的消息,稳稳当当地送到雪山脚下的青稞架旁。 青稞在风里轻轻晃,卓玛捏着那张印着校徽的通知书,纸页上的油墨味混着青稞的清香,心里突然踏实了 —— 这不是梦,是真的要去首都了,就像当年李老师说的,路通了,什么都能送到家门口,包括远方的希望。 …… 当晚阿爸从地里回来,听完阿妈絮絮叨叨的话,蹲在灶火旁没吭声。 火塘里的青稞秆噼啪作响,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忽明忽暗。 半晌,他起身从仓房里搬出个陶瓮,把珍藏的青稞酒倒在三个碗里,对着雪山的方向敬了三敬 —— 第一碗敬雪山,第二碗敬修路的人,第三碗敬那些说着标准普通话远道来支教的老师。 …… 夜里,阿妈摸着她的藏袍说:“去首都看看吧,你阿爷这辈子都没走出过县城,他总说北京的月亮,比雪山的还亮。” 她摸了摸枕头下的录取通知书,纸页边角被手心的汗浸得有些软,心里突然亮堂起来 —— 阿爸敬的不只是酒,是那些让路变宽、让世界变大的人;阿妈阿爷盼的也不只是看首都,是盼着她把那些远方的光亮,也装进心里。 …… 十八岁生日那天,阿妈把攒了多年的银镯子交给县上的金店,换了钱给她做路费。 阿爸送她去的火车站,站台上的广播说着她熟悉的藏语和汉语,火车开来时,像一条绿色的巨蟒,带着风的呼啸。卓玛抱着阿妈的酥油茶,眼泪把车窗糊成一片,她看见阿爸站在月台上,藏袍的衣角被风吹得翻卷,像只欲飞的鹰。 火车走了两天两夜,换乘的飞机在云层里颠簸。卓玛第一次看见那么蓝的天,没有雪山的遮挡,辽阔得让人心慌。走出首都机场,卓玛突然觉得头晕,扶着行李箱蹲在地上笑 —— 原来李老师信里说的醉氧是真的,雪山的孩子到了平原,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 **广场的升旗仪式是卓玛查攻略找到的。 凌晨四点,她跟着人群往前走,手心攥得冒汗。她听着熟悉的国歌在耳畔响起,看着那抹红在晨风中展开,顺着旗杆一点点往上爬,比经幡的红更鲜亮,比灶火的红更炽热。 她突然想起桃花村小学的升旗仪式 —— 那时候没有旗杆,老师用竹竿挑着国旗,孩子们穿着藏袍,仰着头唱国歌,藏语和汉语混在一起,却格外响亮。 恍惚间,她又看见刘老师站在队伍最前面,胸前的党徽在太阳下闪着光,和此刻广场上的晨光一样,烫得人眼眶发酸。 眼泪掉在手背上,凉丝丝的,风一吹就干了,像家乡清晨草叶上的露水。 她望着升到顶端的国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心里突然浮出一句话,像是刘老师当年说过的,又像是此刻自己悟出来的:“你看,这就是首都,是无数人奋斗出来的模样。” …… 开学那天,卓玛在宿舍的白墙上贴了张桃花村的照片。那是刘老师临走前拍的,雪山脚下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白色的花海漫过青稞田,新修的水泥路像条银带,从花海尽头蜿蜒伸向远方。 她特意把照片贴在书桌正对面,这样看书累了抬头,就能看见家乡的春天。 卓玛成了图书馆的常客。 天刚亮就背着书包出门,管理员阿姨总笑着给她留靠窗的位置,那里的阳光刚好能落在书页上。 她随身带着的笔记本里,夹着李老师送的贝壳,早已被摩挲得发亮。贝壳旁边,她用藏汉双语写着一行字:“要把首都的光,带回雪山。” 有时读到深夜,指尖划过贝壳上的纹路,会想起桃花村的经幡 —— 那些在风里飘动的色彩,和图书馆窗外的路灯,原来都是向着光亮的模样。 ———————————— 寒暑假她没回家,跟着学校的支教队去了其他省份的山区。 那里的孩子和当年的她一样,普通话带着乡音,却总爱问:“卓玛老师,雪山真的有那么高吗?” 她就给他们看照片,说:“等你们长大了,我带你们去看,那里的桃花,开得比云彩还多。” 毕业那年,卓玛报名参加了 “脱贫攻坚支教计划”。 出发前,她回了趟桃花村,路已经修到了村口,旅游大巴能直接开进来,游客们举着相机追着桃花拍,阿妈坐在藏家乐门口,用WX收款时,手指在屏幕上点得飞快,银镯子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 离开桃花村的那天,卓玛特意绕到镇中学。 校门口的云杉已经长得比教学楼的窗台还高,树干粗得要两只手才能合抱,树皮上刻着的 “党” 字被岁月磨得浅了,却依旧清晰,像枚长在树身上的胎记。 她伸手摸着树干,树皮粗糙的纹路蹭得手心发痒,突然想起李老师当年系在树顶的红布条 —— 那些布条早就风化了,可新的枝条一年年抽出来,在风里摇摇晃晃,倒像无数双挥动的手。 ———————————————— 卓玛要去的地方,是滇川交界的山区,也是个刚通路的村寨。 盘山公路像条银带子缠在半山腰,新盖的教室玻璃窗擦得能照见人影,里面坐着七个学生,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六岁,怯生生地躲在门后看她的藏袍。 第一堂课,卓玛在黑板上画了两幅图:左边是桃花村的雪山与桃花海,右边是眼前村寨的山峦,中间画了条弯弯曲曲的线。 “我从这里来,” 她指着左边的图,解开辫子露出红绳手链,贝壳被摩挲得发亮,“我来自雪山那边,那里有会开成海的桃花,有修到天边的路,有一棵刻着‘党’字的云杉,还有从海边来的老师。” 讲台上摆着两本书:一本是李老师送的《现代汉语词典》,边角已磨卷;另一本是她带来的藏文书,里面夹着王老师教唱的《我和我的祖国》简谱。 她教孩子们读 “山” 和 “水”,说这些字里藏着所有美好的故事,就像脚下刚通的路,能通向很远的地方。 “老师,山外面真的有高楼吗?” 第一排的一个孩子突然开口。 卓玛翻开相册,指着桃花村的水泥路说:“以前我们上学要爬悬崖,石窝子比我的阿爸的年龄还大,现在汽车能开到家门口。党和国家修的路,能让所有像咱们这样的地方,都长出好日子。” 后排扎着小辫的女孩怯生生举手:“卓玛老师,首都是不是有金子做的房子?” 卓玛从包里拿出张**的照片,红墙黄瓦在阳光下亮得晃眼。“那里的房子不是金子做的,但那里的人,心里装着全国的老百姓,他们修的路,能让所有像桃花村一样的地方,都过上好日子。” 课余时间,孩子们围着卓玛坐在教室门口的石阶上听她讲桃花村的故事。 她说起爬悬崖上学的日子,冰碴子钻进羊毛袜的冷;说起修路人的号子震得岩羊惊飞,炮声里炸出的新路;说起支教老师带来的贝壳,藏着海的咸涩与明亮。 孩子们的眼睛越睁越亮,像当年的她望着课本上的**。 山风吹过窗棂,带着油菜花的香气,卓玛恍惚觉得,这和桃花村的春天没什么两样,只是这里的春天,来得稍晚些。 傍晚的炊烟漫过教室的窗棂时,卓玛看了眼日头,知道快放学了。 孩子们正围着讲台翻看她带来的桃花村相册,指尖在照片上的花海处反复摩挲,笑声像檐角的铜铃般清亮。 她望着这些笑脸,突然想起李老师临走时的模样,便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把五角星徽章,一个个别在孩子们的衣领上 —— 金属的凉意贴着他们的脖颈,像极了当年李老师把贝壳放进她手心时的触感。 “老师,等路再修宽点,我能去桃花村看桃花吗?”一个孩子轻轻扯了扯她的藏袍下摆,领口的徽章在夕阳下闪着光。 卓玛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影,暮色里的山峦轮廓像极了桃花村的雪山。 “能的,” 她肯定地说,“党和国家修的路,会把所有村寨连起来,到时候你们坐着汽车去,能看见比照片里更美的花海。” …… 夜里下起了雨,雨点打在新换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雨停时,月亮已经爬上山头,卓玛站在屋檐下,看着操场上的红旗在风里轻轻晃,远处的山影朦胧,像极了桃花村的轮廓。 她想起离开北京前,特意去看的最后一次升旗 —— 红旗升到顶端时,风正好吹过,猎猎作响,像极了当年桃花村路通那天,山口飘着的红绸布。 卓玛回到屋子里,翻开教案本,在新画的桃花旁,用藏汉双语写下 “希望”。 桌角的《现代汉语词典》,刘老师拍的桃花村照片泛着潮气 —— 粉白色的花海漫到雪山脚下,新修的公路像条银带,绕着花海通向天边。 她指尖划过照片里的公路,突然想起刘老师说过的话:“教育就像种树,咱们埋下种子,剩下的交给时间和阳光。” 此刻风从窗缝里钻进来,掀动了作业本的纸页,孩子们歪歪扭扭的作业本上的那些字迹像极了当年她在桦树皮上写的藏文。 这一刻她彻底明白,所谓反哺,不是把自己变成别人,而是把别人给的光,酿成自己的火,再把这火传给更多人。 就像雪山的融水滋养了桃花,桃花的种子乘着风,又落在新的土壤里,便能长出新的春天。 那些曾经照亮她的光—— 课本里的汉字、公路上的尘土、徽章上的星光 ——如今正顺着她的指尖,落在孩子们的课本上,落在这刚通的公路上,落在每一个等待花开的角落。 努力做有意义的事情,有些种子,会在不经意间发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有时风雨有时晴(二) 第10章 意识流-日志 楼1: 其实在打字的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中午明明是一个很充裕的时间段,没有喧嚣,没有人打扰,可是我的心静不下来。 这个时间段,要么写写大纲,要么找找灵感,或者出门躲在哪个公园里小憩一下。 但是我都没有行动,而是选择蜗居在这个向阳的小房间里。 是的。 我的心静不下来,从吃完饭开始就一直处于这个不上不下的状态。 本来想要开一篇的时候,但是看哪一篇大纲脑子都是没有思路的。 明明该做事,却被情绪缠得动弹不得。 就像心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想拨开,手伸过去却只摸到一片空茫,连 “该往哪走” 都看不清。 好在,有窗外的风在平抚我的心,清凉凉地润进了我的心田。 大概是焦虑吧,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但是我记得几年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看什么东西都是很美好的。 但现在这个心境完全消失了。 只剩下了疲惫。 我竟然不知道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那一口饭而卑躬屈膝奴颜欢笑?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不知从何开始也变成了一副苦相。 别人说:“你有什么好烦恼的呢,世界上生活不如意的人多的很,你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是啊,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在经受着我们看不见的苦难,但是他们依旧在努力地生活着,我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大概是庸人自扰吧。 楼2: 回复中午的自己: 亲爱的我,你好,我是下午的你。 你说 “几年前看什么都美好”,那种清澈的心境多让人怀念啊。 可现在的疲惫、迷茫,甚至镜子里那副连自己都陌生的 “苦相”,真的不是你的错。 生活哪是一直亮堂的呢? 它总会有一段路,是逼着你慢下来、甚至停下来喘气的。 不是你变得不好了,是你终于开始认真琢磨 “意义” 这件事了,而 “琢磨” 本身,就带着沉甸甸的累。 别人说 “世界上不如意的人多了,你有什么不满足的”,可委屈和迷茫从来都不是 “比出来的”。 其实不用强迫自己非要 “做点什么”。 蜗居在小房间里发呆、晒太阳,甚至只是任由思绪飘着,都是一种允许。 允许自己暂时静不下来,允许自己有迷茫,允许自己暂时 “没意义” 地度过一段时间。 你是不是也好久没有这么认真地放空、发呆了呢。 生活的意义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呢? 它从来不是一个标准答案,更像是在无数个 “没思路” 的中午、无数次 “觉得累” 的瞬间里,慢慢攒出来的。 可能是某天突然有个情节冒出来,让你忍不住坐直身子。 可能是某次出门,风里带着花香,让你突然觉得 “活着真好”。 也可能只是某天醒来,发现自己不再纠结 “意义”,只是想好好吃一顿饭、写一行字。 现在的你,不用逼自己 “好起来”。 就顺着这份情绪来吧,像接纳窗外的风一样接纳自己的迷茫。 你已经在认真生活了,认真感受疲惫,认真琢磨意义,认真地剖析自己的内心。 这份认真,就已经是生活里最珍贵的底色。 等雾慢慢散了,你总会再找到那种 “看什么都美好” 的心境的。 到时候它会更厚重、更踏实,因为那是你穿过迷茫后,自己重新捡回来的光。 ——2025,1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