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梦给我》 第1章 Chapter1 · “各位旅客,春城南到了,请下车的旅客请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一路上安静的车厢在高铁广播响起后背后的车厢忽然嘈杂起来 某独立座位上,少年面朝着车窗缓缓睁开眼,满脸透着被吵醒的不悦。出差的地方在省内地州,去到春城站要经过春城南,中间要等个七分钟,万枕竹买了直达的票,因此不需要转车。 万枕竹捞过正在充电的手机,傍晚17:45,距离他的目的地还有三十分钟不到。 大抵是昨晚通宵得狠了,今早赶早高铁差点让他欲.仙.欲.死。万枕竹看着充满的手机电量,拔出充电器,全都一股脑塞进电脑包里,抱着手打算继续睡一会。 只是在身后的车厢嘈杂仍在继续,万枕竹皱着眉,他差点在高铁上又能睡一觉,但大环境不允许,这中间才几分钟,他眼底的青黑已经愈发明显了。 高铁嘀嘀嘀响了起来,高铁即将开动,车厢里又只剩下低声细小的交谈,车厢与车厢之间隔开的门被关上,那点微弱的声音彻底消失。万枕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高铁开动时呼出来,同时又睁开了眼。 他觉得过道另一边的座位应该是有人的,只是那人好像一直站在过道中间不坐下去。万枕竹困得不行,他根本没精力去管别人到底要不要坐。 直到高铁开进了一个隧道,万枕竹半睁开眼,他余光瞟到黑色窗户上,倒映着一个让他看见那瞬间就心下一紧的身影,瞌睡不知道飞到了哪一边。 手指开始不住的颤抖,万枕竹的视线往上移了点,终于看清了站着的那人。 常有人说,两个人一旦分开,就算在一座城市里也很难见到了。万枕竹也点头附和,他同感深受,自从他删了林听所有联系方式之后,两人的联系似乎一夜之间掷入大海,捞不到一丝痕迹。 万枕竹下意识摸自己的手腕,空的,心口咻然一松,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脊背发凉,指尖甚至麻到沁汗。 八年里,他想过无数的再遇会是什么场景,包括进站前,他也幻想过在人来人往的车大厅里相遇。但那也只是想想,他不能奢望太多。天却待他不薄,两人居然就在这样狹小的隔间内重逢,透过车窗玻璃与之对视着。 高铁驶过隧道,入眼的是城市傍晚的面容,夕阳已经没入高楼之后,只剩下大片的、被染红的天色,余光的身影消失了,万枕竹悄悄松了口气。 视线里,车窗还是有部分反光,万枕竹能看见林听一直看着他,偏偏谁也不开口说话。 可是遇到了又该说什么呢?万枕竹装瞎习惯了,自嘲起来,他幻想无数的重逢如今实现了,可他从来没有想过——重逢之后呢? 万枕竹始终偏着头,闭上眼睛。 这一天在他的想象里走出来,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鬼——感到窒息,只希望这趟列车能开得再快一点。 “亲爱的旅客们,春城站到了……” 犹如救命稻草一般,万枕竹终于睁开眼,抓起自己的电脑站起来,在乘务员过来之前就要拉开推拉门走出去。 还未走两步,手腕被人死死拽住。 “你真的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那人语气带着咬牙切齿,手上的力度收紧,似乎想要从中收到什么信号。 却不想那人的手腕空空,手指却多了枚戒指。 陌生又不可置信的认知在他脑子里“轰”地炸了,炸得他体无完肤。 万枕竹不知道这人究竟在想什么,他只想跑,让他跑,回过头,挣了一下手说:“不好意思先生,我要下车了。” 先生? 林听松开了手,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昔日的相处在万枕竹眼里已经变成陌路了吗? 手上的触感消失,明明那人攥得那么紧,为什么轻松一挣就能被松开……万枕竹的心脏一空,踩在脚下的软地毯叫他差点摔倒。 好在该有的体面他都保留了。 万枕竹站在列车外松了一口气,车厢内太闷了,不然怎么那么难受,喘不过气来。 顺着人多的方向,万枕竹下了扶梯正要掏身份证出站,手却在衣兜里愣住了。 身份证呢?! 万枕竹每个口袋都摸了一遍,还拉开电脑包里里外外都翻了,始终没看见那张小卡片。 不是吧!!! 这是他掉的第三次了! 与此同时。 从万枕竹对他一直淡漠且疏离时,林听越想越气,恨不得冲入肺腑燃烧他。看见万枕竹走向出站口的背影,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拉下车窗帘,眼不见为净。 就在他拉下车窗帘,回身时在地上发现了一张掉落的居民身份证。 林听捡起来,心里抱歉着,翻开证件正面。 看清证件上的名字后,林听想到什么似的无声笑了起来,他又翻回证件背面,贴着一张手写纸,那张正写着:此证易掉,捡到请联系xxxxxx…… 林听捏着证件一角,正反面来回切换,然后掏出手机记下了上面的电话号码。 万枕竹正在向高铁站的工作人员进行失物报备,没想到一通陌生电话拨了过来。 莫名的,那股在车上的心悸重新袭来,万枕竹手抖着滑动键,可是手好抖啊,怎么都划不动。 终于,在挂断之前接听成功了,生活总是在意料之外的——通话对面的人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悬在嗓子眼的心缓缓落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失落。 原来是在他下车不久,有人拿着他的身份证找到了车厢的乘务员,在车开之前送到了站台。 万枕竹连忙道了谢,有句话到了嘴边,徘徊了好久还是咽了回去。 如果是又会怎样呢?这八年的时间,太长了,今非昔比,物是人非,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万枕竹捏着身份证,刷了验证机,终于迈出步子头也不回的走向出站口,周围人来人往,带有疲惫的、憧憬的、迷茫的不在少数。 车站外面早早有人来接应他,接过他的一身困倦,高铁上的短暂插曲只是他像往常一样,在混沌中梦了一场。 万枕竹在车上睡了一觉,迷迷糊糊觉得林听就在他身边,没想到睁开眼就看见助理带着复杂的表情把他叫醒。 万枕竹:“......” 你这无语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车停在医院住院部外,万枕竹的手肘撑在膝盖上,缓一会。 “老师,你怎么困成这样?”助理在主驾驶位,回头看万枕竹。 提起这个万枕竹莫名火大,竟然开始责问起来:“我还想问你呢,廖佳嫣,你从哪给我找来的客户,那么难伺候?鸡蛋里挑骨头,他哪那么大脸?” 廖佳嫣瞬间蔫儿了,八卦的心思也抛诸脑后,她当时接这个单就是看着这个客户不折磨人,毕竟打钱爽快人也不会磨蹭到哪去。 没想到万枕竹待到第二天凌晨一个电话打来,把她从睡梦中骂醒,吐槽了大概十几分钟,最后让她重新睡。 谁也没想到在接下来的日子,知名设计工作室top级别的设计师万枕竹差点在那个小县城交代完这一生,做最后的交接工作时,万枕竹扬言再也不接暴发户的单了。 万枕竹下车前让廖佳嫣在车里等着,他很快就出来。 廖佳嫣点了点头,也不多问。 没多久,万枕竹出来了,脸色好歹比刚出站那会要好很多。廖佳嫣下意识往住院楼某一层看了两眼,又收了回来。 车门关上,万枕竹又闭上眼,说:“走吧。” 看在万枕竹实在困得不行的样子,又或者廖佳嫣自知理亏,点了一杯咖啡直接送到工作间。 万枕竹的工作间一如既往的干净亮堂,尽管桌面铺满了设计稿,但整体看起来依旧乱中有序,莫名的叫人赏心悦目。 连带着人—— 黑色的圆领针织毛衣上松下紧,非常有层次设计的贴在身上,脖子上挂着两条一长一短的潘多拉项链,搭了一条全黑的直筒休闲裤,及肩的长发半绑,两边较短的发尾散落在脸侧,自然形成非常漂亮的弧度。 万枕竹闭着眼睛,整个人很放松,靠在转椅椅背上,握着笔杆的手指骨骼纤细分明,指尖透着按压出来的嫩血色,格外明显。 廖佳嫣每次心情好或不好都会有事没事地跑万枕竹工作间,只为了多养养眼。 廖佳嫣没忍住啧啧赞叹:“不愧是''入梦''的老板,光是站在那就是整个工作室的形象,雅!” “你又抽什么疯?”万枕竹显然是早习惯了,手中的笔朝她扔了过去。 腕间的工艺手镯顺势滑了下来,卡在掌根,和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十分般配。 殊不知这两件配饰早就戳了别人的眼、扰乱了别人的心。 “这不是看看我们的''顶梁柱''恢复了嘛!”廖佳嫣把保温袋子放在办公桌上,不走了。 “干什么?”万枕竹吸了一口咖啡,冰凉的液体入喉,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廖佳嫣就等着这一刻,她不怀好意地往前靠近了点,小声道:“林听是谁啊?” “!”万枕竹猛地看向她,想说话,但嘴里的咖啡怎么也咽不下去。 回味不是香醇的吗,这杯怎么这么苦。 咖啡终于咽下去了,杯壁外边儿淌了无数的细小水渍,流了他满手,万枕竹抽了一张纸,说“不认识。” 看反应就知道不简单,廖佳嫣不打算放过他:“你在车上喊他名字我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你听见,你听错了我不认林听倾听的。”万枕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提醒道,“对了。帮我把后面一个月的工作都推掉,我要给自己休假。” “啊?”廖佳嫣显然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那丽江那边......” “丽江那边的合同我正常进行,顺便在那散散心,休息休息,我最近的状态可能不太好了......”后面的声音几乎听不清了。 从见到林听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好久没体验到的兵荒马乱和心悸又随之一一向他砸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出了工作间,万枕竹叫停了所有人,让他们直接下班回去收拾收拾去聚餐,地方随便定菜单随便点,他请客报销。 一句话换来了社畜的欢呼,当晚聚餐东家没来,社畜们全都放飞了自我,犒劳加班的那几天。 社畜们不知道,东家从工作室出来就把自己打包连夜送去了丽江,工作交接全给了工作室里其他人,给自己休了个带薪长假。 喜欢点点收藏吧,不定期上传!(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1. 第2章 Chapter2 晚间这个点的车票只有火车了,中间还有一段时间,万枕竹回到家换洗了一遍,收拾了一下需要用到的日用品,然后拎着行李箱,带着疲惫的身体又来到了火车站。 其实他完全可以等休息够了再出发,不用坐连夜的火车折腾自己。 可是他不想停下来,他知道今晚注定睡不了好觉,一定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强行钻进他的脑袋里,让他整夜整夜不得安宁—— 让他清醒,让他崩溃,让他一拳砸向自己的脑袋,让他强行入睡。 这太折磨人了。 火车比任何车辆都要嘈杂,各种味混在一起,嘈杂声好像带有助眠的功能,好在是晚上,情况要好很多。万枕竹戴着口罩,就着越来越远、越来越细小的声音,在软卧铺蜷缩睡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万枕竹睁开了眼,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没了任何睡意,发了会呆,正准备起身洗漱时,他发现了窗外叫人心一颤的景—— 日照金山。 今天的运气极好,没有云,天边还正是蒙蒙亮的蓝调时刻,日出从海岸线升起,照射到山尖儿,山上还覆盖着雪,在日光下熠熠发光。 万枕竹看傻了眼,他已经忘了上一次欣赏沿途的风景是什么时候了。细想一下,又好像从来没有看过,只顾着前行,不停地赶路,分不出多余的心留给自己,哪怕只有一点。 同一个车厢的人也醒了过来,他们似乎已经看惯了,但也依旧为此时的景色驻足。 “看到日照金山可以幸运一整年呢。”有人对着包厢里的人说。 “哇塞,那我们很幸运!”有人拍了下来。 这一趟旅程开了个好头,万枕竹心想。 有人下了软卧铺,拍了拍他。 万枕竹回头,见到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一手举着相机,笑眯眯地对着他。 “怎么了?” 少年有一副干净又少年气的嗓音:“我刚刚拍景子的时候不小心把你拍入镜了,我发现非常漂亮,想给你看看。”说完,露出显示屏来给他看。 雪山的景是实的,而万枕竹的侧脸入镜,长到颈部的发丝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弧度,挡住了部分侧脸,但丝毫挡不住骨相——从眉骨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最后到下颌骨,整个线条都是流畅完美的,是模糊的、虚幻的、发着茸茸光的。 万枕竹也被这样的技术惊到了,夸奖道:“很漂亮,你很厉害,能发我一份吗?” 少年一副傲娇又不屑地挑眉道:“当然。” 那瞬间万枕竹有些恍惚了,面前这少年的行为甚至语气都非常的像那个人。 什么都像他,当真是疯了,万枕竹及时止损,狠狠吐槽了自己一番。 加了少年的微信,对方把照片统统发了出来。 一共六张连拍,从背影一直到侧脸那张。 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小心入镜”,倒像是特地让他成为这块镜头下的主角。 看着屏幕上的侧脸,万枕竹微微出神,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人穿着校服,站在人烟稀少的老巷口,头顶的路灯打下来一柱微黄的光束,那人举着摄像机,对着陷入昏暗的巷子里,轻轻地按下快门。 火车终于到了此行的终点站,万枕竹提着行李箱出来。现在正是淡季,站里的人根本不多,廖佳嫣帮订的民宿有专车接送,从出站到民宿,一路上都非常的顺利。 从车里下来,入眼便是一整片古镇民宿,一眼望过去很容易就看到头,但走进去又有许多弯弯绕绕的巷子。 万枕竹跟着人走,到了订下的民宿——院子装修得非常漂亮,一个招待小房间,穿过去就可以看见把这件大院围起来的两层楼。 大概是职业病,万枕竹一眼看出虽然是两层,但屋内设计一定是复式公寓,很适合现在大众独居人群所追求的loft,木质的装修由花艺装饰,整憧小楼房都是温馨又浪漫的。 玻璃推拉门里坐着两位男子,其中一人正摇着手里的茶,他们看到了大院里的万枕竹,其中一位很年轻的小伙站了起来:“hello,老弟儿是来住房吗?” 口音是纯正的东北味儿。 万枕竹把视线依次投向两人,不确定房东是不是其中一个,说:“嗯,我跟老板提前说过了,刚还在联系。” 茶水被依次倒入三蛊杯里,茶水与杯壁碰撞的声响像山谷里的潺潺清泉。 所有人都看向茶桌上的茶杯,万枕竹又看向泡茶的人。 泡茶的人站了起来,刚才的沉稳庄重在开口那瞬消失不见:“万枕竹?啊,我记得你,来,登一下你的身份证儿。” 万枕竹接过手机,输入数字。 “来旅游?”年轻小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 万枕竹:“算吧,来出差的,顺带着来玩了。” “啊......”年轻小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敢情好,现在还算淡季,可以去玉龙雪山上的观景台看看,很漂亮。” “嗯,有这个打算。”万枕竹还给房东手机,喝了递过来的茶水,被带到了二楼住处,看过房间,确实是个小型loft,整体面积对一个人来说较为宽敞,很欧式的风格,看着还不错,接过房卡,道过谢,关上门,拉上窗帘。 这一套下来万枕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反正他在输完身份证号之后就困得快睁不开眼,感觉下一秒就可以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倒头就睡。 房间的私人空间处理的很好,所有的窗帘拉到头,把外界的光线隔绝了。 万枕竹未来得及铺顺被子,倒床睡了过去,因为实在是太困太困了。 有意把部分记忆遗忘在脑后,一旦掀开起源的口子,那段记忆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之中。以至于万枕竹这一觉睡得极其不踏实。 他梦到了巷子口的那一幕—— “你在拍什么?”他听见一个倔强又不甘示弱的带着警惕的音嗓。 万枕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站在巷子口,他看见了“自己”带着一脸伤,白净的校服染上了红一点黑一片的污渍,浑身的狠戾劲儿,脚步一深一浅地走在黑暗处,而脚下一旁是一道分界线——楼上的屋子打下来的白炽的光线——他想要走出巷子。 视角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看到了巷子口的林听,站在路灯下,半张脸被相机挡住,那块镜头正对着自己。 林听收起相机,一点也没有被抓到的尴尬,反而很自然地解释说:“哦……我刚刚觉得你从黑暗边缘走过来,而一旁的光线又刚刚好,太有氛围了我就拍下来了。” “删了。”万枕竹咬着牙,有些生气道。 “哎——不能删,很有氛围的,你很上镜!我给你看……”林听露出显示屏,正要送过来。 “我说删了。”万枕竹不耐烦打断。 “你这人……”林听想要好言相劝,见万枕竹态度坚决又状况恶劣,便当着面把照片删了,“喏,已经删了。” 林听自觉把人惹毛了,把相机放下,垂在胸前。 万枕竹绕开这人,继续向前走。 “喂。”林听拽住万枕竹的一片衣角,“你受伤了,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万枕竹闭了一下眼,心想这个跟他穿一样校服的人怎么这么烦,他听见自己说:“不用你管。” “哎就当是为我刚才的行为给你道个歉,走,我知道哪里有药店。”也不等拒绝,林听手往下自觉抓住万枕竹的手腕,快步走出巷口。 民宿唯有一点不好的就是隔音效果差,万枕竹睡了不知道多久,明明林听的声音还在耳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下一秒就成了院子时不时传来交谈的笑声,在这片谈笑声中恍惚听见了梦里的声音。 眼睛疼得睁不开,万枕竹翻了个身,全当是还没从梦里走出来,又囫囵眯了一觉。 再睁开眼,屋内的光线已经变得很暗了,万枕竹缓了一会,才从有林听的梦里醒过来。 明明是林听先招惹的他,反倒是他动不动就怀念巷子口,梦了一次又一次。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搭理林听呢。 估计自己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万枕竹盯着自己的手心,直至眩晕感过去,他才下床简单洗漱了一番。 先转了会房间布局,没想到自带了个厨房,自己要长期待着,估计是少不了要做饭的。 拉开窗帘,刚刚结束的黄昏光线洒了进来,显得屋内昏暗暗的,清凉的风吹进来,清醒了不少,万枕竹有一刻的享受。 打开门,系在木质护栏上的暖黄灯瞬间照了过来,眼睛还没适应亮度,万枕竹偏头抬手挡了一下。 等适应了差不多的时候,反手关上门,鉴于常掉卡片类的小东西,万枕竹把房卡塞进夹克外套的袖子拉链里。 院子里亮堂堂的,支了一架烧烤架,一群人围坐在那。万枕竹刚下一阶台阶,白天泡茶的老板率先看到了他,招了招手:“小万,休息好了?下来吃烧烤。” 万枕竹应了一声,显然没料到会这么热情,走完最后一阶,来到老板跟前,委婉地拒绝了。 “哎!”民宿老板啧了一声,“别那么见外,他们都是在院子里住下的,以后相处也好有个照应,留下来吃点儿。” “不见外,叔,但我现在真有事儿要去处理。”万枕竹礼貌回应,外加后来几天都要在这,怎么说都要见面,又道,“这样,下次一定坐在这请你们吃一顿。” 民宿老板好歹是个生意人,也不强人所难,拍了拍万枕竹的肩膀,让他晚上出门注意安全。 “这个帅哥今天才来的吗?”烤架一旁有人看着万枕竹的背影说。 “嗯,今早来的。”白天那个年轻的小伙在一旁接话。 “他好美啊。”一个女孩眼巴巴地继续看着万枕竹,直到他离开了视线里,“哎,他住哪间啊?” “哎——怎么,对他有意思啊?”有人调侃道。 那女孩羞红了脸:“哪有,我就是欣赏他的外貌气质,太美了。” “谁美?” 一个声音从门外插了进来,众人看过去,只见一袭深色休闲系的青年帅哥拎着一大袋子的果酒和果汁饮料。 年轻小伙连忙上前接过来,扯开袋子两头看了一眼:“买这么多,各位今晚不醉不归啊。” “都是果酒醉哪门子啊,喝不了去小孩那桌。”有人开玩笑说。 “我喝醉了第一个去你屋!”年轻小伙也开玩笑地呛回去。 一桌人听笑了,几个大男人的聚餐总有几句不能听的,那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还有小姑娘在,到底没有开颜色的玩笑,假装嫌弃说:“滚边儿去。” “林听,来我这坐,你说说,叫外卖送就好了还出去跑一趟。”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子往一旁挪了挪空位。 “人家年轻人多走走也好,省得呆在屋子里无聊,还说不给他出去。”民宿老板开了一瓶果酒,喝了一口,继续努力翻着烤串。 烤架旁热热闹闹的,林听没想着接茬,接过递来的烤串,咬下去,脑海里浮现刚刚在门外看到的一闪而过的侧影,消失在转角。 第3章 Chapter3 侧影很像一个人。 就连那半长的头发都像。 “啧。”林听按了一下脸,这世界上身型、造型一样的人多了去了,怎么看了半个影子就不对劲了呢。 可能是夜里的灯光把线条都模糊了,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影子,何必耿耿于怀。 “林听!” 林听终于回了神,“怎么了怎么了?” “叫你好几遍了你想什么呢?”民宿老板把盛满烧烤的盘子放到林听面前,语气有点急道。 “哦,没事,我刚走神了。” - 古城里的巷道弯弯绕绕,听廖佳嫣说,不管在哪个位置,只要在巷道里就一直往上走,直到可以看到马路,到时候想去哪外面就有共享单车和公交车,图方便就打车。 廖佳嫣在丽江待过一阵子,相对一次没来过的人而言是个不错的导向。 叫的车已经在路边了,万枕竹走上台阶,顺利坐进车里,前往目的地。 手机提示音响起,解锁打开,是白天在火车上碰到的摄影小伙——他问可不可以把今早拍的那组图给他发个社交圈,并说那组图里的模特是他碰到最美的。 万枕竹简单回复,对最后的赞美也一并感谢:可以。谢谢。 没想到那个少年像是喝了兴奋剂一样,对着聊天框一顿输出。万枕竹晕车,电车里有股说不出的味,回复完万枕竹就收了手机靠着椅背闭目,但手里的电子产品震个不停,让他感觉下一秒就能吐车里。 晚上这一段路实在是太挤了,都是出来吃饭的人,光是三分钟的红灯二十几秒绿灯就能让人等死。 “距离目的地还有100米......”打车软件响起语音播报,万枕竹终于忍不住这样一开一停的行车方式了,让司机直接把车停路边,打算走路过去。 万枕竹在路边椅子上坐了会,待夜晚的凉风把人吹清醒、吹舒畅,他才起身前往目的地。 约今晚这顿饭的人正是万枕竹的客户,对方听说他今天才在丽江落脚,细问了才发现双方是曾经的高中同学,对方很高兴,扬言在合作之前要请万枕竹吃一顿饭。 万枕竹站在三层中式小楼房前,踌躇了半天,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好几次想要上前来问问他是否需要什么帮助。就在双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万枕竹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整理衣着踏进门。 说了订餐人的名字,被人带到三楼包厢,一路上好不容易建设出来的心理防线,走到门口却又止步不前了。 “先生?”服务员看出了对方的不自在,停下推门的动作。 万枕竹又暗暗呼吸又吐气,细密的冷汗早已把后背打湿打透了,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等他终于好整以暇地露出笑容,对服务员点点头,示意可以的时候,也不过是短暂的半分钟。 里头的人终于等到了想见的人,手里的扑克没放稳,搭出来的整体造型瞬间坍塌,但他并不恼,直接站起来就把人拉到位置上坐好。 对服务员说:“可以上菜了。” 等服务员走了,祁斯绮已经收好扑克牌,捏在手里持续输出:“我真没想到是你,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万枕竹没想到几年没见祁斯绮的话比之前更多了,默默喝了一口水,听对方讲最近的稀奇故事。 “高三下学期你去哪了啊,人也联系不上。” 万枕竹闻言呛了一口水,闷着咳了几声,见祁斯绮还睁着双水辘辘的大眼睛等着答案呢。 万枕竹:“出国了。” “嗷……难怪。”祁斯绮撅了撅嘴,随后又把小失落抛诸脑后,“哎呀我扯那么远干什么,太久远了,你跟我说说最近吧,怎么样,你这工作累不累?” “嗯……”万枕竹佯做累伤的模样,顿了顿,打太极似的,“忙起来咖啡都凉得快些。” “哈哈这真是。”祁斯琦仰头笑了一下,“我们没必要这么端着吧哈哈哈。” “说真的,我表弟今年要高考了,他就特别喜欢设计这块,他爸又非要他学金融,你替他们参谋参谋?”祁斯琦放下手中的扑克,手肘撑桌靠近了些。 “这么大的事我可不敢乱出主意,关乎小孩子以后的事,最重要的是看他更喜欢什么。”万枕竹做不了任何人的主,反而在交际场混习惯了,有些话该知道怎样做既保持交际又推拉出自己的站位。 祁斯琦啧一声,这样子端着你来我往的聊天不痛快,并且他组饭局的本意也不是甲乙方上的拉扯。 况且他的记忆里还有万枕竹经常打架冷脸扫杀称霸的形象。 不行,以后那么长时间要相处,说话都藏一半掖一半的那可多累! 服务员在此时终于再次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餐盘。 祁斯琦跳过先前的话题:“他家的家常菜非常好吃,我相信你一定喜欢。” 万枕竹看了一眼菜就知道是哪里的特色,确实是他很喜欢的那个口味:“你经常来吃?” “倒也不是吧,不知道吃什么就翻翻外卖软件,看看单人餐?”祁斯绮装作完全一副吃尽苦头了的社畜,把自己说的巨可怜。 “你的单人餐有这么多?”万枕竹终于说出来了。看着面前几乎要摆满桌子的菜,两个人真的吃得完吗? 祁斯绮也知道夸张了,但他确实是高兴得没忍住,想让万枕竹每个菜都能尝到。 便破罐子破摔道:“哎呀你别管这些,你每个都尝尝,看看哪个更合胃口?” 万枕竹知道这小子大方惯了。 一顿饭全程几乎都是祁斯绮在说,万枕竹静静地听,偶尔出声回应。 “你不吃肉吗?”祁斯琦看着那些没怎么动的荤菜。 万枕竹停著说:“不怎么吃。” 祁斯琦等了会,也不见万枕竹继续说,看样子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便打着笑话把话题岔了过去。 饭饱酒足,两人似乎有一点点走回读书时那段少年稚气了,以至于祁斯琦胆子大了起来,走之前喝下最后一杯酒,试探性地问:你们还有联系吗? 万枕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酒了,怎么会听不懂祁斯绮说什么,没反应过来:谁? 祁斯绮还在酒意里不出来,大着舌头:“我实话跟你说......你,你当年走的悄无声息,一点消息都没有,谁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也是!我也是......林听你还记得吗,他快疯了当年,他找你找的快疯了。”喝了酒,思维明显跟不上了,脑子里一片混乱,祁斯绮的语言系统也是。 万枕竹听完只觉得耳鸣,祁斯绮已经陷入了酒醉状态,靠在椅背上,嫌热扯开衬衫的前两粒纽扣。 祁斯绮说的什么意思? 明明是林听狠心让他走让他滚的。 找谁?找他吗? 脑袋一下子刺痛起来,又有一段新的片段出现在脑海里:浑身淋湿的身影站在独栋自建别墅门口,夏天的春城在夜里总是暴雨陪伴,他在雨里站了一夜,那栋别墅开着灯却不见任何人出来...... 闪电划破深黑的夜空,霎时亮如白昼,同样把雨淋遍身的那张脸也一同照亮—— 可那张脸在万枕竹印象里该是自己的面孔的,这会竟一闪而过的是林听那张苍白虚弱的脸。 记忆出现了混乱,万枕竹一下子捂住心口,那里传来一阵阵刺疼,让他弯了腰。 因为这一场突然的记忆变故,万枕竹出来小楼房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意料之中地开始焦躁不安起来,胸口像有细小蚂蚁在爬似的一样难受,大脑更是应激似的出现保护机制——万枕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头脑已经暂停了思考。 今夕何夕? 为什么天会灰蒙蒙的?不应该是墨黑吗?为什么会有云,显得那么灰? 面前有一对穿着写真服的情侣说笑着走过,后面还跟着一组摄影团队。虽说他们只是路过,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但还是戳了万枕竹的眼。 保护机制还在进行,万枕竹还是记得自己该回到哪去,打了车回到民宿里,想要痛痛快快地睡一觉,逃避一场。 没想到院子里的烧烤局还在继续,但万枕竹已经抽不出任何心思去处理人际关系了。得罪也好,被议论也好,他实在没那个力气去说话去回应了。 因此万枕竹经过大厅,推开玻璃门直接绕向楼梯口,没有打搅到院子里的人。他走的悄无声息。 直到屋子被推开,再合上,似乎也没打搅到任何人,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这样了? 印象里万枕竹出门是非常意气且有礼的,浑身都透着一股淡淡的贵气和优雅。但是他出去回来了一趟却是魂不守舍,失落得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万遇到什么困难了吧?”一道很年轻的声音响起。 老板用刷子隔空点了他一下,瞪道:“他告诉你的?不了解事情本身别乱说!” 年轻的声音还在嘀咕:“这不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嘛......哪乱说了……” 林听才从一套房间里出来——有客人说房间的灯打不开,插房卡也没用,他就上去帮忙了,本来也只是几分钟的事,在他要走时,客人学着他的操作也并没有把灯打开。 林听的余光里瞥见有人低着头走上来,正是他在来时只看清侧影却恍惚的那个人,客人的疑惑还在不断告诉他,只好又转身再一次示范给客人看。 等到了下楼,他听不清的话题却终至了。 想到那个极度相似的侧影,林听直接问这儿的老板,因为今天一天老板都在,他肯定看见了那个身影的本人,他想打听一下,却又害怕答案。 “叔,刚是不是有人上去了?”林听看似不经意问起似的。 老板正认真为烤串涮着油,来不急思考就回答道:“嗯,你也感兴趣?” “也?”也字用的就很精妙,让林听都忘了他要问什么了。 “嗯呐,你是不是看人家留长头发以为是个姑娘啊,可惜咯,是个男孩儿,你看把这几个小姑娘整的五迷三道的。”民宿老板边笑边给烤串翻面儿,分神回答还不忘调侃一下。 一听到是男生,林听的脑海中闪过在高铁上看到的人。实在是太意外了,那天差点不敢认。 但真真实实的,他俩的位置是紧连着的。 “哪个女孩子长那么高。”林听反驳道,看身型就知道是个男孩啊,老板在想什么? 第4章 Chapter4 老板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想和林听争辩什么了。 林听也烦躁,什么也没问出来还被人当傻子了,他现在要生闷气!刷个朋友圈...... 朋友圈最近都很丰富:微商、上班、日常、旅行——等等,见鬼了,他看见万枕竹的脸出现在朋友圈了...... “卧槽!”林听一个激灵坐直了起来,吓了旁边的人一大跳。 民宿老板一把把刷子戳进油碗里,因为他也被吓一结实,瞪道:“你一惊一乍的要干什么?” 林听脑子都乱了,点开照片一张张划,看样子是在火车上,背景就是当地著名的旅游景点——玉龙雪山——他在丽江?什么时候的事?还是已经走了? 有太多问题了。 退出照片,点赞评论已经有很多共友了,怎么加上的......看看发这组照片的人,刘琦?民宿老板那混不吝但脑子非常聪明的儿子! 民宿老板还常常把他跟刘琦相比,只因为他俩在很多方面都太像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个世界?出现bug了吗? 林听再看文案,看不出任何暗示,评论区倒是有刘琦统一回复:我跟他一个车厢碰到的,本人巨漂亮! 下面还有江又年的评论,把林听心声都说出来了:我靠这不是那谁吗? 林听再次点开照片,蓝调时刻的光线实在是太美了,冷却美的照射进来,打在人的脸上更多的是融合,背后的雪山正是日出时刻,给山尖儿带来熠熠生辉的希望。 不自觉地,长按保存。此时此刻,林听感受到自己到现在还在狂跳的心脏——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还在想他,疯狂的想。 想得心脏狂跳不停,疼得难受。 保存完全部,在那条朋友圈点个赞,林听点开刘琦的头像,直接私信:来丽江了啊? 刘琦看样子很闲,秒回:今早刚到,但我明天就要走了,不聚。 今早就到了......不是昨天才在高铁上碰见回春城的吗,怎么又出门了。 要不是为了生活所迫需要到处兼职赚钱,万枕竹分明是个非常不爱出门的人。 揣摩到最后俩字,林听心说谁要找你聚,但是——:下次叫上朋友一起吧,我请客。 林听还想问,也就是关于万枕竹的小部分情况,看看刘琦能不能说点什么。 比如......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或者,他现在怎么样呢...... 刘琦还在输出:你代我替我爸问声好,我来了没跟他说,我还有下一趟旅程呢。 打了一半的字只能删了。 林听:把国外玩遍了现在想起国内了? 刘琦甩了个挠头表情包:这不是追爱了嘛,小姑娘也爱旅行,我得制造偶遇啊! 林听:祝你成功!(抱拳) 刘琦:借你吉言!(抱拳) 得,又是什么也没问出来,林听挫败地把手机扔在桌子上。 老板早对林听起伏不定的精神状态习以为常,这小子刚刚还盯着手机笑,现在又扔手机别是吵架了。 “别扔我串儿里,拿开。”民宿老板逗他,分散下注意力。 “哦!”林听小孩子气似的很大一声,抓起手机上楼,往自己住的客房走去。 门被合上。 万枕竹在黑暗中迷迷糊糊睁开了眼,那声撒气似的语气词响在耳边,好真实啊......他又出现幻听了么? 看来回去还要再去看一次咨询医生,病根好像一旦露出一点苗头就会源源不断的向上生长枝干。 万枕竹在病好之后的每个晚上睡前会习惯性吃一颗褪黑素,求一个心理安慰一样,但是今天的一切事物仿佛和他唱反调,这觉睡得极其不踏实。 小片段的梦在脑子里旋转,万枕竹醒了过来,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再躺回去,试图睡个好觉,又是小片段、旋转的梦。 他一向是只会伤害自己,他再次坐了起来,抬手往自己的脸扇了一巴掌,又是一拳,打在头上。 长发垂落,发尾堪堪挂在肩上。 又躺回去,警告自己快睡觉。 跟他作对似的,旋转得让人难受的梦依旧在,万枕竹辨认了一下,是他在一条沥青路上漫无目的地走,路道宽阔,灯光暗哑,身影也显单薄。 那条路长得没有尽头,夜晚也是。 万枕竹认命的侧躺在床上,看着视线里一点点变亮的陈设,清晨的鸟啼在窗外盘旋,他反而还安心起来,翻了个身,闭眼,直到慢慢失去意识。 曾经万枕竹一向不希望自己能睡着,梦有太多不确定性,留存下来的记忆反应当时的心境,或幻想、或期望、或重蹈覆辙。 他曾浏览过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只可惜于他来说太枯燥乏味了,有很多学术用语,没读多少就放弃了。 如果要解析他近几年的梦,他不愿意,甚至退避三舍。 解析了然后呢,最后选择逃避。 好在是个无梦觉,再睁眼已经是正午了。累,睡太久的那种累;疼,头疼得要炸了,万枕竹打不起任何精神,倒头又想睡了——后遗症使他总是频繁地嗜睡。 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在响,万枕竹没有力气去接通,大脑像是糊了一层。自动挂断,五分钟后,再次响起...... 这样子反复了三次,万枕竹终于伸手向桌子探去,摸到了,手没力握紧,砸在了木制地板上,很响,万枕竹顿了一下,反应极慢,盯着手机的屏幕上反复出现的名字。 廖佳嫣。 挪动上半身,好在手够长,直接就着地板滑动接听按钮。 廖佳嫣焦急的声音响起:“老师?你终于接了,我给你发消息也不见你回,我就有点担心,你现在怎么样?” 她从实习期间就一直跟着万枕竹,他知道万枕竹一直在治愈心理疾病,但这几年也不见复发过,谁都觉得已经好了。 但从这次接电话的情况来看,不像是治愈了。 “嗯。”万枕竹发觉自己已经出不了声了,说个话都觉得累。 工作上需要万枕竹跟客户再次对接确认一下,现在这种情况说出来也白白为万枕竹增添压力,还不如等状况好了再说,“我只是想问问你忙不忙,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心情,等你状态好点了一定要发消息给我。” 电话挂了,万枕竹才反应慢半拍地阖上眼,裹紧被子睡过去。 - 林听从屋子里出来,下意识地去看隔壁紧闭的门——那个长发男生住的地方。就在刚刚,他在里面看电影呢,就听见“咚”地很大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出了屋子想去下边儿坐坐,看看能不能碰到长发男,林听莫名的对那人产生好奇,总觉得那人会不会就是万枕竹,但真的会这么巧么? 好像隔壁屋子也是一整天没有出门了?林听摇了摇头,走去招待大厅,没人,他只好代守一下,先开个空调吧。 空调吹得人有些困了,林听觉得守店的日子也太乏味了,正昏昏欲睡呢,民宿老板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小沓景点票。 “叔。”林听打了声招呼。 “正好,林听你在这,你想不想后天去观景台上看看。”民宿老板甩了甩手里的票根。 林听想也没想:“不去。” “嘿,干嘛不去?”老板纳闷了。 “去过了干嘛还再去,我想躺着。”林听抱着靠枕翻了个身,调整舒服的姿势。 民宿老板最看不得年轻人这样,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一掌拍向林听胳膊:“年轻人这么懒干什么,你上次去不是天气不好么,日出没看到,草都没长出来。” 林听听完才纳闷,怎么老板希望他去?意义是什么:“你这么想叫我去,干嘛?” 民宿老板意味深长地笑了,仿佛就等林听说出来:“这不是院子里有几个小姑娘来住么,来丽江不就是为了那几个景点?昨天她们让我来找你说说,后天和她们一起去景点,你帮忙带带她们。” 林听:“都成年人了还要我带,找小鱼去。”小鱼是帮看守民宿的年轻小伙。 “人家点名找你呢,你也说了都是成年人,什么意思你还看不出来么?” “我现在没那个意思,叔,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我一直没忘他。” 这下轮到民宿老板沉默了,他们这片联系的人都知道林听在高中时谈了个对象,见过的人都说非常漂亮,不知道什么原因二人分开了,林听找了那人很久,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息也没了。 “唉,”民宿老板叹了口气,“我去找别人吧。” 林听“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盯着屋外的明暗交界线,发怔。 那沓纯玩一日游的跟团票根被放在玻璃桌上,林听本想忽略的,还是起身抽了一张,然后坐回来。 “玉龙雪山一日游”里面包含了套餐里所包含的游玩时间和项目。正反两面大致看了眼,林听把票放回到原处。 - 当主意识一点点回笼,万枕竹睁开眼在想,他别是睡死过去了…… 他睡了整整两天,胃里空空的难受,像是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作反抗。 情绪似乎已经好了一些,没之前那么低落了,缓缓坐起来,却发现脸颊早已经湿润一片,止不住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滑落。 万枕竹有些自厌,厌恶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明明治愈得差不多了偏偏又复发了。 厌到一定程度,万枕竹挠身上的痒,就是莫名的痒,好像抓疼了就不痒了,裸露的肌肤被抓红抓破,万枕竹实在受不了了起身去到浴室,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再出来他已经遍体鳞伤,在接触肌肤的过程,他不确定自己不会再去伤害自己。 发丝并没有布料包裹,正顺着发尾滴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翻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再去浴室把头上的水吹干,一整套流程下来,万枕竹清醒了许多,肚子叫嚣着需要进食。 万枕竹匆匆点了外卖,这才有了闲心去翻这一整天没理会的消息。 第5章 再见初见1 万枕竹的自愈能力相对强一些,至少比刚发病的那年要好得多很多,他现在可以看进去一些聊天内容,但如果让他思考回答,他不一定给出最优解。 电话铃响,万枕竹等了一会才划开接听按钮,外卖到了,他需要去拿。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招待大厅没人,万枕竹挪开一点人能过的缝,里面的空调开到让人觉着冷。接过外卖,当回到院子里却觉得一阵闷热,确实是空调温度太低了。 万枕竹适应了一会,才回到自然的温度里,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二楼似乎有三四个住户,每间屋子的灯从门缝里钻出来,地上亮了好几条灯线。 回到自己屋子里,在关门前碰到了民宿老板。 “小万,才吃饭呢?”民宿老板本来也是路过,碰巧看见顺便打个招呼。 “嗯。”万枕竹缩了缩手里的外卖,点了点头,他现在没什么余力去处理任何一段人际关系。 民宿老板怎么说也做了三十多年生意,什么人他没见过,也看出来万枕竹现在有心事,客套的话不再说,走时关心地说道:“遇到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小佳嫣既然把你介绍来这住说明信我这把老骨头,你一个人出差在外,住在这好歹有个照应,啊。” 万枕竹点了一下头,“谢谢。” “嗐,没事儿。”民宿老板不在意的摆摆手,“心情不好就出去走走,碰到让自己不舒服的走就是了,何必让自己难过呢,明天天气很好啊我看过了。出去走走,别憋坏咯。” 民宿老板说完塞给万枕竹一张票之后就走了。 万枕竹低头展开那张票,是一张进山券。 那晚万枕竹买了个云杉坪的索道,订了个闹钟,睡前吃了半颗安眠药,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在火车上,一个男孩说“看到日照金山能幸运一年”,这句话烙在心里了,万枕竹似乎就有了执念。 闹钟准时响起,万枕竹起身洗漱,将少部分发尾半扎了起来,挽了个小啾啾,露出两只耳朵,更显精气神,简单捯饬完,七点。 其实夏天去玩的话就还好,没有冬天去早上八点能达到零下。万枕竹套了件干净的夹克外套,打了辆车。 楼道的声控灯熄了又亮,林听已经好整以暇地开了门,带着自己的装备下楼。 昨晚小鱼敲开他的门,说要回学校一趟把毕业材料交齐,之前寄快递漏了一件文件。 好在就在市里上学,打车就能过去,离得很近。 林听接过一日游门票,提醒说自己拿着这张票是去玩的,不带人,小鱼想了半天,林听快要赶人了,小鱼才点头答应一定会跟刘叔说的。 跟团的车早开走了,林听对日出日落没什么执念,慢悠悠吃了个早餐,毕竟以前一个人初到这里的时候见过了,也见过比玉龙雪山还要更美的雪山。 更多的是因为,日出时的天也没那么蓝。 - 路上堵了车,万枕竹靠在椅背上难受得不行,在进山入口前又一次停了下来,好在民宿老板给了他一张票,没停留太久,直接开进去,进了山道路才真正畅通起来。 此时能看见天将亮未亮了,黄澄澄的光线照在山体,公路围绕着它,山体四周还积攒着少量雪,万枕竹此时庆幸自己坐在后座的左边,可以沿路欣赏。 车窗开了个口,万枕竹举起相机在此时摁下快门,总感觉效果欠佳。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天亮了,看着不远处的山体,被照得黄澄澄的,似乎下一秒就能看见山尖儿冒着光。 司机直接把他送到东巴谷,那里有最佳的拍摄位置。 站在湖的边上,对面是日照金山,在湖面形成倒影,一虚一实,万枕竹调好参数拍下。 取景器里的天空好蓝啊,再抬头看向天,明明是灰蓝调的,此时最美的时刻只为那座巨大的山体而留。 天空加以辅助。 万枕竹叹了口气,惊叹于世界的鬼斧,又为自己突然的感性感到厌弃,出来玩好好的这是在干什么。 万枕竹放下相机,感受时间流逝——金山的面积越来越大,从冒尖儿到能看到的部分全都变成金黄,再到变成寻常的黄到泛白——至此日出时刻才是真正的结束。 在结束之前万枕竹就跟着人群向游客中心走去,不远,走几步到马路就看到游客中心了。 按照指示到了云杉坪的索道,万枕竹中途点了杯咖啡又吃了点速食,才去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到了外面候车,十点的天空好蓝,很纯的天蓝色铺满了整个天空,还在处于迷茫的状态终于在看见蓝天时心情一点点好了起来。 在走向索道的过程,万枕竹心情很好,索道下是绿树环抱,上方的蓝天白云对比强烈。往上,走进有草有树的绿茵。 林听在雪山索道外排队,在到他时,眼前看到的只有少部分的几片雪——没有雪的一座矿山。蓝天下是厚重的浓滚滚的白云。索道向下,走向4680。 林听走了一圈,除了矿山还是山,没咂摸出什么意思,没爬上去,找到返回的索道,下山了。 七月的绿草绿树都长出来了,林听转头就去云杉坪。 眼前一片绿,顺着木桥一直往前走,太阳穿透树叶,晒在身上非常的舒服。万枕竹把外套脱了挂在手臂上,感受凉风穿过层层枝叶,从四面八方吹来。 万枕竹不免想到廖佳嫣曾经提过一嘴说云南的天气真的太舒服了,冬天不冷,夏天比其他城市相对不那么热。 一棵棵高树枝叶错落,挡住了本该露出的完整山体,再走近点,豁然开朗,栅栏里的草坪绿油油的,这是夏天最该有的色彩。 万枕竹深吸了一口自然空气,青草、绿树的清香,让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路过退休的老年旅游团,万枕竹听到站在最前面的导游讲两个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殉情的故事,背景就在这雪山脚下的云杉坪,也叫殉情谷。 万枕竹在余光看了眼旅游团,又看到不远处的山尖被眼前茂密的枝叶覆盖,又继续往前走去了。 林听这时候才慢悠悠踱到云杉坪,他本来打算拍几张风景照就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蓝天绿树白云草坪格外吸引人,或许是那年是冬天来的,草木枯了一片。 林听举着相机一路走一路找好看的角度拍,直到还有百米靠近雪山脚下的云杉坪栅栏,原路返回的万枕竹闯入了他的镜头。 顷刻之间,齿轮和八年前重合,一个同自己穿一样的校服,但浑身是伤,被光亮世界遗弃的少年,咬着牙让自己陷在黑暗的巷子里。他扫街路过被这样一幕吸引,按下快门,就此让这个少年闯进自己的显示屏。 周围的人和草木如同被框在小小电影胶卷里,被时间线收回,一点点回到了卷盘里。 - 林听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博主,在各个社交平台多多少少会流传着他拍过的风景、人像照片和一些剪辑视频。 这天他翻作品下面的评论,有人说他怎么只拍这种看得见的照片,什么叫“看得见”? 那天林听大致扫了眼存在电脑里的照片——有很大一片都是阳光充足、色彩鲜艳丰富的世界,整个缩小的图层都充满着希望、明媚的朝气,就算没有阳光也能透过照片让人看到美好。 也是这天,林听突发奇想的莫名想要去扫街,扫他不曾“看见”的地方。 正值季夏,外面的天黑得很晚,不到八点根本黑不下去。林听翻了个身,面对着窗外,被烧红过的云朵已经褪了色,变成少女粉,散散的飘在淡蓝的天空中。 走神的功夫,天要黑不黑了,林听下了床,抓起自己的相机出了门。 正躺在客厅沙发看奥运直播的林擎分了一个眼神过去,问:“去哪啊小子?” “出去逛逛。”林听正在换鞋,起身在挂钩拿取了一把钥匙。 “早点回来噢,记得带钥匙。” 林擎全身心都在直播上了居然也能分心提醒自己拿钥匙,林听无奈地关上门,沿着家外的这条街一路走一路看。 他家立在老城区地段,路窄却繁华,出门要走出一片绿荫大道,没个交通工具走路都要走上十几分钟,林听从院子里推出山地车,沿着枝繁叶茂的道路骑行。 骑出了城区中心,再骑几步就是已经关了一半商铺的老街,林听找了个位置停好车,想了想,抬脚走去这条老街。 这条街曾经被装饰为古建筑景点,一到什么值得纪念的节日就会在这条老街大张旗鼓的举行。虽然已经被遗忘,但最开始的古城韵味都还在。 林听走到一家关了门的商铺前的一根脊梁木下面,举着相机,对着前面拍下一张由每百米一根柱子作为延伸的视觉照片。 看向显示屏,参数他都调过了,但呈现的效果总差点什么。 不好看。 林听没什么耐心的一张张翻过去看,没看到满意的全给删了。 再往前走,不曾想听到一声玻璃摔地上的破裂声,林听一激灵随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眼前的巷子像是被这座城市遗弃一样—— 两辆电动车相会都担心会碰撞到的距离,巷子很深,两边都是连接的挤在一起的房屋,脏臭斑驳的绿苔爬满外边的墙上,挂着不符合标准的三无空调外机。 还有不知道谁家的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站在巷子口都能听见奥运会的解说员的解说从深深的巷子里传出来。 接着又是一声不堪入耳的粗厚的大骂声,林听不知怎的根本挪不开脚步,别人都是离这远远的,他却不得动弹。 他想到了别人口中所说的“看不到的”,就是这样的吗? 巷子深处漆黑,像张着一张深渊巨口,多走近一步就会被吞噬。 林听不顾其他其他人看他的眼神,调了一个参数,对准巷子口,还未按下快门,就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满脸伤从巷子深处走出来。 他是那刻出于本能的按下快门的,他也来不及反应。 “你在拍什么?” 他听到这位满眼戒备的少年说。 第6章 被讨厌了2 很凄美很精致的少年。 和他穿着一样的校服。 林听可以大方承认,他此刻正感受着心跳一阵阵在体内跳动——他见过这个少年。 学校荣誉榜排次次第一的少年——万枕竹。 非常奇怪的感觉,为掩饰这个神奇的心跳,林听忽略掉一开始为什么站在这,和听到的玻璃碎的声音,胡诌了一个美化过的谎言。 哪有什么黑白分界线啊,就算被这盏一闪一闪随时退休的老路灯照着,除了黑就是灰。 这个美少年看起来很生气,让他删了。 不想删。林听有些叛逆的想,这是他今晚能拍出来最能体现“看不见”的情景了。 其中他有点私心,他不可能发出去,但这不是他不想删的原因,说不上来为什么。 “你受伤了。”林听一直注意着万枕竹脸上的伤,太扎眼了,不该出现在这样一张脸上的。 林听觉得可惜,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万枕竹回头,冷声道:“不用你管。” 或许是中二气还没散尽,正义感爆棚,他竟神经质的不顾抗拒拉着人就走。 刚拉出巷子口,万枕竹用力挣脱,满脸不解、愤怒,就算万千情绪在他脸上都会化成戒备。 “你别碰我。”万枕竹退后了两步。 怎么顶着这样一张脸一开口就戳人心窝子呢,林听有些难过。 “好我不碰你,我跟你一个学校我没有恶意,你脸上在流血,再不去止一下我担心会留疤。”林听说完,两人都愣了。 一个在想这人好神经。 一个在想自己多管闲事。 可后者又不想放着不管。 这太矛盾了。 万枕竹很想说“关你什么事”,但看面前这个热心过头的少年,还是把那句话变成了提醒:“我劝你别招我。” “嘀——”一辆小轿车不顾这是否天黑人多,能见度低高与否,一路踩油门,他们站在路灯外,司机不靠近点根本看不见。 他们此刻因为争执停在靠近马路的位置,万枕竹看见越来越近的远光灯他来不及反应,他一把拽住林听往自己面前拉。 一股若有似无的像是初春刚长出嫩芽的茶叶香在鼻尖停留一瞬,又随风飘散了。 轿车呼啸而过带着尾气,吹起两人的头发,宽松却重的校服被吹出褶皱,林听贴在万枕竹身前忘了呼吸。 不止吹起外在能看得到的东西。 那双眼尾微挑的瑞凤眼有几秒迷茫,像是对自己刚才拉人的行为感到不解,他应该任由林听,跑不跑得掉是别人的事,他不该插手管的。 “你不像你口中说的那样嘛。”林听被放开后,开玩笑道。 万枕竹再次冷下了脸,回到车来之前一贯的冷淡警惕。 可能是因为摄影的原因,微电影和纪录片看过很多,人脸的细微变化林听能细致的观察到,他总觉得万枕竹对他的警惕好像松了一点。 电话响了起来,万枕竹瞥了一眼,转身走了,他不想再和面前的人多待了。林听接起来,一把抓住万枕竹,眼神示意他别走。 这人不会真有病吧?万枕竹更加疑惑了。 “哦哦我看见你了。”林听依旧抓着万枕竹不放,朝着正在过来的一辆滴滴招手。 林听本来打算带万枕竹去附近的药店,又担心弄不好会留疤,立马打了车去医院。 “?”万枕竹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说了别管我别招我。” “你受伤了。”林听重复道。 “关你什么事?我们认识吗你上赶着招惹我到底要干什么?”难听伤人的话当即说出了口,万枕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变成这样,说完就后悔了。 但又担心自己心软会让面前这人得寸进尺,用力甩开手,头也不回的回到巷子里。 明明是一家人聚在一块看奥运会的日子,他却没有可以回的地方。万枕竹烦都要烦死了,本来打算随便找个青旅睡一晚的,不曾想碰到了个爱多管闲事的傻逼。 那个傻逼不仅傻还缺根筋,万枕竹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他居然又腆着脸上来了。 “万枕竹。”他听到这个傻逼喊他名字。 “?”他居然还知道我名字? “算了。” “......”傻逼说话说一半,气死人。 万枕竹看着眼前黑洞洞的巷子,本来走着的脚莫名停了下来,他一点也不想回去,那个疯子这几天回来了,吵得家里不得安宁。 “你别回去了,先去医院看看吧。”那傻逼又开口了。 万枕竹找到一个可以让他暂时先不回去的理由了,是后面这人拖住他的,他还不用走。 “我是高二五班的林听,就在你班楼下,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算我又欠你的了,刚刚你救了我。”林听看着万枕竹踟蹰的背影,联想到不久前砸玻璃的声音,破口大骂的声音,还有这人脸上的伤和沾染血迹的校服。 万枕竹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个叫林听的缠人精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偏偏被碰到,偏偏还这么狼狈,太难看了。 “林听。”万枕竹记住了他的名字,“那我现在求你一件事。”他本来可以不用理会的,但莫名的,他今晚莫名其妙的想要时间停止,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理所当然的逃避了。 “你说。”林听心说这么容易就撬动了?不免有点兴奋,但万枕竹的下一句话活生生把他钉在原地,脚底犹如窜出火把想要把他烧了。 ——“求你离我远点,求你。” 这样的滋味怎么形容呢,林听还没找到具体形容的,他现在连对标的对象都没有,这还真是目前唯一最闹挺的一件事。 确实是自己多管闲事了,林听第一次痛恨自己太有热情了,把人吓得。 叫来的司机早等不了,见林听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催促着让他取消订单,自己去接下一单了。 林听沮丧得不行,看着万枕竹的背影走进黑暗里,想抓住却又无力。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天到底怎么了,失落、不甘,还有没由来的愤怒夹杂着,连他都说不清楚。 林听刚骑上公路车,打算离开这片老街,没想到刚骑出几米远,天上下起了冰雹一样的大雨,让人来不及反应。 林听赶紧靠边停车确认相机包裹严实,然后从脖子那塞进自己的领口里,让相机贴在自己身上。湿都湿了赶紧回家吧,夏夜的雨从来都是要下到第二天早上不带喘息的。 一路狂奔,被砸得有点疼,脑子突然就被淋清醒了,刚还在想用什么来形容被拒绝的心情,这不就对标上了—— 像是夏季夜里突如其来的一场瓢泼大雨,出门却忘了带伞,兜得他狗血淋头。 怎么这么会造句! 林听脚蹬得要冒火星子,不顾红绿灯冲到了家门口,开了院子门,又淋一段才跑进屋里。 “咔哒。”门被合上,客厅站着的两个人回头,看到了**的儿子丧着一张臭脸。 “哎哟终于回来了你,快去洗澡,别感冒了。”唐听月几步就走过去接过孩子的相机包,作为妈妈满脸心疼。 林擎也从唐听月手里接过相机,暂时先放在玄关柜上,推着唐听月肩膀,把她往卧室里送,“现在林听安全的回来了,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他刚刚那脸色我看得睡不着,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唐听月回头,担心道。 “你先休息吧,等他出来我问问,你别担心。”林擎安慰似的拍了拍唐听月的肩,替她掖好被子,在嘴角边落下一个吻。 从卧室里退出来,林听踩着拖鞋,半干不湿的出来了,脸上的那股丧气还是没散去。 林擎把他叫去客厅。 “出门不还好好的,碰着啥事儿了?”林擎关了电视声音。 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会这么明显,林听也不扭捏,直接问道:“爸,我是不是有时候太热情会让人觉着烦啊?” 没想到是这事,给热情小市民给整自闭了,林擎没忍住笑了起来,被儿子给瞪了才正经起来,“怎么会?要是有人愿意跟我待在一块我肯定很开心,当然这是我哈,我猜你是不是不依不饶人家啊,这样对方肯定烦,咱得适可而止对不对,不能打扰到别人的生活啊。” “我是忍不住才......”林听住了嘴,他也不争辩了,他只不过想找个可以装傻的借口,但他爸不允许他这样。 林听低下了脑袋:“我让他讨厌了。” 林擎一看心都要化了,他儿子一想热心肠,就算现在个头儿窜得比他还高,身材比他还坚实有劲,但没一个长辈不喜欢,不把他当小孩看待的—— 林听总是会做出一些和本人反差的事情。 “嚯,还有人会讨厌我们家林听?你弄错了吧!交新朋友了?”林擎揉了一把林听的头发。 林听一向很讨厌有人摸他头,他才不是小孩,一点都不酷。但这次估计是真伤到了,被薅脑袋也不觉得什么。 林听:“他没打算把我当朋友。” 林擎真的要哭笑不得了,他快被自己儿子较真委屈的模样笑趴了。 “看把你委屈的,明天不还要上学吗,明天给他解释解释,要是还是不想理你呢,你就看看自己到底想不想跟他做朋友,想就别钻牛角尖,你一来就热心过头,把人吓着了怎么办?” 林擎的提议让儿子终于扫开顶在头上的乌云,那双浅瞳眼睛终于亮起来了,让当事人对第二天产生期待。 第7章 有所缓和3 第二天,林听正常起了床去学校,本想直接去五楼看看,又想着一大早去堵人会让人烦了,还是先回班里上课吧。 早自习铃声一响,林听也不管班里同学喊他,两三步从后门跑出去直奔五楼,找到高二一班趴在窗户上对着人脸扫过去,还没看见万枕竹,里面的人率先喊住了他。 “我来找万枕竹。”林听坦率道。 “啊?”里面的人都惊呆极了,这两人认识? “万枕竹没来。” 这下轮到林听发出“啊”的声音了,“怎么没来?”老师会说理由的才对。 “不知道,他经常这样,偶尔两三天不来的。” 还有这种上学法?总不能是万枕竹嫌他烦不想来了吧?! 希望值越高失望值就会急速下降,林听说不上来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只觉得空落落的。 “你找他有急事儿啊?要不然等他回学校我发消息给你?”是个认识的,座位靠近窗户。 林听的交际范围一向很广阔。 想了一晚上的措辞被丢到天边,林听说完谢谢就回教室了。 林听连着三天都“路过”五楼,遭到不少打趣,有人看不下去了,在大课间见林听又上来,便把人叫住,提醒道:“你离万枕竹远点。” 这人林听是认识的,体育课打球凑过一组,他不理解这人为什么要这么说,“什么意思?” “他这人孤僻得很,还会打人,别看他成绩好,我们班的人课业上有问题都不敢问他。” 林听皱起了眉,他虽然短暂的接触过万枕竹,但就是知道,并不是别人口中那样的。 正在绘声绘色的人突然住了嘴,林听顺着对方的视线回头看过去——万枕竹站在楼梯口,脸上的伤被纱布包住,嘴角还有一小片乌黑。 就算有人在说他的坏话,他的眉头皱都不带皱一下,一如既往的事不关己的模样。如今脸上挂了彩,更是冷丧得要命。 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林听的眼睛在看见他时亮了起来,空落落的胸腔有在那瞬间填满,林听没忍住兴奋地喊他名字。 怎么跟个阳光小狗一样。万枕竹不明白,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了,这个林听......应该不是来找他的。 五楼的班级只有领军班两个班,林听刚才的声音不小,而且这三天谁都知道林听动不动就往五楼跑,谁都想看看林听跟这个万枕竹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在他们印象里,万枕竹和这个学校的所有人都没有交集。 不出所料,万枕竹无视了林听,转身就要从后门进教室。 “哎——我来找你的!”林听先一步拽住了万枕竹,知道他不爱触碰又讪讪地松了手。 “你......”万枕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周围好多人正看着他们,这让他感到不适。 “我就来看看你脸上的伤怎么样,看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林听的视线没从万枕竹脸上离开过,总担心留疤了怎么办。 多看了几秒,害怕万枕竹会不耐烦,急忙从口袋里取出一袋酸奶,递过去,“这个给你。” 万枕竹不接。 明明他们只见过一面,他不明白面前这人动机是什么,谁会无条件的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呢。况且,他不想和这个学校的任何人有交集。 林听举在半空中,见他迟迟不接,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又仓促了,吓到了对方,现在收回也不是,强行给也不对。 “你回去吧,别找我了。”万枕竹意味不明地看了林听一眼,害怕林听还会这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调说,“你也不欠我的,我们也不熟。” 阳光积极的热心小市民再次在社交方面受到重创,蔫了一整天。 回到家,林听看着自己洗出来的照片——他也是翻相册才看见万枕竹的照片并没有被删掉,估计是当时太着急手滑,摁错了键,两人都误以为删了。 照片里的少年满脸戾气,眉间紧蹙,这不该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情的。 林听上手在眉宇之间徘徊,想要把照片里的人皱着的眉给捋平了。 第二天林听真就没去五楼了,朋友打趣他热脸贴冷屁股了吧,林听反驳自己才没有,万枕竹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江又年“嚯”了一声,手摸上林听的额头,带有恶意的说:“你不正常啊,也不见你跟他有接触啊,怎么,奥运会开幕式你俩手牵手一起看的?” “你滚。”林听抓起练习题把江又年的肩膀拍回去。 江又年装作被拍伤的样子,但见林听根本不理会他,正经回来了:“哎我听说咱们学校这个学期要搞走班制了。” 林听撇去一边的脑袋转回来了,似乎对这个走班制格外感兴趣。 江又年不高兴了:“怎么回事啊你,说走班制你就理我了,你真想走?去一班?” “我就听听,说得像我真考得进似的。”林听白了他一眼,“你从哪听来的?” 江又年“啧”了一声:“刚去办公室听到的,好像是因为当时咱们考进来按成绩排,你知道的,初中知识跟高中半点儿不沾边儿,当时好的不一定现在也好,有些跟不上老师的速度吃不消,而后面的有些人脑子突然灵光了,哎,开窍儿了,又不适合待在后面的班,老师才开的会,完了就被我听到了。” 在江又年巴拉巴拉说一大堆的时候,林听已经在心里默默计算按照上次的成绩,自己能上哪班,如果要去一班,他得再上......二百五十名。 他疯了才考前三十! “什么时候实施你知道吗?”大不了拼一把吧,热脸贴冷屁股又怎么样,万枕竹又不是完全无视他! “期末考吧,咱也就剩这一个考试了,开学就要换班,咱都高三了。”江又年看着林听一副打小算盘的模样,心想这人八成疯了。 等到下午班主任的物理课,把开会的通知——关于走班制的实施——给班里的同学说了,让他们努点力,往前面的班级够够。 当天的课林听听得非常认真,只是这个物理他就是听懂了课后就忘了,别说化学了,听了也听不懂,生物......需要背的科目他最困难了。 当天还要信誓旦旦气势汹汹考年级前三十的林听,在遭受纯理全方位的毒打后就老实了。 就算最擅长的科目英语也捞不完三科啊...... 江又年回头拍了拍已经蔫进桌洞的林听的脑袋,用献安息花的语气安慰道:“放弃吧,咱不是读书的料。” “好,听你的!”林听立马坐直了,合起上课跟不上节奏而乱涂乱画的书本,整齐地码在桌上,甩着空书包就站起身,“回家!” 他们在校门口道别,林听的家离学校不远,走出去学校百米就是那条绿荫大道。而江又年这个纨绔子弟家在学校的另一端,每天上下学坐车最多都要半小时,宁愿麻烦家里的司机和牺牲自己的睡眠,都不愿意住校。 看着江又年坐上卡宴的副驾,只留了一个招摇的帅气的招手,林听挺想给这个少爷一脚的。 不解气! 林听抬脚往家的方向走,看见马路对面的小卖铺门口站着很多社会上不正经的混混,林听分辨出是几个眼熟的隔壁职校的人。 他对职校并没有恶意,他初中同学也有去职校读的,感觉去哪读都一样,人家甚至都比文化生早三年学技术。 可马路对面那群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人,林听单单只针对他们,看着就有点烦。 林听一向看见这类人就绕着走,这次也一样。等红绿灯的间隙,那群人估计是看见要找麻烦的对象了,甩着头发拽里拽起就过马路了。 就在擦肩而过中,林听就听到那群混混叫着万枕竹的名字。 回头,万枕竹的身形在一众校服中更为显眼,宽松臃肿的校服被他穿得高挑纤瘦,额前的头发有些长,半遮了他的眼,嘴边的乌黑还没消,显得人更加阴郁了。 他们是去找万枕竹的麻烦的? 难道万枕竹脸上的伤是跟这群人有关? 那群人果然堵住了万枕竹的路,林听数了数人头,有十一个,这是要打群架啊。 林听有点恨自己怎么背了个空书包,待会要帮忙都没趁手的工具,只好连忙脱了自己的校服,把钥匙手机都一股脑塞进书包里。 再抬头,万枕竹和那群人都不见了! 被带走了? 林听慌了起来,万枕竹那看着就不禁打的瘦骨头,被一群人打不得被打死! 四处看还是有好处的,林听看见走在最后的染挑染的黄毛拐进一个巷子,把书包紧紧抓在手里,往那处走。 林听走近了听见有人吱哇乱叫,还有拳头砸在□□的声音,这一听可不得了,林听豁出去了,直接冲进巷子,看见现场一顿混乱。 万枕竹一人打四五个人不成问题,但这里有十一个,他就算打趴了三个但人数终究不占优势,差点脑袋就要挨闷棍了。 棍子打歪打在他的背上,火辣辣的钻心着疼,万枕竹咬着牙回身甩手就给面前的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抽出了血痕。 “砰。”一记闷响。 万枕竹侧头看见林听不知道怎么会跑来这里,还给了其他人一书包,也不知道书包装了什么,鼓囊囊的看着跟个软沙包似的。 林听一甩手里的书包,抬脚就给刚才甩棍的人踹地上,那人捂着□□疼得爬不起来。 “我报警了!你们再不停手,我们局子里接着打!”林听吼得贼有气势,一副不在怕的模样。 林听的五官很像他的爸爸,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浅瞳,高挺笔直的鼻梁给整张脸在不笑时透着一股疏离冷漠的劲,再加上优越的身高和肌理分明的手臂线条,冷下脸来颇有威严,让人觉得这人惹不得。 估计是莫名窜出来的高大个给他们吓得,据说还报了警,到底是学生怕事,他们停下了手,不敢再动作,只敢出声威胁让人等着。 然后夹着尾巴跑了。 巷子瞬间只剩下万枕竹和他两个人。 “你看,这下你欠我了吧?”林听背着西沉的日暮,光线柔和得打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雾蒙蒙的光晕。 万枕竹喘着气,迎着刺眼的还未全部落下的太阳,睁不开眼。 第8章 窥探另面4 见万枕竹依旧沉默着,微眯的那双眼含着说不出来的意味,林听内心某根弦被拨弄,轻轻地荡着余音。 林听捡起地上裹了灰的书包,对着其他方向拍了拍,细小的尘埃在黄昏光线的映照下格外明显,到处乱飞。 “你来干什么?”万枕竹嗓子里像是含了血,沙哑得不行。 要是说话能别这么难听就好了,林听看着万枕竹那张美到精致的脸,转念一想,肯定是自己的问题,人家万枕竹语气也没怎么样啊。 林听叹气嘲笑自己能不能别那么颜狗,“我见义勇为,看不惯那么多人打一个。” “那你挺热心,书包跟个软袋儿一样。”万枕竹瞥了眼林听从书包里翻出校服,也不知道是真嘲讽还是开玩笑。 林听也不在意,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方式,穿起校服外套解释道:“这不空书包嘛,打起来没威力。” 万枕竹看着林听那身夏季短袖校服都藏不住的有力肌肉,一拳下去都不知道能不能捶死人,现在跟他说要靠工具才显威力,心想白长那么大个儿了。 看万枕竹肯定误会什么了,林听有些臭屁的解释:“我一般不出手打人的,我都怕把人打进医院,那多暴力啊!你看!”说完就卷起袖子想展示一下自己练出来的优越肌肉。 万枕竹看着这一幕没忍住笑了起来,嘴角两边梨涡深陷,拿面前这个孩子气一样的大男生又没办法,摇了摇头对着呆愣的人说,“走了。” 林听早就看傻眼了,对于他这个资深颜狗来说,万枕竹笑起来真的美爆!可以说昏黄的巷子那一刻都亮了! “哎你等等我!”林听追上去,“我帮你赶走那些人,现在到你欠我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可没答应。” “那我不管,你昨天说的我也没答应。” “随你。” “你看咱俩都这么熟了,交个朋友嘛。”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随你。” 学校一旁的巷子里走着两道身影,身后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个走得规规矩矩,另一个老是蹦跶着往旁边的人那边靠,又在不小心碰到时退到正常交际距离。 两个都是身高腿长的高个儿,很快就带着影子消失在巷口,只留了一片将要散尽的余晖。 - 林听哼着调子回到家里,开门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已经下班回来了,阿姨已经做好饭菜就等着他回家。 “哎哟,咱们的热心市民回来了,这么高兴?”林擎这几天一直看着自己儿子蔫巴得快埋地里了,要是再埋几天他就要开导一下了。只是没想到今天回家还能哼个小曲儿。看开了? “哪看出我高兴了。”林听穿好家居鞋,直接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等他出来,林擎才开口:“前些天你那样我都不想说,意思是你和那位小朋友说开了?” 林听就等着问呢,又开始臭屁显摆了:“那当然,你儿子用真诚打动了他。我决定了,为了能更好的保护我那小美人,我要好好学习,争取去一班!” 林擎和唐听月面面相觑,怎么话里的味道怪怪的?林擎差点忍不住想要上手招呼了,但在这之前他先问清楚情况:“意思是个小姑娘?” 林听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拦住口,悄咪说给自己听的外号就这样蹦出来了,急忙摆手解释,再不说他爹可是能下狠手的。 “别误会啊爸收起你的拳头!是个男生,是因为他长得很漂亮我给起的外号。” 林擎的拳头还是落下来了:“瞎搞,乱起什么外号啊。” 林听被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也不疼,委屈也不好说,只是小声嘟哝只让自己听得见:“他们班的女生背地里都喊他公主老婆的,我喊喊小美人儿咋了......” 唐听月看自己儿子那怂样,哭笑不得,总觉得自己儿子是不是太在意人家了,“说什么呢,真有那么美么?” 林听有一肚子夸赞的话想要说,但到了嘴边又收住了,一下子脑子转得快想到了什么,只能说:“很漂亮。” 唐听月点了点头,他一向不干涉林听交怎样的朋友,“你自己愿意就好,但在外面看着点,别总是一个轴劲儿。” “行了行了,吃饭吧。”林擎推了推盘子,终止话题。 当晚林听洗漱完躺在床上,在手机屏幕点点点,在某刻又犹豫不决。 他朝万枕竹要来了联系方式,输完手机号,在好友申请那迟迟不点下去,他挺害怕人家万枕竹不同意怎么办。 -可人家默认你可以和他交朋友了呀! -强扭的瓜不甜!你咋知道人家就愿意了。 -你不吃咋知道甜不甜,都给你号码了,加!别怂! -人家要是装看不见你就哭去吧。 头顶感觉有俩小不点在吵架,林听只认同一个,另一个说风凉话的被他一掌拍飞了。 加就加,谁怕谁!点申请。 刚摁下去等待验证,林听扔手机就跟扔烫手山芋似的,掉在床上不敢拿起来看。 人为了显得自己不在意的时候总是装作很忙的样子。林听下床之前看了眼手机,挠着头发走到书包面前想要做作业,然后书包拉开啥也没有。 ......失策了。 又尴尬得摸鼻子看看桌上的水杯,这水杯可真是个水杯啊哈哈哈...... “叮咚” 手机响起铃声,林听两步跳床上捞起手机,并没有微信弹窗,是微博约拍的私信。 “......” 早应该把这些通知声音全给关了! 微信弹下一个悬浮窗,林听的心跳莫名加速,抖着手点进去,有些延迟,让它自己刷新后,刚加的人的头像跳到了第一个——对方通过了好友。 -我是林听! -我知道。 林听点进万枕竹的朋友圈,想要看看他平常会做什么,只是偌大个朋友圈只有一张照片,后面都仅都半年可见了。 可想而知万枕竹是有多不爱发朋友圈。 林听好奇心驱使,点开那张特意把像素拍得很低的照片,一瞬间,瞳孔骤缩。 说不震惊是假的,那是一张穿了唇钉的自拍。 非常的,性感...... 像素画质跟座机拍的似的,找的角度很低,由下往上,五官在黑暗里看不清清晰,只有背后的一盏白灯,照着他那优越的轮廓。 “woc……”林听放大那张照片,说不出来的震惊—— 照片里万枕竹嘴唇微张着,像是被舔过泛着水润的光泽,唇边的饰品很素,是最常见的素圈唇环。 视线不自觉往上,明明已经糊得看不清了,林听还是感觉自己看清了万枕竹的眼睛:不是巷子口看到的狠戾,也不是平常的意味不明。此时会是微眯着,上扬的眼尾成了一个钩子。 林听被自己的臆想吓得心虚,连忙退出去,两人的对话框没有更新内容,只有仅仅的四句话。 林听挠了挠头发,打字:你在干什么? 好土好神经啊!删了删了。 想起来朋友圈那张照片,又打:原来你有唇钉啊? 不是这不是明显看人家朋友圈了嘛!不行不行。 打打删删半天,还是一条也没有发出去,万枕竹也不会主动给他发消息,今天的对话还是只停留在万枕竹那句“我知道”。 夜里,林听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万枕竹微眯着眼勾人的那张脸。 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就睡觉。 这样想着,林听解锁手机页面,划进万枕竹主页,却发现“朋友圈”三个字没有了,消失得就像是那张自拍是他幻想出来的。 应该是锁上了。 明明还是半年可见的,怎么自己加了之后就锁上了呢。 如果一开始就保存下来的话...... 林听止住了这个变态的想法,真的快要被折磨疯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现在脑袋里有八百个自我怀疑。万枕竹知道自己看他朋友圈了?还是自己突然介入到别人的生活让对方反感了吗?万枕竹只给了电话号码,是希望电话短信联系? 现在除了通信公司谁还用短信啊! 大概是临近天亮,林听才浅浅入了眠,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没多久,他就被下身胀醒,浑身的汗,低头看了眼胯间,接着红着脸冲进了卫生间。 如果说一开始被万枕竹吸引,只是因为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站在主席台作为代表讲话的男孩子的气质和长相实在是万里挑一,堪称貌美的一张脸特别容易让人一眼就记住。 第二次是在体育课上,他们班和一班同上一节课,他发现万枕竹的脸上被划了一道指甲盖长短的血口子。 跑完步拉伸完,俩老师就坐在台阶上让他们自由活动。 女生大多数不爱动,坐在观台上聊聊天吃吃东西,少部分女生会和男生一样好动许多,一解散就冲去器材室拿运动器材。 当时林听被江又年拉去组队打球,回头,竟发现万枕竹一个人找了块休息地坐着,胳膊肘撑在大腿上,头耷拉在两腿之间,露出最脆弱的颈椎骨,那排骨头往下,消失在衣领里。 和主席台上那个意气的少年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再是第三眼,学校门口的荣誉榜首位贴上了万枕竹的照片。 从此,一骑绝尘。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的呢,大概是在会堂里听着校长枯燥乏味的激励讲堂而频频点头昏昏欲睡,随后一抹清爽干净的嗓音顺着清风穿透整个会堂,后来发现时不时出现在脸上的小伤口,或者是放学偶尔看到的那孤单的背影,挤在人群中间,与其他三三两两结伴的人形成了强烈对比。 如果和他交朋友试图让他不再孤身一人呢? 但又好像不现实。 第9章 友谊要尽5 林听捂住脸站在花洒下站了好久,为梦里的画面感到羞耻,又替在梦里被意淫的那个人感到生气。 他不该这样想万枕竹的。 万枕竹在他这连是触碰都要小心翼翼,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越了界。 锁上朋友圈是正确的,就该防着他这样对着一张照片就能梦遗的人。 这太糟糕了。 门外,床头上的手机闹铃到点准时响,林听搓了一把脸把自己搓清醒点,关了水穿上浴衣,洗漱了一番才换上校服去学校了。 因为今天没有往日的赖床磨蹭,比平常早了十几分钟,林听从学校旁的蛋糕店出来,老远就看见了万枕竹的身影。 林听又闪进蛋糕店里夹了两个巧克力麻薯,一边伸长脖子往外看,一边嘴甜的让小姐姐快点包装。 一般刚开门的老板都没什么脾气,又被小帅哥一口一个的喊美女姐姐,就算被催也没有任何烦躁,迅速把麻薯装进袋子。 林听早就付了钱等着了,抓住袋子就往外冲,追上去刚好进了学校大门。 “嘿!”林听冲到万枕竹身边,差点没刹住脚,往前惯了一步,但也不影响他元气满满。 万枕竹从林听那张神采奕奕的脸上移开眼,淡淡道:“早。” “早!”林听立马回应道。 想起之前早上来学校都没碰见过,就因为今天没赖床?!林听试探性问:“你每天都这个点来吗?” “没注意。”万枕竹还是一如往常地冷淡。 “好吧。”林听点了点头,从衣服兜里拿出那两个的大麻薯,递了过去,“给你,我刚买的!” 蛋糕店给的袋子是哑光透明的,所以两个又黑又丑的巧克力麻薯单拎在手上有点尴尬,林听补充道:“你别看它丑,老好吃了其实!” “谢谢。”万枕竹嘴上这样说,但没接,“多少钱,我转给你。” 本来林听还喜滋滋的,万枕竹能收下他送的早餐,但后面那句话他一点都不爱听。 “干嘛啊,请你吃的。”林听耷下眉眼,看着脚下的路。 万枕竹就知道他想多了,明明刚才还活力得跟个永动机似的,现在耷拉着像个落水小鸡毛,可怜兮兮的。 又是小狗......不知道为什么,万枕竹老觉得这个人跟“小狗”有的一拼。 太像了。 不忍心看吧,万枕竹清了清嗓子,还是解释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用的是你父母的钱吧?等你自己能赚钱了再说吧。” “啊?”林听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原因,“那我吃不完啊,书包里还有个面包呢。” 万枕竹依旧秉着自己的原则:“分你同学,早上来的时候我吃过了。” 又被拒绝了......但这原因也太,一点也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他多真诚啊! 快到四楼了,林听还是低着脑袋没有精神气,万枕竹看了好几次,也不见他抬起过头。 “喂。”万枕竹用手里的东西戳了一下林听胳膊肘,紧接着,一盒牛奶映入对方眼帘,“请你喝,别吃多噎着了。” ——一秒满血复活。 那双淡瞳一下子亮了起来,变脸比变天还快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送我的?”林听止不住欣喜,指着那盒牛奶,上扬的尾音都带着震惊不已。 万枕竹看着那双小心翼翼但非常真诚的眼睛,没忍住,捏着牛奶盒贴了一下林听的脸:“拿着。” 林听缩了一下,闭上了让万枕竹总想躲的那双眼。 到了四楼楼梯口,林听突然抓住了某个bug,往万枕竹手里塞之前那袋麻薯,然后拿过牛奶兴奋道:“你就当是我跟你换!好不好?这个你拿去当零食吃!” 生怕万枕竹会反悔,撒丫子就跑了,但跑出去两步又折了回来,反手从书包里拿出一袋酸奶,跟之前的那袋是一样的。 “这个也是跟你换的!”林听把酸奶塞他手里,边跑边回头,然后进班级之前站在门口,看见万枕竹抓着酸奶和麻薯呆在原地,眼神看起来懵懵的。 第一次见这样的万枕竹,林听看得恨不得眼睛就是相机,然后拍下那一幕。 因为实在是......好可爱! 林听自认为自己非常淡定,殊不知脸早红透了,还冲万枕竹招手,看嘴形像在说“待会见”! 然后就闪进教室里了。 班里的人早就停下手中的事,齐齐的一直看着林听在门口表演。 林听一进门,大家齐刷刷地:“哇哦~” 江又年刚从学校外面进来,他站在楼梯那目睹了一切,现在站在教室门外长胳膊一捞,一把勾住林听的脖子,鹦鹉学舌似的:“送我哒~” 林听烦死江又年了,挣脱出来:“你有病啊。” 没想到江又年逗起林听根本停不下来:“你就当是我跟你换~好不好~” 本来脸的热气都下去了点,现在被江又年夹着嗓子模仿,又热了! “你烦不烦啊!”林听大步回到自己位置上,不管班里的人怎样起哄。 江又年让班里的人都散了,甩着书包吊儿郎当地走回座位边,屁股刚沾凳儿就忍不住八卦了。奈何林听压根不理他。 江又年知道林听没生气,只是把人逗狠了害羞了,“行了啊,逗逗你么。” 见林听还是不理他,江又年眼珠子转了转,笑得很狡黠:“喂,万枕竹在门外。” 林听果然抬起了头,看窗外哪有万枕竹的影儿啊。 深知被当猴儿耍了,林听拎起桌上的书卷巴两下就要朝江又年砸过去。 江又年算好了似的,手快地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快递盒子挡在脸前,林听的手才堪堪停止。 “这什么?”林听没好气问。 江又年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听扔了书,找了只笔正准备戳进胶带划开,江又年就差拿手挡下那只笔了:“你疯了啊?轻点划哎祖宗,你会感谢我的。” “不会是......”林听在拆之前看那个盒子就有一点点预感,又听江又年这么说,他慢慢证实自己的想法正不正确。 盒子里赫然躺着一个变焦镜头——是他很想买的那个型号,但因为自己的钱全拿来买相机设备了,没攒够还差点,等过生日的钱一到手立马就下单。 没想到江又年给他买来了。 “我靠,我真就随口一提你怎么......”真买了。 话还没说完呢,江又年拍了拍盒子,说:“你不是快过生日了?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可别跟我说一些什么扫兴的话,我才不爱听。” “不是我要说,这几万呢哥!”林听把镜头完完整整地包装好,装了回去,“太贵重了。” 江又年看林听明明很喜欢却有顾虑,他早知道会这样,腹稿在买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哪呢,李恩尹找的代购,我俩一起买的。”怕林听不信,又多此一举道,“真的,买都买了。” “再说了。”江又年说,“我们仨谁跟谁啊,他一个人在国外不知道该送什么好,我就想着我跟他凑一起送你个好镜头,你拿出去拍照就会想到我们了,免得到时候我也走了你就把我忘了。” “说什么呢!”林听龇着牙装凶道。 其实两人都十分清楚,这个星期一结束,江又年也要等着去国外留学了,下次再见面就是半年之后。 男孩子的情绪说走就走,林听也不矫情,收下了镜头,确定包裹严实了就塞进了书包里。 早自习预备铃响了,还有五分钟上课,江又年才挑着时间继续八卦:“哎,你俩啥时候这么熟了,昨天不还要死不活的?” “运气好。”林听说完之后,见江又年皱巴着一张嫌弃的脸,想了想还是说了,“昨天放学么,我看见职校的跟着几个混混去堵万枕竹。” “啊?”这真是没想到,平时看万枕竹这不搭那不理的,怎么还惹上校外的人了。 “然后我就甩着空书包去救人了,但是!”林听说到这停住了,江又年半张着嘴满脸期待等着后续。 “英雄救美?” “老师来了。”林听立马低下了头,翻开面前的书。 “打着打着老师来了?哪个老师啊,抓到没?怎么说的?你怎么低头不说话啊你咋了你......” “江又年!你小嘴儿那么能叭叭呢,我搁外头都能听见你那嗓门,没听上课铃儿响了啊?” 江又年多积极的八卦心思啊,窜老高的小火苗这下子全熄了。看讲台的老师还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江又年转身之前试图从林听的头顶看出一丝愧疚。 他那背时兄弟说翻船就翻船,半点不带看他的。 “你们某些同学,不要以为自己能出国了嗷,就不学了,出国不还是用得到英语吗?别到时候去到那呀,连语言都不通。” 英语老师大概今天吃了火药,逮到人就开骂,江又年恰好撞枪口上了。 知道在说自己,江又年懒得理她,随手翻了一页,在书上面开始画小条漫了。 从老师的视角来看,江又年的认错态度积极,这不,拎着笔在书上开始写写画画了,说明还是能听进去的。当老师的何尝不是欣慰呢。 说多了也没意思,英语老师在上课铃响之前终于停了下来。 一个小纸条从后面飞了过来,精准落在课桌上。 江又年打开小纸条,是林听写来的“sorry——”很大很抖,占满了整张纸,右下角还多了个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小人下跪简笔画。 “已友尽,勿扰。”江又年翻个背面,同样写满整面纸。然后反手扔后桌上。 第10章 又见新伤6 等到早上的课上完,江又年都准备好打铃就跑,回头想叫林听也做好准备,却发现这货还在慢悠悠收书,没有半点平时冲去食堂的那股劲。 “你在磨蹭什么?”江又年不可置信道。 “我等万枕竹,待会跟他去吃饭。”林听悄摸露出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微信聊天页面。 “......”江又年才没心情看聊天内容呢,冲林听比了个大拇指,转身回去了。 从此,二人的友谊伙食变成了三人行。 放学,江又年照常在校门口和他俩分别,给了万枕竹和林听大把的独处空间了。 江又年坐在车上,从后视镜看过去,总感觉林听看万枕竹的眼神怪怪的,但又都是男生,他总结为新交到朋友的新鲜感。 “今天上的内容好难啊,我怎么就学不会呢?”林听有意的挑起一个话题。 “多去理解和刷题,你挺聪明的。”万枕竹相比起之前,话多了点,至少现在有来有回,不会像以前那样只靠林听一人叭叭。 “真的?!”林听见万枕竹这样夸他,高兴得不行。 “嗯。”万枕竹还是那样淡淡的。 “你说,我要考进你在的班,有希望吗?”林听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万枕竹一眼识破。 “一班?”万枕竹微微蹙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听觉得万枕竹说“一班”的时候并没有归属感,只是把自己放在某个地方,做他自己该做的事,对于周围,并不在意。 放在其他人会说“我们班”,而不是几班。 “去一班有什么好?”万枕竹这句话证实了林听的想法。 哪有人会把自己长待的地方对其他人说“去”呢。 林听:“你在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上下学了。” 林听再次在万枕竹眼中看到怔愣——那双漂亮的眼睛所包含的太纯粹了,是讨厌是烦躁是开心是呆愣,还有魅惑,一眼就能看得到。 林听又想到了被锁进朋友圈的那双眼。 万枕竹被林听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回了头,静静地往前走。 林听趁着这个空档,仔细地盯着万枕竹唇边,果然看到了一个创口——那里就是放唇环的地方了,如果亲起来,会是什么样呢? 不是,想什么呢!林听要被自己搞疯了,往脸上打了一下,让自己清醒点。 万枕竹注意到旁边的情况,不解的看过来,眼神像在问“怎么了”。 “有虫呢刚刚,拍它呢,哈哈。”林听胡编乱造的能力越来越娴熟了。 “你有不会的问题来问我吧。”万枕竹说。 林听还沉寂在刚缓解的尴尬中,万枕竹说的话他还没来得及接收反应:“啊?” 万枕竹放弃道:“算了。”本来也是打了很多腹稿才说出口的,没想到林听居然没听清楚,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成气球人瘪下去了。 “我听见了,你说辅导我吗?好啊好啊,说话算数。”林听急起来口不择言的,没想到万枕竹会主动说出来! 万枕竹看林听那样,没忍住笑了说:“怎么跟你头像一样傻。” 这下换林听愣住了,咋就又笑了,看不够啊怎么办。 等等。 头像? “我头像咋了,哪傻了啊。”林听反应慢半拍道。 “嗯,不傻,你傻。”嗓音都是笑着的,像是有细小的颗粒吊在嗓子里,随着发声一阵儿一阵儿的。 “头像也是我好吗?”林听没出息的说。 他现在很想听万枕竹多说说话,怎么笑着说话也那么性感呢。 前面就是绿荫大道,也是他俩要分开的地方了。平常走也没见这么快啊,林听一阵失落。 “你说给我补习,什么时候开始啊?”眼前就是分叉口了,林听想和万枕竹多说说话。 “你想什么时候?” “今天?” “可能......也行。” “那我们视频!” 到了分叉口,林听恨不得陪万枕竹走回家,自己再走回来,但是太不现实了,“那我走了嗷,你到家跟我说一声。” “嗯。走吧。”万枕竹转身要过马路。 “明天见!”林听朝着背影喊道。 回到家里,林听快速吃了饭,洗漱完好好的坐在桌前,今天他可是把作业全背回来了,现在可以先做部分等万枕竹的视频! 可到了夜里,林听都把题琢磨明白了,万枕竹还是没有甩视频过来。 信息弹了出来,林听连忙点开。 -对不起,你把不懂的地方发给我吧,明天给你整理出来。 怎么了?林听很想问问,又怕越了界让人反感了。 -好的,你好好休息,晚安。 这夜,万枕竹没回,林听心里总是不安。 第二天,闹铃一响,林听就起床了,没赖半点床,洗漱完了拎包就走。 路上走得有点急,林听看了眼时间,居然比昨天又早了十多分钟,原本停在岔路口的他,不自觉地往前走,如果路上碰到了万枕竹呢。 从昨晚起,林听的心慌就没停过,等快要走出城中心了,他才远远的看见万枕竹的身影。不安的心脏有了归处,林听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绷着。 万枕竹也看见了他,那双眼透着难以置信。 等走近了,林听总感觉万枕竹现在有点烦躁,而且,这大夏天的衣领怎么竖起来了? 又回到了小心翼翼,他有预感,万枕竹这股烦躁是因为自己。 在身高方面,林听是比万枕竹高了半个头的,只要往里挪一小点,低头就能看见一小道血口子在万枕竹的侧颈处。 怎么又受伤了? “你,不热吗?”林听本想说他的伤口怎么回事,但领子立起来估计是不给任何人看的。 “不热。”万枕竹直视着前方的路,没看他。 “我刚来的路上走神儿了,本来想在岔路口等你的,没想到就走过来了。”林听自顾自说,把自己的以为解释给万枕竹听,说不定就是呢? 万枕竹:“以后别等我了。” “顺路啊,干嘛不一起走。”林听觉得自己此刻像个癞皮狗,死赖着人家。 见拗不过,万枕竹张着嘴还是说了“算了。” 万枕竹现在真挺烦的,他昨晚跟那疯子打了一架就没打算去学校的,今早闹铃响的时候,他就想起了林听,这家伙指不定又要跑楼上教室找自己了。 而且,答应好的,他已经把解题步骤写下来了,今天要拿给林听。 想到这,万枕竹的脖子就隐隐作痛,那个疯子发酒疯,打的过程中破裂的酒瓶碎片划到了侧颈,还好没中要害。 林听又往里小挪了一小步,两人手袖间相摩擦。 像划伤的,应该不是刀,林听大概看了个伤口,还好不深,万枕竹往外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开。 小狗又失落了。万枕竹走开之后,瞥了眼旁的人,想。 万枕竹把昨晚写好答案的本本递给林听:“这是你拍的那几道题的答案。” 林听“哦”了一声,接过了,“谢谢。” 进了教室里,万枕竹才后知后觉,他把那只阳光小狗给整不开心了。 中午去吃饭阳光小狗也蔫儿吧唧的。 吃完饭,万枕竹回了教室准备趴着睡午觉,困意正伴着午后的热风悄悄吹进教室里,窗帘的一角被风掀了起来,堪堪罩住了万枕竹的半边身子。 林听来到一班窗口边就看到这一幕——万枕竹大抵是睡迷糊了,脑袋朝着走廊的方向,吹起来的窗帘把他包围在墙与窗户之间。 这是大自然精心制造的舒适圈,让万枕竹暂时依赖这一小片地方。 林听大抵是有职业病了,没忍住,当着走廊摄像头的面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对着万枕竹安静的睡颜拍了下来。 刚摁下拍照键,万枕竹就睁开了眼,他察觉到有人走近,本能地警觉起来。 看清是林听,惊起的心跳慢慢回到正常,万枕竹不动声色地挪回原来的位置,刚才他本能地往后退,屁股都挪出一大半凳子了。 林听以为偷拍被抓包,心虚,又被刚才的眼神吓了一跳,手机收得乱七八糟的。 “吵到你睡觉了,对不起,我来给你送这个。”林听从窗口递过去一袋消毒药水和药膏。 万枕竹瞟了眼药袋子,不解,也不接。 林听又点了点自己脖子:“你这里,我看见受伤了。” 万枕竹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伤口,发现这样的行为多此一举了,松开手,低下头接过:“谢谢,多少......” 又来了。 林听烦得不行,有些憋过的话上了头也会忍不住说出来:“你能不能尝试接受我的好?” 因为有其他同学在睡觉,林听这句话说得只有两个人听得见,嗓音压得极低,憋屈坏了。 “我不想欠你什么。”相比起林听的暴躁,万枕竹就特别平静。 这让林听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上赶着找气受的,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语气太难听:“算了,你自己涂,我下去了。” “等一下。”万枕竹叫住他,拉下立起来的衣领,露出那块带有伤口的脖子。 “你帮我涂吧,我看不见。” 天生带钩子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明明没有一点杂质,林听却情不自禁,滚了滚喉结。 操,林听你没出息。 第11章 Chapter5 两人隔着半面墙半面窗户,林听身体重心搭在窗下面的墙上。为了方便消毒上药,万枕竹站起来也贴着墙,偏过头把人体最脆弱的脖颈露出来。 林听用消毒水沾湿医用棉签,看着那道划痕,他又想到了第一次听见的砸玻璃声音。 会和这类的事有关系吗? 林听想到了家暴。 两人离得很近很近,林听闻到了从万枕竹身体里飘出来的味道,很淡很淡的茶叶香,带着人体的温度。手本身就因为两人的近距离接触变得很抖,现在不就闻了个味道,更抖了! 沾了消毒水的棉签不小心用了力,碰到伤口,刺激出白色泡沫,在伤口周围晕出来。 林听看见万枕竹的咬肌微动——头更偏了,嘴边不明显的针孔露了出来,林听倒吸一口凉气,这太刺激了。 林听刻意不去看针孔,朝着下手中的位置吹吹:“不好意思啊。” “没事。”万枕竹嘴唇微动,林听又没出息的咽了咽,强迫自己快点上药快点离开。 换了一瓶碘伏,擦上去没那么刺激了,抹了一圈,林听拿出软膏往伤口上又抹几下。 “好了好了。”林听比万枕竹还要紧张,连忙拧上盖子,退出人与人之间越界的社交距离。 萦绕在鼻息的味道更淡了,林听不自知的轻嗅了两下,试图将气味挽留在鼻尖。 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林听又往后退了一步,抬眼去看万枕竹的反应,还好人家没注意到。 “那个,你嘴边儿。”林听还是没忍住,指着自己嘴角,说,“有个口子。” 万枕竹挑起了一边眉,舌头往针孔的位置顶了顶,大方道:“这个?打了唇钉的。” “没见你戴过,应该会很好看。”林听看了眼那个被撑出来的一个细小孔,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了。 “下次戴给你看。”万枕竹说。 - 林听回到教室脸都是胀红的,还好教室的同学都在午睡,没人注意到他。 要命了,万枕竹怎么老是顶着那张漂亮脸蛋做一些勾人的事,而且自己还在状况外! 这换谁受得了! 林听这只纯情崽算是栽了。 林听觉得光靠冷静还不行,决定起身去卫生间洗一把脸,冰凉的水打在脸上,刚好可以给他降降温,清醒清醒。 等待温度下去的同时,林听从兜里拿出手机,翻出偷拍万枕竹的那张照片。 睡觉都这么好看,要是眉心别皱着就好了,林听长按着实况,看到后面万枕竹睁眼的那一刻,戒备心太重了。 时隔八年,再从取景器里看见万枕竹,林听一时间恍惚了起来,今夕何夕? 身体本能,就算再从头来过,林听依旧会对着万枕竹摁下快门。尽管这次快门跨越了时间线八年。 林听放下相机,直直地对上那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没了纯粹的眼睛。 上次两人都太匆忙了,他被天降重逢砸昏了头,慌了神乱了脚。这次仔细看看,万枕竹的五官并没有怎么变,头发比以前留得还长,更加成熟立体了,脸部线条比高中那会还要凌厉,平时对别人总是警惕冷淡的眉眼现在多了。 害怕...... 是害怕。 万枕竹看清林听的脸顿时慌了,抓紧了腕间的外套,低头转身就走了。 是幻觉,他早习惯了,躲开就好了。 不然八年没见过的人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能遇到两次?本以为出来旅游散散心,会对病情的恢复更好一点再好一点,现在再回头看看最近,怎么还更严重了呢。 万枕竹拼命往反方向走,可现在也有很多游客要回去,步伐被限制了,万枕竹曾经治愈好的焦虑症现在隐隐冒了头。 “万枕竹。”林听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万枕竹的手。 他真该回去再看看了,不然怎么会追上来。 路人频频朝他俩看去,都很识相的往另一边走,给这两人单独的空间。 “你跑什么?”尽管有气,林听还是压着的,顿了顿,“别总看见我就躲。”林听紧紧攥着万枕竹的手腕,那里有块镯子,硌得他手心疼。 万枕竹闭了闭眼,该怎么形容这一刻呢,万念俱灰吧,觉得自己这辈子真完蛋了。 诚然,万枕竹转过身子,微仰起头,“林听。” “嗯?”林听微微弯了腰,让万枕竹方便直视自己。 万枕竹一直在掐自己手心,告诫自己冷静,面前的人是幻觉,都是假的,别被带进去了,一开口,让人心凉半截:“你什么时候走?” 林听没想到一见面会是这样的话,到底有多讨厌自己啊,气性一上来,赌气道:“我不走。” 万枕竹点了点头,抽出自己的手继续原路返回,他现在应该去下一个景点,而不是跟一个现实不存在的假象纠缠。 林听随即追了上去,跟万枕竹并着肩:“你真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说什么?”万枕竹淡淡给出回应。 “你八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 两人双双立住脚,万枕竹转头看他—— 不是幻觉。 在他所自拟的空间里,是稳定的,美好的,林听不会戳破这层存在但模糊的纸。 万枕竹皱着眉,有些不安:“你真是林听?” “我不是林,不是,你怎么了?”林听真莫名其妙了,万枕竹怎么净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万枕竹更加确定了,现在确实没有任何幻觉,眼前这个林听在现实依旧是这样的傻不拉几的,幻觉里是美化过的。 确定这件事后,万枕竹有些不知所措了。 换做以前,他不喜欢就可以逃。后来他渐渐明白了,逃避没有用,问题依旧摆在那等他去解决,可最佳时间被他躲开了,一切问题解决得一塌糊涂。 太糟糕了。 万枕竹深吸的一口气,用作为成年人的办法给自己喘口气,适量逃避一些不想面对的问题,“现在我们都是出来玩的,有些话我们再说行不行?” “那这次之后你又不告而别呢。”林听情绪有些激动,他不想再满世界找了,就像一颗石子投掷大海,造不起一点波澜,那种滋味太难受了。 万枕竹叹了口气,说:“再说吧。” 又是再说又是再说!林听烦都要烦死了,在他印象里,别人的重逢都是喜悦、激动、大家欢喜。怎么到自己这儿,像跟冤家碰头似的! “你答应我,走之前跟我说一声,好不好?”林听尽诚恳的说。 那句“好不好”让万枕竹有一阵恍惚,好像把他拉回了高中,那时候林听总喜欢跟自己商量的时候细声细语的,吊着那双可怜的狗狗眼说“好不好”? 轻而易举地被三个字拿捏,万枕竹说不出“不”字,心说算了,“行。” 可怜的狗狗眼那刻弯出一个月牙的弧度,浅瞳亮亮的,万枕竹看着那双眼,愣了又愣。 真是,好久没见了。 两人暂时忽略了消失八年的时间线,和和气气地走了一路,从云杉坪下来,坐上观光车去往下一个景点。 观光车沿着山路行驶,周围的景色让人挪不开眼,有新人穿着婚服站在没有边际的绿色草坪,以雪山为背景,牦牛为见证者,拍下一张张亲密又恩爱的婚照。 万枕竹上车前特意坐到了最前面,第一排只有司机和他,这让他可以短暂的冷静一下。一路上全都是绿色的蓝色的,山山水水都太治愈了,万枕竹往后靠,视线没从车外的景挪开过。 林听坐在第二排,从后视镜里看万枕竹,盯久了,面前的人总觉得陌生。脸、行为,还有不该出现万枕竹脸上的神情。 视线又落到万枕竹的手腕上,他抓住的时候摸到了那一块镯子,只是现在被外套盖着,看不见。 想到镯子,又莫名跟着想起高铁上看见的那枚戒指,没看错的话是在无名指上的,难道他结婚了? 司机稳稳地把车停在路边,蓝月谷到了。 林听的思绪飘了回来,但车上的人下去的都差不多了,他像刚睡醒一样下了车。 万枕竹走在前面,没有一点身后还有认识的人要等一等的意识。林听快步上前,终于追上。 “不是说好走的时候要说一......”林听还没说完。 万枕竹就抬起了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你看。” 他们站在蓝月谷上方最高的那条马路,眼前是一片又一片的蓝绿相间的蓝宝石一样的湖。 正午的太阳将波动的湖面照射得波光粼粼,甚至能看到悬挂在半空的小彩虹。并不是万枕竹不喊林听下车,而是当观光车进入这一片区就能远远的看到“玻璃”湖。 4680的心脏是真的,非常非常的美。 林听感受着嘴上的触感,有些恍惚,没忍住,朝万枕竹的手心吹了一口气。万枕竹这次猛地缩回手。 原来两人都快忘了中间有那么一段不好的回忆,甚至到现在都没说清楚。 “你今天很幸运。”林听看着眼前的湖面,“平常五月的天几乎都是云,很少有这么只有蓝天的时候。” 万枕竹转头看他,正午的太阳直击脸部,让人睁不开眼。 “我以前十二月底的时候来这里待过一阵子,那天突发奇想的说出去逛逛吧,别憋坏了,明明那几天天气挺好的,偏偏到了出门那天多云,日出看不了,雪那几天却正在化,草和树也都是枯的,蓝月谷也只有平静的蓝湖,好像那一整个月都不太顺。”林听默默地讲述曾经经历过的事,任何一件摆出来都让人觉得可惜。 毕竟大家都想好好的出来玩,看看大家所描述的风景。天公不作美,没有一项如了他的愿。 可旅途的过程就是这样,一切充满了未知,你不知道你待会到的地方会是什么气候,或许是百年一遇的大暴雪,百年一遇的好天气...... 这里或许有夸张的成分在,谁又知道呢。 十二月......万枕竹沉默了,如果是他想的那段时间,那么这人又该怎样释怀。 “今天你也很幸运。”万枕竹说,“不是吗?” 林听终于转过头来。 就算曾经一个人背着沉重的背包,一路向西,追逐过与自然共处于童话世界的甘孜,看过五彩斑斓得像梦境一样美的大西北,游历过信仰振聋发聩的西藏。 这些美景比曾经没看过的遗憾好过千倍万倍,但他不管多少年过去,想起那一天总会耿耿于怀,依旧会拿出来看看,倒倒苦水,然后自己再喝下去。 今天有人提醒他,那些遗憾弥补上了,虽然来的有些迟,但总归是释然了。 第12章 Chapter6 万枕竹朝湖的方向偏了偏头,示意林听走了,率先从一旁的楼梯走下去。 沿着桥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湖,来到了最里面的瀑布。瀑布前那一块站人的地方非常凉快,周围都是水流的声音,让人说话不免要放大点声音。 “好凉快。”被小水花不痛不痒地溅到,但这并不影响林听对此次旅行产生的愉悦。 “帅哥。”有游客过来拍了拍万枕竹,两人都齐齐看向那个主动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一下子羞红了脸,避开两人的视线把伙伴都叫过来,是群花样年华的少女们,女孩把手机递给万枕竹说:“能请你帮我们拍个合照吗?” 林听在一边挑眉,万枕竹今天这身搭配行头实在是很好看,粗看只觉得极简,细看就太艺术了,每个搭配环节都能体现这个人的品味,再加上及肩的长发。 ——长发帅哥,确实能招人一眼喜欢。 “让他来吧。”林听明明还在一旁看着戏,没想到万枕竹直接把他供出来了,“他是摄影师,技术很好的。” 林听脸上那股抱手看戏玩味的模样真是说变就变,懵得不行,放下手呆愣愣地指着自己:“我?” 万枕竹有些忍不住笑到不行了,怎么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傻啊! 女孩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这位长发帅哥会主动提出让旁边这位酷哥帮她们拍照。 其实她们早看到两人都有摄像机了,而且看着都很会拍。 一开始找万枕竹就是因为一眼就看到了这个长发帅哥,五官的线条精致锋利,面容却又温和,举止淡雅,很好说话的样子。 而旁边另一位帅哥虽然浑身上下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魅力和力量,特别是那双眼,不经意扫过来,亦或是盯着某处看,眼神特带劲儿,让同伴捂着嘴小声嘀咕,但看着不太好接触,总得先试探一下。 “可,可以吗?”率先主动的女孩紧张地磕吧上了。 林听埋怨似的看了眼万枕竹,然后接过手机问:“你们想站在哪里拍?” 女孩眼睛都亮了,连忙指背后波光粼粼的湖水:“这边这边!” 林听被带到最大的那片湖,因为阳光正正照在那,使那片湖总比其他的湖更翠更清澈。 万枕竹完美脱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到了一边,给这些女孩男孩让出最佳位置。 女孩是跟朋友们一起出来旅游的,一共七个人,看样子是趁着小长假大家聚一聚,林听给他们拍了几张群像合照,女孩欣喜接过,翻了翻照片。几个女孩低着头聚在一起,嘴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万枕竹站在一旁看了两眼,正午的太阳实在很热,又不喜欢被太阳长久的晒着,看了眼正在找角度拍照的林听,还有时不时朝林听方向推搡使靠近的几个人,不免有点烦,想要回去了。 合照、单人照,终于拍完,万枕竹在一旁松了口气,明显感觉到自己后背湿了一大片,明明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焦虑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 如果刚一开始想走就走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他看得出来里面有个女孩对林听有点意思,眼神直勾勾的,甚至有时候还显刻意不去看,但又忍不住转了回来。 原来对一个人有没有意思能看这么明白? 林听还了手机转身就要走,却被那几个女孩叫住了。 万枕竹后退了一步,走的决心太坚定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林听的占有欲,已经卷土重来,他不想那么难看。 背后的人聊什么他分不出心思去听了,一心想要走,直到林听贼有气势地喊了自己名字。 那么多人,隔得也不远啊,他就这么喊出来了。 万枕竹听话的停住了。 “不知道刚刚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误会,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话是对着那个女孩儿说的,视线却时不时朝万枕竹方向看去。 林听抓住胸前的相机,不给女孩任何说话的机会,小跑地追上万枕竹:“你又先走!” 万枕竹没说话,满脑子都在想林听说的话——他有对象了。 自己还对他有那么强烈的占有欲,这不是可笑吗? 真恶心啊万枕竹。 万枕竹看着眼前晃眼的反射的光线,闭了闭眼,自嘲起来。 见万枕竹没反应,林听好几次转头看看,有些担心,为了让气氛再次活跃一点说:“你就是嘴上一个样行动一个样,说好的......” 万枕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先这样行吗,我要回去了。” 既然有对象,自己就应该放下,放得稳稳的,别再有任何贪念了。 林听放慢了脚步,任由万枕竹甩下自己往前走,然后转身,上楼梯,离开这片浮光跃金的“翠玻璃”。 尽管这中间并没有看林听一眼。 怎么会有这么突然的脾气。林听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万枕竹的脾性真的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万枕竹循着其他游客的步伐排队穿过走廊,在遮挡建筑物下躲凉,等大巴车过来。 大巴车来得很快,万枕竹随便上了一辆,找了个靠前又靠里的座位坐下了。 万枕竹坐好后下意识从窗外看过去,发现林听那道模糊的身影远远的站在队伍后面,并没跟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那双看不清的眼神里好伤心,只看了一眼,万枕竹转回了头,手指无意识摩挲腕上的银镯。 那是一块磨损不是很严重的乌斯环圆镯,看得出来佩戴者把它呵护得很好。 当当——林听在平常就很喜欢给万枕竹小惊喜,那天也不例外,让万枕竹把手伸出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灰色的植绒盒,当时把万枕竹吓傻了,还以为是戒指。 林听心思还是挺直男的,没往那方面想,直接打开了盒子 从工艺上来看,打这块镯子的人的手艺并不怎么样,但在春城阳光的映衬下,那块扭转状的曲面反射出银白色耀眼的光芒,交织成迷人的视觉效果。 那块镯子还吊着的一环竹节小挂坠,每次和镯子相撞的时候都会发出丁零当啷的悦耳清脆的响声。 ——当啷。 相击的脆响声把万枕竹拽回了意识,排气阀声盖过车上的热闹气氛,万枕竹看窗外,才反应过来原来到游客中心了。 虽说是淡季,但也淡不到哪去,今天又碰到小长假,交通就有点不友好了,万枕竹想打车发现根本打不着。 靠近停车场的路边有很多小蓝拼车拉人的,万枕竹对这些面包车有着天然的敬畏,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车的心理作用,拼车拼车,车里肯定很多人,要真要吐了...... 那画面就很窒息,他宁愿多等一下网约车。 等着等着,一辆suv一脚刹车停在了万枕竹面前,万枕竹看了眼已经黑屏的手机,心想这么快就打到了? 车窗玻璃降下来,露出半张被墨镜挡住却也盖不住帅气强势的脸,万枕竹“啧”了一下,这司机怎么跟林听张了那么像的一张脸,然后就看着林司机把墨镜推到了头顶。 没了前额碎发的遮盖,那张脸帅得惊为天人。 万枕竹愣了一下,扭头就走,像哪门子像,这分明就是本人。 “万枕竹。”林听没料到万枕竹走的那么坚决,把头从车窗上探了出来,“这里不好打车。” 万枕竹站定,回过头:“谢谢你的提醒。”然后又走了。 林听无奈下,摁了安全带卡扣开门下车,挡住万枕竹的去路:“你住哪,我送你吧。” 万枕竹绕过林听,心说疯了吗同处封闭的一个空间,你不疯我还尴尬呢。 手机震了一下,打车页面提示周围打车的人很多,需要重新呼叫...... 我去你的,万枕竹想扔手机。 林听倒退着走上来,被他预判了预判,他的表情得意得很:“走呗,你住哪?” 万枕竹很不爽,在他乡就算了,还在前男友面前这样出糗,还不如一手机扔他脑袋上,“不用麻烦了。”说完转头找了个拼车司机钻进车里了。 晕车就晕车吧,人多就人多吧,总比跟前男友待在一个空间要好吧。 当时甩甩手走得那么干脆,现在冲上来刷什么存在感?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说实话林听过来抓他的时候,他除了躲以外,很想给林听一巴掌。 但在这段关系里林听并没有错,林听的父母也没错,要怪就怪自己的出生吧,活在这世上本身就是个错,林听才是被动的那一个。 这样想着,司机拉上最后一个客人,关门开锁打响引擎,万枕竹坐在最前头,双手抱在胸前,闭上眼打算睡到目的地。 车才开出停车场,周围的人声还在耳边一个劲灌,突然一个急刹,车内所有人往前惯了一下,好在都系着安全带,没磕碰到。 司机下车看了一眼,回来对着乘客说,车子抛锚了。 “......”背时。 万枕竹认命了,下车后找了块树下的阴凉处,蹲在了那,继续呼叫网约车,再不来就拿着手机砸了他说到做到。 刮风了,头顶上的枝叶被风刮得簌簌作响,灰尘在空中被卷起来厚厚一团,周围人尖叫着要躲,万枕竹无处可逃,立马缩进腹部与膝盖之间建立起来的暂能躲避的空间,抖开外套盖住了自己的头。 外套可以洗,头发和脸可不能殃及。 外套被风吹得飘飘然,卷起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形状,过了好一会,风停了,万枕竹没把衣服拿开,就着这样的姿势再看看有没有打到车。 依旧没有。 砸了这破手机算了。 万枕竹撑着膝盖站起来,干脆找靠谱点的拼车回去吧,只能认命了。 在万枕竹站直,等眼前一片黑的眩晕过去之后,前几分钟还看见过的suv再一次停在了自己面前。 林听冷着一张脸,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公路。 故意的吧!万枕竹觉得今天未免有点太戏剧化了。 “你怎么没走。”万枕竹取下脑袋上的衣服,拍了拍灰挂在臂弯下。 “是啊。”林听拨着方向盘上的纹路,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又回来了呢。” 在万枕竹扭头钻进一辆面包车的时候,林听真的被气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抛弃自己,他的尊严就不是尊严了吗?他快恨死万枕竹了,回到车上打了引擎就要走的。 因为有源源不断的拉客车从停车场里出来,他们在外面的被堵了一小会,等路口彻底通畅,林听一脚油门,走得潇洒,扬起呛人的尾气。 明明已经快要开出去了,怪就怪在他不经意瞥到了后视镜,那道早就烙在记忆里的身影走到路边,蹲在了某棵树下。 又模糊又清晰,那样的距离本该是看不清的啊。 林听遵循了自己的内心,打了方向盘掉头又回来了。 “算了。”林听捂着眼睛,一想到万枕竹一个人蹲在路边的样子心口就有点难受,被人攥住似的,“你住哪,我送你吧。” 万枕竹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是哪,只知道在古城里,说了个大范围的地址,里面弯弯绕绕的小巷子得自己走了。 林听点了点头,开了车锁:“上车吧,我跟你住一个地方。” 第13章 Chapter7 车子开出来一截路,就听见不远处正在大张旗鼓地举行什么游行。 车窗外看出去,只见穿着民族服饰的当地村民骑着矮脚马沿着前方越来越高的马帮路一直往上走。 林听简单说了一下这是《印象丽江》,以雪山为实景的演出活动,让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感受这个地方的民族与文化,现场还是很震撼的。 万枕竹听完了没说话,趴在车窗上,一直等演出活动慢慢离自己越来越远,远远的看过去只是一个点。 “极乐世界”依旧在那,他坐在车里,频频看向后视镜,车速越开越快,雪山也从视线里消失了。 车子离开了景区,开上看不见尽头的公路,两边都是说不出名字的高大绿植,万枕竹这才从一场与自然共存的世界慢慢回了神。 “你看过吗?”万枕竹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公路上的车都各开各的码,因此看起来车不多,林听一路上开车挺随意的,有一半心思都放在万枕竹身上,听万枕竹跳跃性的问题,他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是在问刚才的文化演出。 “没看过,跟这次一样,从游客中心出来直接就走了。”林听快速看了眼万枕竹,总觉得从景区出来他的状态就不太对劲。 “那你还懂挺多。”万枕竹点了车门某个按钮,靠背自动往下压,打算闭眼休息了。 “我也是大概了解一点点,都是听当地的师傅介绍的。”林听把车载蓝牙的声音关小了点,又调了调空调,“你睡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我记得有个加油站,麻烦你把我送到那吧。”万枕竹转过头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林听突然不太对的侧脸。 林听“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在笑谁:“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改。” “什么?” 林听:“凡事捏得太清楚了,累么?” 万枕竹当然知道林听在说什么,他没想把话说得那么开,今天之后见不见面一点都不好说,当年互相留下了足够的体面,现在何必剥出来让两人都难看。 “那你呢。”眼前的公路看不到头,万枕竹何尝不是自损一千,“什么都不计较的态度,你快乐么?” 林听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只有他自己知道捏得到底有多用力。 “当年我求着你让你别走我说我难过,你不也还是走了么。”末了,林听破罐子破摔,故意说给万枕竹也说给自己听,“计较太多反而没意思。” 万枕竹扣着相机肩带上的logo,大拇指打滑陷进指缝间,被扣到的地方生疼,留下久久不散的白印。 万枕竹闷着不说话,林听一股闷气:“是,话没必要说得太清楚。”脚下的油门踩得有点重,窗边灌进来的风吹乱了两人的气氛,有点吵,闹心,林听把窗子全给关了。 万枕竹扭头面朝外面飞快闪过的树影,为了避免和林听对上视线,闭上了眼。 本来只是打算闭眼休息的,因为昨天一打岔的精神状态让他还在慢慢恢复,没想到眼一闭,空调一吹,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车外的人声喧闹闯进了耳朵里,再睁眼,对上林听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但凡抬点下巴就能触碰的距离。 刚睡醒太迷糊了,万枕竹一时没能分清自己究竟在哪,眼前的林听和八年前的林听渐渐重合。 什么都没变,物是,人也许没有非。 “林听。”万枕竹下意识喊这个名字。 林听停好车准备叫醒万枕竹,发现在万枕竹肩上爬行的小蜘蛛,默不作声赶走,起身的时候盯人忘了神,没想到被抓包了,还以为对方会生气。 起身要避开了,听人那么软乎乎的一喊,击溃了所有的坚持,“我在呢。”语气温柔得一塌糊涂。 “我看你睡得很熟,才没把你叫醒。”林听用另外一只手温柔得把万枕竹脸前的碎发拨到头顶上去,露出额头,让五官凌厉了不少,没了一秒前的脆弱。 万枕竹看向窗外,才后知后觉自己身处在哪。是了,总做梦也不是件好事,让他往往分不清梦与现实。 “谢谢。”万枕竹躲过林听再次伸过来的手,松了安全带,开门下车了。 林听也下了车,关上门。 万枕竹又回到了原先的客气状态:“谢谢你送我回来。” “就这样?”林听不依不饶的。 “不然呢?”一般把话摆明面儿上说了也就意味着两人就此结束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留点体面,但看起来林听是不是不太聪明。 万枕竹想了想,假装客套道:“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 林听装不懂,顺着这个客套:“行啊,请人吃饭至少给对方一个可以联系的方式吧。” “?”在这等着呢,万枕竹气笑了。 林听就把手机点开拨号键盘界面,递给了万枕竹。 万枕竹伸出一只手接过,桎梏在无名指的戒指被高照的烈阳照射,反出来的光线再一次刺了某人的眼,林听偏开头,盯着路边一个石墩出神。 忘记这茬了...... “林听。”万枕竹再一次没什么耐心地喊了一次。 林听终于回了神,“哎哎哎”的连忙答应。 万枕竹把手机还给林听,页面正是拨号的状态,万枕竹挂了电话,丢下一句“具体时间等我有时间再联系你”,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听站在原地目送万枕竹离开,看他消失在巷口,然后低下头瞪着那串很陌生的数字——并不是在高铁上存下来的那串。 后脖颈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林听条件反射抬手去碰,才发现烫得惊人,紫外线太强了,偏偏又把最脆弱的皮肤暴露那么久。 林听顺着一排排居住民宿下的阴凉处走,手指不停地在手机上戳了又戳,复制电话号码加万枕竹的微信。 一连串操作下来,林听快走到民宿了,又拐了两条小巷,远远就看见花艺十分温馨漂亮的小楼。 林听走上台阶,跨过门槛儿,跟大厅里正在喝水的万枕竹打了个面照。 “......”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喝水? 不会是...... 两人默契地都没敢说话,眼神仿佛能交流一整天,林听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看错眼的侧影。 哪里看错,明明就是万枕竹。 人家住你隔壁两天了你都没认出来,林听你真是蠢够了。 “你住这?”林听不敢相信地指着其中一栋的二层小楼。 万枕竹终于把那口水咽下去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民宿老板办完入住手续回来就见有人在大厅,还以为来客人了,走近了才发现是俩大男孩从外面玩完回来了,招呼道:“哎哟哟,小伙子们都回来啦,玩的怎么样。” “挺好的。”林听每次出去玩,回来很少用这个来形容旅行体验。 老板觉得稀奇:“嘿,你这次终于换个好听的词儿了?”又转头问,“小万呢?今天天气好吧。” 万枕竹点了点头:“嗯。” 然后大厅就陷入诡异的尴尬气氛,民宿老板进门前就发现两人的暗潮汹涌,咂摸出不对劲,打趣道:“你俩认识?” “认识。”林听说。 万枕竹犹豫着慢慢摇了摇头。 “这认识还是不认识啊?”老板啧了一声,“我还看不出来?” 林听:“他就是......” 总觉得林听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万枕竹连忙打断:“认识!但不熟,不怎么熟。” “?”你就爱睁眼说瞎话呗。 林听气都要气死了,他有那么拿不出手么?明明以前再暧昧再亲密的时候,作为情侣他俩什么事情没做过?甩了人现在说不熟就不熟? 民宿老板哪信万枕竹,看林听反应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但人家不愿意说,他就不问了,免得招人嫌。 “行了,中午吃饭没?我刚弄了点,一起吃?”民宿老板对两人说。 “我回来的时候买了。”万枕竹指了指茶几旁的外卖盒,还热乎乎的冒着热气。 他进门后才嫌热又口渴,扫了一瓶矿泉水站那就拧开喝了,没想到就跟林听来了个眼对眼。 民宿老板点了点头:“那行,林听跟我一起吃点。” 林听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在万枕竹快要出门时叫住了他:“万枕竹,晚上一起吃饭呗?你说的请我吃饭。” 万枕竹看在有外人在,不能拂人面子,点点头就算答应了,实际他有九十九个不愿意和一个期待。 待万枕竹上楼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刘叔八卦起来也是没完没了,撞了撞林听肩膀:“哎,小万不会就是......” 后面咿咿呀呀的说不出口还是咋地。 林听在刘叔眼里看到了不怀好意的意味,总觉得话里有话,后面又暗戳戳的没说出来,他惊讶又心虚道:“你还知道这个?” “你当我封建旧社会啊,刚就你俩旧情人相见儿似的,我还没瞎呢!”刘叔没好气道。 “原来这些都看得出来......”林听喃喃道,“怎么就看不出来我呢。” 刘叔终于把困了自己好久的问题给解惑了:“我说你怎么不找对象儿呢,你妈给你安排的相亲一个也不见,合着眼光都放天上了,眼光可真高。” 林听干巴巴回应道:“谢谢。” 刘叔哼了一声,关上门出去之前又像是故意说给林听听的:“小万怎么会看上你。” “不儿?我哪儿差了!”林听朝那个神气十足的年迈背影不甘喊道。 门关的及时,林听那声不甘没传达出去。 第14章 Chapter8 万枕竹门一关,设了一天的防线可以松了,外卖和水被随意搁置在客厅茶几,直直扑倒在沙发上。 捂了一路的左手终于见得光,万枕竹趴在沙发瞪着扶手,接着把手送到自己眼前。 万枕竹的手一直都很好看,手指本身就修长,腕骨骨骼筋络清晰。当时林听经过银饰作坊,满脑子都是万枕竹的手,脑子都没热就进去打了一块莫比乌斯环,第二天又拉上万枕竹一起做了一对情侣款。 万枕竹手上正是那块莫比乌斯,当年的情侣款他已经自作主张还给林听了。 镯子有了岁月的纹路,万枕竹细细摩挲着。 戴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取下来过,就算不小心碰出刮痕也没打算去修复什么的。只是现在唯一的念想不能留了,要取下来还真有点舍不得。 万枕竹把镯子从内圈到外圈都摸了一遍,上面每一条划痕和花纹早都刻进骨子里了。心一狠,镯子摘下来了,万枕竹起身,把镯子放进随身行李的内袋里。 有时候手腕空空的还真有点不习惯,万枕竹好几次下意识摸摸也只摸到自己的皮肤。 吃了饭,万枕竹漱了个口打算睡一会,先把没回的消息给回了,通讯录弹出一个小红点,万枕竹点开就看到林听发来的好友申请。 通过手机号搜索,对方说他是林听。 工作号?可他给的不是这个电话号码。 添加按键想了一下没点,管他了,睡醒再说吧,手机丢一边他就倒头睡了。 万枕竹在病状后期一直有嗜睡的症状,必须定闹钟然后强制自己清醒,不然十二点睡的午觉他能晚上七点起。今天他就忘了定闹钟,是被敲门声敲醒的。 “万枕竹,万枕竹!你在里面吗?”林听急促地敲门,一声比一声响。窗帘也拉的严实,根本不知道人在不在里面,“不在吗?都没见出门啊......” 万枕竹翻了个身,眼皮疼得要死,缓了一阵子才睁开眼来。 林听还在门外不死心的敲门:“万枕竹我饿了万枕竹,再不出来就吃宵夜了......” 本来起床就烦,万枕竹忍无可忍道:“别敲了。” “还在睡?”林听惊讶道,“都六点了!你睡黄昏觉啊?” 里头传来拖鞋踩地的响声,然后门就带有怨气的被打开了。 林听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万枕竹那张睡眼惺忪的模样就那样出现在自己眼前,瞟了眼屋内,里面昏暗暗的,什么光线都没有,难怪能睡这么久。 “你饿不饿?”林听走近了一些,想抬手把挡在万枕竹脸边的头发给撩上去。 万枕竹错开身子躲了一下,才发现是自己犯癔症了,人家林听没有做任何动作。 “饿了,你等我一下。”万枕竹自知尴尬,关上门让林听在外面等他一会。 顾及万枕竹不吃辣,林听提前预约了一家粤式餐厅。不管是不是饭点,旅游城市到了晚上,餐厅排的人哪哪都多。 两人被带到空的卡座,点餐过程中,林听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万枕竹还能不能习惯吃肉。 问完双方都愣了,当年因为一个意外让万枕竹对肉类十分抗拒,碰不了一点,没想到这些年过去林听还记得的。时间依旧在走,中间那横跨八年的分界线仿佛消失不见,不变的还是对对方的习惯。 “吃不了。”万枕竹说。 点完餐等待的过程有点漫长,林听总挑起话题,而万枕竹偶尔回应一下,热情不太高。 手机叮咚叮咚响了好几下,打断了两人的交流,万枕竹瞥了一眼,只能先处理工作上的事了 “对了,你怎么会有我另一个电话号码?”万枕竹头也不抬说,随口的样子就像是想到就说了。 林听愣了一下:“不是你给我的么?” “我没给你这个号码呀。”万枕竹戳开好友申请,露出屏幕给林听看,继续耐心地说,“你加了我的工作号哎。” 他就像在审视,话的尾音向上,轻飘飘的。 “啊...这样吗?”林听说话打太极似的,实际在头脑风暴,今中午确认是不是同一个电话号码后,他复制错了,加成了万枕竹口中的“工作号”!这要怎么说? 手机上方弹了一条信息,林听本意不是要看的,只是那个人发消息就算了还有个粉色爱心emoji,瞟一眼都算看完了。 -好的我的猪猪宝宝(粉色爱心) ......在他快忘了某个事实的时候,总会适时的出现一些警告,告诉他那些不该存在的想法最好消失。 林听移开视线,继而转向五指捏住的那个陶瓷杯:“你还记得高铁上你丢的那张身份证么?”事到如今没什么难不难说的,提一句就行。 这么一提万枕竹想起来了,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两人都不用多说,前前后后都能连接起来了。 “那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林听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怎么就那么不爱听万枕竹的客套呢。 菜陆陆续续上来了,全是素的,不过营养倒也均衡,林听不会明知对方吃不了肉,自己需要摄入蛋白质而去点肉类,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一桌子素菜是对双方的尊重。 这顿饭吃得相对很轻松,谁都不会去提以前的旧事。 那枚戒指依旧在眼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林听看得心痒痒,没忍住问:“你结婚了?” 万枕竹手一抖,银叉与瓷盘相碰磕出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声响,盖过了耳朵里所听到的爵士乐。 “为什么这么问?”大拇指抵住无名指指尖,往上推,让这只手指头更加突出,在暖黄灯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林听问完也后悔了,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都戴无名指上了,那不是当然的么。 但问都问了不能把人晾着吧,林听琢磨了会,昧着良心说:“祝你百年好合。” “哧。”万枕竹蓦地就笑了,勾起一边嘴角,“谢谢。” “不过可惜了。”万枕竹观察着林听变化的脸色,假意叹了叹气,说,“我没结婚,留给自己一个念想而已。” 吃下最后一口时蔬,万枕竹放下叉子,慢条斯理地擦了嘴和手,然后捏住戒指外圈,取了下来,禁锢多年的印记已经深陷肌肤,留下一圈很深的白色印圈。 万枕竹直视林听,看清他的错愕:“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戴与不戴都没意思了,一环又一环套在手中不过是希望这一切都能有个安慰,在闲暇时在发呆时在难受时痛苦时,能够有下意识摩挲或转动的东西。 就好像,在抚摸那只曾经紧扣过手的人。 只是那只手撤得太早了。 这一习惯下来都已经这么久了。 那枚戒指最后被丢在了餐桌上,临走前林听往戒指那看了一眼,却瞥见内圈好像刻了什么符号,待他想要凑近的时候,万枕竹只身挤了进来,挡住了这之间想要探究的视线。 边走林听边回头,戒指被服务员拿在了手中,服务员四处张望,找寻丢弃这枚戒指的佩戴者,这下角度更灵活了,林听眯了眯眼,波动的弧度似乎形成了慢动作,指环里的刻花他在一刹看清了—— 一只简笔画的小狗脸蛋,刚才看到的符号是煽动翅膀的蝴蝶。 “戒指不要了么?”林听没敢去想戒指其中的含义,怕一深想会连成正确答案,而这答案或许不是他所接受的。 万枕竹停下了脚步,也回头看了一眼,服务员正在收拾餐桌,戒指已经消失不见。 “不要了。” 对上林听有些伤心的神情,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会这样,而那眼神太熟悉了,他或许曾在林听脸上看到过这样的,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回到民宿里,林听一进门就去翻抽屉,肺腑挠得慌,想抽根烟,才把烟叼在嘴里,找打火机时余光瞥见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林听才发觉过来从进门的时候就把手机丢床上了。 看是微信推送,还以为是谁有事找自己,心不在焉地点开,等待刷新成功的过程终于在床头柜上看到了打火机。 “嚓”火机窜出腾腾火苗,浅瞳被照出星点子,颤抖着,亮亮的,倒映出手机屏幕显示的页面—— 对方申请添加您为好友:我是万枕竹。 嘴里的烟没留神掉在了地上,大拇指一直摁着打火轮忘了松手,直到差点烫了眼,才惊醒过来,松了手。 林听刚点下通过,万枕竹就率先发来了:我不常用那个号。 最后结账的是林听,他说吃饭是他组的位置是他找的结账理应也是自己,万枕竹要想请客得再找个时间。 因此就有在回来的路上,林听让万枕竹记得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却没想到万枕竹会拿私人账号加他。 林听捡起地上的烟,心口堵着的那股气一点点泄了,没了刚进门的那样堵,这支烟也没了抽的必要,随后捏皱了扔进垃圾桶里。 琢磨了一下回复:好,早点休息。 对方没了回复,林听进浴室洗了个手,拿上浴巾又钻进了浴室。 站在花洒下复盘今天,发现一整天过得就魔幻,回想起万枕竹闯入镜头的情景,做梦都没想到在他乡居然还会再次遇见。 之前误以为的结婚不过是闹了个乌龙,或许结果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呢。 -好的我的猪猪宝宝(粉色爱心) 那条信息又漂浮在脑海,莫名的,林听给那条信息擅自配了音,还是个可爱小女声,林听一下子又泄气了,没结婚女朋友也说不定啊。 我的?!猪猪?!宝宝?!他在最热恋的时期都不敢这么叫万枕竹,这也太腻歪了吧。 关了水,林听光着上半身围了块浴巾从浴室里出来,脑袋兜着块毛巾,没擦干的发尾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轮廓划落,掩进围在人鱼线的浴巾里。 第15章 Chapter9 第二天一早,林听被刘叔叫下去吃早餐,出门前下意识往万枕竹竹的那屋看了一眼,门窗都紧闭着,看样子没起。 刘叔做的早餐光卖相就能大大加分,住这里的人很多都出来了,唯独不见万枕竹。 林听问要不要叫万枕竹下来一起,毕竟大家都坐这,要是万枕竹突然出来看见不叫他那多不好。 刘叔拍了拍林听,喉咙里哼出一句分辨不出意思的声音:“一大早就被带出去啦,人直接站外面儿接他来的。” 话里的意思应该还有一个人,并且在民宿外接万枕竹出去了。林听想要转身的动作顿住了,只见那脑袋半垂了下去,看不出神情,“哦”了一声,找位置坐下了。 刘叔逗人自觉很有意思,把孩子整自闭了他才高兴,哈哈笑了起来,把合林听口味的那份递了过去:“多吃点哈,人家是工作去了。” 见林听看向他,又说:“不过那小伙子形象可真不错,对着小万好乖的,也有礼貌,我还送了俩三明治给他们在路上吃。”得,给了一巴掌再给一颗枣,然后再给一巴掌。 林听愤愤咬了一口手中的蔬菜三明治,生菜嚼得嘎吱嘎吱脆响,但这是刘叔做的,还在那站着说话腰不疼,吃一口就想扔了! 到底还是吃完了,顺了一杯奥利奥老酸奶就钻进屋子里,翻出电脑为谈下来的剧本分镜头脚本。 林听当初看剧本里的人文风情第一个就想到了云南——不管是文化、艺术、历史、传统习俗、生活习惯和社会交往,任谁都会想到位于西南边陲的文旅大省。 一个富有的浓厚的文化“基底”。 再说,他也有很多年没回来看看了。 一周前从杭州降落于春城——一个无处不飞花,四季如春却总会让人想起伤心事的城市。 倦鸟在港湾短暂的栖息后,自驾去到大理的“风花雪月”堪景,又转到丽江打算休息几天再向下一个堪景点出发,没想到在住处重逢了八年没见过的万枕竹。 林听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坚持要谈下那本剧本。初版脚本写得较顺利,林听发给编剧,合上电脑,给眼睛舒缓一下,再看窗外已经正午了。 刘叔敲门问他吃不吃午饭,林听说忙着呢,先不吃。 就在刘叔转身离开时,门从里面拉开了,林听叫住刘叔,并问了一些事。 刘叔鼻梁前端还架着一副眼镜,看林听得抬头,但他老成惯了不爱,就那样抬着眼从眼眶外看过去。 只是林听那一脸上坟脸他看着就脸绿,装不下去了,又逗又提醒的。 “那小伙子我看着挺不错的,看小万那个眼神哟,藏都藏不住。” “既然你还放不下怎么不去说开呢?小万模样生的那样好,人懂礼貌工作能力又那么强,有追求者很正常啦,我今早才说一句你就要死不活的,之前早干嘛去了?装深情给我看哪!” “你做事一向稳妥,怎么到这方面就脑子转过来了呢?还要我明说啊?我今早给你问出来啦,来接的是人小万客户,小万还单着呢,不过那只是今早哦,以后有没有就看你自己的能力咯。” “如果你想,可别再辜负人家了。” 经刘叔几句话,林听一下子觉得自己大脑都通透了,重来没有那么轻松过,今早堆积的多云消散,明朗的阳光照亮那一片许久的顾虑,随着云消失了。 编剧一通电话打来,打断了俩人的对话,林听请走了刘叔,又回到沙发上跟编剧聊了脚本中所存在的问题,挂了线后又进入到忙碌的工作里。 日暮西沉,房间内陷入昏黄,林听关上电脑,从抽屉里翻出眼药水滴了滴,靠在椅背上一脸痛苦。 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只是过程中没什么感觉,一旦停下来才察觉胃早就在反抗了。 林听掰了粒胃药扔嘴里,就着水喝下,手机上翻翻找找,点了份外卖。 楼梯的声控灯亮了起来,林听不甚在意地看了眼窗外,只看到一个人顶着白绒绒的脑袋正走上来,没看清五官还以为是住这的旅客回来了,又收回了目光。 不对! 林听放下手机,然后几步跨到窗台边,不可置信瞪着双眼看着万枕竹染了一头白头发回来了。 “卧槽。”林听惊讶得不行。 万枕竹被突然的惊呼吓到,找了半天才在窗户那看到了林听探出的半个身子。 林听朝万枕竹招了招手,前一秒的的困倦与烦躁仿佛一扫而空,换上了积极的热情,“你去染头发了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要经过林听的房间,万枕竹不自然地抓了一把及颈的白色发尾,走近了,来到窗户前。 走廊的感应灯应声而亮,照清楚了双方的脸。视线落到了某处,林听不自知地屏住了呼吸。 ——万枕竹戴回了唇钉。 视觉冲击不亚于第一次看见万枕竹打了唇钉的那张低像素照片。 “回,回来这么晚啊。”在万枕竹的注视下,林听的视线飘忽,说话都结巴又夹杂着别扭。 “嗯。” 走廊的灯在一瞬熄灭,只有林听身后屋内亮着暖色调的灯,从高处打下来,万枕竹这才注意到林听的脸色并不怎么样。 “你没休息好?” 林听熬得双眼通红,万枕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无所谓,忍着才没皱眉头。 林听犹豫着摸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手机铃声这时候突兀响起,万枕竹不经意瞟了眼页面,说:“照你镜子去。”然后走了。 “哎——你吃晚饭了吗?”林听连忙叫住万枕竹。 “吃过了。”万枕竹进门前看了眼林听,又补充道,“少吃点外卖。” 万枕竹上眼皮半垂着,头顶的声感应灯打下来,长而浓密的睫毛被轻松打出一片阴影,躲在阴影里的眼睛有了短暂的栖息地,叫人看不清意味。 林听去楼下拿外卖,拿到的同时还被外卖员送了个一脸诧异,然后不解,正疑惑自己脸上有什么的时候,回卧室照了个镜子...... 一下子老了十岁。 所以他刚刚就顶着这样一张妈来都不认的像嗑过的一张脸拉着万枕竹聊天,顺便还拿个外卖? 天呐。 胃又传来一阵痉挛,林听也顾不上形象被崩得怎样了,拆开包装就吃了起来。 暖和和的抄手下肚,紧张的疼痛终于有所缓解。 只是吃到一半突然就没了胃口,林听像是习惯了,把外卖盒全都装进袋子里系好,起身开门,去扔垃圾。 下楼前下意识往万枕竹住的方向看,等上楼回来时,根据穿透门缝的灯来判断里面的人有没有休息,一般这个点大家都还没睡,门前的灯线都还印在地板。唯独万枕竹那间是黑的,与周围的住户形成对比。 接连几天,万枕竹都是早出晚归,林听想逮人聊聊把话说开,或许吃个饭也行,但万枕竹一直在忙着外出,手机都很少看。 况且他自己的后续工作也要提上日程了,短暂的休假到此结束,想要说开的想法也就暂时不了了之。 气温逐渐上升,太阳穿过窗户晒进屋子一隅,窗外的鸟鸣声脆,煽动翅膀的声音一闪而过,不见踪影。万枕竹缓缓睁开眼,好不容易睡了个踏实安稳的觉,却因为生物钟不得不醒过来。 实地勘测的工作告一段落,万枕竹在工作上一向很严谨,在规划的时间之前就把平面方案概念意向以及3D效果图设计整理好发给甲方祁斯琦了,就等着那边确认。 多出来的时间适当给自己休息休息。 万枕竹翻个身打算再继续睡一会,没想到迷瞪瞪半天,还是没睡着,坐起来了。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打开,让清早的风吹进来。看时间还早,万枕竹进厨房把之前买过的食材拿出来。 以前留学偶尔会弄弄中餐,次数多了也就会简单的小菜,但因为设计作业忙没时间,做中餐也就不了了之,而且白人饭吃多了口味也就差不多定型了。 所以,当盘子摆桌上发现,食材都被稀里糊涂糊弄了一桌,除了摆盘确实好看,但口味确实说不上来。 万枕竹找了个角度拍下来——他到后来一直有拍照记录的习惯——大概被自己做的早餐的味道雷到了,不得不点开朋友圈,并配文:色香味弃全。 还是看教程做中餐吧,做菜方式一旦定型,没点教程还真改不过来。万枕竹最后翻出个面包,冲了杯可可粉就当早餐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来,万枕竹拿过来,是在留学期间租给他公寓的华人房东发来的问候:早上好!我亲爱的猪猪宝宝,你在那边怎么样呢? 华人房东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女孩,在国外那些年对万枕竹颇有照顾,不过很少回意大利,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内,偶尔飞回来看看独自在异国他乡的万枕竹。 其实叫房东女孩的话又太过年轻,因为她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和不管是原生还是组建都非常幸福的美好家庭,现在快三十岁的人却和少女没什么区别,万枕竹很喜欢她。 猜想Joy还在意大利,顺着那边的时差万枕竹回道:晚上好!亲爱的Joy小姐,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我在这边很好。 Joy:那就好,哈哈,看你做的早餐我都馋了。 万枕竹:等忙完这边有机会就做给你们尝尝。 Joy发来了汗颜的小黄豆,显然是尝过手艺的:谢谢你的惦记,但我就说说,祝我们猪猪宝宝生活愉快! 浮窗弹了个陌生号码,万枕竹以为是骚扰电话,没有犹豫直接挂了。 万枕竹收拾完厨房,那个陌生号码也没打过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古城的地段靠近雪山景区,趴在窗台就能远远的望见雪山,只是今天云有点厚,挡住了山体本该露出的全貌。 在这个点,古城楼下闲闲散散的出来几个觅食要么散步的人,万枕竹发了会呆,觉得今天天气实在不错,手跟脚都有点痒痒了。 换了套色彩鲜艳的穿搭,给染白了的头发抓了个大背头的造型,挎个撞色的包出门了。 在大厅碰到了小鱼,人家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这几天早出晚归的“牛马”。 小鱼推塔正起劲,余光瞟到白晃晃的人,抬头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明星走错地方了,“嚯,这谁?” 万枕竹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显然心情不错。 “真好看啊这一身,你现在出去玩吗?”小鱼带着满眼善意地把万枕竹浑身都欣赏了一遍,顺便代入一下自己穿出来的效果。 ......好像不太行。 小鱼的目光太真诚了,万枕竹没看到一丝让人感到不适的痕迹,这让他在出门前都能一直保持愉快。 因此语气也稍微轻快了些,并把出去的目的说了出来:“昂呀,听我朋友说这有卡丁车,我去看看。” 小鱼听完后模样很震惊,这跟他第一次见万枕竹时,所以为的根本不一样。 他以为万枕竹应该是很艺术但内敛,很高雅但稳重的一个安静美男子,直到他看到了染了一头白毛,耳骨的洞口塞回了本该有得耳钉,以及嘴唇那还穿了个孔的不一样的万枕竹...... “那可太帅了!”小鱼给出了个超高评价。 礼貌的笑容依然钉在脸上,不卑不亢,万枕竹对外永远能这么体面,“打发时间么。” 两人又聊了两句,有预定的旅客过来入住,小鱼要接待,打的车即将到接人点,万枕竹先离开了。 中午的太阳很晃眼,但因为周围都是古建筑物,直直看过去,别有一番午后的惬意。 万枕竹这套搭配实在很耀眼,淡粉加白的整体色调,克莱因蓝作为撞色提升视觉效果,不显单调。中性风引来路过所有人的视线,给慢生活的原木古城增添跳跃的色彩。 车到了卡丁车俱乐部,这个点没什么人,大厅的工作人员散散的聊着天,时不时有发动机引擎声呼啸而过,带起残留下来的轰鸣。 万枕竹熟练地婉拒办卡,换上机车服,被工作人员带到赛车跑道。在棚子下观摩了下跑道,那辆猛踩油门的卡丁赛车仗着只有自己一辆车,在赛道横冲直撞,急转弯下猛拉方向盘,一个帅气完美的漂移甩出呛人的尘埃。 万枕竹观摩结束,就要去赛道上找找感觉,头盔还没往头上套,跑赛道的人回到了出发点,下来了。 只见那人长腿一跨,修身的机车服把身材包裹得十分贴合有质,走路间随手掀了头盔,夹在一侧手臂,短发炸得乱飞也不甚在意,只是顺手把挡脸的头发往后脑耙,露出精巧堪比建模的五官。 举止投足都透露着拽翻天,偶尔瞟到这边一眼总能察觉到一丝矜娇,真正看过来也只是单纯认为碰到而已,不管认不认识打了个招呼,“hi——” 万枕竹坐上了卡丁车上,抱着头盔简单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启动引擎,来自内燃机的轰鸣奔跑在赛道上,一圈又一圈下来,也不觉踩油门的那只脚麻,不管当下的心情如何,早就被飙升的肾上腺素抛诸脑后。 就在最后一圈入弯跑道,一辆卡丁赛车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在一起,万枕竹猛打方向盘紧贴弯心,踩下刹车,点踩油门,甩出一个漂移,这才堪堪躲过那辆卡丁车。 第16章 Chapter10 甩出来的漂移几乎是下意识的肌肉反应,等万枕竹回过神来,手里的方向盘已经回正,脚下的油门早就被踩下去了。 一个又一个的弯弯绕绕,后面的卡丁车穷追不舍,万枕竹快速回头看了好几眼,确定是刚才那个短发女孩。 在即将抵达终点,万枕竹攒了一路的烦躁让他有些控制不了自己,忽地踩刹车,后车恍惚了一下,紧急之下短发女孩猛打方向盘,直直往一旁的沙袋撞去。 因为速度很快,方向不可控,并且女孩也没想到前面那人真的会别她。再看过去,只见他早就回了头,往终点跑去。 抵达终点,万枕竹踩下刹车,躲在头盔里缓了缓,回想着一念之间所作出的事情。直到工作人员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助,才慢慢下了卡丁车,取下头盔。 白色的发尾没了封闭空间的挤压,在半空中被风吹得糊上脸,出门抓的造型已经毁了,万枕竹低头把额前的头发全都往后撩,露出光洁的额头。 走了几步,后面的人追了上来,“等一下!” 那个女生就连说话声音也是很干脆的。 等女生终于追了上来,万枕竹率先开口说:“对不起。” 女生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是我要说''对不起''才对,我也是看着新奇,才来追你的尾,对不起啊帅哥。” 万枕竹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对哪一方面。 “我叫周格,是这个俱乐部的合伙人。”周格一直手抱着头盔,另一只手腾出来做了个需要和对方握手言和的动作。 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耳熟,万枕竹一时间想不起来,伸出手和对方礼貌握了一下手,说,“万枕竹。” “嘶,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甚至......听过你的名字?”周格皱起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努力回想却是徒劳。 因为被过来的工作人员打断了:“不好意思两位,这里风大,你们看要不要去大厅里休息休息?” 二人被带到内设空调的大厅内,透过落地玻璃窗,外面已经阴了,积了大片大片的云。 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丽江的天气说变就变,明明出门前还是艳阳高照,返回却黑了半边天。 这让万枕竹总是会想起在教室里,在潮闷也干燥的课间午睡,有个人趁着这个间隙悄摸跑到四楼,停留在某个窗外,玻璃窗并没有关上,外面的人伸手就可以触碰到里面正在趴着睡觉的人。 领桌想提醒一下万枕竹外面有人找,可被人制止住了—— 林听将食指抵在嘴唇上,连忙摇头。 燥意席卷全身,万枕竹在睡梦中不耐烦地转了个面,转向面对着窗户。 “呜......”很轻很小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也只有当事人能听到。 一个黑色小巧的电风扇立在万枕竹桌上,风呼呼吹着,把面前的前额碎发吹了起来,甚至鬓边的小碎发被吹得呼哧呼哧,像对小翅膀。 万枕竹就是这个时候被安抚到,从闷热的空气中暂时脱离,睫毛微乎其微地颤了颤,隔着眼皮能感觉到面前落了一片阴影。 记忆中,那片阴影待了一会,就离开了,只剩下小风扇在努力工作。 思绪总是被其他的事情打断,面前落了一杯拉花,瓷器相互磕碰的声音拽回万枕竹。 “你在发什么呆?”周格显然是看了对方有一会了,他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话到了嘴边也不忍心打断。 “没事。”万枕竹转了转杯子,对着拉花正中间,送到嘴边喝下。 嘴周围残留一圈奶白渍,好在有餐巾纸,可以避免尴尬的发生。 “我刚刚就在想。”周格等万枕竹终于放下手中的事,才开口道,“到底在哪见过你。” 一根长柄勺搅乱了杯里的拉花,万枕竹垂着眼,不吱声地听着,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往下说。 ——他一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说起来有些不礼貌,直到刘琦给我发消息我才想起来,请问你的老师叫白瑞?” 听到这名字,万枕竹终于有了反应。 白瑞,他的美术老师,当年他想尽办法逃离那个窒息的生活环境,白瑞的功劳功不可没,甚至担心万枕竹的前程,找了关系把他送出国,供他读完设计专业。 成就了现在的万枕竹。 万枕竹的一切反应都被周格看在眼里,看来猜得没错。 为了让万枕竹放下警惕,周格说:“你别紧张,我只是确认一下,我曾经跟你待过一个画室的你还记得吗?” 因为一场久久不愈的病,万枕竹的记忆早就挤压混乱了,很多事情的记忆只存在于似曾相识,更多的细节已经烟消云散了。 万枕竹摇了摇头,道:“白老师身体怎么样了?” 他记忆里的白瑞身体一直不好,治疗得晚了落了病根。 周格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不太好。 就算午后的空气里都弥漫着闷,但当清风吹过来时也会带着一丝凉爽。至少不像其他地方,空气中像压着厚厚的雾一样,叫人喘不过气。 两人的聊天还算愉快,虽然都是周格在挑起话题,但还是加了好友。 近几年的天气变化多端,回去的路上天很阴,总感觉下一秒就会有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砸下来。好在运气不错,在暴雨落下之前堪堪踏进了屋门。 留了一丝雨花残痕被后脚裤带进了屋里。 万枕竹对此浑然不觉。 空气里的湿闷总是让人不舒服,万枕竹一开始以为是天气原因,胸口闷闷的,找到遥控器开了空调就进浴室洗澡。 手机落在床上呜呜震动着,试图引起正要关门的人的注意,却被空调换气的气流声盖住了。 以至于万枕竹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这一套流程下来,手机锁屏推送又一个未接来电。 万枕竹瞥了一眼底下的归属地:浙江杭州,并且今早上就打了过来的那个被当成是骚扰号码。 还有一堆工作上的信息没有回复的,万枕竹暂时退出去,挑着重要的先回了一部分。 没过几分钟,那个号码的主人像是知道万枕竹已经闲下来似的,又打了过来。 秉着打这么多个肯定就是有事的原则,万枕竹接了起来。 万枕竹除了自己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会主动联系之外,其他主动打过来的电话他从来不率先开口。 这次电话那头也没有声音,就连对方的呼吸也听不到,万枕竹想要挂断的手指顿了顿,浙江杭州...... 心跳没由来的加快,连带着忘记了呼吸——他似乎已经知道是谁了。 “林听?”万枕竹不太确定地轻声道,生怕惊扰了电话那头的人。 猜对的结果百分之一百,万枕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会那么笃定。 此刻远在杭州的林听没有出声,对面的高楼不知疲惫,永远亮着灯火,林听垂着眼躲开了灯光,衬得都孤独了许多。 前几天公司临时给他订了个机票,不管是不是休假,必须回去一趟对接剧组工作。 熬了几个通宵已经心力憔悴。 “林听。”尾音不再扬起,而是陈述的语气。 林听:“我在的,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大概是睡前最后一丝清醒了,林听坐在飘窗上,外面下着末春初夏独特的大暴雨,时不时有细风趁着空隙溜进来,林听用手指指腹摁住灌风的地方。 林听看着玻璃窗里的自己,忍着疲惫只为求心灵上的平静,“其实没什么事,我就想听你的声音。你先别挂断,听我把话说完。” 自从知道万枕竹一直是单身后,这给了他很大的勇气,天降的幸运就在眼前,林听想紧紧抓住。 “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很想给你打打电话,确实。”后面的话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在听到你声音的那刻起,我的焦躁似乎被抚平了。” 发自内心的剖白毫无保留,希望对方能明白又不想要对方因此产生困扰,这太矛盾了。林听承认此时此刻他自私了,不该这么着急的。 不知道万枕竹怎么想的,不回应,逃避——是他惯有的行事作风。 “听到你的声音我已经很满足了,以后这样的行为不会再有了,再见。”凡事要有个度,林听懂这样的道理,正要点挂断,留给对方清净,没想到声筒竟然传来了声音,林听一度以为是不是听错了。 将手机对到耳边,对面的嗓音犹如某个深冬初春整夜不停的缠绵夜雨,不大,却湿润,久久不散。 “我是说,你注意休息。”话到嘴边到底是咽下去了,万枕竹垂下头,发丝从后肩滑到了眼前,他应该摆正现在自己的位置,多一步都算越界。 林听知道万枕竹想说的不是这个,但他没有立场去质问,亦是开玩笑地去讨个笑脸。 他最近太累了,在电话这边点了点头才发现对方看不见,才发出“好”一声。 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哑的,林听也知道刚才那个“好”难听得不行,轻轻地清了清嗓子。 以为清得差不多了,林听又说:“你那边......”声音依旧难听的要死,林听明显得皱起了眉,脸色紧绷难看。 “你嗓子怎么了?”万枕竹第一时间就发现林听的声音从刚开始打电话进来就不对劲,沉默了一会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林听捂着话筒扭头朝一边使劲咳了一下,没想到喉咙里瞬间有了血腥味儿,“没事,应该是感冒了,我待会吃点药就好了。” 任由着嗓子嘶哑难听,林听继续说:“天气预报显示你那边有暴雨,你还是别出门了。” “我知道了。”眉间缠上一股担心又烦躁的情绪,万枕竹自己都没发现,语气说不上来的不好。 “好,那挂了吧。”林听离开了飘窗,拉上了帘子,又坐回床上。 “你真是!”万枕竹早就气得半死,明明打电话过来的是林听,对着电话一通掏心窝子的也是林听,现在说完了又扯一难听的嗓子说生病的又是林听,撵他挂电话的还是林听。 这是干什么? 第17章 Chapter11 “算了。”万枕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到底还是泄了气,“挂吧,早点休息。” “晚安。”林听又说。 万枕竹“嘟”的一下就先把电话挂了。 林听哑着嗓子又低又沉,有点烧耳朵,万枕竹怀疑这人是不是渣男下海故意呢吧。 什么听声音就安静了,全都是狗屁,有对象还对着前任不害臊地耍温情,装什么深情? 但话又说回来,他目前所看到的林听确实不像谈着的样子。 但如果是背着双方呢? 果然不能对人带有前任滤镜。万枕竹自洽地坐实林听是个海王这件事,这熟练程度他都差点快陷进去了。 手机充上电就扔一边了,万枕竹躺下床,窗外的大雨从他回来之后就一直不歇息,并且还有转为暴雨的迹象。 果然,当一道雷声劈响天际之后,雨更加的大了。好在响雷之前,万枕竹就已经熟练的翻出耳机,罩在了耳朵上。 不管在外面是怎样一个挡在前头一副对任何事都不在意的模样,不得不承认的是,万枕竹非常非常害怕雷声。 每当炸耳的声音突然响起,万枕竹会应激,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是一个人拎着酒瓶砸向地上躺着的人的脑袋的画面。 那人恐怖的影子照在刺眼的白墙上,地上躺着的影子奄奄一息,听那呼吸声似乎下一秒就要断了。 躲在卧室里的小女孩拨开他冲了出去,抱着地上的妈妈冲疯子大喊“不要打我妈妈!你不要打我妈妈!你是个坏人——” 那疯子喝了酒,早就上了头,扔了手里的酒瓶,蹲在地上摸了一把短刺的头发,影子落在折角处,畸形又阴森,变了形的影子高高的俯视小女孩,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把她吞进腹中。 外面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破烂不堪的家,客厅的某面墙上,挂着一副早已落了灰的婚纱照,俊男靓女,脸上洋溢着羞涩但幸福的笑容,以及对未来婚后生活的憧憬。 某个卧室门口,刚刚被拨开的那个人依然还站在那,他浑身紧绷着,垂在两侧的手已经握实了拳头...... 闪电再一次明晃晃的照亮婚纱照,婚纱照的内容变了,变得扭曲,看久了竟觉得有血从那个女人的额角、眼睛、鼻孔、嘴角流了出来,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手中拿着一把刀...... 老天也在为这悲剧的婚姻感到惊心。 紧接着就是雷声,盖住了卧室里所有不堪入耳的声音,以及小女孩扒在门外尖叫哭喊...... - 再次睁开眼,万枕竹已经浑身冷汗了,额头、鼻尖密密麻麻的全是汗。外面的雷电也已经没了,雨却一直在下,万枕竹一把摘下耳机,挪靠在床头,痛苦的闭眼上。 可以封锁的记忆一旦被撕出一道口,就会有无数记忆紧追其后地涌进来,不管主人公是否愿意。 把万枕竹从噩梦中唤醒的“罪魁祸首”还在震动——放在床头边的手机。尽管已经戴了耳机,还是会被强烈的整感震醒。 万枕竹伸手拿手机,往眼前送,屏幕上是几个小时前还打过的号码,万枕竹接通了,手机贴在耳边,率先轻声道:“林听。” “哎。”林听也一样轻声回应,害怕惊吓刚噩梦惊醒的人,“万枕竹,你,怎么样现在?” 林听一直都知道万枕竹害怕打雷这件事,他从看见丽江的雷电预警信号就一直担心着,尽管困的不行,也要让小鱼这个夜猫子给他播报一下有没有打雷。 小鱼刚打完游戏雷电已经停了,返回微信给远在不知道哪个位置等消息的林听延时播报,说丽江的雨季可牛了,雷声一个赛过一个大,不知道还以为上面在打架呢。 林听这一看,彻底慌了,连忙打了电话给万枕竹,没人接听就再打。 他猜得没错,不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万枕竹依然害怕雷声,刚开口的那嗓子一听就像是要哭。 “嗯。”万枕竹也不正面回答,他说不出自己现在很好,也说不出口害怕。 林听软着声音哄万枕竹,试图转移注意力:“你现在还睡得着吗?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聊聊天。” “嗯。”万枕竹闭了闭眼,点点头,噩梦后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砸在床单上面,洇开一小滴深色。 “你不是累吗,怎么还不睡。”万枕竹一开口就是很浓重的鼻音,混着因为害怕而颤抖又黏腻的嗓子,脆弱的不行。 林听在电话那头轻轻笑出了声,声带被笑扯着颤抖非常明显,殊不知万枕竹再一次摸上了自己的耳朵。 “小鱼说你们那边有打斗呢。”林听依然压着声音,嗓音里藏不住的笑意和哄的意思。 万枕竹把手机换另一边,捂住刚被笑声烧到的耳朵。 林听还在那边自顾自讲笑话,“是不是大圣又把天庭搅得天翻地覆,派十万兵去治他了。” 不知道万枕竹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笑了出来:“那有什么,大圣一棍子捋过去就老实了。” 两人隔着电话笑着,笑到后面,似乎是有人来到了林听旁边,在说着什么,只是话筒被捂住了,听不真切。 万枕竹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有个非常不适宜的问题想要问林听,他本不想打破这一层模糊的纱纸。 “林听。”万枕竹又喊这个名字,他知道一旦问出那个问题的话,他俩可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他不容许他的所有关系有任何的杂质混在其中。 林听很快接道:“你说,我听呢。” 万枕竹在黑暗里抬了眼,四处漆黑,看不清:“你有大把跟对象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要,就为了哄我让我暂时开心一会啊?” 电话那边瞬间不说话了。 万枕竹抿起嘴,手扣着手机背面,加快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胸腔,手机贴在耳边都会害怕对方是否听不听得见。 时间的指针一分一秒地转动,两人的呼吸时而同频,时而因为某人屏息而错开。反应过来时以为过了好久,可也不过是三四秒的事情。 万枕竹这一刻希望林听只是吓到了没反应过来,安静的这几秒,林听一下子明白了:“是啊,我有对象。” 果然啊。 万枕竹自嘲的摇了摇头,他在抱有什么念想呢。 “怎么说呢,可惜这是我单方面认为的,他已经不是我的了。”林听那边传来上锁的声音,林听有些轻飘飘的声音这时候有了实感。 “后来你猜怎么着,我碰见他了,他看见我就躲,可我还是想舔着一张脸去找他,躲就躲吧那我一直招惹他就像以前一样。”顿了顿,“知道他害怕雷声我宁愿困自己也要去哄他,至少让他开心一会,不那么害怕。”说到这两个人都懂了。 “现在他来问我,为什么不去陪我的对象。”林听“嗤”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自己还是什么。 “万枕竹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能那么无情呢......”走得一声不吭,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人从此消失在这世界中。 轮到万枕竹哑口无言了,他被林听一番话砸懵了,半张着嘴,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林听哪会放弃这样的机会,他就要趁着这次一股脑全都说出来,“怎么办呢万枕竹,我还是喜欢我对象,可他半点机会不愿意给我,我使劲儿了脑袋就是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不对,他不是我对象了,他单方面的断了我俩的所有关系,好不容易有了他的联系方式,我等了八年。” 八年啊。 这中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太长了,能发生的事情也都太多太多了。 “对不起......”万枕竹低下头,把头埋进膝盖里。 林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早就红了眼,从脸上紧绷着的肉就可以看出他忍得快要疯了,嗓子哑得厉害,“你在我这里没有错,万枕竹。” “你就只告诉我,我还能追回他么?”林听闭了闭眼,更直观地换了个人称,“或者说,我可以追回你么万枕竹?我还是放不下你。” 人总是没有下限的想要索取更多。一开始能见到面就很好了,有聊天方式就很好了,是朋友就很好了......被贪婪闷昏了头,想要的越来越不纯粹。 深夜里最容易叫人崩塌白天一个个在外壳外面筑起来的城墙,这时候有人刨着心跟你说了一通心里话,破坏你的防御系统,在这时候来求得你的同意,你又会怎么做呢。 “对不起......”万枕竹疯狂摇着头,早就哭出了声:“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八年前的林听说,对八年空窗的林听说,对现在的林听说。 事与愿违,人本就不该奢求太多。 原谅他,他不敢赌了。 “好。”林听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滚烫的热泪划过脸颊,林听单手撑在洗手台上,手背青筋突起,最后他像是浑身松了力,站直了,摸了摸下巴挂着的那颗泪,道,“好,好。” 一滴新涌出来的泪顺着原来的痕迹流向下巴,原先那颗却承受不住力掉了下来,砸在大理石洗手台上,散开一圈泪花。 读书时候浑身都是中二气,不管周围的人怎么吹自己爱得死去活来,他那时候却想真有那么爱吗。直到他看见了一个无比耀眼的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靠近,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人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么?他开始无时无刻地想要黏着那个人,并且觉得这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开始确实两人都处在热恋期,黏黏糊糊的怎么都不会腻。 好梦当醒,有人一掌把他从梦境中抽醒了过来,现实世界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美好,就连他套了滤镜的那个人也是。 梦醒了,美好的人消失了,找不到丝毫踪迹。他这时候又想,真有那么爱吗。索性他擦了眼泪,去到更大更远的城市,那里可有太多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他坚信自己一定洒脱,拿得起放得下。 然而现实就摆在他眼前,少年立誓世界的情情爱爱不要沾染上他一点,后来改变了想法觉得两个人相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 分开的那段时间他看了非常多想了非常多,年少的喜欢谁又能真真正正走到最后?谁不是带着孤枪热血以为从此地老天荒,白头偕老? 全是假的。 只有真正走出去了,离开自己圈下来的安稳一隅,只有看过更多人,经历更多事才会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潇洒。 林听败了,那年他在珠穆朗玛峰上吹了一夜的风,不远处是向导带着高反不严重的旅途人围着篝火蹦迪,抬头可以看见遍了天的银河,回程的路上碰到的藏族孩子,那时候他就想通了——真的有那么爱。 爱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词。 第18章 没轻没重7 周末林听把万枕竹约了出来,二人约在这里最敞亮的图书馆自习室。 林听早早就到了,把书包落在桌上,拉开拉链把试卷拿了出来。 学习前要喝一口水,林听每次是这样拖延的。喝水的时候太急,没兜住从下巴那掉出来多余的水渍,一些洇进衣领,一些滴落在木桌。 万枕竹过来时林听还在擦水渍,感觉有人来了抬头看差点没认出来——万枕竹脑袋上扣了一顶鸭舌帽,帽檐往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平视的话只看得见那张穿了一颗c形唇环的嘴唇。 气质实在是突出,个子本来就高,私服衣品更是好得没话说,随便走到哪都能让人回头多看一眼。林听这个资深颜狗本身对人的外观气质格外关注,真就是多看了一眼。 要不是林听是坐着的,两人一站一坐忽地对视上,林听光看外表还真认不出来,学校里面和外面的万枕竹是两个人。 万枕竹拉开林听对面的椅子,拉了拉帽子往后,露出被挡住的那巴掌大的小脸出来,这是林听第一次在现实看到万枕竹戴上钉子的样子——除了嘴唇,高位耳垂以及耳骨那也多了几颗钉子。 他的两眼含着笑意,虽不明显,林听能感觉到万枕竹现在心情挺好的。 平常快要盖住眼睛的头发此时被压在帽檐之下,发尾贴在脖子后面,眨巴一双大眼,怪萌的。 “你就这样空着来啊?”林听大致看了眼万枕竹露在外的皮肤,没有新添什么伤口,心情都跟着大好起来,嬉皮笑脸地问。 万枕竹从口袋里翻出一盒口香糖,扔给林听让他自己拿,“嗯,我作业都写完了。” “这么快?”林听可震惊了,明明才两天的周末假期,他们班的作业能摞半高,恨不得两天48小时全拿来写作业了。 “老师忘记布置了,也没人提醒。”万枕竹说得不甚在意,左看看右看看,觉得面对面讲题,自己又没书,好像只是来闲逛的一样。 起身,在林听带有疑惑的一双眼下转到他旁边,坐下来了,两人挨得还挺近。 我靠!林听一下子就懵逼了,干嘛一下子离那么近?好香…… 好在林听反应不大,不然的话他就要立马站起来了。 万枕竹这时候才感觉不对劲了,问:“怎么?”那眼神像看傻逼一样,就差把“不是叫我来辅导你作业么”写脸上了。 “啊哈哈没事儿,你突然坐我旁边我还说怎么了哈哈哈......”林听转回头拨弄试卷,脑子里乱乱的,一时间想不起来布置了哪些作业。 “嘣”地蛮脆的声音,林听脑门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豆子,捂住被弹的地方,还没问你打我干吗,万枕竹先开口了:“你让我给你讲老师讲过的试卷?” 也不是万枕竹冤枉人,主要是林听每套卷子都有分类,另一套干干净净的卷子被扔在书包上,他们面前摆着的是被五颜六色的笔勾勾画画的那套。 林听还在花花绿绿的卷面一个劲儿翻来翻去,也不知道在翻什么。 林听憋回要装哭的眼泪,红着脸把已做的试卷收起来了,“sorry啊,我走神了。” “你没睡醒?”万枕竹也知道自己下手不轻,居然伸手在林听脑袋上,用手掌压住被弹的位置,轻轻揉了揉。 “......”林听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红成什么样,他只知道自己脑子已经炸了。 林听怀疑万枕竹早早在这埋了雷,不然怎么一动他脑子就跟着一炸。 林听条件反射地躲开那只手,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我我我我没事儿,你你你先别动!” 万枕竹自认为自己所做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他图方便挪到并排坐没问题,林听走神他弹一下作为提醒也没问题,弹疼了帮揉一下也没问题。怎么到林听这就怪怪的了? “行,等你先缓缓。”万枕竹收回手,把椅子抬起来往旁边多挪了一点,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分得很开。 后面一段时间,万枕竹刻意地去跟林听保持距离,他视力很好,隔一臂的距离也可以把题看清。 然后他在草稿纸上讲解过程,再把草稿纸推给林听,中间一点肢体接触都没有。 也别怪林听反应太大,他自己本身挺抗拒接触的,要不是跟江又年是打小穿开裆裤认识的,不然他不可能让一个同性那么没边界感的跟自己肢体接触。 可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的地方是,在万枕竹触碰到他的时候,自己是没有一点抗拒心理的,不想动,甚至喜欢这种触碰的感觉。 今天的听课内容很不走心,林听心里铺着芝麻粒儿小的事。万枕竹看林听不在状态,也就停了笔,“你听不进去今天就先这样吧。” 其实这样的画面写满了反差感—— 一个长相巨带劲儿的男生光坐那就能嚯嚯一堆小姑娘,可他居然在对着卷子抓耳挠腮一脸愁。 而另外一个呢,脸上时不时出现钉子的满脸写着不接受任何教条的漂亮少年,一支笔就能把愁人的空题全部写上漂亮答案。 谁来管管呢。 没学什么进去,妥妥浪费时间,林听一下子就放弃了,自己不是读书这块料儿。索性把作业全一股脑地扔书包里,拉上拉链就要拉万枕竹走。 “不学了?”万枕竹还是板板正正的坐着,只不过另一只手已经被人拽住了。 “不学了没意思。”林听手上使了个劲,将人拉起来,“昨天江又年给了我两张门票,我们去欢乐世界玩玩放松一下!” “?”你昨天没说这个。 林听完全不给万枕竹答不答应的机会,拽着人就离开自习室。 出来刚好碰到电梯打开,等里面的人走出来,两人才进去。 电梯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还有个小姑娘站在按钮旁边。 门缓缓关上,万枕竹瞥了眼两人依旧抓在一起的手,他没忍住逗道:“又给碰了?”说完动了动小拇指在林听的手心里刮了刮。 小姑娘突然抿起嘴,眨巴着大眼睛,从他们两个进来瞥了一眼牵着的手后就一直抬着头不敢动了。 万枕竹这一小动作可不让林听炸了吗,他就是反应过来手里还攥着另一个人的手,脑袋一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谁知道万枕竹还有上手这一说! 林听通红一张脸,手松开了,在衣侧摸半天想要摸出个口袋,低头一看,穿短袖呢哪来的口袋。 万枕竹可记仇了,他还记着林听躲自己那样子,不打算放过林听,看着显示屏跳转的数字,看似不在意地说:“你脸好红。” 小女孩身型猛地一僵,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想回头看看后面两个大男生到底在干什么,但是她只敢意会。 靠......要老命了,林听心想刚才就应该去坐观光梯而不是两人躲这个封闭的电梯。 “热的,今天温度确实高哈。”林听边说边拎着衣服抖一抖给自己扇风。 “一层到了......”第一次觉得电梯女机械音的声音那么好听,女孩还没等门开好了,第一个冲出去了。 后面两个大男生面面相觑,虽然摸不着头脑,突然笑了。为了不让万枕竹再有机会笑话他,以防万一,仗着个儿高一把揽过万枕竹的肩,带着出去了。 从后面看就像抱住了前面的人。 万枕竹看了眼肩膀上的那只手,挑起一边眉,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不禁逗?” 林听简直崩溃了,“祖宗我求你了,行行好,我不躲你了好吧?快别说了。” 打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两人钻进车里,被空调的冷气扑了一脸,倒也觉得凉快。 去到欢乐世界的路途毕竟有点长,一开始两人都会闲聊几句,后来万枕竹有点想晕车的感觉,又被空调凉咻咻的一吹,歪头闭眼睡了。 七月尾巴的春城其实不算很热了,甚至偶尔还会下点小小毛雨,但也没凉快到什么地方去。或者本身在车里吹了好一会空调,现在下车这么闷头一晒,有点闷得受不了。 路边有递广告扇子的兼职大学生,给路过的人都送了,反正不用扫码什么的,林听和万枕竹也就一人接了个一个。 扇子还怪可爱的,是只线条狗,吐着红溜溜的大舌头,上面映着培训机构的广告。 周末又值除高中部以外的暑假假期,来欢乐世界玩的人不少,头顶的烈阳照在脑袋上热乎乎的发烫,林听索性拿着扇子抵在额头前。 万枕竹的状况就还好,他自己本身就戴帽子出来了,热不到哪去。 终于排到了阴凉处,万枕竹转头就见路边有卖冰镇饮料的,让林听给排着,回来就拎着两瓶冰汽水。 瓶身还挂着雾气,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冰凉,万枕竹递过去时顺便往林听胳膊上一碰,给人家林听冰得一激灵。 “我靠......”林听举起胳膊,看着上面一下子竖起的汗毛,往万枕竹面前送,“你看看你,给我冰成这样。” 万枕竹凑近看了眼,点着头一脸认可但不会改:“我以为你很热,给你降降温。” 林听抽了抽嘴角:“我谢谢你啊。” 万枕竹:“不客气。” 队伍排得很快,票在闸机那一验就可以进去了。放假这里的人真的很多,好在开放的游乐设备也不少,大多数都是刺激的高空设备,站在边上看的人居多,基本排一会队等前一批结束就可以玩了。 林听一来就挑战刺激的——跳楼机! “你恐高吗?”林听这时候才想起来。 “你觉得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万枕竹看着围栏里突然冲上天的跳楼机,咽了咽口水。 上面惊叫一大片,甚至有人叫不声音来了。 林听:“来不及了。” “我会死的。”万枕竹试图挣扎一下。 “我陪你。”林听坚定的眼神似要入党,等下一批人下来了,拉着万枕竹就坐上去了。 “......” 第19章 拍下即得8 最后万枕竹还是没坐上去,站在围栏外等林听。 他不喜欢跳楼机毫无预兆地上升或降落的过程,突然的失重感让他无所适从,并且他更不喜欢突然窒息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让他又会想起双手掐在脖子上,所有血液涌上头顶,不出几秒浑身便没了力什么都做不了,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玩跳楼机这个过程本身很刺激,但林听情绪不太高,走过来还要佯装挺高兴的样子,跟万枕竹吧啦吧啦有多好玩。 万枕竹知道自己扫了人的兴,所以从这开始,万枕竹什么都依着林听。区区大摆锤,不就是大于90度吗,不就是会旋转吗,至少比跳楼机好的地方是有预兆。 林听初中的时候来这里玩过一次这些项目,大摆锤的失重可远远比跳楼机吓人得多。 不等林听再劝劝,万枕竹就说,走,我不信了。 等两边的杠搭在肩膀的时候,万枕竹终于开口了:“我现在可以下去吗?” 不行了,因为机子已经启动了,叮铃铃铃的响声让万枕竹觉得像是到点了可以上路了的催命铃声。先是往后摇了小半个距离,再缓缓向前摇了一点距离,然后摇摆的弧度越来越高。 万枕竹全程闭着眼,旁边一个小姑娘已经尖叫疯了,喘气都喘不匀。 风狂灌进耳中,耳边的尖叫声好像都已经远了,大摆锤的摆动越来越大,冲向最高处,万枕竹对此浑然不觉,离心感让人轻飘飘的,此时的大摆锤上的人儿们像是没有意识的展示柜里的漂亮娃娃。 手似乎被人拍了几下,万枕竹慢慢张开了眼,世界的声音回到了耳朵里,而不远处的摩天轮从眼前一闪而过。 万枕竹在上来之前就把帽子摘了,短偏长的额发没了束缚,在空中乱飞,糊了眼又飞到另一个人脸上去。 “怎么样?”劲风一个劲儿往耳朵里灌,听不清周遭的声音了,林听大着嗓门喊道。 万枕竹朝林听笑了出来:“很爽。” 感受着心脏蜷缩在一起,这种频临死亡的状态让他有点上瘾。 很爽。 大摆锤在一次猛地下坠,这次的失重感比前面来的都要强烈,空气似乎被剥夺去了,设备上的人忽然没了声音,都是想叫叫不出声,心脏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伴随着恐惧和失控感再一次冲向天空。 呼吸再次回笼,人们又贪婪得吸入每一口呼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再也不来这玩啦——!!!”旁边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哭起来了,惹得周围离得近的人都笑了。 这个过程很恐怖,但下来之后缓了一会又觉得,就那样吧,这一定有嘴硬的成分在里面。 万枕竹和林听坐在一家冰激凌搭的遮凉伞下休息,万枕竹脸色煞白,估计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缓过来,毕竟第一次玩就玩直冲天灵盖儿的项目。 林听买了水回来,拧开来给万枕竹,“还好吗?” 万枕竹闭着眼摇摇头,摇一下就停了,不然感觉下一秒肚子里的东西就要从喉咙里出来了。 林听又起身去买了两个甜筒,往万枕竹嘴边一递,蹭了一嘴奶油。 “多少......”万枕竹一开口林听就知道要说什么了。 “打住!出来玩不许跟我这么生分。”林听坐下来好好尝尝,跟前几年的味道不一样了。 “能耐。”万枕竹舔了舔嘴皮刚粘上的奶油,接着吃甜筒了。 一个甜筒吃下去精神好了不少,两人也都忘了大摆锤到底有多吓人。走了一段路,林听又被对面的虎跳峡吸引了。 “我以前来玩的时候没有这个!”林听激动道。 想去就去,万枕竹连连点头,孩子高兴就让他玩! 两人披上一次性雨衣,从最高空俯冲到水里,激起水花浇了满身,虽然有雨衣,但没多大用处,该湿的地方还是湿了。 这并不影响,天气热,衣服薄,吹一下风就干了。 说不出来万枕竹这半天怎么过的,要克服恐高、失重肯定需要循序渐进,切不可揠苗助长,但他这一天都在玩刺激项目,不是高就是失重。 带“孩子”玩挺好的,就是有点费人。 完了这孩子最后还要去坐个摩天轮。 摩天轮那排的人就很多了,其他项目其他人或许看看就行了,但唯独摩天轮谁来都愿意去坐,因此排了很长很长的队伍。 等到了林听万枕竹二人,天都快黑了,太阳埋了一半在西山头,一点点沉下去,为了证明它今天来过,留了半边天的火烧云。 火烧云跟随着时间慢慢散开,整片天铺成了粉蓝,蓝色的天粉色的云交融交错着,而底下这个被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包围的欢乐谷,到处都充满小精灵的欢声笑语,美得像幅插画作品。 这美好的画面只属于外人来看,“小精灵”们其实已经被吓得差不多了。 那些高空刺激的项目闭闭眼就过去了,摩天轮不是,它的外观很美很浪漫确实毋庸置疑,内在对于恐高的人来说就很吓人了。 万枕竹确实有点轻微恐高,可能是最吓人的都看过了,现在坐在上面没什么感觉,只是偶尔有个小关卡逗逗人似的突然颤抖一下,给人吓得一激灵。 林听的胆子是真的大,今天通玩下来没听过他一句害怕,还觉得这里的简直小case,有机会要去大一点的地方玩更刺激的。 上升到最高处,天空从蓝调到彻底黑了下去,放眼俯瞰的范围受到了限制,只能通过建筑物的灯饰来分辨哪是哪。 万枕竹看着底下的湖水,霓虹灯照在水面,如果有夜风在湖面飘过,就会荡起一阵阵有规律的涟漪。 闪光灯就是在这时候亮的,林听及时开口,“别动!” “好了。”等到林听这么一说,万枕竹才回头看看发生什么了—— 林听手里抱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拍立得,再看到腿上放着的书包拉链拉开的,一秒懂了。 宽幅相纸从机子里出来,等待成像的过程中,林听起身坐到了万枕竹旁边,天热,画面很快就显现了。 “你快看!”林听递给万枕竹,凑过去,因为要看同一张,两人贴得很近。 “你技术好好。”万枕竹捏着相纸一角说。 拍立得里的万枕竹,低头侧着一张脸,帽子挡住了半边脸,只有那下半条优越流畅的侧颜线条。 “我再给你拍个正面的!你快坐好!”今天万枕竹穿的衣服偏冷调,深蓝浅蓝撞色,在暗环境下成像效果非常好,林听对这样的质感喜欢得不行,坐回对面的椅子。 没想到一说要拍,万枕竹一下子就不自在了,“我给你拍吧,我不会摆,不好看我......” “好看!谁说你不好看的,你信我,再给你拍一张,我留着我自己看好不好!”林听又不自知的眨着那双可怜狗狗眼,祈求讨好主人得到一块心仪的骨头。 哪来的小狗叫?已经纠不过来了,万枕竹越看林听越像只小鸡毛,忍住没笑,瞥开眼,还没咬死就松口了:“你教我摆吧。” “你就看镜头就好——”显示屏里万枕竹不笑就很有距离,林听默默放下来,学着万枕竹的表情:“咱俩有仇啊?” “啊?” 表情的变换太突然了,林听算是知道了,万枕竹就是单纯没有表情才会那样。 林听想了下说:“你就比个万能剪刀手,”说着就做起了示范,两只手一起比耶放在脸颊两边,笑眯眯的,“差不多这样的。” 收放自如,一看就是没少拍的,万枕竹立马get到了,此时像个积极求学分子。 万枕竹做不到林听那么放得开,把手撑在大腿两侧的椅子面,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微笑着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 又是一张出片,林听取出来没等成像直接伸手递给了万枕竹。 自己又一步跨过去坐着,两人又凑在一起看。 外面的夜景和摩天轮里的光线融合得很好,万枕竹的穿搭又大大加分,两张相纸实在好看得不行。 嘴上说着拍一张,实则又逮着万枕竹多拍了两张,林听看着手里的四张相纸,感叹道:“万枕竹你的脸天生就适合镜头。” “林老师教的好,又会指导,又会拍,上哪去找这么厉害的摄影老师。”万枕竹接住夸奖,又给抛回去了。 这可给林听整不好意思了,万枕竹“嗤”地就笑了,他早说林听不禁逗,夸两句看给人害羞的。 “我给你拍几张。”眼看再逗就躲起来了,万枕竹适可而止了,拍拍林听的肩。 一个大男生太害羞容易招笑话,随便意思两下就行了,林听缓得很快,把拍立得递过去简单教了一下技巧,万枕竹很快就上手了。 林听没有回到对面的位置,就这样并排坐了,他摆的动作很简单,本身自己为拍摄也放得开,不会很扭捏,两只手反手比耶,笑得很痞。 万枕竹看着手里的半成像相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相纸递给林听后,往后挪了点。 “林听看我。”万枕竹这样说着,正低着头看相纸的林听闻言转头,万枕竹就抓拍到了这一瞬间。 林听鼻梁偏下靠左的位置有颗颜色偏浓的小黑痣,眼下靠近脸颊那也有一颗,正是这两颗痣让林听整个侧脸看起来更有情韵。 相纸逐渐显现,画面里的林听浅瞳浓颜,眉骨分明,被闪光灯闪了一下眼微眯起来,眼神偏上,没看镜头,看的是刚才正在拍照的人。 第20章 饭后浅谈9 摩天轮旋转一周回到起点,两人从厢里出来,发现人比白天少很多。 “去吃饭吧?”林听提议道,中午就吃了快餐,一通玩下来早就饿了。 万枕竹心思并不在这,还是回答:“你有想吃的么?” “肉蟹煲,我今早就订桌了。”林听说。 “你还真是什么都规划好了。”万枕竹低头拨弄着手里的相纸,最上面是林听没看镜头的那张。 浅色的眸子掺合了点什么,很深又看不清。 一只手突然出现,一把挡住了手里面的相纸,林听那张笑嘻嘻的脸又挤了进来,“真人在这还看什么呢?你再看我可要自恋了。” “谁看你了。”万枕竹白了林听一眼,任由林听拿走相纸。 “好好好,我自恋行了吧。”林听挑了两张一人一个正脸的,剩下的让万枕竹先拿着,找个好光线拍了下来,“等一会还有个我也想拍。” 两张相纸在手里一下子拍了好几张,万枕竹在一旁也不催,看林听选出满意的来,才把两张一人一个侧脸的塞过去。 侧脸的相纸明暗分明,怎么找角度都很好看,拍完后林听捏着万枕竹耸肩微笑的那张相纸,有点舍不得递出去。 “那个......”林听有些不好意思扭捏起来。 “?”你要搞哪出,万枕竹一脸怀疑。 “你这张我好喜欢,我想拿走。”林听豁出去了。 “?”万枕竹不可思议道,“你拿呀,这些本来都是你的。” 林听理解成另外一个意思了,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俩一人拿一张对方的,这样的。” “行啊,我喜欢这张。”万枕竹隔空点了靠左的侧脸那张。 刚好,林听总觉得那张照片因为没看镜头怪怪的,总觉得眼睛里要表达什么,说不出来,再多看两眼林听自己都有点心慌。 打了车去到最近的肉蟹煲,还好之前林听提前打电话预约了位置,正值晚高峰,不然要饿死人。 万枕竹没有忌口的食物,林听也就放心了点餐,点完后,喝了口热水压压。 “你很喜欢摄影。”万枕竹坐在对面,眼神很认真。他看过林听的朋友圈,一个臭屁少年见什么拍什么,买什么晒什么,还有一溜串《林氏奇遇自传》,估计都写到九九八十一回了,一点保留都没有,没什么可观价值。 但置顶的都是他拍过的作品,万枕竹还不小心刷到林听的微博,从取景拍摄到排版,每一样都用了心,整个画面非常舒服养眼。 “昂,小时候偶然接触过,发现很有意思,当兴趣玩而已。”林听回忆了一下。 在陪唐听月去试镜的时候,有个很年轻很漂亮的阿姨不会担心他是屁大点小孩会搞坏机器,反而抱起他让他摸了摸相机,让他在取景器里看着自己的妈妈。 那一刻对于一个四岁的对周围世界充满好奇的小林听来说,这一切都很神奇。 “你的爸爸妈妈都很支持你。”万枕竹喝了一口水,杯子拿在手里摩挲着杯壁。 一个高中生,家里一堆拍摄器材,光是一两个就很让普通人却步了,林听却有满满一墙壁的,甚至打了个展示柜。 别家的孩子被各种催着要学习要高考,林听本人没有一点这方面的压力,想学就学,学不会也不硬嗑,从今天在图书馆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嗯,我挺感谢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林听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他一直在不知道万枕竹的家庭环境下告诉万枕竹自己有多幸福,这在干什么,炫耀自己吗? 话题突然中断,万枕竹挑起一边眉,不想说就不再说了。 林听摇了摇头,说没事。 林听很想问那你呢,他们这几个星期的相处已经很好了,可是他从来不知道万枕竹生活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为什么皮肤会时不时出现新伤口,为什么会有人在校门口找麻烦,好多问题他不问万枕竹肯定不会说,然而他一点头绪都找不着。 虾煲被端上了餐桌,红灿灿的看着可馋了,两人早就饿了,筷子夹起来就是吃。 吃了两口垫肚子,林听拿了两个干净的白瓷小饭碗,一勺饭在碗里,让两个碗口相对着。林听双手捧着碗,像摇骰蛊一样左右摇摇,白嫩嫩的米饭就在碗里像个小弹球似的这里撞一下那里跳一下,等揭开真成了个饭球。 万枕竹嘴里还咬着鸡翅肉,不好说话,默不作声地一边嚼一边看林听玩。 林听手剥了六只虾,虾尾朝外,一边摆三只,饭团中间放两粒儿小虾的眼珠子,再浇上汤汁。 “当当。”林听把做好的“螃蟹”举给万枕竹看,然后放到了万枕竹面前,“可爱吧?” “你可真有意思。”万枕竹嘴上这么说,也夹了个被拆下来的虾须须摆在米饭上,一个小“v”的嘴巴。 “我天。”林听在对面要笑趴了,万枕竹怎么能一脸正经的做那么抽象的事,反击回去,“你可真逗。” 万枕竹一脸正经:“谢谢。” 林听冲万枕竹比了个大拇哥,把手套摘了拿起手机:“快,你把这个碗拿起来一下我拍一个。” 按照林听意思,万枕竹一只手托着碗,另一只则是手指虚虚的扶着,搞得像来探店似的。 林听看着万枕竹的手,心想这手可真好看,怎么会有人哪哪都好看呢。 拍一张就行了,林听收回了手,万枕竹要把碗递过去就被林听拦住了,“就是给你弄的,我不爱吃这种虾。” “?”不爱吃你点什么。 这一锅分量不大,都没浪费,中间啃鸡爪的时候谁也没说话。 吃饱喝足,林听说去趟卫生间,顺便去结账,没想到前台告诉他已经结了,林听回头看不远处正在拿背包的万枕竹。 他知道万枕竹这个人凡事都要拎清,把握分寸,边界划分得很清楚,你的就是你的,是谁的就是谁的,多走一步都要退回去。 林听每次感觉两人似乎熟悉一点点了,又被这看不见的边界线给挡了回去,这种双方都相敬如宾的状态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 万枕竹明白林听不喜欢跟自己算得太清楚,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改不了了,他没主动提门票价钱的事,他知道还没开那个口林听就又要怼回来一句,说不定还要耍个小脾气。 所以在吃饭中间那段时间借口去卫生间,其实把账结了。 似乎这样,在他看来都给予了对方尊重。 万枕竹一手拎着拍立得的背带,另一只手抓着林听的书包,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给热的。 出了门就很凉快了,夜风轻轻吹拂,吹散了白天的余温,再留给饭后散步的人一丝惬意,觉得生活就该如此,很舒服。 两人顺着青石板路一直走,这里离他们家很远很远,不在一个区,这中间谁也没提要怎么回去,只是无目的地向前走,等夏夜风吹完今天最后一点热情。 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附中的分校,林听看到立在教学楼上的一串烫金字牌匾,乍一看还以为走回家了呢。 “坐地铁还是打车回去?”前面就是地铁站口了,进进出出的有很多人。 “打车吧,今天有点晚了,明天......”万枕竹顿了顿,转而又想什么都收着可就是自己的不诚实了,等林听转头过来,才说,“我得去上课。” 闻言林听一愣,万枕竹后半句有歧义,是去上课还是给别人上课,太绕了,所以问了个能半猜的问题:“补习班吗?” 万枕竹摇了摇头,在手机上的打车页面戳戳点点,“兴趣班,下学期我可能去集训了。” “啊?”林听这下更懵了,依万枕竹现在的成绩可以去不错的高校的,但如果走特长生,更是锦上添花,林听又给自己想明白了。 “没必要的苦别硬吃。”万枕竹的眼神从手机屏幕挪开,抬眸看林听愣愣的模样,假装正经地说。 车打好了,正从另一条街过来,万枕竹记了个车牌号,把手机揣兜里了。 “那我下学期是不是见不到你了。”林听想想就失落,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考个一班看看,可他连个题都看不懂,光是想有什么用呢。 “不会的。”万枕竹终于没忍住上手揉到了林听低着的脑袋,好软。 车停在了马路牙子旁,万枕竹拉开车门之前又说:“不会的,你放心。” 这次打到的车是辆油车,里面没异味,车窗开的也很好,完美的减少了呼哧呼哧的风声,还能听见车载音响的音乐。对于晕车人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位司机师傅不会突然开很快然后突击情况猛踩一脚刹车。 这一趟万枕竹不晕车,闭着眼时不时跟林听说会话。 “你有想过吗?”万枕竹今天晚上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分析了林听平常的测验成绩,保持稳定不掉可以上个民办本科,偏偏林听很喜欢摄影这一块,并且还有个不小的流量。 那句“没必要的苦别硬吃”就是说给林听听的,林听的条件优势和天赋都摆在那,任谁都愿意高看两眼。还以为自己暗示得够明显了,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往这方面想,一个劲问的都是万枕竹学的什么。 孩子还小,不懂事。万枕竹这样安慰自己。 “听过。”林听如实回答,他姐就是走的艺术特长生,中考考完就被送到意大利深造去了,加上他们班毕竟靠后,很多人都想走艺考这条路,多多少少了解过,但想象是丰满的,很多现实问题摆在那,真正能去的只有那么几个。 万枕竹问:“那你呢?” 他对其他人不感兴趣,他只想听听林听的想法。 第21章 无意暴露10 林听想了想,说不知道,他没想过,好像他目前真不知道自己未来到底该怎么走,好像只知道高中要读书,要考大学,虽然老林根本不管他这个,他自己也不上心。 “你为什么想呢?”林听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万枕竹,现在他想听听对方的想法了。 车子进入了隧道,光影从车窗透过落在脸上一片又一片地迅速掠过,晃了眼,“我想离开这里,走得远一点。” 这里毕竟是个教育资源落后的省份,分数线又高的吓人,他们现在在的学校已经是最好的高中了,但也有一堆人迷茫,为成绩而崩溃,甚至被压迫到结束生命。 在这个学校成绩拔尖又怎么样呢,考试一旦出现超纲题,整个学校的平均分就会出现断崖式下跌,跟其他省份比起来更像个跳梁小丑。 一座又一座的山围在那,要想更好的出去太难了。 车里一下子没了声音,司机好几次从后视镜去看后座各守一边的两个男孩,一个帽子压得很低,看不见到底睡没睡,另一个倒像是玩一天玩累了睡着了。 在等红灯这个间隙,司机把车窗都关了,调了温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挺折腾的。 万枕竹没有睡,一直躲在帽檐下睁着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导航播报距离目的地还有十五分钟,万枕竹估摸着两家之间的距离,终于坐了起来,拉了下帽檐,推了推还在熟睡的林听:“你家在哪?” 晃了两下,林听才迷迷糊糊醒过来,万枕竹又问了一遍。 林听说了个地址,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车子里诡异的沉默了片刻,万枕竹很快就清楚自己现在要干什么,他无视了司机的视线,说先送林听回去。 定位的目的地在万枕竹家,现在太晚了只能多绕一会。 外车进不去,送到小区外就只能让他下来自己走。 在说地址的时候林听就在车里精神了,困意早跑远了,下车关了车门,弯下腰朝万枕竹说:“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万枕竹点了头,车起步走了。 “你朋友家里条件真不错。”司机一边看着路况,从后视镜中看万枕竹,只是这少年脸色不好,跟前几分钟看到的不像同一个人。 万枕竹没想理这位司机,他觉得这人话多了。 到后面也真没理,扭头闭嘴像头倔牛。 车子开在路上,这个时间段人不少,但也不是很多,直到开进了老街,人烟骤减,道路两边闪过的景象能看得出来新街与老街的区别。 这一带地段曾经也是风光宜人,但年轻人始终有年轻人的活法,时代在疯狂进步,却遗忘了坐落在城市一角的年迈老人。 车就停在巷子外,万枕竹跟司机说了声谢谢就下车了。 巷道两边都是老楼,里面住着的也都是本地老人,明明在外面有不少的房子,儿子女儿都愿意接出去一起住,可他们宁愿把外面的房全都租出去,自己也一定要住在这样的人挤人的老旧居民楼里。 穿过这一带居民楼,万枕竹走到了一个自建院宅门外。 曾经有段时间很兴起自建房,只要有一片自家的地基,花成千上百万也要为自己打造一栋撑面子的洋楼。 万枕竹家里就有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叫嚣男人,只不过建房子的钱是他妈妈离婚分出来的财产,其中这里面还有大部分万枕竹所获得的权益,那个死疯子把老人的养老钱也垫进去了。 有时候想起来又心疼又难过,替他妈妈也替他自己,万枕竹仰起头憋红了眼,站门口踌躇了好久,直到有路过的老人问他怎么了,他才摇摇头说没事,然后进了这栋死气沉沉的房子里。 你要问他为什么不走呢,可能万枕竹自己也说不清楚,希望着或许在某天,白天、中午、晚上?哪个时刻都可以,妈妈出现在大门外将他带走。 问话的老人跟她的老伴面面相觑,只要看这一眼房子就知道全部过程结尾了。 当万枕竹走进这个家里,窒息感瞬间涌了上来,白天在欢乐谷那点疯狂刺激的窒息根本算不了什么。空气里的压迫让他喘不过来气,直到看见客厅里坐着的人,那口气直直噎在了那。 “哟,出去打扮得这么靓,找人啊?”看脸色那疯子今天没喝酒,可说话的方式已经烙根儿里了,改不了了。 万枕竹懒得跟他扯,直接无视了他,上楼拧开房间门锁,关门落锁。 这个房间黑得不漏一点光,万枕竹摁了开关才想起来出门没拉窗帘,屋子里没通风,闷得慌。 手机咚咚响了两声,万枕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林听发来的问他到家了吗。 到了。万枕竹这样回复。 随后关了手机,把窗子统统大开,让夜里的风吹进来,透透气。 万枕竹拿了套换洗衣服就去卫生间了,没听见手机响了好几下。 林听给万枕竹发了白天拍得不少的照片,就是一些自认为很好看的风景想跟他分享一下,可能对方在忙,没空理。 林听只好又点开相册自己看,里面有很多万枕竹的身影,他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拍下的,又出于什么原因这些他都没发出去,而是建了个相薄,单独存进去了。 转而跳去了朋友圈,他在吃饭的时候就发了张在欢乐谷拍的手持拍立得的图,里面的人物只有他和万枕竹。 现在点赞和评论已经满屏了,林听略过直接翻评论,江又年第一个首赞,又是第一个评论:哇塞! 林听回复:哇塞。 没想到江又年弹小窗过来了:拿我给你的门票约上你家小美人一起去,出息了。 林听已读不回。 江又年:单人照倒是拍挺溜儿,合照我看看? 靠?林听一拍脑门儿,合照的事他给忘了! 林听:没拍。 江又年甩了个流汗擦脸的人脸表情包:瞧你那出息。 别说了,林听自己也后悔了。 江又年现在大闲人一个,要不是在家里闲着他爸会逼着他去户外,在学校有乐子还有女朋友,不然早就不用去学校了,就等着offer下来收拾收拾打包出国,不操自己的心反倒但心起兄弟了,问他兄弟明天还去不去图书馆装样子。 他兄弟回装不了一点。 江又年:我看他不抗拒啊。 林听打了个语音过去,把刚才在车上干的蠢事给说了,在车里睡一觉本来就迷糊,问家庭住址还没缓过神儿来,脑一抽就说了个实际位置,这下更不用装了。 林听家算是这个区的富人区了,在以前那个年代能买下这块地的人都非富即贵,一个不知道富几代的公子哥爱读不读,在这里不想吃学习的苦了,家里丢个小钱出去,学个哪国毕业证怎么着出来也不愁后路。 谁爱瞎操这份心。 江又年本想安慰的,但一张嘴说不出好话:“你本来行事也不低调啊......看你一浑身铜臭味。” “靠......你还是闭嘴吧。”林听躺床上呈个“大”字,手机开免提丢脑后了都。 “你家小美人有说什么吗?”江又年又问。 “他叫万枕竹,别一口一个小美人的。” “哟,急了。” “我说真的,万枕竹有说什么吗?”江又年难得正经。 这不说还好,偏偏万枕竹什么反应都没有,林听反问说:“你觉得可能吗?” “也是。”江又年也被林听整烦了说,“哎呀你急什么,不是什么都没说嘛,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呢?管你富还是负的,关他什么事。” 就是不在意自己才会在意啊。 林听跟这个不懂的人说不清楚:“挂了挂了,都几点了还唠唠呢。” “嘿,我安慰你呢就急着赶我走,小白眼儿狼。”江又年在电话那边笑嘻嘻的,“我现在在调作息呢,去那边白天睡外面了怎么办?” “滚吧你。”林听不信这些,先把电话挂了。 万枕竹还是没回,林听的打字的手指在键盘上徘徊,不知道能不能发,最后还是发了:睡了没? 挺冒昧的,林听这样想,人家想回就回这么上赶着发干什么呢,况且明天人家还要上课,早睡了。 这样想了林听真就把手机充上电,熄灯要睡了。 夜里,手机亮起了屏,林听睡不着,翻了身点开看。 居然是万枕竹发来的:没,刚在洗澡。 林听得了便宜就卖乖,还得寸进尺:你明天要去哪家画室啊,我去找你! 万枕竹没说什么,发了个定位过去:我明天九点过去。 林听:好!那你快睡觉,晚安! 万枕竹:晚安。 林听拔了充电器抱着手机翻了个身,喉咙里溢出想叫但忍住的哼声,万枕竹确实不介意自己的家庭环境! 林听狂踢被子,他现在浑身血液翻滚,根本热得睡不着。 万枕竹与这家画室的缘分非偶然,画室里的老师白瑞是位室内设计师,她在给万家乐设计房子的时候,偶然看到摞在一旁垃圾堆里的画。 那些纸张看起来很新,越靠下面越泛黄,白瑞趁休息的时候把画全都捡了起来,问这个家里的人这画怎么扔了。 那个时候万家乐就已经疯了,不然也不会拿着前妻留给儿子的钱和老人的养老钱为自己盖房子。 万家乐说一堆废纸,不扔了难道占位置。 白瑞摸着上面颜料的纹路,地下还有很多张使用油画棒画的,又问谁画的? 万家乐笑了笑,说我儿子,这些纸跟当宝似的,也是今天趁他去上学才给扔的,上面的颜色看着太害怕了,看着晦气。 画可以反应一个人的心理,最上面的一幅图就是黑色飓风张着锯齿般的嘴,吞噬河中的一叶扁舟。 白瑞把画摞整齐了,装进文件袋里了,并跟万家乐说画我很喜欢,又问他儿子会不会来这。 万家乐说不来,人住校呢。他不理解这些明面上的艺术家,那么磕碜的画还有人喜欢,他以为就他那神经儿子能画出个什么作品。 白瑞挑明了说,你能把你儿子联系方式给我吗? 万家乐终于警惕起来,干什么,抢我儿子?我花钱让你给我做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做好你自己本分的事就行了。 白瑞在接这单就已经在街坊邻居口中了解了很多事,谁又会跟钱过不去,一个没本事又死要面子的男人的钱最好挣了。 白瑞本来不用常到现场看,但那几天总会拿着画去碰碰运气。 周末就让她给碰到了,万家乐的儿子真来了,白瑞没见过他儿子,第一眼看见万枕竹就知道不错是他了。 气质和五官跟他妈妈很像很像,又有他父亲带给的凌厉骨相,完美的遗传到父母最好的基因,很典型的骨相浓皮相柔,这样优越的五官带来的冲击力是很震撼的。 万枕竹回来只是为了拿画,他知道万家乐一直看不上他的东西。 没想到在地基外就看见一个陌生女人,手里拿着他的画。 很快万枕竹就反应过来了,女人手里还拿着设计图纸,没猜错的话就是万家乐找来的了。 万枕竹不会搞连坐那套,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您好,您手里的画是我的,能把它还给我吗。 白瑞当万枕竹面一张张翻起来了,明明她看过很多遍了。 最后一张也就是一堆素描纸里最旧的那一张,上面画了“房树人”,很常用的心理绘画测验,白瑞没修过心理学,但不难看出万枕竹本身很压抑。 ——一个站在楼顶边缘的人,树画成被风吹起的样子,风带到了屋顶,那个人摇摇欲坠。 第22章 接受援手11 白瑞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很直接:“你的画我看了,不发展一下就太可惜了,我开了个画室,你想不想去?” 万枕竹收回落在白瑞脸上的眼神,想也不想,淡淡回道:“不去。” “我和你妈妈佘盈佳认识。”白瑞一副很有胜算的模样,就像是已经猜到了万枕竹会有怎样大的反应,“那间画室也见证过你妈妈的成长。” “我怎么相信你?”万枕竹不可置信道,他怀疑这人是不是从一开始被万家乐请来设计就有目的了。 “那可就是我俩的秘密了,但有一点你放心,你妈妈和你妹妹现在过得还行,虽然比以前差很多,总归是好多了......”白瑞说着说着就垂了眼,万枕竹看不懂那个神情,从话里能清楚的知道佘盈佳嫁给万家乐之前日子过得是非常好的。 小时候就听万家乐说以前的事,那时候他也没疯到这个样子,偶尔喝醉了也不动手,拉过小万枕竹坐自己旁边,给他说说自己和佘盈佳读研的日子,曾经到底有多相爱,甚至抵万难。 小万枕竹心说去你三姑爷的狗屁,既然那么怀念为什么要动手,把他妈妈打走,把整个家打得支离破碎! 小万枕竹也真就说了:“那你为什么要打她?你现在怀念装什么深情?” 万家乐就不说话了,搓了搓红通的脸:“是啊,现在装什么呢,可我忍不住。” 万家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曾经这只手揽过佘盈佳的肩,一起畅谈两人的未来,话说得那么美,动手时说出的话却那么伤心。万家乐扬言要保护佘盈佳一辈子,却用这只手伤了佘盈佳。 后面万家乐就神智不清了,经常和小万枕竹扭打在一起,有时候万枕竹打不过就会受很多伤,从醉后乱说话中,万枕竹了解到原来佘盈佳是不愿意结婚的,万家乐骗了她,那晚的安全套是坏的。 未婚先孕。 对于一个传统家庭里的又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闺秀是重罪。 以及在万枕竹出生那年,佘盈佳以万枕竹的名义创立了个舞蹈机构,里面所获的盈利全都归万枕竹所有,并且购买了终身基金,只为了万枕竹在接下来的一辈子都不用为钱所惑所扰。 佘盈佳毕业后考进了一所公立中学当舞蹈老师,好景不长,遭到人恶意举报,说在外开设盈利培训机构,违背了师德。 佘盈佳曾经向上级层层递交过申请,申请下来已经得到了同意,况且被举报的这家培训机构并不是佘盈佳的,名下在她儿子手里,怎么算都是个打工仔而已。 可因为举报让学校造成了一定损失,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丢了工作是小,佘盈佳不缺这点钱,但家里有个做生意好投资频频赔钱的万家乐。 简直像个无底洞疯狂吸佘盈佳的血,在生意场上受了憋屈,回家就对佘盈佳动手。 第一次佘盈佳只当他是有委屈没处发泄,让他离他那几个不靠谱的朋友远一点,哄了几下也就好了,没想到开始变本加厉,有了无数次动手。 “你知道吗,你妈留给你的机构就是我举报的!我就是看不惯她在外面出人头地的模样,凭什么我到处碰壁!我就是要看她跌入泥潭!”万家乐已经疯得彻底了。 畜生。万枕竹在反抗中啐了他一口,为了今天不再受伤,只好一脚踹上他的根部,跑出去了。 - “我没钱。”万枕竹看着白瑞说,他向来坦荡,是什么就说什么。 白瑞笑了:“谁说要你钱了,你先去我那学着,然后兼职,当助教,我没在的时候帮我指导其他同学画画,多出来的换自己的生活费,怎么样?” 才初中的万枕竹有了兼职的意识,万家乐不会给他钱,他妈妈留在卡里的钱也全被万家乐拿走了,还说反正以后自己死了都要给儿子的,分什么你的我的。很多店铺都不收童工,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佘盈佳请朋友过来一直在帮忙经营的舞蹈机构。 但万枕竹一直没碰那部分的钱,他有愧于佘盈佳,如果没有他,佘盈佳就不会这么苦了,如果他没出生,佘盈佳就有着自己的稳定工作,有着大把的时间精力,和朋友在节假日一起出去放松。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的出生就是揭露这个家里的丑恶。 一开始万枕竹不理解什么叫多出来的当作生活费,去里面才真正知道盈利真的很高,白瑞出手大方,到了万枕竹高中心智成熟一点后,画室几乎全给万枕竹管了,除了死工资,提成奖金给的都不止一倍,有了暂时稳定的经济收入,和每年期末获得的一等奖学金,万枕竹日子才不算紧巴。 一直到现在没向万家乐要一分钱。有时候万家乐还纳闷了,这小子身上没钱,又不跟他要,怎么撑到的现在。 他还向万枕竹套话舞蹈机构的收入,万枕竹为了打消他的念头,说,倒闭了。 万家乐一愣,显然是不信,说,倒闭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你还跟那个女人有联系? 万枕竹就不理他了,要是有联系那可太好了,可也不行,万家乐会找她的,不能再拉进深渊里了。 万家乐问钱呢? 万枕竹说陪了。 败家子!万家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 万枕竹去到画室里已经有很多人坐在那了,这几年很多家长更重兴趣,把孩子统统塞入各种兴趣班,画室也越开越大,有一些要参加艺考的孩子为了文化课也不落下,就在学校附近的这间画室学习。 还没到正式集训写生的时候,因此这间画室的成分很杂,各年龄段的孩子都有,但年龄尚小的就会去到隔壁的启蒙班,这些都不冲突。 有些顶着要联考的压力看样子一晚上没睡,眼下青黑。 看到万枕竹进来,有些打起了精神说早上好,然后又蔫儿回去继续调整自己的画。 “你这一晚上没睡?哪里出问题了?”万枕竹走过来打算看看能不能解决了。 那个女孩子跟万枕竹一样大,但读书早,去年成绩不理想,今年复读来的,她用画笔戳着纸,纸快被颜料浸透了,“没出问题,我就是焦虑,一晚上睡不着。” “急什么?不还有几个月么。”万枕竹把她的笔抽了,扔水桶里,把她拽起来,“你现在应该回去好好睡觉,等有精神了再来。” “我去年也是这样想,还有几个月急什么,哈,联考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最擅长的色彩背刺我你说我急不急!”小姑娘一提去年的事就觉得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就要往下掉。 “要是我文化课考得好也就算了,我随便去读一所都不要再来一次集训了,怎么去年什么闹心事儿都被我赶上了......” 其他孩子也都看过来了,他们替这个姐姐感到可惜,他们知道这个姐姐画画很好的,就连万老师都夸过,偏偏事不尽人意。 “你听我的,回去睡个觉,调整了状态再来,你在这硬嗑一晚上嗑了个什么,就这幅被戳毁的画?”万枕竹把画纸怼姑娘面前,因为她夜里暴躁在画上画了好几道痕,整体乱糟糟的,闹心得很。 小姑娘被另外一个姑娘带出去了,安慰了一顿,小姑娘回来状态比刚才好了点,但疲惫太浓了必须回去休息。 小姑娘收拾好背包跟画室里的人打招呼一声走了,出去没几秒又迅速闪了回来,满脸惊诧,就连刚才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我靠外面来了个超级大帅比!”这一句把画室的人的视线全都吸引过来了。 有个男孩问比万老师还帅? 小姑娘甩了一下手说不是一个属性的。 说完余光瞥见门口站了个人,小姑娘噤了声,脑袋一低回自己位置上了。 她旁边的人问她:“怎么又回来了?” 小姑娘说:“有帅哥不看,我们画室多久没来帅哥了,他们我都看腻了!” 两个人低着脑袋头抵头小声蛐蛐,万枕竹悄悄走过去,咳了一声。 两人立马坐直了,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平常万枕竹挺严厉的,虽然偶尔会跟他们开开玩笑,但打心眼里还是害怕这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男生,毕竟学生对老师都有些与生俱来的恐惧。 万枕竹瞥了眼门口的人,开玩笑松松画室里的氛围:“你把我刚哄回去的小姑娘又给弄回来了。” “啊?那姑娘呢,快走吧我送送?”林听着一番话逗笑了画室的人,而被点的那小姑娘脑袋更底了。 林听一进这个画室就受到了注目礼,搞欢迎会啊,刚好还碰到万枕竹“教训”躲着讲小话的小姑娘。 “回去休息么?”万枕竹伸手点了点那个姑娘的胳膊。 小姑娘脸早红了,摇了摇头说,“我在这低头睡都行,丢死人了。” “那行。”万枕竹点了点头,让她跟坐墙边的同学换个位置,要是撑不住好歹有个靠着的。 安排好了那个小姑娘,万枕竹这才来到门口:“来挺早。” “这不生物钟嘛。”林听挠了挠头,万枕竹今天穿的好漂亮,格子衬衫被塞进直筒牛仔裤里,显得人腿很长,衣袖口被扣在手肘,怎么动都不会掉下来。万枕竹本身气质在那,这套穿起来跟冒仙仙气儿似的,耳朵时不时闪过耳钉的光亮,清冷中又夹杂着神秘感。 里面那么多人注视还是很害羞的,林听把万枕竹拉到墙那边,避开视线。 两人一走,里面八卦就不停了,大家都是学艺术的,什么都看得明白,况且这学美术的圈里太常见了,他们跟旁边的人头对头猜测了起来。 “我算是明白姜姐说的不是一个属性什么意思了,我去但我感觉撞号了呀?” 被叫做姜姐的脑袋晕晕的,根本不care,靠瓷砖墙就要睡了,又被旁边的人摇了起来,“你怎么看?” 姜姐脾气大,睡觉被打扰更是忍无可忍,张嘴就是一句骂:“我看你妹,你去门口看去别拉我!” 声音太大了,猜测议论的都被吼停了。 万枕竹走了进来,大家又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第23章 画室戏剧12 林听被安排到最后面的画板,在那可以看到前面同学的作品,来都来了,纯当是陶冶一下情操了。 可是坐着可太无聊了,前面那几个画的静物还挺好看的,林听够着脖子看他们起稿,蘸颜料,然后按照自己的方式上色。 “你们万老师的作品在哪?”林听问旁边摸鱼低头找零食的同学。 “那呢。”同学指了个架子,林听顺着视线看过去,上面摞了好几层厚厚素描纸。 林听都震惊了:“都,都是?” “什么啊。”林听刚松口气,同学说话大喘气,“那一排全是!” 林听从画室背后弯腰到架子边,他个子高,上面这一排能看到画面。 取下来一沓,拖了把椅子,直接坐在架子那了,林听感受到万枕竹的视线,举了举手中的作品说:“我看看。” 万枕竹愣了一下,启唇要说什么,还是随他去了。 林听一开始翻看是不相信这是万枕竹的画,这一沓很明显是水粉颜料画的,画风偏怪诞,视觉上足够震撼——飘浮镜子里的人脸、眼睛前的上半身子、天空中下的半张脸在流泪、眼睛里的金鱼...... 似乎都跟眼睛有关,前面的色彩足够丰富,也足够梦核诡异,林听不懂什么技巧,却看得有点头皮发麻。 再往下翻颜色就很单调了,黑色、白色、红色,主题什么都有,不变的是画的作者靠笔下发泄内心。 林听抬头,和万枕竹视线对上,怎么看都不会明白这样一个看起来很美好的人,怎么画出这样的画呢。 林听摞整齐放了回去,试图找一下很治愈的画风,可惜没有。 倒是有画人脸的,这沓摞的最高,林听取出半沓,一道道毫无规律的铅笔线条构成人脸,人脸的情绪饱满,落泪的、冷漠的、高傲的、审视的、挣脱枷锁的......唯一相同点就是每张人脸的周围或者脸上的某个五官都有一只蝴蝶。 各种形状和结构组成的蝴蝶,怎么形容呢,林听想到了班里同学偷偷买来的纹身贴...... 线条画占面大却留白也多,林听这才注意到右下角有一个“Z”的logo,每幅画都有,只是被画触动太深,注意不到那,仔细看发现“Z”字最后一痕又多画了一个半撇,像个没收完尾的倒“W”。 林听想了一会才明白是万枕竹的大写首字母,又“z”又“w”的。 又一次跟万枕竹对上视线,林听觉得再看下去万枕竹就要过来抽走了,所以在对方动手之前把画放了回去。 林听回到被安排的位置上,这一路看到一堆摸鱼的小朋友,万枕竹在哪,哪边就装样子,一走就玩自己的了。 林听看着还挺有趣,琢磨这琢磨那,发现面前这个画板架可留了好多工具边角料,林听取了个还剩半截儿的碳笔,跟旁边的人借了张素描纸,画起小人物来了。 林听在构结构时脑海里是摄影的构图法,这么一想就把小人物画右下角占三分了。 旁边的人还在给嘴巴溜缝儿,递给林听时看到对方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同学说:“嘿,看不出来还有点天赋在身上,这画的谁啊?” 说完就觉得眼熟,及下巴的头发戴着顶鸭舌帽穿着格子衬衫的......万枕竹。 “我草。”同学被呛了一下,看鬼一样的看着林听,“你把我们万老师画这么可爱......你疯了吧!” “有问题吗?”Q版小人物怎么看怎么可爱,还是大眼睛水灵灵骨碌碌的,林听眼里的万枕竹就那么可爱。 同学偷偷抬眼瞟万枕竹现在在哪个方向,确保安全才把零食丢给林听,又瞟一眼才说:“你不刚看了万老师的画?” “有冲突吗?”画再怎么吓人那又不是外表的,林听又想起了那些画,现在满脑子的“哇塞,万枕竹好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同学又说:“得,不扯那个,万老师平常上课好严厉的,都不像你画的这个,你直接ooc了。” “o什么c?”林听不懂这个,他见过万枕竹很严厉啊,教他怎么解题就这样,脑子没转过来就感觉万枕竹气得要差点动手了。 “哎呀你待这就知道了。” 另外一边的小同学看林听好几次了,林听的余光总能瞥见他朝自己看过来,林听只好转头过去抓个现行:“小同学,你看我好几次了,有什么事,请说。” 小同学被抓到还尴尬了一下,然后照样躲起来跟说悄悄话一样:“你跟万老师好了?” 小同学用的气音,林听没听清,凑近了点问:“什么?” 小同学放大了音量:“你跟万老师好了?” “砰”地,一把椅子重重倒地上的声音。 画室里安静了,前有小同学高音后有姜姐倒地,今天的画室实在是太戏剧,太热闹了。 “谁和万老师好了?”姜姐睡的不熟,耳边突然就听见有人说万枕竹谈恋爱了,那她可就来劲儿了。 林听偷偷去看万枕竹的表情,没想到很难看,他一下子站起来解释:“误会了各位,我跟万老师是朋友,我今天路过顺便来看他的,都别误会。” “你先出去。”万枕竹启唇,语气很轻,这可让画室里的人哆嗦了,他们可没见过这么温柔的万枕竹,别是山雨欲来。 林听点了点头,出去了,在这之前他就在想,是不是不应该来的。 万枕竹紧跟其后,把门关了,林听一个人靠在墙上捂着脸,都什么事啊! 隔着墙也没听见万枕竹发火,隔了会,里面传来了姑娘男孩们的唉声长叹。 被罚了? 随后万枕竹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他刚画小人儿的纸。 “......”忘记这茬了。 “你要先回去么?”万枕竹把画递了过去。 林听哪还有脸面对万枕竹,心都死了:“不好意思啊,才来就给你惹这么大麻烦,你别放心上,这画我送你了。” 说送还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万枕竹画画是真好啊,这一小点简直小巫见大巫。 万枕竹低头摩挲纸,小人物旁边还飞了两只Q版的蝴蝶,从小人物手中到蝴蝶之间有条螺旋的虚线,像是从手中飞出去的轨迹一样。 “以后我就不来给你添乱了。”林听说,“你好好上课!” 说完就要走了,万枕竹嘴巴张一半闭上了,他不会挽留。他其实不在意画室里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控制不了别人的主观就要自己学会无视,要是总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可就太累了。 他就怕林听会多想,现在人家自认为惹了祸要回去静一下,要是待在这只会想更多,还不如少说几句,让人缓缓。 万枕竹也没有罚画室里的孩子,只是擅自让他们今天多画一幅素描,而模特就是那位一早上就在惊天动地的姜姐。 现在年轻人都爱玩谐音梗起外号,姜姐名姜婕,生的一副好皮囊,不怕人看,偏偏脸上能穿孔的地方全穿上了,有些下手不轻不重的学生就画成了校门口收保护费的混混少女...... 姜姐看了要打人,问一圈没人承认这是谁的画。 万枕竹在一边看他们闹,没管,待会素描老师就来了。有时候画的东西太多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画什么,笔跟着心走,过程虽然不堪入目,越画越想放弃,好在结局是千万个bug搭出一条完美的线,一幅作品呈现了出来。 万枕竹自己都没注意到今天的灵感变了,他手中的世界不再是痛苦挣扎的。 “万老师你换风格啦?”不知道素描老师是什么时候来的,竟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万枕竹背后,看着万枕竹一点点用暖色调的色彩铺满布框。 视角是旋转飞椅,而百米开外是座在傍晚日落的巨大摩天轮,摩天轮只画了一半却占了很大的空间,美好得像在梦里一样。 “也不对。”素描老师捏着下巴,“嘶”了一声,“你的梦核还是没变。” 想从画里窥探到一丝向往,看深了发现只活在记忆里。 素描老师越想越诡异,索性不看了:“你的画我还是欣赏不来,要是别那么朦胧就好了,大气点,像人脸的五官一样。” 万枕竹笑了笑不反驳,他取的是暖色调的颜料,颜色混合调久了就偏冷调了,确实吓人。 最后万枕竹在旋转飞椅上加了一个扬手享受自由的人的背影,朦胧的摩天轮一下子成了背景,而那个正在玩旋转飞椅的背影点亮了整个空间。 素描老师在万枕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就去管闹欢的那几个小鬼。 万枕竹看着眼前的画,手上的动作不停,厚挖了一些颜料,全部抹在了布面上,那幅梦境一般的欢乐世界被画了一条分割线,笔上不停,一点点把画面全抹去了。 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个厚涂出来的男孩侧脸,鼻梁很挺,深邃的眼眶下是双浅色的眸子,下半张脸则绽放着一只玫瑰尾蝶。 万枕竹终于在右下角打上自己的logo,油画布框不是很大,万枕竹找了个空位把画立在那等颜料干了,悄摸声息地回到位置收心学习素描内容。 半天过得很快,一点就下课了,一群人双眼疲惫的互道再见,回家的回家,回学校的回学校,看样子压力实在很大。 万枕竹正在收拾书包,有个人过来拍了拍他,万枕竹回头,认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个画功很突出的一个男孩,万枕竹停下手里的动作:“怎么了?” “万老师,你朋友的联系方式能方便告诉我一下吗?”男孩很有礼貌的低弯着腰与万枕竹平视。 万枕竹笑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收拾书包,“你去找他要吧,我跟他只见过几次。”明明只需要拉拉链了而已,他又在书包里翻什么,终于知道自己在多此一举,万枕竹叹了口气,看着那个男孩:“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好吧。”男孩气馁了起来,看样子万枕竹是真的不知道,“那下次等他来我再找他吧。” “万老师再见。”男孩朝万枕竹摆了摆手,出去了。 万枕竹看着男孩离开,呆坐了一会,拿起布框小心的摸上面的颜料,主要是太厚了有些地方没干透,轻轻碰一下就留了小个指纹,万枕竹没忍住“啧”了一声。 在烦什么。 找了只笔,用笔杆左右前后都压了压,才把那个指纹压消失了。 第24章 怪异悸动13 万枕竹摁电梯的时候,没想到旁边会出来,吓了他一跳,看清是林听后愣住了,“你没走?” “我看着时间还早,还不想回去,就在楼下看小孩儿跳舞,没想到他们下课比你们早。”林听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 假装不经意地问,实则在打探:“没人找你?” “谁找我?” 万枕竹点点头:“没事。” 电梯到了,里面有很多下课的学生和老师,还站得下两人就进去了。街舞班比他们早半小时,自己还在画室里磨蹭了一小段时间,那得等了多久......万枕竹都没发现自己皱起了眉,不太舒服。 万枕竹从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林听以为是自己越界了,但自己想不到什么解释了,越说只会越招人烦。 还在组织语言呢,电梯到了一楼,出来时万枕竹就把手里一直捏着的什么东西拍林听怀里:“送你。” “?”林听翻了个面,“我c!” 颜料没干的地方已经被万枕竹用烤灯把表面烤干了,蹭不花。 “你不会过来找我?”万枕竹不太懂林听脑子里装的什么,怎么那么傻。 林听早被那幅画给刺激得不知道能说什么了,万枕竹说找不找的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找你?” “傻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万枕竹受不了林听这一傻样了,抬脚先走了。 林听追上去:“这幅画好漂亮啊是画的我么?” “不是。” “真是我啊,我太开心了!” “说了不是。” “靠,你把眼睛画得跟玻璃球似的,好厉害啊万枕竹。” “......” 林听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夸,就差抱着万枕竹晃了,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万枕竹的嘴角不受控制上扬。 “你教我画画儿呗。”林听跟着万枕竹上了公交车,周末人多,没有座位只能站着。 万枕竹随便拉个环儿,被林听一句话气笑了:“你怎么什么都想学?” 因为想和你待在一起。 这句话如果说出来可就收不了场了,林听想了想还是换个说法:“你那么厉害我在你这学点本事以后出门还能有口饭吃。” 荒谬啊,万枕竹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哼笑了一声,配合道:“我按课时收费的。” “那行,”林听最不缺的就是这个,“我给你双倍。” “不留着吃饭了?” 万枕竹的眼神从下往上直勾勾的看着他,上扬的眼尾勾起一丝挑逗的意味,一阵淡淡的涟漪在心底荡漾,碰撞到边缘又给荡了回来,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 盯久了就会不自在,林听蓦地偏开了头,下巴挂在臂弯里,他正在感受自己的脸在逐渐发热。 靠,这脸红个没完了。 “你待会去哪?我先说好,我今天没时间陪你去玩。”窗外的绿化带快速掠过,万枕竹看得出神。 “嗯?嗯?你还要去哪?”林听只露出上半张脸的眼睛,他现在温度还没降完,直接转过去丢人。 “去给小孩子做辅导,这趟公交跟你家可是反方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万枕竹也学着林听的样子把脑袋挂在臂弯里,累了撑一下。 林听一个激灵站直了:“家教?” “很奇怪?”万枕竹闭着眼睛,声音懒懒的。 为什么要让自己一整天过得那么紧巴,林听看向万枕竹那张透着疲惫的脸,是不是光要活下去就很累了。 没得到回应,万枕竹睁开一只眼睛,林听眼观鼻鼻观心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枕竹也站直了,朝林听脑门上弹了一下,林听想得出神,一阵痛意让他下意识撒手捂住,公交车在这时来了个急刹,车里所有人往前惯了一下。 林听就这样被挤进了万枕竹怀里。 或者说,他在往前惯没有支撑点时下意识抬手抱住万枕竹。 而万枕竹也没料到司机会突然停车,他看着林听要摔的样子,同样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拽一把,一切都是瞬间的事,没想到林听紧紧地搂住了自己。 两人面对面紧贴着对方,甚至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心跳,频率交错着,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的。 林听下巴还抵在万枕竹肩上,一时间谁都没缓过来。公交车启动了,站着的人又要挪回原来的位置,一时间车上挤成一团,肩擦肩,背擦背的。 林听还在耳边急促地呼吸,看样子吓得不轻,有人往他们这边又挤了一下,万枕竹抓着拉环的那只手绷紧了才稳住了两人不会摔倒。 万枕竹受不了耳边轻微的喘气声了,另只手触电一般离开了林听的背,换成了食指戳戳:“喂。” “嗯?”林听回应道,手臂收紧了埋着头蹭了蹭万枕竹,“我缓一下。” 一股电流划过内脏,万枕竹僵愣在原地。 这种触碰的感觉太奇怪了,非常非常奇怪,发丝撩在脖子那痒痒的,万枕竹缩了下肩膀要躲,更何况周围人那么多,他甚至不敢看周围有没有人在看着他们。 “现在人很多林听,你先起来。”万枕竹戳了戳林听没反应,以为这小子吓傻了,换成了拍背。 顺了几下背,林听紧绷的身子才一点点放松下来,从万枕竹身上离开时脸上还挂着点委屈。 “这刹车太突然了。”林听抬手抓住杆下面的拉环,这下安心了。 “拉住了。”说的多此一举,万枕竹说完就转了身背对着林听,他选择回避了刚才那个拥抱,也自作主张地希望林听也不要提起这件事。 看周围的风景可以确定下一站就到学生家附近了,万枕竹戳了戳林听,指着车厢中间的门,示意下一站下车。 车门一开,车上很多人都涌了下来,这一带学校和住宿以及机构偏多,车里瞬间少了大半。 “你每次来这都要这么挤吗?”林听没自己坐过公交车,通常都是学校组织学生到哪去才坐,不会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今天一上来就长见识了。 “周末,没办法。”万枕竹早就习惯了,不多兼点职,他连以后读书的学费都成问题。 白瑞也曾告诉他不要有这方面的顾虑,让他安心读书,剩下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他嘴上是应着,到了放假依旧去兼职。 到了一个小区门口,万枕竹说:“你现在要么回去,要么去哪玩都行,我得进去了,要很晚才能走。” “几点?”林听追问道。 “啧。”万枕竹不耐烦了,他本来就因为突然的拥抱让他目前状态都有点不对劲,罪魁祸首还在跟个没事人一样,“你别一直跟着我走了林听。” “你一个人回去多危险。”林听说起来头头是道的,“我去找个奶茶店或者咖啡店里等你,然后一起走?” 万枕竹沉默了会,自认为说不过,偏了偏头挑眉道:“你以为你很懂我吗林听。” “......” “我非常缺钱我麻烦你,我请你,请你不要整天围着我了好不好?”万枕竹再说两句就要低三下四了,要不是刻在骨子里的傲气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万枕竹真想把自己最不堪的那面刨给林听看,让他离自己远远的。 林听没想到万枕竹会这么说,他用他自己的想法辩解道:“我以为我们都是朋友了可以......” 万枕竹打断道:“是,我们是朋友没错,可你我之间能不能有个安全平衡一点的距离。”谁多一步他都会掉下去,这样太狼狈了。 这段时间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跟林听有点超过安全范围的亲近了,这样的互动让他很心慌,却又找不着点然后对症下药,他也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现状不能把林听抛露在自己身边的环境里,万家乐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林听,这样会连累一串的人,谁都别想好好的。一想到万家乐的那些伥鬼朋友,万枕竹就一阵恶寒,如果把林听怼得远远的呢?好像那点心慌这才得到了安慰。 万枕竹:“我们还是回到最开始认识的距离,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 为什么会这样呢,林听想一会就明白了,在公交车上他刻意的拥抱,他能感觉到万枕竹浑身僵硬,甚至有了要推开他的举动,只是被自己一念贪欲给拥紧了。 所以说不能发展得太快,明明知道这些道理可就是忍不住。 林听目送万枕竹进去小区,直到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才低下了头。 就暂时听万枕竹说的吧,双方都冷静一下,他也再仔细审视自己的心——那个面对万枕竹却有别样想法的心——到底是不是一时新鲜才出现的悸动。 万枕竹一直走到学生家门口都没有回过头,他希望林听能学聪明一点,最好不要再招惹他了。 万枕竹深深地吐了口气,把那点违背自主的难过压下去,好整以暇,才摁了摁门铃。 门内传来一个稚气可爱的声音:“爸爸妈妈不在家,我不能开门。” 万枕竹愣了片刻,笑了说:“好吧,那我回家咯。” 里面一阵啪嗒啪嗒的拖鞋踩地声,随后门开了,是个小孩儿,大眼睛在看见万枕竹后瞬间笑开了,一下子抱住大腿:“小竹老师你来啦!” 万枕竹早就习惯了,也不嫌小孩黏人,拖着个小肉孩熟练的换上居家拖鞋,进去反手带上门往屋内张望了一眼,瞟到客厅闪着红灯的监控,问小孩儿:“你爸妈呢?” 小孩黏万枕竹,抱着腿不松手:“他们去亲戚家啦,也刚走,你今天迟到咯。” “嗯,耽搁了一点时间。”万枕竹捏了一把小孩肉嘟嘟的脸,让他先松开。 “你又去画画吗?”既然不让抱大腿小孩就改抓衣角,他可太喜欢小竹老师了。 “嗯。” 小孩低下头,万枕竹的衣服布料还残留着不小心蹭到的颜料,小孩摸了摸那里,撅着嘴说:“我也想学画画儿,可是爸爸不给我学,就让我好好学习。” 一个也就三年级的小孩,委屈吧啦的模样太招人爱了,万枕竹弯腰把小孩儿抱起来,托着他的小屁股:“画画很简单,等我们小西有机会学了,我教你。” “好呀!我最喜欢小竹老师啦!”小孩笑嘻嘻地搂住万枕竹脖子,依赖似的埋在万枕竹颈肩那摇头晃脑的蹭了蹭。 ......怎么跟林听蹭了个同一个位置,万枕竹一下子就僵住了,公交车上那点不可言说的情绪又冒了出来。 万枕竹揉了揉小西的后脑勺,把他放地上说:“我们要上课了,不然任务完成不了了。” “好吧。”小西很懂事,大人说什么就应什么,一点也不反抗。 小西的房间有个超大的书架,上面摞满了一本又一本厚厚的书,都是小西父母给小西的硬性要求,除了学习之外不能玩任何玩具游戏,只能看书。 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特别爱玩,房间不是玩具就是switch或者运动器材,反观小西房间里一眼看去只有纸质书籍了。 不,唯一一件电子机器是挂在墙角的监控器。 万枕竹曾经越俎代庖的跟他父母提过,小西还小,这个年纪的小孩就该出去都玩玩,不该给这么大压力。 小西爸爸是个高中老师,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他可见过太多天才了,他幻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被同事亲戚这么羡慕。 万枕竹不过是个家教老师,高中都没毕业凭什么对他的教育指手画脚,他让万枕竹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多余的别管了。 依万枕竹的脾性直接撒手不干了,但小西实在太小了,他想用自己的方式让小西短暂的感受到学习之外的快乐,至少这个孩子长大以后回忆起来还能想到,哦小时候不止只学习呀。 小西下次开学就要升四年级了,趁着暑假他爸爸找家教老师提前学习四年级的内容,小学数学很简单,万枕竹用了个直观的方法让小西接受这节内容,两人玩得可开心了。 第25章 再次拥抱14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小西父母还没回来,但万枕竹一点也不担心。 门铃又响了一次,万枕竹去开门,不用想是外教老师来了,时间安排得正好。 看得出来小西的情绪不高了,却还是和外教老师打了一声英语口语的招呼。 万枕竹拍了拍小西,蹲下来说:“我走啦,下次来给你带好吃的。” “拜拜,小竹老师,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 跟外教老师点头道别,万枕竹站在电梯口叹了口气,对这个孩子成长的无力,对这个家庭环境的唾弃,可他并不能做什么。 出来小区时间还早,街道来来往往的没什么人,万枕竹估摸着附近有家饭店味道还不错,买了盒盖饭拎着,现在不是下班高峰,路不堵,打的车很快就过来了。 车稳稳的停在巷子外,万枕竹说了声谢谢就下车了。 “小万回来啦。”在居民楼下散步的老爷爷老奶奶都很善良热心,他们有着最淳朴的生活态度,对谁都笑眯眯的。 街坊邻居都很同情这个小孩,长得那么俊俏,可怜摊了这么个爹,但大家都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背地里说说就行了。 万枕竹“哎”了声做回应,让熏肉的老奶奶注意脚下。 老奶奶一听笑开花了,越看万枕竹越喜欢,平常都是看几眼,谁都不会主动打招呼,今天也是心情不错跟这孩子打个招呼,没想到这孩子挺热情的,心也好。 跟他爹跟本不是一个样。 老奶奶用熟悉的本地方言也就多说了两句:“你这是外卖?冒吃这些不得营养的东西了,个要来奶家吃点儿,都是家常菜!” 万枕竹闻言愣在原地,脚一下子抬不起来了,不知怎的眼睛就很酸胀,挺疼的,他假装是还未落下的太阳太刺眼了,缓了一下才开玩笑道:“不用啦奶奶,今天这不买了么,下次去你家吃饭别赶我就行。” 老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好啊。”万枕竹走了之后,那双浑浊的眼珠子红了,看着那个模糊的背影,以为是腊肉熏眼睛,又说,“好啊。” 翻出钥匙开门,扑面而来的冷气吹透了一天的燥热,今天家里又只是他一个人。 这样最好。 习惯性回到自己卧室待着,只有这里才能让他短暂的把自己蜷缩在一处封闭的空间,有安全性很强的防盗门,钥匙也只有自己有,谁都进不来,不用共处一个空间。 - 又是新的一周,过完这周可就是高二学生短暂的狂欢了,自从高三的学哥学姐一走,压力就给到了高二学生,美名其曰,高三一走你们就是高三生了,别说还有一年时间还早。 这一早就在放假时间上延迟了近一个月,让这群高二牲苦不堪言。 这个星期大家都收了心投入到复习当中,毕竟暑假说长也是长的,考低了旅游计划可就泡汤了,生活费都是稀罕物! 周六那次补习,万枕竹给林听点了几个常考的大题,林听翻着解题步骤试着去理解解题,又问了问班里成绩好的同学,没想到就把那几道大题吃透了。 至少数学及格是没问题的,林听抛弃了难懂的物理和有基础也学不明白的化学,在最后几天多学了几科之前忽略的知识点。 期末考如期进行,三天一过,同学们彻底解放,当天就狂奔回宿舍收拾行李,该回家回家,该休息休息。 相比起住宿生,走读生就没那么激动了,家是常回的,只是不用再起早贪黑的回学校两眼一睁就是学。 林听今天特意在万枕竹经常走的那道楼梯口等着,想来碰碰,然后和他说说话,不然一个暑假不见那可太难熬了。 万枕竹出现在楼梯转角,林听一眼就看见了,外退了几步,离开拥挤的人潮。 万枕竹也看到了他,不躲,跟肢体记忆一样直接走到林听边上,两人并着肩一起往校门口走。 “万枕竹。”林听试探性的叫人。 “嗯?”万枕竹看着前方,头也不带动一下。 还好,还理人的。 期末周他都不敢上楼去找人,怕影响到万枕竹,又担心万枕竹还不想理他。今天一考完就是暑假了,下学期还见不见得到万枕竹都不好说。 林听低着头,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底气不足:“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陪我过个生日。” 万枕竹想了一下,整个暑假他都没时间,从明天开始前半段他人都得拆成三半去兼职,后半段时间就得去集训了,腾不出时间。 “再看看吧。”万枕竹转头看一眼旁边的人,“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这就是变相不会去了吧,林听觉得能说句“生日快乐”就很知足了,他说好。 走到了交叉路口,分开之前万枕竹问:“你有想要的东西吗,我送你生日礼物。” 林听这一听可就愣住了,这也太突然了,死脑子快想啊想要什么。 “你让我想想。”林听实在是不知道该要什么,又舍不得骗万枕竹,可哪有向人伸手要礼物的呀。 “好。” 要分开走了,林听舍不得,他这段时间直视过自己内心,发现对万枕竹有了已经超出对朋友的情愫,又担心这是不是暂时的假象,林听并不打算把这些告诉任何一个人。 回到家里,林听让林擎和唐听月别折腾他的成年礼了,他已经打算好叫上班里的同学一起去外面过。 “正好。“林擎从沙发角拎出个礼品袋,放在悬浮茶几上,“拿出来看看。” 林听往前坐了点,伸手去够,拿了放腿上,刚看清是什么东西,林听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里面赫然躺着的是两本红本本一本绿本本和一串车钥匙。 拿起那串带有三叉星辉亮面质感的车标钥匙,不可思议道:“送我的?” “光看车干什么,再看看其他的呗。”林擎潇洒得两手一摊,搭在沙发背上,喜气洋洋似的看小儿子那出息样。 另外两本可就是房产证儿了,挂的只有林听一个人的名字。 “我靠!你们认真的?!”林听一把合上房产证,脸激动得通红。 “我和你爸一早就想好该送你什么了,看你忙着要期末就没告诉你,昨天证件才办好的,还想着在你生日那天给你,但你爸爸太得瑟了。”唐听月在一旁推了推林擎,那么大人怎么还不懂得矜持。 “小儿子喜欢就够了,对不对?”林擎揽过唐听月,“其实也是你妈妈的意思啦,早给孩子就会多开心几天。” “我可太喜欢了!爱你们!”林听伸长手臂揽了爸妈的肩,拎起袋子就冲回了自己房间。 周六一整天林听缩在自己屋子里,狂补这几个月来没睡够的觉,偶尔在清醒的时候发消息给万枕竹,看看他在干什么,但万枕竹太忙啦,要隔好久好久才回。 林听的成人礼大家都很重视,在澳洲度假的爷爷奶奶以及退休旅游的外公外婆,在意大利学艺术的大姐带着男朋友也回来了。 林听跟林侨月一见面就互呛,差点就要打一架以示威风,但人家有男朋友护着咯,打不着了,林听还挺想念小时候动不动就跟林侨月不对付的关系。 林侨月伸手一个拇指指甲盖厚度的红包递了过来:“生日快乐,老弟,祝你天天开心。” 伤感一下子烟消云散,林听接过大红包,因为红包太厚了盖不住,一眼看过去全是红的,笑乐呵了,“老姐威武!也祝你每天开心!” “出息。”林侨月撞了一下自己的笨弟弟,带上男朋友去阿姨收拾好的客房放行李。 成人礼在周天,林听提前跟林擎打过招呼,不要再搞宴厅酒会那么兴师动众了,他真的很不喜欢,简直就像变相的谈生意。 林听很讨厌杯盏交错中各种探究又意味不明的眼神,讨厌心口不一的场面话,名利场上究竟是人是鬼。 因此这次成人礼林听想要自己跟朋友过,在郊区的一座山庄里。林擎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便早早让林听自己提前跟刘叔打声招呼。 刘叔是搞房地产生意的,在旅游行业盛起之前顺便包揽了餐饮行业,正所谓全国旅游走到哪哪都有他旗下的影子。 刘叔得知林听要在市郊区的山庄里举办生日part开心得不行,在林听生日这天空出整座山湾供林听使用,就当是送他的成年礼物。 林听早之前就喊上了班里及校里的同学,有专车负责接送,能去就去。林听人缘不是一般的好,横穿在各种兴趣班的同学也来了,百来号人落在偌大的山庄某个大厅里却显得格外空。 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林听靠在门边,手中在飞快的打字:你今天会来么? 发送。 “干什么呢?”一个人蹿了过来揽住林听的肩,两人惯性的往前栽了一下,然后站直身。 林听熄了屏幕说没事。 江又年在手机黑屏之前看清了那个聊天画面,眯了眯眼,心下了然。 “李恩尹那家伙又没来?”江又年把大厅来来回回逛了两遍,都没见那张欠揍的脸,明明前一天还在群里口出狂言,说要上演一遍尹妃回宫,让“林培盛”和“小年子”恭候大驾。 江又年打视频过去“呸”了一大声,凭什么到他这就是奴才了。 李恩尹把摄像头挪近了些,竟开始自恋起来,嘴上也没闲着说封你为果郡王如何? 江又年抖一身鸡皮疙瘩,他知道李恩尹是什么德行,挂视频之前说我对同性恋没意见,但请尊重我们异性恋...... “你听他吹,又不是不知道,这两年他家里人监视他那么严,机票刚买就被取消了。”林听目前提不起什么劲,说话都懒懒的。 江又年对这对苦难兄弟深表同情:“还真买了?这也太惨了,他们同性恋这么那么命苦。” “......”林听无从反驳,瘪了一下嘴角,看样子已经已经在心里怒骂了。 江又年摆弄了下手机,收起来把林听带着往大厅人群里带:“你瞅瞅你表情,过生日哎丧着个脸,走玩儿去!” 唱完生日歌,年轻人们彻底放飞,在振聋发聩的背景DJ音乐下,“哧——”“嘣——”酒瓶盖儿撒了欢儿地往天花板上窜,却因为大厅的天花板太高太高了,瓶盖还没飞到半空就落了下来。 地面桌面到处喷满了酒液。 服务生推来三个巨型调饮桶,刘琦是刘叔的儿子,这人从小接受西方教育,从心智到外貌都玩得很开,加上江又年在旁边起哄,跟林听商量了一下提议玩调酒接力,规则很简单,每人在酒柜里选一瓶酒或者饮料倒进其中一个酒桶里,调酒台的门会被关上,任何人不许看。 等酒满时就会成为今晚所有人的极乐饮品。 这一游戏引得大家统统叫绝,他们今天这批能来的都是很会玩的,没有谁说玩不起。 顾忌不能玩太大的,免得出现安全隐患,会有调酒师在里面守着把关。 虽说刘叔把整座山湾包揽给他使用,包括烟酒茶饮,但今天大家玩得都不知轻重,林听在之前就跟刘叔说好,会承担今天所消耗的所有费用。 很快,百号人把酒桶都填满了酒,三个高脚杯呈现出独特的液体颜色。 其中一桶兑得分层,层层浑浊的糖浆之上是泛着清透清凉的粉色液体,冰块使杯壁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雾,某处正渗透出水痕滑下杯壁,留下一片水渍。 那桶颜色兑得十分美丽,酒味也是最冲的,刚靠近,伏特加的酒气便涌进鼻腔。 林听一一闻过,指着那杯分层酒水“嚯”了一声:“别把大家往死里整儿啊。” 服务生贴心地准备了醒酒茶和蜂蜜水,要是谁受不了可以缓解一下。 调饮桶有水阀的设计,拨一下开关接自己力所能及的容量。 但不妨有很多起哄暗自较劲的,三个调饮桶里的酒水稀里哗啦居然被接完了。 林听很喜欢被调得分层的那杯,自然是接了,只是酒精味实在是太重了,林听抿了两口就觉得辣嗓子。 过后竟觉得异常的舒服,喉咙里滑过层层丰富的味道,回味起来竟觉得一丝丝爽。 刘琦跑到音控室开混响音箱,气氛一下子燃到极点,跟随音乐鼓点舞动身姿,一群人站在调酒台外搞轰趴,大厅被玩得像在酒吧舞厅一样。 身边那么热闹,手机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回复,林听盯着逐渐融为一体的液体——浑浊与清晰经过几下辗转已经失去了一开始分层的美。 赶在最美的一刻消失之前,林听仰头将酒杯里的液体尽数饮下。 这次的痛感比前两口还要强烈,林听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的嗓子要废了。 江又年揽着自己的女朋友,看林听这么不要命的喝,差点就要过去抢酒杯,可惜没来得及。 只剩空掉的酒杯以及消失在阳台的身影,那道身影走得太快了,江又年差点以为是自己喝多了酒看重了影。 他自己就是个酒蒙子,喝得可不少,靠在女朋友的肩上,闭着眼问:“你看到有人走过没?” 他女朋友点了点头,抬起冰凉的手摸了摸江又年滚烫的脸说:“嗯,万枕竹过去了。” 林听喝完那杯酒就不对劲了,不用等后劲上来,林听就有些醉了,蹒跚着脚步拉开落地推拉门,反手合上的时候没注意门被人挡了一下,自顾往阳台围栏边上走。 终于走到了,他闭上眼背靠着阳台栏杆,很重地吐了一口浑浊的气,落日余晖下昏黄的天色为今天的寿星留下干净孤独的轮廓剪影。 推拉门被彻底合上,屋子里的吵闹一下子隔得很远很远,他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合上门,这才睁开眼看看是谁合上的,但估计那人应该是顺手,差不多走了吧。 大概是真醉了,不然怎么会看见万枕竹来到了自己面前呢。 林听伸出手指尖想要触碰万枕竹,到了半空又停下,怎么可能呢。 林听伤心地低下头,居然想出幻觉来了,嗤笑了一声,声音因为低头闷闷的:“你有时候真挺没良心的。” 眼前逐渐出现一双鞋,那双鞋他在万枕竹脚下见过的,就连上面鞋带游走的痕迹他都很清楚,不管晕得眼睛都花了,林听也不会认错。 终于,林听意识到不是幻觉。 抬头,万枕竹那张脸确确实实在眼前,眼睛里始终藏着的情绪似乎透出来了一点。 “我么?”万枕竹开口了。 仗着酒劲上来勇气直线上升,林听自以为站直了,实际脑袋晕乎乎的,万枕竹跟着全世界都在晃:“你没良心,万枕竹。” 说完林听就向前栽进了万枕竹怀里,在倒下去之际林听看清楚了,万枕竹很少有变化的神色终于闪过慌张,下意识伸手要接住他,跟上次在公交车上是一样的。 林听闭上眼心满意足的笑了,人的意识也跟着消失了。 第26章 答案欲出15 头疼得要炸了,林听醒来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脑袋现在恨不得劈成两半,嗓子连咽口水都疼。 涣散的视线终于一点点聚集在天花板一角,额角突突疼,林听“嘶”了一声,分辨半天,才认出来这是他的卧室。 怎么回来的林听根本想不起来了,估计是打车或者家里司机送回来的。 林听坐起来缓了一下浆糊似的脑袋,屋里被堆放了半屋子礼物,林听没心思去理会,踩着拖鞋一脸痛苦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凉水扑上脸颊的那刻,脑海里突然闪出一道大着舌头明显是喝醉酒的声音,林听一瞬间僵在原地:万枕竹,你没良心。 脑海里又闪过万枕竹那张情绪紧张的脸,林听感到一阵头疼,关了水,这是做梦了吧?想再回忆起却发现记忆异常的清晰。 就像真实发生过。 后面呢,后面就不清楚了。 卧室门被敲了两下,林听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过去开门了。 是林侨月,手里捧着一杯不明状物的透明黄色液体,身后还跟着江又年,两人看到林听醒来松了一口气。 “喝了。”林侨月把蜂蜜水递给林听,也不走,就靠在门边表情复杂。 江又年更是幸灾乐祸,贱兮兮的。 林侨月看自己弟弟这幅样子就来气,嘲讽道:“人菜又爱玩,一看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江又年你给他回忆回忆,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喝这么大。” “怎么了?”林听反应倒是快,肯定是昨晚喝醉闹笑话了,他还正想问呢。 林侨月拿着杯子就下楼去了,江又年反手关上门,门刚关上就憋不住笑了。 “到底怎么了?”林听把人拉到飘窗上,那里光线最好,风吹一下能让人清醒。 江又年不语,只是一味的捣鼓手机,然后调了段视频出来,地点在他家楼下。 当时他们回来已经很晚了,家门口楼下站了六个人,五个人全看着那个醉鬼,扒在一个人怀里活像个树懒,不撒手还往人身上蹭。 林侨月出来的急,听见楼下有声音,脸上敷的面膜都没摘,套了件外衣跟男朋友就出来了。 一出来就见着自己的弟弟醉得不省人事。 “欸,怎么有鬼......”林听靠在万枕竹怀里,眯着眼对着敷面膜的林侨月说。 林侨月闭了闭眼,想给他一耳巴:“老子真希望你是真醉了。” 一听这语气,林听慢幅度地点了点头:“哦是我老姐。” 说完后就迷茫了,眼睛再一次湿漉漉的望向万枕竹,又一次说在阳台上说过的话:“你不要走,万枕竹,你不要跟我保持距离好不好?” 林侨月听完在那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的人,跟男朋友面面相觑后,拍了下在一旁录像的江又年。 林侨月的声音在视频里突兀的响起,镜头晃了几下,听不到万枕竹究竟说没说好,或者说看看表情,这些都没有。 当镜头再次怼上林听时,他已经搂着万枕竹闭眼睛站着睡了。 视频到这里结束,林听看完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你拍的是我?”林听指着最后一个镜头画面,脸都埋手里了。 “那不然呢,你分身啊?”江又年打算再拨回去从头看,被林听拦住了,不给。 “你太勇了兄弟!我之前就感觉你看万枕竹的眼神怪怪的,但说不上来,原来是这样!”江又年忽地沉默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听心说反正都想不起来了,又问:“昨天我爸在吗?” 唐听月在白天为林听过了个生日后就跟上戏剧组全国巡演了。 江又年让林听放宽心:“不在,你爸跟我爸妈都出差应酬去了,你爷爷奶奶他们睡得早,动静也没闹太大。” “那就好。”林听点了点头。 “你记不记得谁送你上来的?” “不是你们?” “万枕竹啊。”江又年拍了一下林听,“真不记得了?” “我还说什么了么?”林听脸色彻底石化了,昨天那样子万枕竹肯定离他更远远的了。 没想到江又年又投了个炸弹过来:“你让他送你上去,你有话对他说,然后你俩自己进卧室了,我跟雯宝在楼下,不知道后来了。” “啊?!”林听大叫起来。 “我还想问你发生什么了,反正当时万枕竹下来脸色不太好,你干嘛了?” 现在林听只剩满脑子的:完、蛋、了! 飘窗上有夏凉被,林听抱起来把自己埋进去不动了。 江又年叹了口气,他来的目的也就看看醒了没有,顺便再把那段视频给当事人看看,可当事人什么都想不起来,想八卦的心就此作罢。 “行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忆回忆,那些礼物你记得拆开看看,万枕竹可是送了一些礼物给你。” 林听蓦地抬起头,眼睛里一瞬间迷茫:“礼物?” 视线飘向屋内一角,那里被礼物堆满了,其中一块很宽很大的被布包着的棱角框立在那一下子被吸引了所有视线。 “是那个吗?”林听叫住走到门口的江又年,有意所指。 江又年知道林听指的是那块四方框架,点了点头:“其实不止,我记得还有一个这么大的黑色盒子。”江又年抬起两只食指比了个大概长度,“上面的logo我没看清,你自己找找。” 帮人帮到底送人送到西,好不容易看到自己兄弟情窦初开,他可得助助力,在出国之前帮一把。 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万枕竹是在乎的。 门被合上,林听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他在想要不要跟万枕竹道个歉,虽然断片但从江又年给的信息可以看出喝醉的自己像个地痞流氓。 他只祈祷昨晚在卧室里他没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林听再次低下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早上的紫外线最强,晒得人皮肤疼,林听的意识终于慢慢回到昨晚所发生的经过中,却被烫得一惊,搓了搓被晒得热乎的脖子,离开飘窗来到了礼物堆前。 都是昨晚他们帮忙带回来的。 林听扣住框架的袋子,手上发力把它拿了出来,因为框架太大了礼物堆得又高,带倒了最上面的礼物,散落一地。 林听瞥了一眼到处都是的礼物盒、礼品袋,锁定到某个角落的黑色盒子。 “这么大的一个黑色盒子”,江又年的声音在脑海里想起来,林听捡起来,大小跟江又年描述的差不多。 林听看了眼盒子上的某个眼镜牌子,摁了下弹簧按钮,盖子弹了起来,里面赫然躺着个眼镜盒—— 是一副防蓝光的护眼眼镜,适合常盯电子产品的人群使用,质量越好防辐射的效果就越佳,且不看盒子上昂贵的品牌logo,光看质感就可以看得出这副眼镜价格不是一般学生能承受的。 黑色的盒子从里到外没有任何注名,如果不是江又年提及,林听会选择在很久以后在某天心血来潮把所有礼物拆开来看,然后放回原装盒,最后统统塞进储物间里。 这副眼镜被完完整整地放回了盒子里,随后林听站起来,把眼镜塞进了电脑抽屉当中,下次修图剪视频的时候再戴上。 装框架的袋子真的有半人那么高,林听费了好大劲才把画框取出来,在抽取一半的时候,林听就被画框中的整体色调惊到了。 大面积暖黄看起来又偏红的颜料铺成了夕阳余晖,先入眼的是埋在高楼建筑物下的半边落日,把整幅画渲染得很平静很舒服。 这是林听在万枕竹身上从没见过的画风。 一开始林听还以为是一副风景画,直到画框彻底抽了出来,林听看见一个背着夕阳的漫画少年,正笑得灿烂。 风从背后而起,周围落了几片作点缀的落叶,吹起了少年的头发,遮住了半片眼睛,因为是背光,男孩的五官是看不清的,依稀一点轮廓描绘着分清哪是哪。 那男孩正伸出一只手,手背朝上手心朝前,形成一个指尖触碰的姿势,似乎是要抓住正在看这幅画的人。 如果不是两手捧着画框,林听看着这幅画都会忍不住伸手去碰漫画少年的指尖——他在被一点点带进画里,感受着余晖下的一隅美好。 林听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右下角仍然是熟悉的字母logo,林听起身把万枕竹之前送给自己的厚涂画像拿了出来,一大一小的立在墙边,他打算今天把这两幅画挂墙上。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林听的执行力在这方面实在是不能被干涉,林听路过客厅跟自己的准姐夫打了声招呼,穿上鞋就出门了。 在关上院门那刻拨了万枕竹的电话号码。 嘟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了,没想到万枕竹现在正空闲着。 林听看了眼正在计时的通话时长,语气里藏不住的开心:“万枕竹,你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看啦!” “嗯。”那边有笔掉落在木板的声音,万枕竹的嗓音随之传来,很低很清晰,像在一片竹林中刮过一阵清风,竹叶摇曳簌簌,“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也祝你平安快乐。”林听习惯性在祝福后回应一句对对方的祝福。 林听讲话题扯到重点:“昨天你到山庄找我了么?” 那边顿了顿没说话,要不是还听得见呼吸声林听真以为电话挂了。 “嗯。”万枕竹惜字如金似的。 林听现在特别高兴,整个人特别舒畅,他才不在意这些,只要跟万枕竹说会话他就很开心了:“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梦见你了。” 笔掉又地上了,万枕竹这次没再去捡,他盯着那支笔的尖端说:“你梦到什么了?” “梦到了你送我回家,我还跟你说了会话。”林听还想知道昨天那句说了两遍的问题得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答案。 “这是......梦吗?”林听迟疑地问道。 可能今天万枕竹不在状态吧,回个话要等很久才能得到回应,等林听走出了小区,万枕竹终于说:“不是。” “那还算数吗?”林听停在马路边上,头顶上的香樟枝繁叶茂,蝉趴在枝干上拖长了调子。 这一刻林听嫌吵,想钻进某个店里等待着回答。 一辆车摁着喇叭从耳边飞驰而过,林听没听清万枕竹说的话,他叹了一口气,换了另一只手说道:“刚才有车我没听见,麻烦你再说一遍。” 明明万枕竹给出的答案就在耳边,怪就怪在出门得太早,蝉鸣笛鸣相继让他得不到及时的解答。 正午的空气有些闷,后背出了一些薄汗。 第27章 意外惊喜16 当林听说完“万枕竹你没良心”后失去了自我意识,他进入了一个莫名亢奋的状态,被接住自己摇晃的身子后他就抱住万枕竹不撒手,像小狗似的埋在万枕竹颈与肩之间嗅了嗅。 “你好香啊万枕竹,你刚从茶室里出来的吗。”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我以为你不来了。” 万枕竹推了推面前的人,林听应该是修过头发了,短而清爽的发尾挠得他痒痒的。 “你喝多了。”万枕竹绕开话题,评价道。 “我没喝多呀万枕竹。”林听紧了紧手臂,他贪恋着与万枕竹的拥抱,自从抱过一次后。 “你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害得我喝成这样......”林听像个小孩耍无赖一样,自己不能喝居然怪起别人来了。 万枕竹再一次想要推开林听,他总担心那扇推拉门会被人拉开,看到正在拥抱的他们。 这一次没用太大的力,林听被推开来了,万枕竹保持着推人的姿势不动了,余温还残留在手心与怀之间。 “你要推开我吗?”林听靠在罗马柱边眯着眼,可怜而迷茫,嘴巴无意识撅起来像在撒娇,“你能不能不要和我保持距离啊万枕竹。” “你每次都在推开我,我想靠近了你又挪得远远的......”林听一点点蹲下,身子在摇摇晃晃,要是脚上使不上力随时会跌在地上。 林听把脸埋进腿间,语气像是小孩子撒气要哭出来了:“你不要离我远远的。” 黄昏彻底黯淡下去,天空逐渐化为蓝调时刻,眼睛所到之处都被蓝色的冷调渲染了,竟是今天当中最干净最清晰的时候。 万枕竹走到林听身前蹲下——他完全可以转身离开。 “你先起来。” 林听保持蜷缩的姿势没动,从万枕竹的角度看来是酒后反应慢,至少不是昏睡过去。 万枕竹伸手去碰林听不久才修过的短发,正准备揉几下脑袋,手腕就被抓住了,万枕竹吓得睁大那双永远湿漉漉的双眼。 林听抬头的动作极慢,眼睛圆溜溜的,直溜溜地看着万枕竹,看久了才慢慢眨了一下。 也是趁着这人喝醉了不清醒,万枕竹才敢和他对视那么久,不然没两秒他肯定躲开,那双浅色玻璃似的瞳孔真的很漂亮。 万枕竹沉默地伸出手,遮住林听的眼睛,长而密的睫毛扑簌着,挠得手心痒。 “那你不会推开我了对不对?”林听现在表现得很听话,蹲着不动,眼睛也不眨了,感受万枕竹微凉的手心附在滚烫的皮肤上。 “你先起来。”万枕竹又说。 林听将手附着在万枕竹手背,试图将那只手捂热:“你先回答我。” 不能企图和一个醉鬼讲过多的道理,万枕竹本身就深有体会,没想到林听耍赖起来更让人扛不住。 “我没这么打算过。”万枕竹伸出另一只手,将两人的手都放下来。 眼睛没了遮挡物,林听缓缓睁开眼,眼底竟然红了一片,也不知道是喝酒充血还是真哭了。 “我没打算过。”万枕竹又重复一次。 他承认自己真有跟林听保持一段时间冷静的想法,但那也只是想了会,很快就被否定。等回到学校再看见林听眼巴巴的一副伤心色的看着自己但又不敢上前的时候,万枕竹只觉得自己好像完蛋了。 如果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底线一再降低,或许说没了底线,这时候就要反思是为什么了。 喝醉的林听大脑似乎是停止思考,万枕竹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没有,没有什么?林听不想了,再想又头疼了。被迷迷糊糊拽起来,脚是虚浮的,眼前是晃的,脑袋是转的。 林听只好又顺势趴万枕竹怀里了。 “我想回家。”林听凑到万枕竹耳边吹气,眼前的耳廓似乎红了。 环境应该是变了,迷迷糊糊能瞥到四周有卧室的摆设,眼前环绕星球状的银色耳钉在昏暗的房间中亮得晃眼。 软嫩温热的耳垂与坚硬冰凉的耳钉之间夹杂很奇怪的触感,林听依稀能回忆起来,他透过床尾的展示柜的反光看到万枕竹倏然睁大了眼睛。 ...... 那点消失的意识像电影胶片一幅幅从脑海里闪过,林听被烈阳照得浑身冷汗,他真想回去把喝醉的人揍一顿,也不知道万枕竹最后揍了没。 “算数。”万枕竹的语气永远没有起伏,就算昨天发生被逾矩的事情,他面对那人也能装作十分冷静。 “好。”冷汗还在不停往外冒,林听走进一家装艺店里,空调吹吹,人忍不住哆嗦打冷噤。 老板娘坐在收银柜里,还没从一部综艺中没走出来,余光瞥见有顾客进来,大笑的样子一时间没收得回去:“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请问有把画框订墙上的钉子或者粘胶带吗?”林听把手机拿开了些,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对话传进未挂断的通话中。 “多大的画框?” 怎么还问这个,林听只好把手机放回耳边重新问一遍:“你送我的画框是多大的啊?” 万枕竹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听出门是为了这个,“九十乘一米二的。” 林听向老板重复了一遍。 “有的稍等。” 林听想说挂断一会,万枕竹先开口了:“你看了?” “看了,画上的人是我吗?”林听似乎格外在意这一点。 “嗯。” 得到回答,林听呼出一口气:“真好。”顿了顿,感慨道,“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 万枕竹笑了笑,气声传到听筒:“希望你永远这样觉得。” “你看看有这几样款式......”老板捧着一些样品走过来,林听不太舍得挂断这通电话。 “去忙吧,我要上课了。” 眼看着电话要挂断了,林听急忙道:“以后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他甚至能想象到万枕竹用那副没什么起伏的嗓音淡淡说“不行”。 因此在万枕竹真说出“要想通电话的话就在晚上吧,那时候我有时间。”的时候,林听以为自己预判对了,失落的垂下脑袋,“哦”了一声。 不对!林听猛地抬头对上老板娘被小孩惊得错愕的视线,捂着手机说:“你刚说什么?” 万枕竹又笑了,这次很明显,他本想逗一逗的,可又觉得这小孩不禁逗,别把人弄失落了才好,难得有耐心的重复说:“晚上吧,那时候我有时间。” “可,可以吗?”突然的惊喜让油嘴滑舌厚颜不知害羞的人也都不机灵了。 “你介意就算了。” “没有!” “挂了。” “晚上见!” 老板娘靠着收银台看完了全程,收不住吃完一脸瓜的表情,“啧啧”两声,感叹道:“谈恋爱还得看年轻人。” 林听偏开头收起手机,脸莫名又热了:“你误会了。” 老板娘仔细看了才发现面前这男孩竟然脸红了,一下子爽朗得笑起来:“还不好意思了,你这小子可真好玩。” 林听脸皮薄,懒得跟这老板娘再掰扯了,再逗下去他以后才不会再来这家了,“这几样你都给我装起来吧,我回去看着装。” “那我就给你无痕胶吧,钉子什么的怎么都会伤墙皮。”老板娘从盒子里翻出很多种无痕胶,选出来一款她认为最好用的,“用这个吧,这个取下来也不留痕,你先买一包回去吧,不够再买。” “那行。”林听倒是随意,不挑。 林听回家里弯腰换鞋,客厅只有林侨月一个人,林听到现在还记得视频里林侨月那副受十万打击的模样,正愁着怎么躲着上楼,林侨月已经起身来到走廊口,抱着手看着他。 “你给我过来。”林侨月开口冷淡,不容置喙。 林听抖一激灵,心说完蛋了。 换好鞋,拖来懒人沙发,坐在林侨月面前——虽然害怕但他并没有错。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林侨月一来就直奔主题。 林听没想到套话的过程都没有直击命门。 “我在追他。” 林侨月噎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弟弟什么德行,可当她听到亲口承认还是不敢相信。 “你明知道我们家里对这个群体抱有什么态度,姑姑落到什么下场你忘了吗?”林侨月激动道,另有所指,“你别害他!”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人!”林听忍不住大声反驳道,他想不明白林侨月为什么会不接受这件事,在意大利生活那么久她是瞎着眼度过的吗? “本质上不是一样的么?”林侨月想到什么似的喃喃道。 “你别拿我跟那两个畜生比。”林听站了起来,他本以为林侨月会站在他这边的,看来大家都是一样,那也没有要说的必要了,“我厚着脸皮追的他,可他从来没有搭理过我,你满意了?他连给我一个害他的机会都不肯给。” “是你不勇敢,我希望你别把自己的主观判断强加给其他人。”林听上楼前还有不甘,他希望林侨月能理解自己,提醒道,“你是我姐,你甚至比我更懂你口中所谓的''这个群体''。” 等到楼梯的感应灯带自动渐灭,林侨月才从林听走过直到消失的地方回过神。 她忘不了姑姑歇斯底里的狼狈模样,也忘不了某段心痛如刀绞的经历,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弟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走到风口浪尖,旧事重演。 短暂的崩溃让她略显疲态,她在之前特意支开了简昀去跟林听聊聊,没想到主动挑起这个话题的结局竟然会让两人如此难堪。 甚至林听含沙射影的提醒自己曾经有那么一段从不提及的过往。 简昀拎着奶茶回来得及时,林侨月无心应付,却也笑笑像往常一样迎接亲爱的到来,实际心不在焉的模样太明显了,她没注意到简昀不对劲的眉眼。 第28章 礼物掉落17 收到来自万枕竹所给的喜悦突然被打断,暂时划分的美梦被人打散,揪着耳朵让他起来面对现实,并且这人是他最信任也最亲近的人,这让林听很不舒服。 换作其他人他都没那么来气,凭什么林侨月要以旁观者的姿态来指责自己,她不也当过局中人吗,甩甩手自以为很潇洒,提起来不都是一样么,谁又能真正做到洒脱。 反正林听不相信,不然林侨月的外网账户置顶不会还挂着跟另外一个已经结婚了的女孩的合照。 林听的心思被搅得一团乱,看到那大幅画又逐渐平静下来,走过去,拿出无痕胶带,拎起画框来打算粘上胶带贴墙上,当他翻到背面就愣了—— 书信格式的文字以及最先吸引人的左上角的照片。 以黑卡纸为底,上面黏着两张拍立得,正是之前在摩天轮上互相拍下送给万枕竹的那两张——由于宽幅相纸过于大,只能并成上下两排,空白的地方画上了各种各样的亮色涂鸦,以林听的那张右下角日期收尾处画了一只奔跑小狗。 画框背面其余空白的地方都被万枕竹用五颜六色的丙烯马克画笔在上面写了满满的生日祝福,他带上所有珍贵美好的祝愿送给他眼中那位真诚又善良的少年。 怎么会...... 林听愣愣地摸上被保护膜套起来的相纸,以及上面有劲且漂亮的笔锋和各种可爱的涂鸦小图案。 万枕竹给的礼物像安装了一个又一个的闯关模式,只有认真的对待且进行到底,就会发现创造者的用心,双方都是相互对等的。 背后的字很大,书信格式开头与第一段落间正好可以卡进那张黑卡纸。 “致林听: 见字如面。 请允许我在背后写下这段文字,如果你愿意,请把它看完。 在话语开始之前,请收下我的祝福:亲爱的林听,从新夏走过一年四季,希望你永远有告别过去和迎接未来的勇气。逐步走向成人的道路太长太远,我无法对你说出永远向前看的任何话,只希望你能一直开心地过好每一天。 走过十八个四季轮转,此去经年,辛苦了。希望你事事顺意,不失对世间人事物的无限热情,永远热情、自由,希望你每天愉快。 祝好。 ——2020.07.29 万枕竹留。” 眼底一阵涩痛,林听闭上眼缓上好一阵,直到两滴没止住的泪从通红的眼眶中流出来,林听扯了两张纸按住难受的眼睛。 如果林听仔细琢磨段落里某些隐晦的句子,就会发现并没有出现所说的“祝福之后的话语”,整封信像为了结束而特意丢失了一段过程跳到结尾然后戛然而止。 只可惜林听的阅读理解从来拿不到高分,现在情绪起伏得厉害他也来不及琢磨里面有没有任何不妥了。 都说艺术家多少都有点浪漫细胞,没想到万枕竹会有那么肉麻的一面。 林听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惊喜并没有消失,真实存在着。 因为中午的一段插曲,林听和林侨月爆发了无前例的冷战,任凭老人如何敲门叫唤,两人各守自己的天地半只脚都不踏出去。 最后还是简昀一个人在下面安抚两位长者,等他们出门散步,简昀端着晚饭上楼,一个个敲开两方的门。 只是在敲林听的门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一开始还以为是睡着了,直到林侨月有话想对林听说,敲门无果只能硬闯,然后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黑白色的两层窗帘敞开着,月光投进宽且空的地方,极简黑白灰风格的卧室一切都那么正常,林侨月为什么会突然心生出哪里很不搭的错觉。 直到她发现挂在床头墙上的一副落日下的漫画少年,那幅画很大,让人怎么都忽视不了。整体色调那么搭的卧室突然出现了其他色彩,要知道林听能摆出来的东西绝对不能容忍一点色调突兀。 不用想都能知道这是谁送的,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对方的**,林侨月真想走进去仔细看一看那幅作品。 “林听没在?”简昀的声音从背后忽地响起。 林侨月回头看了眼,那幅画一点点消失在眼前——门被关上了,林侨月说:“出去了。” 林听在晚饭之前,趁着客厅没人的时候溜出了门。 他还记得万枕竹家的大概位置,是在某个巷口——阴差阳错的出现在双方的视线里。林听忘不了当时因为过于紧张的怦然心动——在意许久的人突然出现在学校以外的地方。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一见钟情”,也不对,“见色起意”,林听想明白了,入学典礼上万枕竹那张惊心动魄的脸,挺拔站立的身影,低沉冷静又清凉的嗓音,一层一层,从里到外把林听整个人穿透,半辈子没为谁而用力跳动的心脏,在那块封闭的礼堂里居然在高频率的提醒着他。 砰砰——砰砰——砰砰——是心动。 心率单方面异常了两年,林听以为他会带着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悸动结束这场很奇妙的暗恋旅程,直到彻底泯灭在宇宙沧海。 但就是站在这,他鼓起了勇气把自己强行塞进万枕竹的世界里。经过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他那令人感到累赘的喜欢现在好像得到了回应。 林听不知道万枕竹家的具体位置,他去画室找过发现早就下课了,里面还在勤奋练习的学生告诉他万枕竹去兼职了。 又去哪兼职林听不得而知,他发现自己对万枕竹的认知很少很少——万枕竹从来不主动提及这些。有些挫败,林听徘徊在巷口,为一无所知却敢妄想得到回应的自己感到唾弃。 怎么敢的呢。 夏天的夜总是来得很晚,下午下过一场瓢盆大雨,空气里还存着雨后混泥土的气息,天色最后一抹蓝调消失,转而变成墨黑,厚厚的云堆积在空中,路灯下始终徘徊的身影终于向巷子深处走了进去。 地面经过岁月的打磨有些微不太平的坑洼,水积在那,反映着四周的倒影。林听的鞋底不经意踩过那个坑洼,离开后水洼里荡起一阵涟漪,被路灯照得波光粼粼。 万枕竹从学科培训机构下班回来已经很晚了,没记错的话平常正常都是十点,今天整理教辅资料时机子出了问题,也就推后了半小时。 回到龙井巷口已经是十一点了,万枕竹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白天还说晚上要打电话的林听,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万枕竹最后确认一遍是不是漏看了消息,来回翻看微信,确实没有,估计是忘了,也随便吧,想通电话的话自己就打过来了。 万枕竹这样想着收起了手机,抬头时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个身影万枕竹可不会看错,刹时怔愣在原地,眼里藏不住的惊诧。 林听也看到他了,眼神在看过来时连自己都未发觉的闪过一丝光亮。 林听想要迈步子凑过去,却看到了万枕竹当即煞白的脸——在他的认知里,万枕竹生气了。 万枕竹是真生气了,当场就拧起了眉,这人怎么不声不响地就擅自走进这片他最不该来的地方,下意识去看楼上的灯,心脏咯噔了一下,血液当即凝结了。 林听也顺着万枕竹的眼神回头向上看,却看到身后这栋楼的三楼窗户外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还没看清楚那人的脸,万枕竹急忙低声说道:“别回头。” 林听的头堪堪卡住,又转了回来,因此他看见了万枕竹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还流露出的抗拒掺合着厌恶的神情。 万枕竹嘴巴里像含了一口冰渣子:“走,快离开。” 这一切都令人猝不及防,林听一下子就懵了,身子比脑袋反应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片潮湿阴暗的地方。 万枕竹站在院门不动,直到听不见脚步声了,像往常一样在门外磨蹭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看这栋独立在巷尾的会将人吞噬的“恐怖屋”。 万家乐依旧站在窗边,远远的与万枕竹对视,那么相似的两张脸,但仔细看五官也没那么像,此刻相望却掺杂着恨意,单方面的恨。 高高站着的那个人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万枕竹的心彻底沉下去了,冷汗直冒。 打开院门,万枕竹已经做好了决定,一旦万家乐提起有关林听的半个词,他会跟万家乐拼命。 所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万家乐自始至终没有出过他的卧室,这更让万枕竹一阵寒意。 洗漱完后,林听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万枕竹起身把门窗都锁死确定透不出一点声音,在最后两秒自动挂断前接了起来。 “万枕竹。”林听一来就喊名字,那副嗓音那么低,还掺和了很明显的委屈。 万枕竹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打算回应。 听着那边传来的呼吸声,林听长腿撑地,单手撑着自行车的车头架子低垂着脑袋,他站在自家门外不知所措。 他太急求于那个答案了,不顾后果找到了万枕竹的家,本以为双方都会收到欣喜或惊讶,没想到事情发展起来会是这样一个五味杂陈的。 万枕竹那双厌恶的眼神至今都忘不了,林听试图回想那样的眼神是不是对着别人,可好像一切箭头都是指向自己的,错不了的...... 不知道究竟怎么了,自己究竟错在哪,哪里做的不对,林听从来没见过万枕竹有过这样的眼神的,因此对一切未知的定数让他恐慌。 他想得到的那个答案,似乎等不到了。 隔着电话僵持半天,万枕竹终于开口了,说出来的话根本不中听:“你不该来这。” “对不起。”林听扣车上的品牌logo,嗓子哑得不像话,“我以后不去了。” 林听过于听话让万枕竹哑了火,他今晚反应那么明显,也忘了自己在那样仓皇的环境下究竟做了什么。 “你来干什么?” “我想见你。”林听知道这话在这时候说根本不合适,但他还是直白道,“我有点想你。” “林听。”万枕竹故意忽略掉林听的刨白,咬着口腔内壁郑重其事道,“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通话再次陷入沉默了,口腔似乎被咬破了,万枕竹尝到一丝血腥味,当他再次去用最尖的那颗牙齿碰那点溃疡的时候,林听开口了,他说好。 “好。” 林听挂断电话后:傻*万家乐还我告白(继续抹眼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礼物掉落17. 第29章 Chapter12 不管昨夜的暴雨如何汹涌,第二天依然是个大晴天,任由窗外的阳光有多热烈,但某个屋内的窗帘紧闭,照不到一点。 万枕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睡到了几点,眼睛一如既往地很痛,比以往更痛。哭得太久了,眼睛轻轻一碰都很难受。 万枕竹半睁半闭地给眼睛缓一会,没想到没有一点好转,无奈下在床头柜面摸索半天碰到了眼药水,给眼睛滴了几下。 冰凉的液体在眼珠中流窜,兜不住多余的向眼角流去,落入枕头。 万枕竹调整了更舒服的姿势,睡了一个回笼觉,梦里的世界荒诞混乱,什么都往脑子里钻,万枕竹惊醒过来,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几年前刚生病的样子。 眼睛依然很酸,万枕竹还是强忍着下地穿鞋,下楼去到浴室里洗漱了。 这几天头发已经长得有些长了,发根已经冒出了黑色,跟染白了的发丝对比太明显了,万枕竹心想再长一点就找时间去补一下。 门铃就是这时候响的,万枕竹当时正摆弄头发呢,现在随便找了根儿皮筋绑低了,两侧没扎上去的头发他也没管了,匆匆去开门。 “surprise!”门刚开个缝,一道刻意夹得很明显的女孩的声音忽然响出现,吓得万枕竹终于清醒过来。 “廖佳嫣?你怎么来了。”小姑娘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全妆出门,完全没有在工作场上那样随便素颜的状态,如果不是一开口就有辨识度,走在大街上万枕竹都不一定会立马认出来。 在看到老板还穿着睡衣,看样子有点偏大,廖佳嫣视线忍不住飘向领口,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个,嗯……这不好吧,廖佳嫣反应慢摆拍装样子捂起眼睛:“啊你每天就这样?!” 万枕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衬衫睡衣,没什么不好的,抬手往小姑娘头上弹了一下:“谁规定在睡觉的地方不能这样吗?” 廖佳嫣放下手,笑嘻嘻道:“哈哈哈哈没有,您随意您随意。” “早上好老板!”廖佳嫣一来先站直然后中气十足地敬礼。 万枕竹受不了这傻姑娘了,把门大开,往外看看小姑娘有没有带行李,这才发现是空着手来的,转身先进去了。 廖佳嫣尾随其后,轻轻关上门:“这不是看进度都一半了嘛,小的就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啦。” “得了吧。” 万枕竹多接了杯水放在岛台上,小姑娘一下子凑了过来:“怎么样,住着?” “可以的。”万枕竹喝了一口水评价道。 “那就好,你的好评我的荣誉。”廖佳嫣大概是渴了,捧起刚接好的水就猛灌,最后还特没形象的“哈”出一口气,也不等万枕竹开口骂两句自己先自顾自说起来了,“看样子状态恢复得不错嗳,比之前好很多了。” “也是,这里风景那么好,有句话怎么说的''公园效应''?差不多吧,你有没有出去看看啊,怎么样,我这个远向导游做的不错吧!不对你眼睛好肿啊没休息好吗?”有廖佳嫣在根本不怕话题落在地上,小姑娘看样子好久没跟熟悉的人说话了太想了,一下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万枕竹脑壳都要爆了,谁能忍受一大早耳边叽里呱啦不停的声音,万枕竹从保鲜袋里拿出一片吐司面包,直接塞到廖佳嫣嘴里,轻启唇说:“闭嘴。” “......” 廖佳嫣捏着面包边,边嚼边说:“好吧你嫌我吵了(嚼嚼嚼),我待会就走给你留一片清净(嚼嚼嚼)。” 万枕竹被小姑娘的样子逗笑了,无奈道:“真受不了你了。” 吐司几口就吃完了,廖佳嫣喝了几口水顺下去,舒坦了:“你今天要过去客户那边吗?” 万枕竹从卫生间里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闻言看了廖佳嫣一眼说:“不去。”转而去到厨房煮今早的早餐。 “那正好,今晚去酒吧。”在万枕竹的疑惑下,廖佳嫣继续说,“小张总今天生日啊,咱们工作室都来啦,想着你在这大家都说来找你。” 万枕竹睁大眼,恍然道:“我忙忘了最近。” 小张总是工作室的实习生,人放着家里的公司不接管,手一甩全扔给他哥和他爸,扬言要闯出他自己一个人的天地,最后被他爸砸一茶壶,嘴巴跟淬了毒一样说“就你个''五保户''我看你能闯出个什么名堂,想的倒是美,你最好可以吓死我。” 然后就被逐出家门跑万枕竹工作室取暖了。 小张总倒是有脾气没底气,嘴巴跟他身子骨一样犟得像头驴:“你放心我闯不出名堂你用不着死了。” 老爷子嘴巴硬心软,没有彻底停小儿子的卡,偶尔还担心小少爷在外面会不会吃苦经常想儿子了就打一笔数字可观的款在卡上,因此张宥麟的大方有能力施展,经常请工作室里的人喝下午茶或者聚餐,待久了所有人都知道小张是个富二代以及官三代,因此得了''总''这样的名号。 “你们都来住哪?”万枕竹问。 “这你可放心,小张总大方的很,包了一家酒店,住宿娱乐餐饮一条龙服务。他们都先过去了,待会就会有一大波车停在民宿外面然后把你接走!”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廖佳嫣自己先激动上了。 万枕竹可架不住这仗势,拿出手机要给张宥麟打电话,让他别来,否则他会看见一具早已社死的僵硬的尸体。 电话很快就接通,张宥麟先隔着手机屏幕表白自己对偶像的思念:“哥——想你啦!你终于舍得给我拨一个电话了。” “生日快乐小宥麟,佳嫣过来找到我了。”万枕竹把手机开免提,在沸水中放入一把意面,小声问廖佳嫣要不要吃一点。 小姑娘表情狰狞了一下,心里做了大篇大篇斗争然后摇了摇头。 “......”滚吧。 张宥麟不知道电话这边发生了什么,自曝行踪道:“谢谢哥,待会我们放好行李就过来找你。” “别来。”万枕竹说,搅了搅锅里的面,盖上盖子,“过会我跟佳嫣去找你们吧,今早到的就休息会,别折腾。” “可我想你了。”张宥麟嘟哝道。 “等我们去吧你先好好休息,乖。”万枕竹对小孩说话就是温温柔柔的,任谁听了都会乖乖听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宥麟只能点头答应,希望万枕竹早点过来。 万枕竹这人特别招年龄小的孩子喜欢,读书时就这样,谁来都一样,年纪越小越黏,万枕竹有都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粘了什么。 工作室里但凡年纪小的都是“受害者”,被万枕竹一张脸骗过去然后发现老板跟同事都好相处,氛围实在是太好了。 廖佳嫣就是个“受害者”之一,她大学时期跟朋友四处旅游,谁对她的印象都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由于喜欢云南的气候,实习时期不顾家里人反对直接跑去云南。 万枕竹还在国外读大三的时候,在圈子里也有一定的知名度,被高价拍卖的设计作品很多,先是跟着老师到处跑见识,毕业了不到一年带着自主创业的工作室“入梦”回国,渐渐的也才有了点起色,一切都是未知数。 廖佳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了“入梦”,干不下去大不了跑路呗,然后实习、学习、转正,最后扎根了根本不想走。 “这糟糕的家伙,也就在你面前撒娇,装货!”廖佳嫣看着挂掉的电话愤愤道,她可没少挨张宥麟的戏耍,现在人前人后都不演了。 意面煮的差不多了,万枕竹捞出来,开始给番茄炒出沙:“他还小,别管他。” 热水咕噜咕噜,廖佳嫣在旁边被番茄汤刺激到了,管什么张宥麟张左麒的,全都滚蛋,她咽了咽口水,想要收回前面自己所作出的拒绝。 “那个......万老师。”廖佳嫣觉得有时候面子也不能当饭吃,没出息道,“我有点饿了。” 万枕竹下盐的手一抖,半勺下去了......他无语地侧头瞥了眼廖佳嫣。 廖佳嫣扯住一抹讨好的笑。 最后如愿吃上了万枕竹做的番茄芝士意面,整间屋子都充斥着浓郁的汤香味,廖佳嫣捧着碗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太美味了,绝!” 这时候廖佳嫣可就想起张宥麟了,对着面长按录视频键,画面一点点往上,露出万枕竹那张很温和的一张脸,想要说的话就卡壳了,手一松,视频发到了张宥麟的聊天框。 廖佳嫣刚才脑子卡壳的时候第一秒想出了个很不礼貌的评价对万枕竹,万老师你现在有点像人妻......好恶俗,廖佳嫣偷摸摸给自己一巴掌。 很快手机轰炸般震动起来,廖佳嫣解锁手机,是张宥麟在一条一条的发送消息: 什么意思? 哇塞哥染白头发了! 好美! 好想抱一下啊啊啊啊 你们点的外卖? 我也想跟哥一起吃意面啊啊啊啊啊 廖佳嫣已读不回,找到工作室的群,拍下面前的两碗面,发送然后接着打字:是谁还没吃到老板亲手煮的意面(墨镜 张宥麟疯了,对着廖佳嫣的聊天框开猛火发炮。 目的已达到,廖佳嫣关了流量,管他的吧,喜滋滋的大口吃面。 万枕竹看完了全程,无奈的摇了摇头,卷起意面吃起来了。 面吃到一半,门铃响了,万枕竹还在疑惑是谁,廖佳嫣作为助理的修养已经习惯性地率先起身,但被拦住了。 万枕竹说没事,起身走过去开门。 拉开门刚一站定,眼前一道身影闪过,就见一个大高个带着长途的风尘挤进这个屋子,将自己搂进那人的怀里。 抱得很紧,要把万枕竹按进骨子里。 万枕竹当场就傻了,如果不是看清了这人是林听,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息间,他早就一肘击把人怼门外了。 廖佳嫣张着嘴眼睛望向门口瞪得特别大,手僵硬地持着叉子,上面的意面没收到送进嘴里的信号,滑溜下来掉进碗里,“吧唧”,沾了周围一小片番茄汤汁。 “哦、麦、噶......” 廖佳嫣搓了搓被汤汁沾到的衣领,抹抹眼泪:妈妈,我看到我大学男神了,他跟我老板搞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Chapter12. 第30章 Chapter13 林听完全没注意到前方不远处还坐着个人,埋在万枕竹颈窝处,想要享受这一片刻安宁。 “喂,林听......”万枕竹扒着林听的肩想要把他推开,林听却是更加收紧手臂。 “杭州下暴雨,不然给你拨通电话之前我就到了。”说话带着呼吸喷了一脖子,“我想你。” 廖佳嫣:“......”谁来管管我的死活。 但老师没动静,她也不敢擅自打断两人的如胶似漆琴瑟和鸣卿卿我我你情我愿比翼双飞......对了,廖佳嫣终于把流量打开,张宥麟发了长达一分钟的轰炸表情包认识到没人会理他,终于消停了。 廖佳嫣忽略上面的消息,带着幸灾乐祸地又给张宥麟沉痛一击:我见证了你偶像和我前偶像的爱情了。 张宥麟:???!!! 电话铃打断了胶着似的屋,廖佳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着急挂断,然后装不下去了抬头,强颜欢笑道:“hii学长好你也在啊呵呵呵呵万老师您们继续、继续。” 这哪还抱得下去,林听终于松开手,讪讪挠了挠头,站到门边。目光很明显地打量不远处的廖佳嫣,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了,顺便把她跟几天前喊万枕竹“猪猪宝宝”的小姑娘对标上了。 确实符合她印象里廖佳嫣的性子。 廖佳嫣浅浅和他对视片刻,一阵窒息,恨不得把自己埋了心想我为什么要过来而不是跟同事在酒店里,我真该死啊,拆一段好姻缘天打雷劈。 万枕竹注意到门外的行李箱,短短几秒分析出了来龙去脉,盯着林听沉默了会,主动递台阶道:“你行李箱不要了?” 终于想起来被丢弃的孤零零立在门口的行李箱,林听都不想提上来的,嫌碍事儿,一心想着万枕竹,要不是刘叔一嗓门把走一半路的他喊住拎走,这行李箱此时应该在接客大厅。 林听把行李箱拎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尴尬劲也过了,廖佳嫣主动揽过不让话题掉地上的任务,问:“原来万老师就是学长你的男朋友啊,缘分也太妙了。” 这就对上了万枕竹回来那天在车里喊林听的名字,此林听就是她想到的那个林听。 林听和廖佳嫣都是浙传毕业的,这姑娘好社交,简历上大篇大篇写自己在哪些个社团担任什么得过什么奖项,学校里大大小小的社团都有她的身影,认识也不奇怪。 “前男友。”万枕竹纠正道。 “......哇哦。”廖佳嫣想扇自己这破嘴。 然后被林听瞪了一眼,廖佳嫣选择闭嘴了,旧情难忘?藕断丝连?重逢强制爱?追妻火葬场?在学校高冷拽上天的林听学长居然是这样的人! 但凡廖佳嫣再机灵一点,她就该明白在打断两人拥抱的那一刻就得走了,但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只能桩在原地前线吃瓜。 现在时机对了,廖佳嫣起身把碗送到洗水槽里:“万老师林听学长我就先走了哈,记得待会过来找我们哦万老师。” 手搭在门把上,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走之前回过头,发现里面的氛围还十分胶着,林听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一次被她打断了。 两人不解的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她要说什么来着,廖佳嫣脑袋一片空白,瞟到洗碗池后只能硬着头皮道:“万老师,你煮的意面很好吃!”说完砰地关上门,跑了。 太窒息了,廖佳嫣发誓以后再也不要一个人过来了,她给万枕竹发消息:对不起老师我今天估计是熬大夜脑壳晕有点神智不清了对不起!(双手合十) 她打了车,经过大厅时跟小鱼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网约车很快来了,廖佳嫣坐进去,车驶入大道。 不知道多久,一辆银灰跑车从对向车道飞快驶过,带起的风吹进车内,将廖佳嫣散落的头发吹糊一脸,为了不弄花妆容,小心拨了拨,心想着刚才那辆车里的驾驶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 扣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万枕竹瞟了一眼,又收回视线。他和林听站在狭小的过道中,对峙般谁也不说话。 末了,万枕竹叹了一口气,像诸多开场白一样:“你怎么来了?” 林听终于有了反应,像是被摁了启动按钮,浅色的眼珠子动了动,有了聚焦,定定的看向万枕竹:“我,我找你。” “那你见到了,走吧?”万枕竹下逐客令,在凌晨那通电话他深知自己和林听已经回不到像以前一样的状态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有些东西一旦被发现,活在记忆里的美好事物就会跟悬浮的泡泡一起消失,给双方留下曾经最体面的印象不好么。 林听装傻充愣,问了个几分钟前廖佳嫣给他的疑惑:“你要去哪?” 万枕竹皱起眉,出现被人支配的情绪让他有一瞬不爽:“我去哪可能不用向你报备吧。” 林听脸色白了一道,不说话了,显然没想到万枕竹会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讲话,一时与曾经所发生的记忆抽离不出来。 万枕竹径直走向岛台,把没吃完的意面倒进垃圾桶里,站在灶台与岛台之间的过道中,往水槽内加水,屋内一时间没人说话。 “我们能不能聊聊?”林听走近了些,手扣住大理石台面的缝隙里。 万枕竹盯着水流,一遍又一遍冲刷碗里残留的油渍,不正面回答:“我以为凌晨那通电话你会明白。” 林听当然听懂了话里的意思,电话里一声又一声的道歉,击溃了所有想要强硬到底的心。 如果不是这一趟突然的紧急工作,他为此回了一趟家,好久没和爸爸妈妈坐下来聊聊天了,但他知道他们已经逐渐生疏,有些话题一旦撬出一个口,整个家就会因此阴沉下去。最严重的是在几年前,引起很长一段时间的唇枪舌战,林听拎包独自出来,再也没回去过。 这次关系应该有所缓和,林擎主动提出的谈一谈,从话中他提到了自己主动找万枕竹的事情,正是那孩子精神最脆弱的时期。 那段时间林听正被关在屋子里,与外界一切联系的方式都没有,林侨月为此被警告了再三再四,林擎自认为权威被挑衅,最后把林侨月送回意大利暂时不要回来了。 什么东西轰然坍塌,掉落的碎片扎林听心口,烙了印子。 这次谈话让父子关系再次降到冰点,本以为自己会发很大的火,可他看着自己父亲快白了一半的头发,只觉得无力,又很累。 在他这对父亲所建立的有爱而伟大无所不能顶天立地的世界观彻底崩塌。 再怎么样也不能趁人之危,这是变相杀人! 他印象中的爸爸明明是个很有爱很臭屁有时候很幼稚的人啊,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难道别人所经历过的痛苦就要以偏概全吗?矛头还要指向其中最无辜的那个人。 林侨月那句“你不要害他”像早早投掷的定时炸弹,有人告诉你存在着,不要去碰,但你不甚在意,甚至挑衅一般去踩那颗雷,这时有人把你带走了,你不知道炸弹的倒计时会因为这样一个举动疯狂加速进行,波及了一路都在拆弹的那个人。 轰——炸弹的威力太猛了,把那人炸得体无完肤,血本无归。 他这才真真实实的明白了,但太晚了,晚了八年。 面前的人他想了那么久想得骨头都痛,对他说出来的话却跟针扎一样的难受,不解道:“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在下决心要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下我,或者在你所规划的未来里,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抛开那些长远的先不提,为什么现在站在面前想要聊一聊都要拒绝,至少要给他一个知情权,让他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被主动抛弃了。 水流声很大,但盖不住林听的疑惑,万枕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沉默着。 “我爸当时去找你了对么?”林听哑着嗓子问。 手一滑,陶瓷碗磕碰到不锈钢水槽,掉落进水池,溅了一脸的水。 万枕竹感受不到一样,任由水滴在脸上划过,微有些狼狈眨了眨眼。啪嗒,一滴水砸进水槽里,视线变得清明,万枕竹理所当然地把它想成刚刚溅在脸上的水渍。 “都过去了,干什么要提呢。”万枕竹关了水龙头,屋内一下子安静了。 真的没关系吗,林听盯着万枕竹的侧脸线条心想。 僵局在这时候结束,有人摁了几下门铃,万枕竹抽了几张厨房纸,抬手时不着痕迹抹了一下酸涩的眼尾,还以为廖佳嫣落什么东西了,走过去开了门。 只见不久前还在电话里的实习小孩现在就来到了他眼前。 张宥麟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因为一时上头而冲动,因此他在看见廖佳嫣发的那句话后,给人打电话也不接,“见证爱情”那四个字烧得他肺腑都热,直接冲到酒店地下车库把他的车开了出来。 这民宿有够大的,那接待厅的人更是嘴巴严实,根本不透露住客的一点信息,张宥麟只能说万枕竹是他老板,廖佳嫣是他朋友,这才告诉他。 谁曾想一开门就见着万枕竹微肿发红的眼尾,以为是被人欺负了,更是怒火中烧,情绪激动地想要去瞪里头的人,但被门板遮着了连个身影都看不见。 他一把扣住万枕竹的手腕,要把他带离这片让人伤心的地方:“我带你走。” “什么?”万枕竹愣了片刻,人已经被带出门了,连忙拉住情绪激动的小朋友,“等一会。” 小朋友用力拽一下没拽动,这才回头,脸上的表情有点委屈。 万枕竹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衣服没换,穿成这样怎么给你过生日,你等我一下。” 说完万枕竹就转身回屋,没想到林听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门边,像堵人墙把门堵的死死的。 试图挤过去但没动,万枕竹无奈抬起头:“麻烦让我一下。” 林听没动,眼睛从万枕竹身上挪到不远处那个年轻人身上。 然后被那小孩使劲瞪了一眼。 “这是我租的屋子。”万枕竹没耐心的划分界限道。 把嘴堵了就说不出这么生分的话了。 林听恨得牙痒痒,还拉手,还摸头,还过生日,再瞪我试试你个死小孩! 第31章 Chapter14 就在张宥麟要冲过来为万枕竹出头的时候,林听主动侧身,给万枕竹让出一条路出来。 万枕竹瞥了眼这个没边界的家伙,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那我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林听继续跟张宥麟日鼓鼓的相互瞪着,谁也不服气。 要不是这人个高体壮的,张宥麟早跟他要打一架,不自觉低头看了看自己常年缺乏锻炼的小身板,估计够呛,这时候有点心虚,也不瞪了,趁着万枕竹回楼上换衣服,张宥麟硬邦邦的“喂”了一声。 “干嘛。”林听想转身回屋里被打断,很不爽。 “你就是跟我哥好上的那个?”张宥麟的脸跟抽筋了似的。 他们工作室的人都知道万枕竹不是直的,从那块磨损不是很严重的一眼手工艺的镯子推断出可能是男朋友或者关系很亲近的人送的。 又加上廖佳嫣那么一说,眼前这位就是所谓的“爱情”了。 “什么鬼。”林听懒得理这个一脸抗拒的小屁孩,扭头就要走。 这一下张宥麟可来气了,谁敢这么对他!心急道:“喂!你这家伙好没礼貌,这是你屋吗你就进去。” 声音很大,万枕竹在楼上都听得见,没想到把他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这可把林听的胜负欲给激出来了,咬着牙只用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夸下海口道:“我迟早把你哥也变成属于我的。” 张宥麟眼睛一下子瞪大,他的关注点有点跑偏,意思两人还没好上?!靠,眼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得叫万枕竹离他远点! 张宥麟牙齿磨得嘎叽嘎叽响:“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万枕竹换了一件v领薄荷绿修身衬衫,最上面的纽子正正在胸口正上方一点,由于领口过于大,为了不显得脖子空,因此围了一条白色波点长条丝巾,松松系出一个结搭在侧边锁骨,显得颈部线条更加纤细流畅,藏在丝巾下的蝴蝶纹身随着一起一伏的呼吸震颤翅膀。 衬衫下摆掖进棕褐色宽松西装裤腰里,衬衫带给的矜贵稳重的气质早就被设计者抛诸脑后,大开的领口竟带了点引诱的味道。白色及肩的长发被万枕竹用皮筋随便挽了个低矮的圆啾啾,闪着绿光的带钻耳骨钉,同色系的带细钻的耳扣,c型尖锥的唇环。 这样整体下来形成复古慵懒又不失性感张力。 给楼下俩幼稚鬼眼睛都看直了忘记斗嘴。 林听暂时忘记两人不太合的意念,小声问:“你哥什么时候出现这样的风格的?” “你问我?你俩不是老相好么?”张宥麟比他还懵,他认识万枕竹还不到一年,风格多变,啥都穿,也穿啥都好看。 问了也是白问,林听觉得自己脑子可能短路了问那么傻的问题。 万枕竹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只不过再吸睛的穿搭都脸上藏不住的疲惫。 张宥麟拉住万枕竹的手腕,乐滋滋地说:“走吧!” “等会儿。”人墙直接横亘在两人之间,打断道。 张宥麟表情立马垮了,忘了还有个烦人没礼貌不是个东西的家伙。 “你今晚还回来么?”林听垂眼从万枕竹的眼睛掠过,鼻梁再到嘴巴,不知道怎地就瞟向了低领口上方的闪蝶翅膀,虫身被垂落的一片丝巾遮住,林听有一种错觉,如果把丝巾拿开它是不是就会飞走。 “不回来!”张宥麟大声把人拽回现实,他现在可太生气了,这人怎么能仗着自己高就把人挤开呢,欺负幼小! 万枕竹安抚似的捏了捏小孩的手背,随即抬眼望向林听说:“不确定。” “那我在这里等你。”林听连忙道。 我在这里等你~张宥麟侧对着两人,仗着没人看见做鬼脸摇头晃脑的学林听说话。 万枕竹沉默了会,用手指背轻轻抵了一下林听手臂,示意让一让,说:“再说吧。” 眼看快要下楼了,林听又叫住他们,张宥麟额角突突跳,这人有完没完。 林听问地址在哪,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他一下。 张宥麟不说,万枕竹也不知道,张宥麟心想干脆无视好了,抬脚要走的,感觉到一只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手腕,张宥麟看向他,一脸不解。 万枕竹只是微笑着点头。 张宥麟板着脸人机似的语气告诉林听地址,走了。 听到答案林听点了点头,又说:“那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张宥麟算是知道万枕竹为什么会那样了,这人怎么这样啊,收买人心?不可能!他张宥麟才不吃这套。 实际上坐上车之后脑袋就空白了,他本想告诉万枕竹离那人远一点、不是好人等等,但那么短暂相处下来发现比他还幼稚!心也挺好的其实...... 算了,谁让他是心软的神呢。 打响引擎,跑车迅速开向大道,张·心软·宥麟神看向副驾驶上要睡不睡的人,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哥,我还是很想问。” 万枕竹从窗外回神,看了张宥麟一眼,转向窗外:“问。” “他是......?” 万枕竹垂下眼,窗外的风狂灌进车里,发尾吹得乱散,好在出门没抓造型,乱一点也没事,只不过一向注意形象的万枕竹此刻心思不在这。 他开始正视林听在自己这究竟是什么,凌晨的刨白、今早突然闯入的拥抱、贴在耳边说的话,一切举动推着这段关系,陷入一种泥泞的境地,模糊一片。 “不认识。”万枕竹说。 “啊?” 张宥麟想过一百种称呼法,就连“有感情纠纷”都替万枕竹想好了,怎么都不会想到直接全盘否定。 摆明了不想说,干得漂亮。 张宥麟也不问了,专心开车,很快来到了酒店停车场,进电梯等待门合上,张宥麟开口道:“哥,你这几天别回那民宿了呗,就在这里住吧,来回多麻烦啊。” “再看吧。”万枕竹在不确定的事情上永远喜欢打马虎眼,“软装设计图那边还没给我答复,我得随时准备待命呢。” “那行,有事我就送你过去。” 电梯缓慢上行,到了同事聚在一起的楼层。 “哥,你房间在E126,佳嫣姐就在你旁边的127,估计已经到了?再后面是Leo哥,现在先休息一下,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再来叫你们。” 距离计划的时间提前了太多,万枕竹打开房门就进屋躺着了,也不知道怎的一直提不起精神,他打开手机找到心理医生,预约不久回去后的治疗。 心病迟早是要面对的,躲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股淡淡的花茶香萦绕周身,万枕竹顿住了,放下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气味让他一时的恍惚,感觉自己还住在八年前的那间出租屋里—— 那间出租屋窗子有点问题,合上会有溜缝,起风时屋内就有点冷嗖嗖的,那时候万枕竹特意挂了层厚窗帘,天气好时再拉开。 那几天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天气很好,隔壁院子桂花树叶簌簌,万枕竹把窗帘拉得彻底,窗户大开,秋天的冷空气独有一股冷冽的茶香味,吹起地上的大片落叶,就这样混着桂花香找到一丝窗缝调皮地强行溜进来,给屋内躲避俗世的两人提供短暂的慰藉。 “我想和你有个家。” 他们都太年轻,轻而易举地说出需要用一辈子来兑现的诺言。 光线充足、空气舒服的出租屋里,他们相拥亲吻在一起。 在室内香薰的作用下,万枕竹沉沉闭上眼,脑海里依偎的身影随着意识慢慢消散,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睡着了。 断断续续的浅眠被电话铃声打断,万枕竹没有因此恼怒,鼻息间不再有花茶的香气,万枕竹动了动鼻子,应该是嗅觉已经适应了,他捞过手机,滑动接通。 还没开口,张宥麟就说话了:“哥,我现在要到你那层了,你现在方便吗。” 万枕竹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嗯”了声气音。 张宥麟立马懂了,这是刚醒,他嬉笑又体贴道:“那我先去找Leo哥,你好了再叫我们。” 万枕竹清了清嗓子,说行。 下床进卫生间捯饬了一阵,头发像是四六分的背头造型,四分梳在圆润的脑后,六分抓了个饱满有弧度的包脸发型,立体锋利的五官没有一处死角。很会挑时间的门铃这时候响了起来。 “万老师。”是廖佳嫣的声音。 门打开,廖佳嫣仰头看到万枕竹略带攻击性的那张脸,一秒的事脑子就卡壳了,满脑子“好他妈帅的一张脸”。 万枕竹没有表情的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要不是廖佳嫣知道万枕竹不是直的她差点要幻想不该想的了,然后万枕竹伸手点了她脑袋一下,抿着唇笑。 “怎么了?” “哦哦哦哦。”宕机的脑子终于活了,廖佳嫣收回摸自己没那么挺的鼻梁的手。 此次来就是把万枕竹带去酒吧,因为张宥麟作为今晚的主角已经被一伙人带上去了,刚好碰到廖佳嫣没出门,跟万枕竹一起走有个伴儿。 门才被酒保打开,里头的震天DJ跟浪似的轰两人一脸,廖佳嫣额角跳了两下,眼见着万枕竹下一秒就会转身走,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预判了万枕竹的预判,拉着人就往卡座里走。 走了两步路她才忽然明白,难怪张宥麟敲她的门让她亲自跟万枕竹一起过来,原来得有个了解万枕竹并且治得住的人啊! 张宥麟你完了! 在万枕竹进门那几分钟,以他为中心方圆一片变得格外拥挤,酒吧灯光很暗,氛围灯明明灭灭都盖不住的优越五官,以及那身足够魅惑的低领,人影憧憧肩膀擦着肩膀,感觉有手往自己身上碰,万枕竹很明显皱起了眉。 一只端着酒杯的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廖佳嫣一瞬间就想揪张宥麟的耳朵,让他看看他干的好事——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 是了,今晚的生日趴免费对外开放,小张总未经历社会毒打,你说他单纯吧他包酒吧过生日,你说他会玩儿吧,私下里又清汤寡水的。 算了,本身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32章 Chapter15 灯光太暗,廖佳嫣看不清拦路的人的面孔,只觉得那股孔雀开屏劲的男士香水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腌入味了。 因此她很不礼貌地就先替万枕竹挡了,看见张宥麟坐在卡座里朝他们招手,两人走过去,终于能坐下了。 廖佳嫣脾气一上来就收不住,管他是不是寿星,扫把星智慧星来了一样骂,所以阴阳怪气道:“大方哥生日快乐。” 张宥麟在状况外,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怎么又给人乱起绰号呢。 这种“不知者无罪”的样子才最来气,廖佳嫣都不想说什么了。 张宥麟作为这次派对的主角又一次被带走,一轮接着一轮的喝,走之前对着万枕竹说,“祝你玩得开心。” 廖佳嫣则约了自己在工作室里的好姐妹一起跑到舞池中央跟随音乐节奏摇摆蹦迪。 卡座一下子空了,万枕竹起身走到吧台坐着,点了杯酒,调酒师将方糖放在酒勺上,淋了些苦艾酒液,点燃的瞬间燃起蓝色火焰,倒入冰水,艾草青酒液即被浑身烧了个遍,跳跃的火光映在瞳孔里,闪烁一片,直到燃烧殆尽。 万枕竹的指尖轻轻捏杯,抿了一口,回甘的苦味,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怖。 “hi。” 又是那股冲鼻的海王香水,万枕竹忍住将酒泼向对方身上的冲动,动了动头,没理会。 海王香水直接坐到了万枕竹旁边的高脚椅,嗓音刻意的低沉:“帅哥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好土好老的搭讪方式,能不能有点新意......万枕竹有些欲哭无泪,他转头瞟了眼对方,突然有点想林听那副嗓音了,至少耳朵和眼睛都是舒服的。 “海王香水”叫调酒师拿了几瓶酒饮,龙舌兰、龙橙力娇和柠檬汁,shake过后倒进shot杯,淋在碎冰上,再加入酸奶,深海似的酒液浮在沾染了白色浓稠液体的冰块表面最后溶于分层,一片柠檬片作点缀。 “海王香水”嘴角上扬笑着,点火燃烧杯口,将燃烧着的酒推向万枕竹,手指松松扶着酒杯并没有松开:“致幻剂有什么好喝的,尝尝这杯shot,它叫......''沦陷''。” 看着眼前暧昧交织的shot杯,万枕竹蓦地哼笑一声,如钩子的眼睛向上看过去,神色意味不明地直白道:“你在搭讪。” 海王香水倒是不以为意,自以为很痞地两手一摊,撇了撇嘴:“与你交谈,我很荣幸。” 万枕竹笑了两声,将酒推了回去,不给任何面子地评价道:“很一般。” 随后起身离开,从服务生托盘中取过酒饮,喝下然后走向舞池里。 海王香水嘴角没绷住,脸色黑了又黑,看样子从来没有人让他怎么下不来台过,那位空有一副脸蛋儿和身材的人实在不识好歹。 音控台上的打碟DJ张宥麟单手扶着耳机,播放afro加雷鼓让舞池中的人不停跟音乐摇摆,等到氛围差不多的时候搓了几下倒带的音效,手在碟机上来回按键,几个节奏感强劲的英文歌随即嗷了几嗓子,现场的氛围到了高点。 现场尖叫声差点盖过音乐,万枕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沓红色的......现金——如假包换的崭新的现金。 抬头看是工作室的肖羊小姐,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搂着玩嗨的廖佳嫣蹦得正欢。 “玩真的?”万枕竹掂了掂那沓厚厚的红色钞票。 肖羊耸了耸肩膀:“少爷今天高兴,让他玩去吧。” 万枕竹点了点头,一沓现金摞在手心上,熟练地用食指和中指关节压在最上面,另一只手心带着纸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变成整齐的花圆。 就在dj张大着嗓门喊“three、tow、one、go”一沓沓现金被抛向空中,大屏幕跳动着,射灯激烈闪烁,干冰喷射而出,整个现场天花乱坠,纸醉金迷。 将纸扔向空中那刻实在很爽,万枕竹感觉自己似乎轻松了一些,舞池里人挤人一堆一堆的站着,万枕竹有些热,想回到卡座上歇一歇。 可他身边的人太多了,并且谁都要往他身上挤,万枕竹烦得不行,肢体接触让他很不舒服。 肖羊小姐终于看出了万枕竹的不对劲,为了不用大喊大叫凑他耳边问怎么了。 万枕竹说有点挤。 也不知道廖佳嫣怎么听到的,她大概是喝高了,仗着跟万枕竹关系不错,让肖羊配合她,Leo哥从音控台走过来也看到这里的动静,三人齐齐把万枕竹带到了卡座。 “你也太危险了。”Leo甩了甩被碰不知道多少次的手,恨不得用酒水洗手了。 “彼此彼此。” Leo和万枕竹的派头都太明显了,这一路被不少1示好,但是都没理,两个可怜人一时不知道该笑谁。 廖佳嫣被肖羊逼着喝水,但嘴巴也没闲着,趁张宥麟不在净说坏话:“都怪张宥麟,显得他大方,还免费开放,进来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Leo打抱不平了,护崽道:“人小孩过生日高兴,别这样说。” “行,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说完就拿起桌上的酒瓶对着瓶口吹。 三人都看傻了,再反应过来去抢酒瓶,已经被廖佳嫣一点不剩的喝完了。 “佳嫣姐,你怕是来骗酒喝的。”张宥麟玩什么都是一时兴起,dj的活还给专业的人,回来就见着廖佳嫣举瓶仰头痛饮。 喝完人就彻底懵了,廖佳嫣眯着眼,一听是张宥麟的声音她就不客气,大着舌头说:“老娘......差你这一瓶...酒?明天还...还你就是了。” “等你舌头捋直了再跟我说话。”张宥麟眼见的皱起眉,把廖佳嫣面前的酒通通拿开放离得远远的。 这可被廖佳嫣一眼逮住了,虽然她醉了眼前全是重影,但她眼神好得很,拍桌求赞同道:“看吧看吧,哎...说了还反驳,喝...点酒...酒怎么了。” 看俩小孩逗也挺有意思,这一闹腾万枕竹面前可就摆了很多种类的酒,都是因为他离廖佳嫣最远。 跟服务生要了一盘空的shot杯,万枕竹自己调起酒来了,满满六杯,各种漂亮的颜色夺人眼球。 一人拿了一杯,一口喝下,酸、辣、甜、苦、咸,各集齐了口味。 最后一杯不知道什么味,最上面液体颜色鲜红,下面正在溶于分层,粉色渐渐变得浑浊。 廖佳嫣简直就是个酒蒙子,喝起来没完没了,趁人不注意把最后一杯给喝了,喝完就皱起整张漂亮的脸,苦恼道:“好涩。” 涩牙齿的酸感,忍不住想磨牙齿,说不上来,然后她就一下子没意识了,倒肖羊怀里,呼呼睡着了。 “喝喝喝,让你喝!喝死你!”张宥麟恨铁不成钢道,又看了这倒头就睡的速度,问万枕竹,“你往酒里掺安眠药了?” “哪能呢。”万枕竹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人菜还爱喝,怪我啊?” 肖羊摸了摸腿上热乎乎的脸,一脸无奈:“好在是我们在她旁边,不然她这样可就危险了。” “哥,你可真得要管管了!”张宥麟气得牙痒痒,他被肖羊的假设代入了,烦得不行。 万枕竹在那杯没喝完的“涩口shot”用水溶c调和了一下,推给张宥麟,“这我可管不住,脾性长她身上,谁能管就去管。” 卡座里除了被调侃的人以外全都不言而笑。 肖羊叫来了另一个女生,叫伊可,是位壁画师,两人合力把廖佳嫣送回房间去。 张宥麟不自知的想要跟着一起送,被肖羊喝止了说不准去。 又怕自己的语气吓着小孩子,肖羊清清嗓子,婉转道:“我们在就够了,你多陪陪哥哥们。” 张宥麟点头是这么说,实际很快就被万枕竹调的一杯又一杯好喝的果酒灌懵了,Leo跟万枕竹一肚子坏水,净欺负小孩子。 被轮番一阵洗脑后,张宥麟抬起懵懂的眼睛,黑溜溜的眼珠子更深了,一下子岔开话题问万枕竹:“那个坏高个没来接你么?” 坏什么?万枕竹给听懵了,Leo在一边仿佛吃到惊天巨瓜,被一口酒呛了好大半天。 “就你房间里那个啊,其实说实话,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你俩很般配啊,要说不说身材是真好,长那么坚实大个,还能保护你......”喝醉的小宥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越扯越歪,Leo咳得要喘不上气了。 “什么意思万枕竹,意思我错过了......!”还房间里?Leo咳得脸发红,酒液又辣又疼,嗓子都要废了。 “别听他说醉话。”万枕竹打断道。 “是真的Leo哥,就在哥住的民宿里,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呢,一个人的眼神不会骗人,你们刚刚就这么告诉我的啊,我看得很清楚,你们以前是不是还在一起过?”喝飘飘然的小宥麟语言表达不清晰头脑倒是还在转,还学以致用反击回去。 可能也被三巡酒给喝懵了,万枕竹竟然脑子生锈了似的,找不到反驳小宥麟的方式,闭着嘴沉默。 “被我猜中了,你看Leo哥,默认了都,还说我讲醉话,我清醒得很。” 万枕竹摁着自己滚烫的脸,真感觉自己醉了,怎么就被迫默认了呢,快为自己辩驳啊。 很久,Leo以为万枕竹是不是捂着脸睡着了,张宥麟倒头都要趴地上了,万枕竹才听见自己嗓音颤抖着,哑得难听。 他说林听很好啊,是他不配。 他现在的状态那么差,不该求得任何爱的,放过别人。 从前夺得天上的星星,以为这颗星星就是为自己所亮,他贪婪的想要带走甚至藏起来,可是星星是自由的,属于宇宙,自己不能那么做。 星星被放回天上,他舍不得,悄悄地没日没夜抬头寻找着,发现他一直跟随着,围绕着,似乎要烧尽最后一刻亮度也要照亮彼此。 很痛吧这样,万枕竹索性把自己埋了起来,不再希望星星燃烧了。 第33章 Chapter16 万枕竹等肖羊和伊可都回来了,让他们看着点小宥麟,自己起身离开了。 眼见着情绪不对,肖羊问Leo老板怎么了。 Leo瞥了眼呼呼大睡的小宥麟,不争气地哼笑一声。 “他这样出去没事吧?”伊可眼见着周围像虎一样的视线落在万枕竹摇摇晃晃的背影,有些大胆的居然跟了上去。 “你放心,他酒量好得很,那几个??也不用管,万枕竹很少用拳头说话的,真动起手来四五个人来都遭不住。”Leo艺术设计展认识的万枕竹,有幸见过万枕竹面对骚扰者用的什么方式解决,好在后来收住了,事情没闹太大。 伊可点点头,说:“这样啊......” 女孩子不免担心的多,再看向万枕竹走的方向发现他已经不见了,紧闭的大门看不出万枕竹究竟走去了哪。 万枕竹推开厚重且泛着铜臭糜烂之气的鎏金大门,转身走到尽头的露天阳台,夜里的空气湿闷闷的,墨蓝的天空被厚厚的云覆盖,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掉落豆大的雨点,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阳台处接连站了几个人,万枕竹摁了摁突突跳的太阳穴,有些后悔一个人出来了。不过很快,万枕竹在动手之前那些人都离开了。 “咔嚓”火苗窜出来片刻,围栏边有人点了烟,吸上片刻,吞吐的烟雾在空中里飘散。 万枕竹皱起眉,跟平常闻过的尼古丁味道不一样,这股烟味带着发腻的香甜,钻进鼻腔里似乎要勾着身体的酒液以及血液疯狂奔涌。 一开始还好,在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来不及了——身体里忽然有些别样的冲动,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断了,万枕竹抬脚要走,可脚使不上一点力,多动一下就会摔,耳边一阵嗡嗡响,大脑甚至空白了一瞬。 昏沉沉下有个人靠近了些,成分过于复杂的香水味混着甜腻得叫人接近晕厥的烟味儿再次凑了上来。 那人继续吸了一口烟,眯着眼往万枕竹脸上吹,烟雾直直灌入鼻腔,万枕竹如同被遏制喉咙一般喘不过气,被呛得流眼泪,想要伸手给那个往自己身上贴的人一拳,可浑身更是使不上劲,脚一软倒在地上。 那人蹲了下来,伸手掐住万枕竹精巧的下巴,掰开,手指伸了进来,万枕竹看不清他的脸,像案板上等待屠杀的鱼,不,是割了喉的牲畜——他连像鱼挣扎求解脱的力气都没了。 根据身上喷的香水他闻不出来是谁,再加上药物所迷惑,万枕竹犹如坠入冰窖,心冷了,嘴巴里含糊念着什么,可没人听得见。 “......” 阳台没有其他人了,就连不远处的走廊都没有任何脚步靠近,眼皮越来越重,万枕竹费劲了力气,可那双眼怎么都控制不住地阖上了。 ...... “叮——”电梯门打开,林听被迎来的服务生带到酒吧楼层,推门进到酒吧里,手机连震了好几下,林听站定,是林侨月问他现在在哪,为什么回家不告诉她一声,他都知道了? 林听刚打两个字,就听见身后的酒保似乎拦住了谁,问需不需要帮助。 “他是我朋友,他喝醉了我带他回去,我跟他就住在这。”那人又着急又含含糊糊地说。 林听读大学辅修过心理学,他觉得这人好好的回答就是了极度强调关系是干什么,林听捧着手机,回头看看是什么人那么傻,就差把心虚写脸上了。 只可惜土味鎏金的大门已经被渐渐合上了,只瞟到两抹交叠的背影,白色的头发很扎眼,叫人第一眼就看见,应该是不省人事了,倒在其中一个人肩头上。 门被彻底合上,林听转回身子,往前走了,嘴里念叨管那么多干什么。 手机又跟着震动,“老姐”俩字跟夺命似的狂跳跃,总不能在这样一个乌烟瘴气的环境接通电话吧,估计会被千里送人头。 算了,林听转身离开之前下意识往酒吧里看去,试图找一抹熟悉的身影,打算待会接完电话就把人带走,可脑海里一秒闪过刚在门外瞥到的不省人事的那个人。 大门再次被拉开,林听接通电话,林侨月的嗓门就在听筒里响起,林听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呢,你在哪呢?” “我在出差......” 林听撒谎得太明显,被林侨月毫不犹豫地揭底,“我信你就有鬼了,朱莱跟我讲你忙完收拾东西又跑了,你是不是见着万枕竹了?你去找他了?你要我说多少遍别再去招惹他了你……” 顿了顿,“......你那边怎么了?” 林侨月一口气说了太多,没注意到电话那边一下子没了动静,只听见鞋底在瓷砖地板摩擦的声音,还有混乱的交谈声。 林听没追上合上的电梯门,狂摁按钮根本没用,显示屏的数字往下跳跃:“姐我不跟你说了,我这里出事了。” 林听拉住路过的服务生,让他帮忙刷一下VIP电梯,带着赌一把的心情摁了附2层,又让他拿出对讲机来,对着对讲机说道:“呼叫监控室,麻烦帮我调一下3号电梯里的人的去向,其中一人白色头发穿绿色衬衣,我怀疑是迷,奸,麻烦了!” “出什么事了?谁被迷,奸?”林侨月着急道。 最后被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已经被拒接了。 监控室调出监控用对讲机告诉他们,那人往地下车库去了,赌对了,林听稍稍松口气,看着电梯显示屏缓慢跳跃的数字,林听有种想砸了电梯跳下去来得更快的冲动。 停车场终于到了,林听不顾后面的人狂奔出去,听见不远处车锁解开的两声,林听想也没想就往那边跑。 看到了! 仗着个儿高,林听越过排排停在库里的车,一眼扫到脚步虚浮的万枕竹,似乎是醒了,正推着旁边的人,想要挣脱。 而那人被弄得不耐烦了抬手就给了万枕竹一拳,砸在了颧骨处,万枕竹重重的趴在地上,这让林听看到火气直往头顶蹿。 他叼的,这人找死。 那人拉开后车门拎起万枕竹,往后座里扔,眼见着那畜生也要爬进后座,林听脚步加快,拦住了要拉上的车门。 里头的人顿住了,不耐烦地抬起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怒斥道:“你他妈你谁啊?” 林听看着后座躺着的万枕竹心都要碎了,本就低的衣领被扯了大半,衬衫上到处是显眼的灰尘,怒火燃到极点,不说话拉着车把手用力关门,把那畜生没来得及收进去的腿和手重重压断了。 很明显的骨头挫裂的声音,那畜生嚎叫起来,林听猛地拉开车门,一拳砸在他的下巴处,又是一声骨裂的骇人声。 “谁准你动他的?”林听冷静的嗓音听不出喜怒,但在他布满血红的眼眶和出手的力道上来看是下了狠的。 林听揪起出不了一点声的那人的衣领,像拎鸡仔似的把人揪起来,甩手扔在地上,居高临下俯视道:“你找死。” 一字一句,犹如阴地间的主宰者,下生死令:“见你一次,下次就不止是你的腿了。” 林听在坐垫上擦了擦手,脱下外套盖在万枕竹身上把他面对面抱了出来,托住他的双腿,让那副不正常的体温贴在自己身上。 “万枕竹,你怎么样?”林听侧了侧头用脸去贴万枕竹的脸,滚烫的可怕。 万枕竹半睁开眼,似乎是觉得不真实,很快又闭上眼睛扭头不去看林听,摇了摇头,哑着黏糊的嗓子说:“我被下药了,你带我走。” 林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难怪浑身那么烫,他以为万枕竹是喝醉了才会出现这样状况的。 服务生带着保安赶了过来,看到地上躺着面部狰狞想出声却发不出的人都瞪大眼惊呆了,这是什么,现实版爱情保卫战吗? 林听把万枕竹的脑袋用外套严严实实盖住,压住后脑勺对着带头经理说:“今天的事麻烦你们不要到处传,现在已经没事了,这个人记得化验一下,我怀疑嗑了药,刚才的监控就交给你们老板处置吧,我会跟他交代全部的。” 话说的很明显了,这是要私下解决的意思了,如果真的涉及到底线问题,他们老板自然会有一套说法,经理连忙点头,并且保证出了这个地方不会透露半个字。 林听点点头,抱着万枕竹离开了。 “经理,你真信他的话?”有个年轻实习生问。 经理低头看地上软趴趴的满脸藏不住x欲的人,问那个陌生的面孔:“你是新来的?” “前天刚来。” “难怪,刚刚那人啊,跟小李总有很多年的交情了,这些人的父辈是我们奋斗几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得到的,明白了吗?” 怀里的人越来越烫,林听快步走到车边,连忙把外套拿下来给万枕竹透透气,拉开后座车门,将人轻轻放进去,随后来到主驾点火,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 随后拎上一瓶矿泉水,关上驾驶车门时顿了顿,抬头看周围的监控,不出意外的话只能照得到前车挡风玻璃,车窗玻璃都是防窥材质的。 关上后车门,林听刚一坐好,万枕竹动了动身子跨坐在林听腿上,搂住他的脖子,脑袋不自知的在他身上蹭了几下,跟小猫似的。 林听僵住拧水瓶盖儿的手,直到热乎乎的气撒在脖子上,他才将万枕竹扶正了,把瓶口递过去,万枕竹的嘴唇刚接触水就撅着嘴开始猛地狂嘬猛喝,喉结上下起伏着,很多兜不住的水顺着下巴流向脖颈的丝巾,最后洇进过分夸张的衣领里。 “他给你下了什么药?”林听抽了几张纸帮他擦干净身上的水,又替他拢了拢衣襟。 “催,情,药。”万枕竹低下头,不去看林听,身体里的**四处蹿着,二手烟雾要比第一口或者液体药的效果差很多,不至于立马奏效,但他脑子里现在都是些那种东西,不确定自己能忍到什么时候,“他吸了那种烟,吐我脸上,我没躲开。” 难怪举动这么反常,放白天万枕竹对自己都是爱答不理的状态。 “不怪你。” “你先走吧,待会药效上来我怕我会忍不住。”嗓音里的**实在是盖不住了,万枕竹忍着不发出奇怪的呻吟出来。 “我走了那你呢?把你丢在这让你跟......”难听的话他说不出来,也不可能对着万枕竹形容,继而将矛头对朝自己,“丢下你显得我很有前任的道德风范,很有边界很伟大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万枕竹现在对林听很感激,就算是短暂的吊桥效应他也认了,可浆糊的脑袋一下子做了其他的假设:换做别人他宁愿咬舌死了算了。 还不如是林听呢,但如果林听愿意帮自己发泄他根本不可能同意,这对林听根本不公平。 林听不知道万枕竹短时间的头脑风暴,他趁着这个漂亮可怜虫不清醒,忍不住逗他:“那你现在坐我腿上什么意思?上门主动?你可别忘了我说我要追你的。” 说完顶了顶胯,万枕竹被突然的颠簸吓到,搂紧了林听的脖子,脸更加红了。 万枕竹贴在林听身上,想锤他但又使不上狠劲,小猫挠痒似的,只能闭上眼恼羞成怒:“你别这样。” 林听揽着腰的手一直没松开过,顺势向后靠在座椅靠背。 这样的姿势他们在长河的岁月更迭里早已在骨头中留下痕迹了,不用多说只需看一眼就明白了。 道德败坏也好,没有边界感也好,就算分开的两人之间有八年的空窗期,一旦意志力不够,结局触底反弹——此时的他们是最亲密的。 抱了好一会,万枕竹贴在林听身上哑着嗓子:“谢谢你,也幸好是你来了。” “嗯,别想了。”林听的手握在万枕竹的脑后,顺顺他的头发,一直顺到背脊骨,怀里的人舒服到战栗。 林听以为自己差点就要伤害了万枕竹,明明已经看见了当时为什么没有认出来,幸好林侨月给他催电话而自己没有叛逆到挂断电话,再晚点,再晚一步可就真的挽回不了什么了。 林听一想到那人居然给万枕竹下药,还敢动手打人,万枕竹倒地的画面挥之不去,想到这,林听捏住万枕竹的下巴,车里只有紫色的机械灯光,暗中看不清楚,只得把脸凑近了些,还好,没留下任何印记。 林听松了一口气,可后槽牙始终咬着——他后怕得不行。 感受到林听似乎在发抖,万枕竹拍了拍他的头,学着林听的样子给他顺顺毛:“你也不要想了,那些都没发生,都被你阻止了,我很感激你。” 搂他的手更紧了,万枕竹有些吃痛,睁开迷茫混着**的眼睛,两手扶住林听的脸,撑了点力在林听腰腹上坐直了,与之对视。 车内温度骤然升高,就算空调开到最低也无济于事,万枕竹就算是呼出来的气也是沾满**的,更何况要开口说话,像是变相的喘息。 “药效好像上来了,你快下车,好不好?”他不希望林听看见他被**支配的模样,太丑陋太恶俗了,林听没说出口的话他能想到是什么,甚至在他自己的脑子里更是不堪入耳的形容。 林听一只手扶在万枕竹的后背,不让他因为扭动身体而导致摔倒,另一只手摸上万枕竹汗湿的头发,将头发统统往后捋,将充满暧味的脸直观的露出来。 “你还喜欢我吗万枕竹?”手掌在冷空气影响下变得冰冷,他贴在万枕竹的脸颊,试图物理降温。 万枕竹眼眶蓄着热泪,不回答,摇着头,祈求着林听现在就下车去。 “别怕,你可以要求我帮你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你不用为此感到内疚或自责,因为我爱你,宝贝。” 那眶湿润终于止不住,万枕竹流着泪极度崩溃,“不一样,不能这样想......”一边渴望着一边想要逃避,被**控制左右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他起身离开这个拥抱,竟被林听扣住脖颈追着亲吻了上来。 钛合金材质的唇钉含着有股金属锈味,眼角滑落的泪被舔进嘴里,咸与涩的味道相撞,万枕竹想到最后那杯口感很涩的shot,盐的咸与柠檬的涩搅混在一起,最后在黑啤的溶解下,果香、烟熏融为一体,它叫“占有欲”。 …… 两人身上出了很多的汗,结束亲吻后林听捡起被扔在角落的衬衫,帮万枕竹穿上,探身从副驾驶储物屉里抽出一包湿纸巾,余光撇见副驾驶的东西...... 松绑后,替万枕竹擦完整张脸,又抽一张新的展开往下擦他的身子。 眼前忽略不了那只震颤的蝴蝶纹身,随着呼吸一颦一动,林听伸手碰了碰那,虫身居然是一条突出的疤......颤动的频率一下子快了许多,林听抬眼去看万枕竹有些不安的脸。 靠,不能对视,一对视就忍不住想亲。 …… 林听被碰以为是不要亲,索性就不亲了,继续捏着湿纸巾替万枕竹擦汗。 万枕竹又动了动膝盖,林听一把抓住他的脚,出声再次重复道:“乖一点宝贝,我们不在这好不好?” 谁跟你说这个了!万枕竹闭了闭眼,这傻子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啊! 万枕竹深吸一口气,直说:“你能抱我一下么。” 林听勾着嘴角低头笑了,万枕竹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林听这只大尾巴狼故意的! 还没发作,林听俯身捞起万枕竹,将他的腿掰开跨坐在自己身上,手心贴在后背由上往下安抚对方极度焦虑的神经。 “我说过了,你可以要求我帮你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我愿意尽我所能帮你完成。” 他已经做好今晚的这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一旦万枕竹出现后悔或不习惯,他愿意脱身抽离出来给万枕竹一个合适的边界,当这些不存在,不会让他有一丝愧疚,更不会拿这件事当作任何求和的筹码。 “为什么?”尽管知道答案,万枕竹还是想要再问一遍。 “因为我爱你。”林听轻轻拍他的背,喉结滚动随着说话的频率一下又一下敲在万枕竹的颈侧,“你不用感到抱歉,因为在这件事你没有错。” 万枕竹抱着他靠在他怀里闭眼,这抹久久不散的余韵让他生出这是不是自己所想的幻觉,觉得很不真实。 “林听。”万枕竹试图叫叫这个的名字,就算是梦境或幻觉也好,如果回应他了,那就让这个幻觉继续下去吧。 “哎。”林听轻声回应了,拍了拍万枕竹的后脑勺。 以为万枕竹酒醒药散,意识回来了,林听揉着他的脑袋,还是没忍住想问:“你第二天会后悔吗?” 指今天两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亲密行为。 万枕竹立直上半身,捧起林听的脸使他仰起来,自己垂着头直勾勾看着那双浅瞳:“是你就不会。” 只能是林听。 说难听一些换做是别人万枕竹今晚只能是一具邦硬冰冷的尸体,他早做好同归于尽的打算,在林听到来之前,万枕竹被扔进车后座时他顺手带下安全带的卡扣,只要那人凑过来他就会尽全力朝脑袋砸过去。 好在这一切都没发生,没到不可挽留的地步,一切都来得及。 不是说他对前一段感情有多坚贞,有多清高,这种事在他们圈子更是常有的事,只不过是他自己不能接受在一方不愿意的情况下出现最肮脏不堪甚至充满暴戾的性。 两人的嘴唇又碰在一起,涉及到万枕竹的嘴巴受伤,林听不作深吻,浅尝辄止地勾着舌头碰。 删得我怒了自己去找一下嗯……就是懂得都懂了同名看到哪是哪没逻辑也将就吧我真没招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Chapter16. 第34章 Chapter17 两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对方,相互依偎,在外漂泊了太久,两颗无处安放的心在此刻终于回到那叶扁舟中,偌大的海洋只为一叶舟平静。 手机很不适宜地响起,万枕竹懵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又想起来自己不是关静音了么。 只见林听摸了摸被压在身下的外套,闷响的铃随着动作逐渐变得响亮清晰起来,左上角的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他们竟然在车内厮混了三个多小时。 铃声丝毫没有要自己挂断的意思,似乎在抗议当事人为什么不接通。 这可挂不了一点,划动接听。 “李恩尹?”万枕竹看到了来电备注,心头猛地一跳,这人正是Leo,“入梦”的其中一位设计师。 林听抬头看了眼万枕竹,眼神在问“你认识?”,万枕竹点了点头,往前挪了挪自己,就着跨坐的姿势将脑袋靠在林听肩颈,两人之间隔着一块电子产品,听得出来电话里的人生无可恋,一个头两个大。 “你该给我一个解释的吧哥,就这么撂下担子撒欢儿去了?”鬼知道李恩尹在午夜场的酒吧里玩得正嗨呢,经理一个电话打来告诉他大事不好了。 他好着呢! 林听心虚的和万枕竹对上一眼,哼哼道:“这不是没来得及。” “行,等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李恩尹在那边点了烟,滚轮与金属摩擦产生火星子,就是这样的摩擦声让万枕竹一瞬间应激起来,口腔被手指搅弄的异物感又上来了,万枕竹转开头,视线落在安全带上,散着视线,不听了。 林听第一时间发现异常,把手机拿到另一边,空出来一只手给万枕竹捏捏后脖颈,按摩按摩让他放松。 “你现在跟谁在一起?”李恩尹吐出一口烟。 “你说呢?”林听没好气道。 死一样的沉寂,李恩尹说不出话了,可能在消化这件事给他的冲击。他看过事发经过的监控视频了,当时只顾着“第二现场”的监控,以为万事大吉,直到公安的人来了,他在一旁看着他们调三楼酒吧阳台的监控,他眼皮突突跳,画面里出现万枕竹,鬼知道他当时有多想死。 “-那几个??也不用管。” “-林听很好啊,是我不配。” 有些话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靠,没人告诉他受害者是万枕竹啊!当真是喝酒误事,当时怎么没反应过来这俩人居然认识。 “万枕竹怎么样了现在?”在报警之前,李恩尹从目击者口中大差不差的了解完全部事情经过,还在那人口袋里摸出了林听所说的“药”蒂,还挺严谨,没有扔在公用垃圾桶。 听出来李恩尹的调侃,林听也不怕被笑,如实道:“好着呢。” “那打扰你**啦。” “……” “扯远了,我说正事,烟跟人我都带去化验了,催情诱幻剂,跟蒙汗药椿药那玩意儿差不多但效果差点儿,这东西国家禁好几年了都,也不知道他从哪淘来的真够野的。” “你怀疑的□□未发生因此他首提□□未遂罪,体内查出来含有禁品,你懂的,抽大烟的,反正逃不掉了......酒店这几天需要封锁跟着公安进行排查,今天往酒店跑的人都走不了了,因为他嗑了冰,性质不一样了,必须报警,你也别多想,毕竟首当其冲英雄救美是吧,我们''热心市民''顺便还抓了个冰贩子,当为国家做贡献了。” “别贫,监控呢?”林听手上揉捏的力道重了些,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样,他没想把万枕竹扯进来的,怎么那家伙还真磕上药了。 万枕竹伸手包裹着那只传递不安的手,轻轻捏了捏。 “监控的事你别担心,我就说部分监控坏了在维修,查不到你干的事,只能是这人磕了药神智不清醒跟谁起了冲突,要么就是致幻剂让他出现幻觉自己夹自己腿也说不定。”说完就被自己这一套说辞给逗笑了,李恩尹骂了自己一声有病。 他要知道受害者是万枕竹,天王老子来了都是监控全坏了,罚款就罚款吧,反正看不了。 “不过公安需要你跟受害者做笔录,经过那么多监控嘛总不能都坏了,不过没事,几句话而已,到时候我会请律师过去维权。” “谢了,有时间请你吃饭。”林听欲要挂电话。 “等会!”李恩尹连忙道,只想确定一件事,因为他现在就在监控室,修复所谓的“黑屏”,瞥见一块亮着悠悠紫光的角落屏幕,熟悉的车标和车牌,他点开放大,“你现在在哪?” “地下车库。” “......林听你死定了。”李恩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在勤勤恳恳地善后,捅出乱子的人却抱着被□□迷了神经的情人躲地下车库车内野战play去了? 王法在哪?良心在哪?底线在哪?同生共死的兄弟情谊在哪? 不等李恩尹发作,林听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现在要回去吗?”万枕竹没刻意去听两人的谈话,因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度紧张和释然过后精神上会非常累,他想休息了。 “走不了了,酒店封锁了。”林听把万枕竹带进怀里,埋进萦绕着熟悉味道的颈间,清冽的淡茶香让他情绪放松,“再抱一会我带你上去。” “可你衣服脏了。”t恤和裤子前面多多少少都沾了些液渍,现在都已经快干了,布料干硬在一块。 林听噙着不怀好意地笑:“那我就这样子抱你上去?” “不要。”万枕竹立马拒绝。 被拒绝也不恼,他都习惯了,甚至预判万枕竹对他来说简简单单,手机调出通讯录:“我让李恩尹送衣服下来。” “什么?”万枕竹差点咬到舌头,伸手替林听熄屏,“不行!” 才发生关系的前男友,工作室的合作伙伴,三人杵着大眼瞪小眼,而且一眼就能看出发生过什么,那画面太窒息了,他更愿意用安全带的卡扣砸自己脑袋。 “那你说怎么办?”林听故作苦恼,很为难的样子,“我要这样上去吗?” 这下轮到万枕竹为难了,很难办啊,酒店出不去也进不来,他现在只有身上这点衣服,但也没法看了。 心里一番争斗,大不了面子丢了就丢了,只在一个人面前丢,总不能让林听脏着一身出去跟人见面吧,“算了,你让Leo下来送衣服吧。” 林听把万枕竹所有闪过的表情净收眼底,好可爱......忍住不亲上去的冲动,突然偏头凑上前去吓唬人道:“真的?” 没想到万枕竹会谨慎着往前在他嘴上碰了一下,很快又收回来,缩着脖子要躲。 不料被林听这个王八蛋扣住后脑勺摁下来加深这个吻。 “你先勾的我,你要负责。”趁人脑子暂时转不过弯,有意所指,林听无辜又装纯的放开万枕竹后大着胆子把锅统统甩了。 “离柜概不负责。”万枕竹开始耍赖了,颇有一种用完就扔了的暴发势头。 “听这话意思。”林听顿了顿,把万枕竹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请问万枕竹先生是要和我再出一次柜吗?” “嗯……”万枕竹真的思考起来了,完全没发现自己又被捉弄了,“你让我想想。” 林听低头笑了,趁着不清醒的状态多逗逗这个漂亮可怜虫,不然第二天睁开眼就不是这样的了。 时间能不能就这么长久的停留在这呢,林听不是唯心主义,这次竟奢望上天多眷顾他一番,听到他的祈求。 再多待一会吧。 上天没有听到他的祷告,时间到了,林听心里有块跟万枕竹单独相处时会走动的表,从前也是这样,从见面那刻起就在滴答滴答流逝着,到点了,自然会闹铃,告诉他结束了。 林听把万枕竹放在一边旁边的座椅,从中控台探身过去,在副驾驶座位上拿了一袋装衣服的袋子。 万枕竹:“.......”你又耍我。 “看你出门穿的衣服太少了,我自作主张拿了件大衣,又想想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些,本来纠结不拿了吧,最后还是放在了副驾驶,歪打正着是不是?”林听拿出长款大衣,现在这个天气穿已经不合适了,但放在夜里挡风是个不错的选择。 万枕竹低着头睁着双大眼跟上林听的那双修长且分明手在眼前晃来晃去,刚刚就是这只漂亮的手指进来的.......最后眼前一晃——对此毫不知情的林听把外套披在了万枕竹身上了。 拿起座椅下蹂躏得不成型的短外套,穿了起来:“走吧,带你开房去。” “......滚啊。”万枕竹略些漂浮的心情一下子被浑话给破坏了。 两人下了车,万枕竹靠在车门上缓了会,脚下还是使不上力。 林听把车熄了火,然后来到万枕竹面前半蹲了下去:“上来吧,我背你。” 万枕竹也不扭捏,弯下身子搂住林听的脖子,被轻而易举地背起来了,长长的衣摆悬挂着,随着走路的节奏摆啊摆。 “你没好好吃饭?”林听掂了掂,在车里抱着的时候就感觉很轻。 “是你力气太大啦,我每顿正常吃。”靠在坚实又温暖的后背,路平人稳,很安心,万枕竹舒服的想要睡着了。 “哦?那我以后跟着你吃,看看什么饭菜那么减脂。” “行啊......”万枕竹哼唧了两下,嗓音拖得长长的,真要睡了。 “那说好了,我以后是要跟着你的。”林听自认为此时就像个小人,得寸进尺、乘人之危,拿捏着万枕竹最脆弱的时刻将自己的自私和贪欲全都施压在对方身上。 这跟那畜生有什么区别呢。 林听能清楚地感受到万枕竹的挣扎,一边是立场和道德的警戒线和边界线,一边是被**操控不得不发泄的需求,两边各占一方极度拉扯着他,让他站在浪口任由拍打。 因此林听一遍又一遍用爱用熟悉的亲吻来安抚万枕竹,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今天的一切都是明白的自愿的,不用为此去权衡,去纠结。 也不希望万枕竹对他自己产生任何负面看法,他该是轻松积极的。 林听摁电梯按钮,“叮”的一声,他听见身后的人似乎在说好。 跨出去的脚步一顿,林听侧头去看身后的人,“什么?” 没有任何回应,熟睡得就像是林听出现了幻听,其实没有任何人说话。 可我听见了,你不许当作没发生。林听哼笑了笑,像小孩子为了得到心爱的玩具一样不择手段,不顾大人反对而躺地上赖皮。 离柜概不负责......他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再出一次柜,得不到不会怎么样,反对更是不在意,他会去争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非这不可。 这条路长也好短也好没有尽头也好,平坦也好曲折也好,时间允许的话,走一辈子也没关系。 第35章 Chapter18 林听联系李恩尹让他帮忙开个房间,李恩尹无情又嘴毒的痛骂一番,最后告诉他小寿星帮万枕竹订了间套房,在十二楼,房卡应该是在万枕竹身上。 林听说了声不用就挂断了,摁大厅一楼的按钮,他没打算叫醒万枕竹,只是有点心理上的较劲,那么大个酒店一定要住其他人订的? 还是个未涉世事心大得要死的小屁孩儿。 他才不要。 没想到的是,李恩尹会在电梯门口等着,林听差点吓一跳。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够哥们儿吧。” 往哪堵哪,林听不耐烦要伸脚踹他:“别堵着门。” 李恩尹只身挤进来,亮出房卡,随即摁了三十二楼,“早给你安排好了,高奢套房。” 显示屏向上跳转着,林听感受到旁边一股炙热的视线,偏了偏头,只见李恩尹意味深长地在两人身上从头到脚扫一遍,最后支着下巴结结实实挨了一大脚。 突然的摇晃让万枕竹皱了个眉,耳侧的头发落在脸上痒痒的,他的手下意识搂得更紧了,埋在林听肩上蹭了蹭,转了个头,迷瞪瞪地缓慢眨了眨眼——他睡眠一向不好,一点动静就会醒过来。 两人顾着把对方毒死,显然都没注意到。 “啧啧,瞧把人嘴儿啃成啥样了都。”惊天信息差的洗礼后,李恩尹觉得自己成长了,以为无坚不摧,但站在面前依旧不能直视那俩人,特别在看见万枕竹红肿结痂的嘴皮后,不由得感叹。 有句很难听的形容在嘴边转了一圈,但估计说了会遭到一顿毒打,随即脑子里突然出现一段网络热梗,嘴快道:“请对不良诱惑say go go go。” 林听闭了闭眼:“别逼我骂你。” “看吧,说两句就不行。”李恩尹往一旁躲了个虚晃,“你在万枕竹面前也这样?他能忍你?装的吧......” “求你闭会儿嘴行么,等把万枕竹放着了出来我随你怎么说。”林听嫌这人吵,但又不能实际行动地让他闭上嘴,很不爽。 没想到搬出万枕竹来那么有用,李恩尹居然真的噤了声,上升到三十二楼,走过长长的静音地毯,到开门进屋,这一路都没人说话,格外的安静。 李恩尹很配合地没有进卧室,在柜子里翻出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水喝,捏着水杯走到温控面板前调了调适宜的室内温度。 林听用脚轻轻带上门,将万枕竹小心的放在床上,不料万枕竹居然醒了,一双通红的眼睛泛着未散的水汽,显得可怜又无辜。 “吵醒你了?”林听将万枕竹身上的外套摘了下来,又把他面前的头发统统撩在耳后,轻声细语道。 万枕竹摇了摇头,滴溜的眼珠子在卧室里四处转,似乎在确认自己在哪。 可又好像不是,林听看着万枕竹的视线最后定在某处,他顺着看过去,是卧室自带的独卫,心下了然,弯了弯身子凑近了些:“要不要上卫生间?” 万枕竹听完张开了手,很明显了,可林听像是不明白似的,疑惑道:“怎么了,手不舒服吗?” “你带我去卫生间。”万枕竹开口道,嗓子黏黏糊糊成一片,又低又哑,小心翼翼的像在撒娇。 紧接着一双手像等待了许久似的,搂上了他的背将他面对面抱了起来,像抱幼儿园里的小baby似的。 一路走进卫生间,林听问万枕竹能不能站得稳,万枕竹动了动脚,不太使得上力,但又不好再麻烦人,只好靠着马桶边缘作为支撑,然后说:“你先出去。” 看着林听沉默的出去带上门,万枕竹才摸索着抽裤绳,一番后摁下抽水键,拖着脚慢慢往盥洗池边挪,洗完手又挪退几步,只可惜脚是软的根本感知不到多少存在。 快要挪到门边了,眼见着快要碰到把手,没想到门居然从外面打开了,林听沉着一张脸站在那,手还紧紧攥着门把。 “怎......”话还没说出,身子突然腾空了——林听将他托抱了起来,万枕竹还没来得及惊呼,几秒的事,林听带着一股侵略的气息将他压在后背的瓷砖上,狠狠地吻了上去。 一来直接抵开唇齿,强硬闯进另一个人安稳的角落,亲得那样凶那样急,根本不给万枕竹喘息换气的机会,直到脸被憋得通红,下一秒就要窒息过去,万枕竹像平常一样在林听喉结上摁了一下,林听咬了一口他的下唇,这才松开。 卫生间里暧昧滚烫的呼吸此起彼伏,一下又一下沉甸甸的吹在对方脸上。 “对不起。”一滴灼热的泪滴砸在万枕竹的锁骨,像是滚沸烧涨的开水,烫得他们在彼此间留不出一点余地。 万枕竹抬手替林听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那颗脸颊上的痣被泪水浸湿后格外的黑,好久没有这么近这么清晰的看清他了。 随后捧起他的脸,低头安抚似的亲吻他的嘴唇,告诉他:“没关系。” 这次的吻格外温驯,林听产生的不安和焦虑被万枕竹一下又一下的勾着舌尖轻轻舔舐,战栗直竖的刺被一点点抚平,最后归于温顺,奖励一般,万枕竹在他的鼻尖上烙下一个吻。 绻缱得像个梦。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任何需求。”这是林听第三次说出这句话,“不要怕麻烦我,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真的需要我。” 贪念被他养得越来越膨胀,在万枕竹毫无拒绝甚至回应的同时,他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有恃无恐,起初的触碰就够了到现在竟然妄想着让万枕竹依赖他需要他。 他就是这般贪得无厌,恨不得将人逼到绝境而获取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所以一开始就不该给甜头的,林听没由来的生出负面情绪,将他吞噬。 万枕竹察觉到面前的人情绪低落,他学着林听经常拨弄自己头发那样,把林听没有做任何造型而耷下来的额前碎发拨到头顶,“我需要你的话,你会不会走?” “不会。”林听毫不犹豫回复道,捉住救命稻草一般紧握住万枕竹的手腕,将突出的中指指背关节递到唇边,亲吻那环烙下很深戒指印子的地方。 “那我需要你。” 林听那双漂亮的瞳孔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猩红,它应该永远似绿玻璃球那般清透明亮的。 万枕竹凑过去亲亲林听的眼睛,眼底的猩红消失不见,储蓄的热泪被抿走,希望这一吻过后,再也不要在这双眼睛上看到任何的不开心和难过。 “只能是你。”万枕竹说。 - 因为不洗澡睡觉会不舒服,林听在放热水的过程,李恩尹叫客房送来两套换洗睡衣裤,折腾一晚上也累了,所要交流的话题来不及提,提前走了。 等所有事情解决了以后,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凌晨将近五点。 泡过澡后浑身酸软,像丢进醋坛子里泡过一样,舒服得使不出一点力气。 林听替万枕竹掖好被子后起身就要离开,忽地一只手伸了过来拽住了他,林听回过头看去,万枕竹也不说话,像个别扭的小孩子一样。 “我去洗澡,等会就过来。”林听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手心,每次看向他时眼睛里像含了一汪清水。 断断续续的亲密过后,他们深知对对方的依赖,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万枕竹直到现在,那种劫后余生的错觉都没有消失,使他想要第一时间了解到林听的去向。 按照这么久的相处,昔日的肢体接触也都是曾经的模样,林听离开后会给他一个温柔的亲吻,万枕竹是这样想的,可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出现,万枕竹的眼神跟随着他的背影,直到被拦在门外。 林听关上门后背抵住门,手埋入发间陷入无尽的拉扯中。他是最清醒的那一方,明知道万枕竹第二天醒过来会产生或多或少的后悔的念头,他依然纵容着这段不堪的关系继续发生下去,不作阻止甚至不自禁地去诱导。 在浴室里他就发觉到万枕竹的依赖比他想的还要更为浓烈,事态的走向不该是这样的,跟他所预想的追求根本背道而驰。 独自在浴室挣扎了好一会,他才直起身,在淋浴下淋了很久。自以为想明白了,出了这个门就统统不要再想了,他会划分安全区域,剩下的时间就由他们自己来消化、反省。 可打开门见着万枕竹靠坐在床头,眼巴巴地望了过来,林听又没那么心硬了。 “我有点失眠。”万枕竹说。 失眠? 林听辅修心理学专业时了解过这个症状,因此他问道:“要靠药物才能睡么?” 万枕竹不知道怎的,不做反应,然后摇了摇头,低下脑袋看不清表情:“不是,换个地方不习惯。” 又撒谎。 一个长期、频繁出差的人居然说认床睡觉,骗鬼呢。 林听叹了口气,短短几秒他已经想清楚了,不再挣扎,醒来之后有怎样的发展就让它照常进行着,在这之前,他所幻想的担心的事情还未发生,就让他暂时的陷入沉沦吧,至少在这刻万枕竹是需要他的。 林听关了所有灯,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调整好姿势后,面对面搂过万枕竹把他按进怀里,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吻——亘古不变的行为,说:“睡吧,我陪你。” 得到舒心的吻后万枕竹在他怀里安心的蹭蹭,鼻息之间两人都是一样的沐浴露香味。 闭上眼,以为今晚或许是个不眠夜,没想到在某个时刻突然感觉到意识抽离了一瞬,万枕竹知道自己快要睡着了。 每次失眠的夜晚他很期待有这瞬间的到来,只可惜事不尽人意,耳边是心脏的跳动,代表着时间的流逝,他翻来倒去,最后睁开眼,与无尽的黑夜陷入纠缠,他完败。 这次听着有力的心跳不再感觉到时间走动,而是有一层薄薄的乌托网包裹着他,网面带着他的意识越飘越远,来到了孩子的天地,在那里,他久违的回到了孩提时期,枕在妈妈的怀抱间,蜷缩着,那是最温暖的港湾。 林听眼神不错的始终看着怀里的万枕竹,手在他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从头顶乃至尾椎骨,听着他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 片刻,困意席卷,林听小心地往下挪了挪,将万枕竹搂过来面对着面贴着,抵在他锁骨的位置,沉沉地睡去。 屋内透不进一丝光亮,两人依偎在一起,舟叶在海上漂泊,寻回了他的岛。 两个可怜虫哈特软软TA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Chapter18. 第36章 Chapter19 一夜无梦的好觉,万枕竹醒过来时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浑身酸软又难受,嗓子干得冒烟,渴得不行,动一下就扯到了胸口,胀着疼,刚想发出难耐的信号,又扯到了嘴角,更是撕裂皮肉的疼。 不用想得肿成什么样了。 睡前的记忆一点点归顺脑海,叫嚣着凌晨所发生的一切,身体上的疼痛告诉他这些真实的存在着。 万枕竹猛地睁开眼,旁边已经空无一人,摸了摸还残留着余温,要是再晚一点醒来温度都会消失。 真穿上裤子当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撂下人跑了? 万枕竹差点气笑了,他自己都还没先开口呢!奈何动一下都痛的嘴不让他这么做,只能小心地呼出一口气,以示自己的抗议。 但是说实话,真让他睁开眼就看见林听的话,他不一定能好好的面对。 卧室外传来交谈,并且听音量是越来越近,门把手被拉动的声音响起,万枕竹立马闭上眼,装作还没醒的样子。 “万先生的血糖有些低,估计是饮食不规律导致的,其余各项指标都正常。根据血常规来看已经检测不到药物的残留了,记得让他多喝水,促进血液循环......副作用?这毕竟是禁药,从医学角度来说它的部分成分对人体健康会造成一些伤害,或许是万先生吸入的量很少,没有发现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难道打太极是这些医生的必修课吗?万枕竹闭着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脚步来到了他的床前,一双手突然碰到他的眼皮,毫无征兆,万枕竹立马侧身躲开,随后睁开了眼。 看清是医生,手里还拿着台小手电。还没飙装睡的演技,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给机会。 “哟,醒挺快。”医生直起身子,回头去找林听,发现他已经出去了。 哟,躲挺快。李恩尹站在医生旁边逮着机会就吐槽。 很快林听捧着一杯温水进来,身后跟着送餐服务的机器人,很贴心的把早餐一样一样放在床头柜。 李恩尹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给这如此“贤惠”的家伙录下整个过程,随手就甩给在国外度假的江又年。 欠我东非一周游:? 欠我东非一周游:这林听? 李恩尹笑出了声,但没人注意到他,自己背身过去继续发:你猜他在给谁摆早餐。 欠我东非一周游:万枕竹呗,你不是还在问我他俩高中的事? 宇宙无敌第一鸽:你好聪明哦,你什么时候回国,我们要好好讨伐讨伐他,我要跟你讲惊天大秘密。 欠我东非一周游:早着呢,等我睡醒咱们打语音,我听听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万枕竹乖乖坐靠在床头,任由医生翻开他的眼皮照灯检查,问了些神志上的问题后,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医生收起自己的工具,然后被李恩尹亲自送出去了。 屋内只剩他们俩,相撞的视线中闪过浓烈的火花,气氛有些奇怪。 万枕竹率先移开视线,嘴巴隐隐作痛。 谁都没再提如魅影一般的缠绵,一致认为他们只是一脚踏错了路,现在各退一步,回到划分的安全区域,不过就是一个需要一个帮忙,都是被动的关系。 林听一直以为着自己真的很洒脱,可当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犹豫了,甚至有些贪婪地想,体内的药物再多存留一些就好了。 念头闪过一秒就被林听全盘否定,为自己无厌的丑恶嘴脸感到厌弃。 林听清了清嗓子,有些局促,把水杯递给万枕竹:“喝水。” “谢谢。”万枕竹接过,微凉与温润的两只指尖触碰不到一秒,默契地躲开了。 “我让厨房弄了点早餐,你吃点?”特意要了张小桌子,架开支在床上,这下真不用挪位置了。 装着各种漂亮早餐的陶瓷盅摆在面前,万枕竹看着这架势,笑了,又不敢动作太大,说话像张不开嘴:“我是瘸了么?” 还能开玩笑,林听紧绷着的弦松了松,又开始油嘴滑舌了:“是这样么?看样子小的服侍的不错,请给个五星好评吧。”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万枕竹懒得理他:“你少贫。” 笑过后,万枕竹自己把小盅盖一一拿下来,都是很清淡的食物,其中都是按他的口味做的,担心他不摄入肉类蛋白,从而营养失衡、吸收不足,平常吃的皮带瘦肉粥里面的瘦肉被换成了甜虾。 因为上次在粤式餐厅吃饭的时候,林听问过他能不能吃海鲜。 心脏忽地蜷了一下,短暂的绞痛让他鼻尖莫名一酸,眼睛又涩又胀,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样的照顾。 万枕竹搅动那盅虾仁粥,趁这个时间忍了一会,直到视线变得清晰,他第一次主动谈起被刻意遗忘的话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 林听眼眸动了一下,他知道指的是什么,一种不安和恐慌的未知差点淹没他。 “我不想耽误你。”万枕竹说。 起伏过大不可控的情绪、烙印子的下意识不配得感,从未消失的“罪证”漂浮在眼前,使他不得忽略。 这就是他一直逃避的原因,不敢再赌上一次,更不能把林听拖累进去。他像个套了手脚链的孤囚,只会阻挡身边人前进的步伐,甚至会将其拽下深渊。 □□让他暂时忘记了病症的存在,得到了短暂的欢愉后以为人生最刺激的应该如此,现实问题统统抛诸脑后,不顾后果地贪取更多。 ——他不质疑林听对他说的爱,可他还没有痊愈。 “不要推开我。”林听的手垂在半空,久久不去抚摸低垂的脑袋。 听见门开的声音,他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听下意识想要离开这里,脚才在地上碾一步,来不及了—— “我不值得。” 四个字像巨人的手一样掐着他的脖子,扼住所有要脱口而出的反对。 李恩尹回来就见着气氛不对,但奈何卧室门敞着呢,他想走也来不及了。 只能硬着头皮刻意不去看那两个人,心很大的样子:“吃午饭呢,正好,你先吃着。” “下午警局的人会过来给你俩做笔录,万枕竹你把昨天发生的经过告诉警察就行了,然后林听,你就记得我说的那些话,多的什么都说不知道,明白了吗?” 串供了太多反而会出现漏洞,让一方一五一十的说,另一方直说不在场证明就行。 李恩尹一番话又一次将昨天发生的事明晃晃的摆在两人面前。 林听看了眼床上坐着的人,没想到万枕竹也是下意识看着他,眼尾泛着丝丝猩红,明明什么话都没说,林听却什么都明白了。 交代清楚后李恩尹起身就要撤,直觉告诉他这里不能待,刚转身,门铃就被狂按着响。 好热闹的一天。 李恩尹找到救兵一般快步走去开门,是张宥麟跟廖佳嫣,还有在工作室关系很好的伊可和肖羊,李恩尹看见伊可就心虚,他昨天把话说得那么满,没想到还没半小时就出事了。 张宥麟一把鼻涕一把泪闯了进来,呜哇哇的要找万枕竹,嘴里叨叨着“我有罪我的错”。 他们听到万枕竹出事的消息都惊呆了,李恩尹本来只告诉廖佳嫣一个人的,没想到电话过去,那么多人都在廖佳嫣的房间里吃午饭,他在电话这头什么都不知道。 一下子这几个小孩都知道了,饭也不吃就跑了上来。 张宥麟简直后悔的要死,回旋镖转辗半日,终于击中门心,他突然就明白廖佳嫣昨天阴阳他的意思了。 廖佳嫣站床边,万枕竹整个人气色倒是还不错,电话里李恩尹像是被人掐了脖子一样说话吞吞吐吐的,也不讲明白具体出什么事了,只说有人给万枕竹下药了,但现在来看...... 午餐都摆上床桌了,谁这么贴心啊?唯三清楚的她默默看向了自己的“前偶像”......好找死的眼神。 而扑床边忏悔的缺心眼儿容不下别人,一个劲看万枕竹有没有哪里出问题,完全不知道自己快被一双醋死人的眼神钉穿了。 “没事的。”万枕竹对着他们说。 本来没什么事,现在闹得那么多人知道,很不好意思的。 “我现在就要给那个混账大卸八块!”张宥麟恨得牙痒痒。 李恩尹在一边泼冷水:“晚了,交给国家了,他还是个瘾冰子。” 后面仨字给张宥麟搞自闭了,他好心免费开场供大家开趴,没想到害了无辜的人。 还是没有掺合任何杂质感情的他最敬爱的人。 张宥麟猛地站起来,大家还以为他真要脑袋热跑出去找人算账,还没伸手抓住他,张宥麟先一步拽住了林听:“麻烦你出来一下。” 他们谁都不瞎,一个喉结上的红色印记一个嘴唇上的红肿,加上昨晚药物催化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李恩尹这个“浪漫的疯子”叫人送来的外穿衣裤都是同款不同色,摆明了这俩人的关系。 张宥麟昨晚一时的口嗨没想到成真了,他不过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跟万枕竹提提自己的看法,没想到他哥走的是火箭速度,到底是自己还小,心思纯正。 张宥麟把林听带到离得卧室有点远的位置,两边人都听不到双方的对话。 林听从这个角度看进卧室,能见着万枕竹跟同事们聊得尚来,不知道小姑娘们说了什么,万枕竹动了动头,视线定在了门框上,从那个角度除了拐角硬装什么都看不见了。 尽管万枕竹什么都看不见,林听擅自主张起来,与他隔着一堵墙轻而易举的“对视”着。 不要推开我。 林听单方面的为万枕竹给出了答案。 一如凌晨给出的承诺。 只能是你。 第37章 Chapter20 察觉到林听在走神,张宥麟用自己的胳膊肘戳了戳林听,“我说什么你听到没?” 林听觉得这小孩怎么那么烦,查户口呢这是,敷衍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哥可好了,要我知道你又辜负他我铁定来找你的麻烦!”张宥麟咬着牙,警告。 “谢谢你的担心,但请你收回去,没必要。” “真是大言不惭,不要脸!” 林听懒得跟这个装大人的小屁孩多讲,回去时小姑娘们也问得差不多了,放下了心,决定过会再上来看看。 反正现在谁都出不去,肖羊在确定万枕竹已经没有任何事后开始计划接下来的行程。 直到酒店解封。 肖羊是个很爱玩又会玩的姑娘,比廖佳嫣还拼,伊可扯了扯肖羊的衣袖,说别带老板了吧,让他多休息休息。 万枕竹说已经没有什么事了不影响。 最后定了晚上的趴,他们找间屋子自己人玩。 随着门一开一关,屋内又清净了下来,万枕竹掀开被子,起身站了起来。 推开卫生间的门,进去之前万枕竹回头道:“说到底最近的事还是得谢谢你,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今天我就去楼下住。” 果然,天光大亮,好梦当醒。 缱绻的故事尾端有人为了不让结果当下那么痛苦,选择用余温来浸泡,泡得浑身酸软放松警惕,却不料当头一棒,这更是比一刀一刀的磨来得更加彻骨。 林听以为自己是被蒙着双眼的罗马福尔图娜眷顾的幸运人类,他任由着性子越来越肆无忌惮,唯恐天下不乱,可不知命运反复无常,更不知罗马皇帝也因此而惨死。 失去幸运女神的庇佑,林听不得不接受“死亡”通告,好梦结束。 洗漱完出来,林听已经很自觉的去外面客厅里坐着了,万枕竹经过时下意识看了一眼——今天外面天气很好,天蓝云白,日照当头,似乎能听见振翅飞翔的鸟喙声。 万枕竹心里“啧”了声,就因为那一眼,无尽的心软席卷而来,堵得他没有出路,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万枕竹一直不觉得自已是个很心冷的人,只不过经历了太多,他没法全身心依赖任何人,唯有的,就是不断筑厚坚硬的围墙,当有漏有一丝缝隙的念头,他就会拿起厚厚的水泥重新覆盖上去,直至成为理性且不受感情控制的人。 感情才应该是他最该割舍的东西。 昨夜在浴室里那番话,万枕竹在睡醒后后悔了很久,他不该那么早就给出本不该出现的回答。 也难怪很多决定不能在晚上做出,被非理性支配,太让人狼狈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轻微震动,亮屏,万枕竹很快从胡思乱想的思绪里抽离出来,但大脑不停复盘着他和林听所发生的事。 因此再反应过来,拿起半天不曾碰过的手机,失联的十二个小时,才发现通讯社交软件已经炸得天翻地覆,电量也快即将告罄。 万枕竹下意识去拉抽屉拿充电器,刚开一个小口,盒子上印着非处方药的otc率先进入眼帘,手堪堪顿住——怎么会有药在这里。 手机震动拽回万枕竹的心思,他当做没看见,将柜子合上。 抛开悉知这件事的人的消息,先翻到了客户反馈,对方没有任何异议,确定了方案走向。 万枕竹给对方发送因为出了些意外,暂时不能到现场跟进,但他会全程和工程人员沟通,不会把进度落下的。 祁斯绮应该是闲下来的,回复的飞快:怎么了? 万枕竹正在和Joy小姐周旋呢,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联系自己,并套着话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因此祁斯绮的小窗弹下来,他打太极似的匆匆回复:没事了。 乔伊小姐:哎呀我就是莫名的心慌啊,再加上这几天我们一直没有联系,你看这么长时间没回我,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担心你,没想到是庸人自扰,现在知道你没有事我就放心啦。 猪猪宝宝:劳姐姐担心了,以后我们常联系。 乔伊小姐:好哒,是我的荣幸!你有什么烦心事也都可以告诉我,我替你分担一点。 万枕竹捏了捏眉心,心想着乔伊小姐是不是在自己身体里装监控器了,时间卡得那么紧就算了,就连他现在有烦心事都知道。 他在意大利住下乔伊的房子很在很抓马的情况下住进去的,当时在院系里被骚扰到影响日常生活,室友因此也被波及到,扰乱了正常轨迹,他不得不搬出来,正好乔伊有栋空洋楼,平常她不住在里面,空着也是空着。 Joy也是春城人,中文名姓林名侨月,她的英文名也是由此而来,瞧望家中月,谁都不知道这样的名字会把她系得那么紧。 她说自己是个很恋家的人,研究生毕业拿到学位证书,明明有着大好的前程能在国外扎根,谁都没想到的是转身就回到了家乡。 有人伸手过来把他的手机盖住息屏,并说道:“难受就不看了。” 万枕竹抬起头,林听已经进来了,如果现在不是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万枕竹会以为他会选择跟自己聊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林听的眼里看到了欲言又止,似乎真的有话要说。 万枕竹把手机正面向上扣在桌面,一点不担心手机的内容会不会暴露,见林听脸色较乏,眼底的青黑比往常要明显很多,他问道:“困了?” 林听也不隐瞒,点了点头,往床边走过去,长腿一曲就缩被窝里去了,还往另一边挪了挪,空出能再躺下两个人的位置来。 本来是不打算再进卧室的,他想起了自己放在床头柜里的胃药—— 他今早没睡多久就被一阵下坠的离心感惊醒,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一下,腹部传来阵阵刺痛,林听立马清醒过来,天色渐亮,天边亮出一道橙光,地平线将静寂的世界开了口。 怀里的人因为他的动作也有醒过来的迹象,林听连忙放轻动作搂紧万枕竹,把他按在怀里顺背安抚,直到听见匀长的呼吸,他才轻轻下了床,捂住胃的位置拿起手机出了卧室。 “你困不困?”林听的脸色过分苍白,说出来的话如同嗓子坏了似的,往常明亮的浅瞳这会儿涣散无神,看不到星星了。 看着被窝里的人万枕竹不自知的染上了心疼,眉眼蹙起,忍不住伸手在林听的手背上拍了拍,说才醒呢不困,起身替林听拉上遮光帘,熄灯,为了不打扰林听的休息,他拿起手机出去处理工作了。 下午公安的人过来,林听才清醒不久,万枕竹被李恩尹叫回套房,两人分开做的笔录,像Leo说的那样,警方更多地保护受害者一方,问到最后,民警提问到他们在监控中看到的一幕。 “电梯监控显示晚间十一点十三分十九秒也就是您被犯罪嫌疑人带离电梯不超过两分钟的时间后,林听先生离开电梯消失在监控里,随后次日凌晨三点二十九分五十四秒您与林听先生再次出现在电梯监控中,我想请问在这段时间里林听先生有没有做出违背您意愿的行为?他是您的什么人?” 律师在一旁不由得一愣,李恩尹没有提到过这件事,如果万枕竹被话题带着走,林听不免得有些麻烦了。 万枕竹抿了抿嘴唇,民警不可见地蹙起眉,总担心事情会向另一件麻烦的事发展。 就在以为万枕竹会以受害者身份不愿回答的时候,他们得到了见怪不怪却又略感诧异的答案,统统不由得松一口气。 万枕竹说:“林听本人很尊重我,我和他的关系我不太想说。” 两边的口供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在问双方对方和自己是什么关系的时候,答案多多少少有些不同的含义。 林听给出的答案很直白,“他是我的爱人。” 一旁记录的女警微不可察地挑起眉,手上敲字的速度更快了些。 犯罪嫌疑人由于情节严重发生过多次作案,加上嗑药后实施犯罪行为,视为情节恶劣两罪并罚,以被告人的身份走向法庭。 李恩尹请来的律师全程跟进,这件事因此告下一段落。 送走民警和律师后,万枕竹自认为没有待的必要了,跟林听招呼一声,真的走了。 林听当时正背对着门取杯子接温水,直到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林听才松开手,滚烫的热水散着氤氲,蒸熏双眼,蓦地,薄薄的眼皮骤红,闭眼之际,一颗水珠滴落,砸在手背,过于滚烫,一时没分清是水流过大溅出来的,还是因为心口攥痛,逼出来的生理眼泪。 水流越流越短,林听似乎已经神游天外了,压根没注意到,净透的水杯杯口已经盛不住多余的水了,直往外流。 “嘶——!”林听猛然抽回手,虎口传来火辣的疼痛,再看过去时,通红的烫伤衬得手背更加苍白可怜。 一阵短暂的电子机械音响起,水流声消失了,肩膀被人碰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林听乍然惊醒。 回头。 室内灯火明亮,接门的嵌入式廊顶挂着led灯,直直照下来,让底下站着的这个人陷入半片阴影里——李恩尹紧蹙着他那柔俊的眉眼。 “你怎么进来的?”林听一脸惊诧,在短短回神那几秒,他差点误以为万枕竹没走...... “我把你房卡揣兜儿里了,这不进门刚好看见万枕竹出来么。”李恩尹的指尖过于纤细,夹着薄薄的一张卡片骨感分明。 林听神色淡然,接过房卡就揣裤兜里了,“哦,谢谢。” 李恩尹抓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一件事,刚好当时就在这,他顺口就问了:“不是,你俩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啊?万枕竹回十二楼住去了。” “如你所见,我俩压根儿就没好。”林听走到水槽下对着凉水冲伤口。 “那你们昨天......?” “我说了什么都没发生是你不信。” “万枕竹心可真有点硬了。”李恩尹“啧”了声,“你活该!” 这下到林听不爽的“啧”了,本来就烦,李恩尹这家伙还贴上来看戏不说,净帮倒忙。 “你现在该咋整呢。”李恩尹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但他是真心希望这两个人不管在哪方面都要好好的。 他从江又年那得知这林听和万枕竹这两人在学生时期是很腻歪的,多在林听这里,他似乎是受不了异地,一放学就打车跨区,有时候夸张起来林听会坐连夜的高铁跨市第二天又赶早回来继续上早自习。 李恩尹听到这系列八卦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也难怪林听的父母会发现得那么早,自己儿子每天不着家,老两口不起疑心才怪。 “走一步算一步,万枕竹让我给他点时间。”被烫到伤口实际上不大,只是因为虎口那皮薄才痛得更加明显,因此林听冲了好一会,灼伤感才渐渐消下去。 李恩尹咬着嘴角,心想林听应该是不知道万枕竹病了这件事,但他没有资格替别人做主,这件事只能由这两人自己解决。 “那行吧,不过我先说!”李恩尹本来是要走了,但他那个好gay蜜心太想管闲事了,“你要确认自己是要跟万枕竹一直走下去的,而不是刚开始见面产生的新鲜感,如果是因为孤单太久想找个人陪伴,而恰好万枕竹又出现了,那我希望你慎重考虑,多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这一段感情,对你对万枕竹都好。” 话只能说到这,再说下去他就要忍不住了。 “你在说什么啊......”没想到李恩尹会突然正经地说这些他听不懂的话,以为是李恩尹担心自己对待感情吊儿郎当不负责任,害怕再一次负了万枕竹的心,毕竟这俩人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到最后如果真走到无法挽留的时候,他既作为同事又作为兄弟也很难办的。 林听脑海里替李恩尹解释了一番,倒也想通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劳烦你操心了,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你慎重考虑嗷!”李恩尹关门之前又一次嘱咐。 “砰!”门关上。 清净了。 门又被敲响,林听抬手开门:“又怎么了......” “给你巧克力,我买多了揣兜里难受。”李恩尹掏了一下口袋,一把花花绿绿的方形巧克力夹心曲奇塞到了他手里。 “滚吧。” “砰!” 第38章 Chapter21 万枕竹等着手机充满电才去归还充电宝,充电桩在一楼大厅,万枕竹归还后转身回电梯里,没想到碰到了刚从前台拎着外卖药袋回来的李恩尹。 万枕竹正在摁楼层按钮,有人远远的就喊住他说等一下,万枕竹伸手拦住电梯门,待人跑近了,他才看清是李恩尹,万枕竹低头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心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近视了...... 李恩尹跑了进来,摁下三十二楼,拍拍胸脯,轻喘气:“好歹赶上了。” 大厅的景象在门慢慢合上之际逐渐消失,右上角的显示屏跳动数字。 “你开通道啊,那么大特权呢。”梯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万枕竹微微偏头,余光撇见黄色的外卖药袋,上面的字于他而言居然有些模糊了。 “不,我就是刚好要找你。”李恩尹喘匀了气,烫手山芋似的把外卖袋塞万枕竹手里,“我都准备去你屋里头了,没想到你刚好下来。” 纸袋子在手里哗啦作响,万枕竹翻过订单票上,看清了上面的字:烫伤膏*2 “你把药带给林听,他在屋里被热水烫着了,在虎口这里,但他说没事,我看着挺严重就自作主张给他买药了。”电梯在十二楼停了一会,万枕竹怔愣着紧盯电梯门缓缓合上,没人下去。 “明天酒店就能解封了,但我有一堆手续要去办,林听这人你得盯着他他才会知道自己生病受伤了,不到最严重的程度他直接跟和自己没关系似的。”李恩尹逮着机会就要吐槽林听,他是亲眼见过林听是怎么一点一点把胃耗成这样状况的。 仗着万枕竹的心比小白软,他开始打感情牌:“在这里林听就只跟我俩熟悉了,主要是他特能作践自己你知道吧,你那个we.......啧,算了。” 李恩尹此刻像个大家长,看谁都想操心,电梯门“哗”的开了,他最后把万枕竹攮了出去,关门之际把他心里话终于说了出来:“你俩谁都让人不省心!” “......”他在教训我么? 万枕竹抓着个袋子愣愣看显示屏往下跳数字。 李恩尹没说完的那个字让人不难猜,更何况万枕竹早之前看到了那几盒药,盒子很新,明显在那不久前有人因为病痛发作才买来的样子。 “啧——”万枕竹憋了一整天的情绪,在这时候终于通过这个语气词发泄出来,可得不到任何缓解,这更让他焦虑不已。 万枕竹挪动步子终于走到e3207,迟迟摁不下门铃。他会在里面吗,会打扰到他吗,要不然找服务生帮忙送进去吧...... 万枕竹快被自己的焦虑症给折磨疯了,明明就敲个门的事,况且!况且他们两那么熟悉,送个药怎么了! “笃笃——”两声,万枕竹深吸一口气在大脑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敲下了门。 林听坐客厅沙发里偏头对着窗外发呆,受伤的那之手半曲着,红白分明。窗外的蟋蟀竟比蝉还要聒噪,蝉拉响嗓音不过几分钟就会消停,那蟋蟀跟求偶似的叫一下午了,林听什么都没做,光听琴瑟和鸣去了。 他刚吃了点止痛药,本来是想止胃痛的,没想到连带着虎口都跟着麻木,觉察不到一丝疼痛了。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吐出橙黄夕阳,晒红了的晚霞挂在暮空苍穹,这番景象印在那双浅色的绿眸子里,竟落得个琥珀眼珠,揽尽最后一缕暮色。 “——笃笃。”两声,有人敲响了这间沉寂的屋子,林听的眼仁动了两下,涣散的视线终于凝聚了焦点,暮空的琥珀跟着转动,直到更换到屋内的景象,消失不见了。 屋里没有动静,万枕竹再一次敲了两下。 这次没来得及再敲一下,门从里打开了。 二人见着对方都是双双一愣,林听显得不可置信,更多是欣喜。 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来了,万枕竹先进了屋子,反手关上门,好像已经把在门外的拘谨纠结在看见林听那张苍白的脸后全都抛诸天外。 “手拿出来我看看。”万枕竹用一副不可抗拒的眼神注视林听。 林听自知没有躲的必要,乖乖伸出手。 那么薄的一块皮肉有些轻微红肿了,好在凉水冲得及时,看样子不会起水疱。 但只看到一眼,万枕竹的脸色忽地就很难看,眉毛皱起来,紧捏着林听的大拇指,凶巴巴的:“你不作自己会死啊。” “......我不小心的。”他真被万枕竹生气吓到了,本能的要抽手,只可惜那只可怜的手还在万枕竹那里,不容置喙。 “我管你呢,坐着去。” 万枕竹把人带到沙发上坐着,自己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然后捏着吸水纸出来。 看林听坐那装乖,万枕竹就气不打一出来,揉成一团的手纸丢林听身上。 见林听要开口说话,万枕竹直接两字让他闭麦:“闭嘴。” “......”林听真快委屈死了。 万枕竹忍着揉他头的冲动,转移注意力,拿出那两支药盒看了眼说明书,拧开盖子,对着林听的伤口挤药膏,因为没有棉签,他只能用手指抹药了。 指腹混着清凉的膏体点柔着落在灼热的伤口,缓轻了一定的热度,带着一丝痒意,让林听不禁缩了缩,他低着头紧盯万枕竹柔和认真的侧脸——那么近,甚至能闻到身上的淡茶香味,从他们同款的衣领口里飘出来。 林听的手总是不听话地缩,万枕竹只好避开伤口捏住他的半掌,完全没注意到一方灼热的目光,傻傻问道:“疼?” 见林听没有反应,万枕竹才抬起头,随即怔然。 好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离得那么近了,林听更是弓着压低的身子,朝他靠近。 “疼。”林听皱着痛苦难受的脸,委屈巴巴的另有所指。 你的态度太决绝了,万枕竹,我恳求让你不要推开我,你嘴上的话说得那样直白,生怕我听不懂一点,做的事更是伤人果断,伤疼了心。 浅色的瞳眸颤动着,万枕竹总能看到那副藏在眼底的伤心色,真的那么疼吗? 万枕竹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一些,别弄破了伤口。 换了一支修复药膏,万枕竹边吹边点揉,薄荷味的药膏和呼出的气都是凉凉的,好似抚平了那颗脆弱百疮的心脏,让他再多跳动一阵。 “好了。”万枕竹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抽出纸擦手,拧好药膏,“你坚持擦药,到点了我会提醒你。” “你帮我擦不行么?”林听抬起眼来,眼角嘴角顺势下压,可怜兮兮的模样。 万枕竹心软但有嘴硬啊,因此他拒绝小狗卖乖:“你没手?” “你都帮我擦过一次了,我没你擦得好。”林听试图靠撒娇。 “不会就学,什么都靠别人你怎么活到现在的。”再次拒绝小狗卖乖。 “就那样呗。” “......” 见万枕竹不说话了,林听继续磨人耳朵:“体验感太好了,下次还找你。” “什么东西?”不怪万枕竹会想歪,实在是没想到林听会来那么一句,这下他更是不容违抗,羞恼道,“自己涂去。” “哦,好。”林听收嘴,俨然说错话的模样。 反正他有办法让万枕竹下次再给他涂药,谁让这次是万枕竹自己主动要帮他上药呢,只要万枕竹一刻在乎他,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万枕竹不知道林听还在装大尾巴狼,以为这狗东西好歹知道见好就收,起身就要走了。 这次林听哪肯啊,至少这次万枕竹没说一句狠话,他不怂了,便喊住人:“万枕竹,你先别走。” “你要干什么?”万枕竹最受不了林听装狗了,那可怜劲那委屈劲谁来见了都要骂他一句“你多高贵啊”“你吼它干什么”“你哄它啊”!!! 真狗。 “你吃晚饭了吗?”这只大型金毛犬会说人话了。 万枕竹怀疑自己饿到发病出现幻觉了:“......没。” “走走走吃饭去,我要饿死了。”大型犬扑了过来,万枕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不料这一退,后膝弯磕到沙发扶手,一软就坐下了,灭顶的心悸和想吐随之而来,让他喘不过气了。 这就是曾经擅自停药的后果吗?可他不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万枕竹怀疑他得回去继续吞那些让人要死不活的药了。 “万枕竹......你怎么了......?你看看我!万枕竹!” 万枕竹的瞳孔涣散,嘴唇突然发白,浑身无力的样子像是病了,林听突然想起来白天医生说他饮食不规律,血糖有些低。 是低血糖!林听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李恩尹给的巧克力,三两下撕开一颗喂给万枕竹。 淡香的抹茶巧克力在嘴里融化,万枕竹用舌头挪了一下抵在一边——原来精神病没复发,倒是没吃饭犯低血糖了。 林听又撕了一颗原味的,让万枕竹嚼着自己缓缓。 “这真的是......”林听对这样的场面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万枕竹听完林听的话后,不知怎的,脑袋里突然浮现李恩尹在电梯里对他的咆哮:“你们两个谁都不让人省心”!还真被他说中了。 视线逐渐晴明,呕吐感至少不明显了,可那个心悸就像悬在头顶似的,落不下又不消失。 “走吧,去吃晚饭,别都晕屋里了。”林听拉了一把万枕竹,牵着他的手腕把人带走。 两人最后去到了二楼西餐厅吃饭,半开放式的环境,充满了法式浪漫,透亮的落地窗外环望雪山,由于近几天雷雨频繁,前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厚云堆积,层层压过山顶,外面的天气在夜里显得更黑更浓。 优雅的古典乐从最深处的钢琴键中倾泻出来,室内暖色设计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因为封闭的原因,又过了饭点,因此餐厅里的人并不这么多,这个点多半都在烧烤自助那。 万枕竹在平板电脑上点了两个菜,野梅香蕉荷兰松饼、树番茄酱汁意面,很符合本地人口味的“滇式”西餐,他吃的不多,便把平板面对面递给林听,剩下的让他自己决定。 林听知道自己吃两口就没胃口的脾性,因此他没选主菜了,在前菜菜单选了一份田园时蔬沙拉,甜品点了一份焦糖布蕾和伯爵红茶慕斯,黑松露炸薯角,饮品是不含酒精的树莓莫吉托和菠萝椰子露。 服务生送来面包块作餐前小吃,饿得要晕倒的两人各撕下一小块取抹黄油,先吃着了。 一顿饭吃的还算舒服,空落落的胃被美味的食物渐渐填满,幸福感才足以体现。消食的空间有限,李恩尹告诉过他们健身房在五楼,没事可以去那里走走,但刚吃饱饭显然谁都没想记得起来 最后二人各自在相应的楼层电梯里分别。 “再见,万枕竹。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 “期待和你下次见面,林听。” 第39章 Chapter22 回到里屋,万枕竹拿上换洗的干净家居服进浴室,虽然西餐厅有蜡烛吸味,但总觉得身上到处都沾染着或油或甜的腻味。 他上学时就很不爱去食堂,出来时头发都能粘上令人不适的油烟味儿,后来应学校要求补课,认识了林听这个缠人的家伙,架不住人热情,在校期间午饭居然次次没落下。 每次聚了餐回来,万枕竹偶尔会想起学生食堂里那股闷不透气的饭菜香味,附着在衣服上折磨人一整天,想的久了,总会往后怀念,以前在学校的日子,那段日子是他得到的为数不多的色彩丰富世界。 想到林听不免就会想起现在林听受伤的那只手,万枕竹擦干浑身的水珠,换上干净的衣物,带着白松露味的沐浴潮气往卧室里走去。 他这间套房不比楼上的高奢,好歹一应俱全,该有的空间和**都保护得非常好。 因此万枕竹没听见他的手机在他沐浴期间一直响动着,当他拿起手机看到有几个接连的未接电话时人都傻眼了。 还以为有什么急事,正要点击拨回去,横幅弹窗跳出来Leo的一排感叹号。 Leo:你人呢!!!再不回复我要破门了!!!!!! 紧接着门被敲得“笃笃”响,一刻不停,要不是这层楼都被张宥麟包了,不然肯定要遭到投诉举报的。 “别敲了。”万枕竹听得头疼,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请勿扰民''你作为这家酒店的老板很有必要再去培训一下了解这四个字怎么写了。” 是真被敲门声烦到了,他的情绪一向很稳定,但得提前是在安静的环境下,但凡有点杂乱的噪音或者谁的声音大一点他就会很快烦躁起来。 一口气不断句的说了那么多,让平时嬉皮笑脸的李恩尹也有点发怵,但死性不改:“sorry……下次还这样。” 李恩尹嗅了嗅鼻尖,鼻翼翁动:“好香啊,你刚在洗澡啊,我说呢。” 万枕竹松开手让人进来说,李恩尹知道进门就会死的,他决定惜命:“我说正事呢,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没人接,我差点要叫经理来开门了。” “所以你来干嘛?”万枕竹不知道李恩尹这家伙脑袋现在正在天马行空,他只是单纯觉得两个大男人一外一内的堵在门口站着聊天不太好,邀请进去坐坐,总不能一直不让人进去吧。 “叫你上去啊,你不会忘了?今早小羊她们在你...呃楼上那屋说晚上要聚一聚的,张宥麟这只小趴菜吵着要喝你的特调。” 万枕竹:“......” 真忘这茬了。 更何况他澡都洗了真不想出门了。 要怎么拒绝......正想着,李恩尹瞧着万枕竹的反应继续瞎扯说,“林听都被我拽着过去了,估计现在正被那几个小孩儿灌着酒呢。” “什么?”听到后面,万枕竹蹙起眉来,现在不需要再多说了,万枕竹“砰”一声把门带上,情况紧急他完全忘了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东西。 “他有胃病喝不了酒你不知道?”两人一同进了vip电梯,上升速度很快,右上角显示已到三十二楼,门轮从两侧滑动打开。 “拦不住呀...不是你怎么知道!”李恩尹一下子站在原地,就这几秒万枕竹已经离他一两米远了。 “我又不瞎。”见人不走他也不知道是哪间,只得耐着性子问,“哪间?” “你要把人带走啊?”李恩尹走上前不答反问,几步的事情万枕竹跟在了李恩尹身侧偏后,被带着走。 “我带的走吗我请问?那几个小酒鬼你自己都说了拦不住。” 两个人个子都高,迈得步子也很大,很快就来到了所说的“聚集点”,门牌正正写着“E3208”就在林听住的隔壁。 屋子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件,突然爆发出闷闷的尖叫声——隔音垫都盖不住。 “开门。” 既然如此,万枕竹也不好多说了,他在手机上戳戳点点,而后熄屏揣兜里了,李恩尹忙着找卡开门,因此没注意到万枕竹在他身后做什么。 门被拉开,rnb曲风音乐通过音响设备率先灌入耳内,随后才见张宥麟捧着瓶伏特加堵在门口,小脸通红,听语气倒也不像喝醉的,让别人以为这人只是喝酒上脸罢了。 “我就说吧,他俩已经到了!” 万枕竹看着这位一喝了酒就爱念紧箍咒的小张僧,没什么多余的话可说了,他保持着一如往常的冷淡,夺过半满的酒瓶,伸手推张宥麟的脑门,“别挡道。” “说了别拍我头。”张宥麟在这边吃了亏,捂住脑袋转身就不理人了。 屋里人不多,就白天在卧室里看到的几小个,大家都很热情,因此没有过多的拘束。 万枕竹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装定位了,一眼就瞧见了缩在里头的林听。 只可惜视线模糊了,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看到这,万枕竹不免又低头揉了揉眼睛,脚步没停,被李恩尹推着背来到了岛台。 屋里只开了一盏暖色氛围灯,打在墙上明明暗暗倒也不显得黑,岛台中间立着Devialet随着鼓点震动,屋内的音乐就是从那里传来。 “万老师,来这里坐!”廖佳嫣捏着块披萨,每个人自觉都往软垫旁边挪了挪,空出林听旁边刚好能坐下一人的位置。 张宥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回了那瓶伏特加,给林听满上一杯,继续刚才的话题:“原来你跟Leo哥还是发小啊,这也太巧了吧。” 见林听拿起要去碰酒杯,万枕竹率先伸手把酒杯抓了过来:“他不能喝,我替他喝了。” 众人:“?” 那刚喝的那些也要还吗? 林听偏头,眸光波动,万枕竹仰头将酒一口饮尽。他其实没喝,趁着视线暗全给逃掉了,虽然不道德吧...... 洋酒辣得嗓子眼发痛,万枕竹不着痕迹眯了下眼,完了就把酒杯放在自己面前,把自己干净的那只挪到林听手边。 呼吸暂时失了节奏,林听见状倏然抬起头,他用过的杯子......万枕竹居然不会嫌弃。 万枕竹护崽的动作娴熟又自然,在座的懂的都懂,心下了然。 廖佳嫣顺势接过话题:“他还是我大学学长,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朋友圈。” “那么多学长你还记得这么多?”肖羊调侃道。 廖佳嫣喝了酒有些上头,刚开了个头嘴巴就停不下来了:“那不一样,虽然他是纪录片学院我设计学院的,但学长可厉害了,是吧学长?你们听没听说过《仲夏夜梦》?这只是他的毕设,超级超级牛!出省参赛还拿金奖回来了。” 林听作为当事人对此倒是淡定,他都被夸习惯了。 大三上学期辅导员在群里提过毕设的事情,但还没到最紧要的时候,只想让大家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当时林听正在上辅修课心理学,下午,顶天的烈阳使空气格外闷热,不知道窗外有着什么东西反光,反射进来,亮得刺眼,天空偏又蓝得漂亮。 空调吹不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头坐满了人,心理老师站在讲台衣领立着麦,播放比在场各位年龄都要大的ppt,枯燥的学术用语让班里的同学昏昏欲睡。 坐在中后排的同学为了扛住困意,躲在抽屉的书本的椅子后的手机屏幕各放各的精彩。 心理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念下一章节的内容:“情绪心理学是心理学中的一个重要分支。情绪是复杂的心理生理反应,因此,我们的情绪会通过我们的表情、肢体、语言从而表达出来......” 跟林听同修的室友把手机屏幕凑到林听面前,指着辅导员的温馨提示,小声道:“哎,林哥,你看导员发的信息没?” “嗯,我们要准备毕设了。”林听把手机躲在翻开的书页面,上面一样是班级群的聊天框。 室友脸一皱,本来当作看不见就好了,但是被林听一句话击溃,逃不了了:“怎么那么快,我怎么就大三了......要不然我准备考研吧!我还想多混几年不想上班当牛马——” 林听早就对室友的发散思维习惯了,提醒道:“你先把上学期挂科的考试补了先。” “我那是去CCA比赛了,时间撞上了!”室友有苦说不出,捂着牙疼脸坐好了。 不过很快,室友又把脑袋凑了过来:“你想好毕设题目了?” “有一点灵感......哎你别哭,这是我刚入学没多久就想过的大纲了,只是条件有限,后来也就算了。”刚入学报道那会的状态,到现在林听自己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样了,反正很颓废很应激,容易把情绪放大化,设备又统统放在家里,并且他也不想回去,因此想拍点东西的想法不了了之。 为了不影响同学关系,他在外面租了房子住,也是后来在军训期间,同方队的同学一眼认出了他,大家对这位“摄影博主”非常友好且热情,再加上午休的时间不长,本来就很累,来回一趟连半小时都不够睡,因此常常被邀请到宿舍,在原本属于他的床板上随意铺了块垫子就着休息了。 被“原”室友忽悠了半个月,军训结束后,林听收拾行李继续回归集体生活。 “那我能借鉴一下下吗?”室友脑袋空空,脸皮厚厚。 林听闭了闭眼,没说不允许也没说同意:“我要拍的内容叫''失恋''你要借鉴吗?” “我k......!”室友一下子瞪大眼睛,觉得林听在忽悠他,他怎么不知道林听谈恋爱了,还特么失恋了?要知道多少男男女女找上门来林听连半个眼神都没给。 到现在他还心痛着:他的心系女神都主动面对面要联系方式了林听直接一口回绝都不带后悔的。 也不知道怎么传到其他学院说林听是同性恋,迎来了林听最崩溃的半年——艺术学校什么都直除了人以外——不少帅哥跑教室门口堵他,林听光是身高体型就在学院中脱颖而出,长相又是很标致的浓颜系,怎么躲都躲不掉,后面又传出林听是个性冷淡,这场好笑的闹剧才得以结束。 “谁那么狠啊,你都甩?难怪你说不谈恋爱,那岂不是伤痛了心?”室友睁着已经呆滞的眼睛,就林听这样的条件,家境、外貌、成绩,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博主”,哪一样不是首当其冲一骑绝尘? 用俗气一点的话来讲就是:在他们学院林听就是面子。谁跟林听谈了说出去都能跟朋友炫耀一辈子,真不敢想象前任得好成什么样。 林听觉得这些同学都是课业太少闲出毛病来,没的都能说成神的,看室友呆愣愣的模样,用着翻页也难释怀的语气玩笑,半假掺真道:“痛得要死。” 为了不再刺激到林听弱小的心灵,室友对毕设闭口不谈,自己上网去找找主题灵感。 “接下来看向白板这几道测试题,十分钟后我要叫同学起来回答问题。”心理老师捏住耳麦,拿出最吸引大学生的诱惑,“起来回答问题的同学加五分平时分,算做你们的期末成绩。” 此话一出,教室一片哗然,统统放下手机翻到老师讲的那一页,仔细阅读测试题目。 结局是大家的心理都有点问题,这是很正常的,需要通过正确发泄渠道而调整心态。 由于学校的设备有限,下完这节大课,林听看了第二天的课表,买了当晚的机票回了一趟家,把展示柜里的摄影器材全都打包寄到了租的屋子里,不住人,住设备。 并且联系了一直负责各项技能比赛的学院领导——他收到了专业课老师的邀请,一同参与心理微电影技能大赛的参赛策划。 那一年各高校高手云出,鱼龙混杂,统统炫上了自以为傲的所谓的技术。尽管外面讨论得有多腥风血雨,林听根本不惧这些,他从小接触到大的东西早就溶于身体一部分了,光技术不够,他还有着最顶级的设备和最专业的指导团队,就连演员都是在戏剧学院花钱请来的。 管控层层把关,林听不知道熬了几个月的大夜在剧情在分镜脚本在剪辑在配音,如果拍摄过程的效果与自己头脑所想的有细微差别,他会为了一个镜头从白天拍到日落之前。 天道酬勤,视频质感不逊于大银幕电影,场地、服装、道具,甚至演员的演技都能将人深深吸引打动,没有大学生拍摄的各类通病,一看就是下了血本。 那一年导演林听手捧心理微电影技能大赛金奖回归,参与的老师和出镜的同学都受到重点表扬,他以卓越的优秀成绩保研本校;以及与各高校长期合作的著名电影公司对他发出最诚挚的邀请,邀请林听大四到他们公司进行长达一年的实习,并享有正式员工所有福利待遇,风光尚好,前途无量。 第40章 Chapter23 此章大幅讲调酒配方,不喜欢的宝宝们可以跳到最后嗷(么么哒) “那部纪录片的空镜头还被学校拿去做招生宣传了,现在还挂在视频号的置顶呢。”廖佳嫣大一报道那天大屏幕反复播放着新媒体部剪辑的“迎新生、响青春”的迎新视频,视频最后是学校的空镜素材,居中下方落着林听的名字水印。 “那这么推算你还没毕业?”肖羊从廖佳嫣一股脑的话语里零秒得知林听居然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嗯。”林听说,“六月中旬回学校拿毕业证。” 大四实习结束后,林听回学校继续深造学业,电影公司不愿放弃这位不可多得的构思、审美、技术溶于一身为天赋的选手,抛出橄榄枝让他半工半读,研硕毕业回来继续工作,他会得到实习期间努力过后应得的升职。 但林听回绝了电影公司的好意,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的野心不止于此,研一上学期就跨专业学习编导,打定主意了要走幕后,跟着导师跑现场跑剧组学习,全身心投入到钻研中。 这些事情在场的只有廖佳嫣在学校社团里听了个一知半解,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全部过程。在这样一个拼父母的时代,她实在很佩服林听有着那么强的敢拼敢出错的实践劲。 “那很快了。“肖羊很喜欢记日子,这不前几天刚和男朋友过完五月数字情人节,转眼已经六月初了。 说到六月,众人一度想到——万枕竹的生日快到了。 只不过万老板很不愿意过生日,刚来那会大家已经极快融入集体了,曾带动整层工作室偷摸给他准备生日惊喜,虽然老板没有拂大家的面子,但也没有表现得很热情,大家在场地里狂欢,而作为这场派对主角的那个人却躲在窗台一角,垂眼出神。蛋糕推上来,他走形式似的切下三层大蛋糕,实则一口都没动。 大家以为是因为没提前说让人没准备好,毕竟同事们过生日万枕竹很愿意为大家包场准备礼物。第二年学乖了提前一星期告诉万枕竹,没想到万枕竹婉拒了这样的行为。 他说“我不喜欢过生日,麻烦你们费心思了”。 后来他们不再为万枕竹举办生日派对,人情上的往来却不少,祝福、礼物照旧送。 生日的念头闪过,在场的人也不提及,张宥麟嚷嚷着让万枕竹调酒,不然叫他来干什么。 万枕竹捏着托盘的手一顿,眼仁往张宥麟的方向睨:“没大没小。” 室内温度有些高,李恩尹起身之前弹了张宥麟脑门一下,调温度去了。 张宥麟捂住脑门苦不堪言,这一晚上怎么都往他脑门儿拍呀,打笨了不能再勤勤恳恳地工作了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铃被摁响,紧接着外面的人说:“您好,外送服务。” 李恩尹站在门后,回头去看岛台边的那些人。 只见万枕竹扬了下头:“是我叫的。” 李恩尹开门,拿过外卖袋子,道了声谢然后关上门。 “买了什么呢,还挺重。”李恩尹将袋子搁在林听面前,是因为此刻万枕竹面前的桌面已经被收空摆满了调酒工具。 万枕竹在意大利留学那段时间,为了不让自己在宿舍里闲着,不然容易东想西想。所以他经常往外面走,到咖啡厅兼职顺便考了个咖啡师资格证,跟室友去过一次酒吧,他便把自己泡在吧台里转眼考了个调酒师证,学哪行考哪行证,根本不让自己闲下来。 很多学艺术的多少会靠酒精来为自己增添灵感,万设计在制图工作室茶水间的时候在原有的基础上顺带做了些改装,多出一片吧台,闲着没事可以进去讨口酒喝,但工作期间不许贪杯。 没想到此举便养出了一工作室的“酒蒙子”。 万枕竹依次在加了冰的shot杯里倒一半鸡尾酒,再用手持点火枪在每杯杯口扣下电子打火,“呜”,蓝底黄光的焰火腾的燃起,万枕竹翻出青缇烧酒,插入酒嘴,顺着排排站好的杯口依次倒入。 火光没有因为酒精的加入使得更强烈,却也在昏暗的环境下照亮离得最近的万枕竹的瞳孔。 林听侧头,万枕竹进入专注的状态比平常放松慵懒时更加吸引人,跟绘画时灵感打架会紧咬嘴唇内壁的有些焦虑的情况不同,这个时候的万枕竹全眼都是对自己所调出的漂亮酒的欣赏,由内而发的自信,别提有多魅惑了。 万枕竹把燃烧的小酒推向岛台中间,让大家各取一杯,他偏头正想让林听等一会,竟然措不及防碰到了某人高挺的鼻尖。 他忘了——两人是坐在凑出来的位置,离得太近了。 但那也不可能...... 错乱的呼吸短暂同频,林听连忙坐直收回搁在岛面的手臂。原来是林听盯着万枕竹看得忘神,身体本能的先一步替他做出亲近的反应。 以为万枕竹是被吓到才没有做出躲避的举动,旁边的人正在浅尝小酒,没注意到这边的暗潮涌动,林听装作没事人一样问道:“你刚想说什么?” 万枕竹瞳孔慢抬,保持原有的姿势,鼻梁的触感到现在还散着温热,别看他现在端庄没事的样子,如果此刻点亮室内的灯,就会见他叩在桌沿的指关节泛着白。 “你胃不好,我单独给你调。” 林听一惊,没想到万枕竹会知道这件事,下意识看向万枕竹,他来之前才吃了点胃药,担心喝高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胃痛。 “柜子里的药我看见了。”万枕竹继续在他耳边说道,声音只有两人听得见,“你不用瞒我。” 身体被这几句话弄得有些酸胀,林听的心飘飘然,有些受不住。 万枕竹浅笑一下,拉过外卖保温袋,取出里面专门为林听买的调饮。 取出一只雪克杯,往里倒入荔枝复合果汁,又捏着量杯加入30ml朗姆,用夹子捏取冰块一同放进雪克杯,短暂的shake后,倒进厚底柯林杯,白透黏腻的果酒慢慢上升,杯身顷刻间泛起冰霜,万枕竹又拧开茉莉花茶将其注满,浓郁的酒浆碰上清爽的果茶,液体与液体间发生了神奇的物理反应。 翻滚间,酒浆与果茶融为一体,没有色彩丰富的糖浆做分层,也没有高浓度的酒精引一场说醉就醉的微醺,这杯纯郁且清香。 把冰凉的荔枝酒推到林听手边,万枕竹歪了歪头,示意他尝尝。 “哇哇哇搞特殊是不是,大伙都看着呢。”李恩尹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俩人都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看破不说破,逗人玩呢。 大家托着腮看万枕竹终于拿出点调酒师的样子来,以为见到即得到,见者有份,没想到一杯拉满竟是单独给到林听。 小情侣自己一桌好吗? “果然特别的人得到的也是最独特的那一份。” 短时间的围桌相处,在酒精的熏陶下会让人逐渐放松,更加的趣味起来,并且在场的所有人之间连着不可言说的缘分,开起玩笑来也就大胆了些。 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在他们眼中是什么关系,但无论是什么关系也不好这样调侃,说者无心就怕听者有意,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明不白的,林听担心万枕竹会不舒服,连忙自辨。 “什么独特一份?”林听手心一摊指着托酒盘,“你们没有么。” “......”万枕竹一顿。 好不容易付出的真心居然喂了狗。 “我们都喝一样的尝不出新鲜。”张宥麟继续起哄。 “使唤上瘾了是吧,请问我的出场费在你们工资里扣?”老板没事就爱耍点官威。 “其实喝一样的也不错。” 玩笑开也开了,万枕竹跟往常一样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忍不住了也只在鼻腔里哼了一声。翻出六只大点的干净杯子,依旧是冰块打底,白朗姆加柑橘汽水,做到1:3比例,青柠檬几滴,酸奶在上淋一圈做封顶。 第一杯结束,万枕竹调酒思路清晰,很快继续做下一杯。 万枕竹这次用的现成的水果,青提剥皮在杯子里捣汁垫底,倒入朗姆酒和养乐多也是1:3,在雪克容器里加入切块西瓜,捣出汁倒入等比例的朗姆酒,加冰块shake,鲜红的西瓜汁从容器里倾斜倒进原有的内容里。绿白红的配色非常漂亮,引起女孩们惊叫。 似乎是着急撇开他俩关系的一番话惹了万枕竹的耳,真心遭人践踏,他暗自较劲似的这一次的调酒只用上了朗姆。行啊,既然不觉得是独一份那就都有好了。 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大杯特调,音乐到位氛围到位情绪到位,不免就想玩一些游戏,但在那之前大家都有点八卦的心思——他们都好奇这位“新面孔”,万枕竹的神秘男朋友。 万枕竹从来没有公开提过他是否有男朋友这件事,也从没表明自己是否是弯的这件事,都是大家私下里八卦时发散思维,有着自己的故事大纲体系。 一个年轻有为,外貌特征必须得用作“俊美”、“比女人还媚”来形容的设计师,甚至这些形容词不能真正诠释万枕竹的美,那么出众的男人必然是同事之间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论对象。 谈论资源主要来自李恩尹的投喂,他跟万枕竹认识得很早,也大概知道一点事情来源和经过。众人从他这里知道了万枕竹是个同,从戴着未取下过的手工艺手镯来猜测,要么就是男朋友送的,要么就是他们从来没听过见过的前男友送的。 一拼一凑,居然猜个**不离十。 如今见到本尊,好奇心不免太过于强烈,主要是这两位的长相实在太势均力敌了,林听身上那股压制性的气质在外人看来根本藏不住,却在万枕竹面前偃旗息鼓,这还不好磕吗,懂的人大脑已经自动浮现各种画面。 那么问题来了。 “虽然有点冒昧,但我们实在是很好奇,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啊?你今年毕业的话......比万枕竹小一届?” 年下?!廖佳嫣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复读了一年。”林听自动忽略掉前一个问题,简要道。 万枕竹没有作过多的反应,像是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似的。 “哦……”涉及到个人**不会深入提问,点到为止。 “那......是同班同学?”伊可换个方式问道。 “这倒不是,万枕竹在我楼上的班,他.….非常优秀,高一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 “哇哦~”众人齐声感叹。 “......”万枕竹抬眼,显然也是没料到,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件事。 “那你们谁追的谁?”在场的除了两位当事人和一位知道内情的,剩下的都不知道他们现在讨论的人的关系到现在还没有很缓和,一致认为有昨晚的事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因此问起话来没轻没重。 万枕竹打断道:“行了,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肖羊你说你之前跟你男朋友过节日碰到了谁来着?” 要想让围绕自己的话题终止,就得提怂恿者最近发生且记忆最深刻的事,就算翻来覆去拿出来讲一辈子也可以发现新鲜趣点,让她的诉说欲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事发当天。 “一说到那个我就来气......!”肖羊不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回想起来就有说不完的话。 “......”林听何尝看不出来万枕竹的心思。 热恋腻歪的过去到了连他们自己都不愿再提的时候,是不是说明真的就这样算了。 可又好像不是...... 八卦一时间停不下来,总能从其中一件事挑个关键期发散另一件事,酒瓶已经不知不觉喝空了大半,万枕竹沉默着为大家调漂亮酒,听他们讲风流趣事,听他们讲工作上遇到的奇葩客户。 林听一样沉默的安静的,荔枝酒剔透漂亮,杯身泛起的透明水珠已经在渐渐流失。 其实他根本不健谈,在外人看来都会认为这小伙子情商真高,很会来事,会照顾每个人的情绪,不会把话题掉在地上。 偶尔在熟悉的人面前称得上乖张,但他本性永远是倾听的那个。 背景音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舒缓旋律变成了LadyGaga,大家玩得都大,酒精一杯又一杯的下肚,最后不知道玩些什么,拿着骰盅开始猜大小。 “开!”伊可喝醉了更是反差大。 “喝!”李恩尹作为gay中蜜友当然不会懂得怜香惜玉。 “大!”张宥麟脑子宕机,神经早云游天外,自暴自弃,也不思考了嘴巴顺哪个字念哪个,该喝喝,佛系得很。 “大你个猪头,这小啊笨蛋!”廖佳嫣更是捂着头后悔为什么要跟他一组,她都怀疑张宥麟是前面没喝多少现在来骗酒的。 “喝!” 万枕竹跟肖羊都不是喝了酒会吵嚷的性格,小姑娘没有男朋友在身边,但估计是在刚才的游戏里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有些难受,现在正独自一人夹着支女烟坐在阳台休闲椅上,侧着身子靠在落地窗边,万种风情的和男朋友打视频。 “想你了宝宝。”肖羊红着眼对视频里的人说。 因为隔得远,谁也没听清里面的人在怎样安慰肖羊。 “同事们在闹呢......明天酒店就解封啦......没事,就是好想你好想你,想看看你听听你的声音,明明才一星期没见......”肖羊的嗓子被烟熏得暗哑,竟有些哽咽了。 有片阴影落了下来,肖羊抬起通红的眼睛,见着万枕竹在对面坐下来了,并跟她要了支烟。 酒精似乎已经耐受了,麻痹不了神经,万枕竹想通过吞吐烟雾来缓解那股莫名的烦躁,或者说,失落,又疑惑。 “女烟。”肖羊吐出青灰雾霭,眯了眯眼,捏着盒盖敞开之际拨出一支,示意万枕竹自己取。 “都一样。”万枕竹倾身抽了一支细长的烟,海绵头叼在嘴皮子之间,手掌半蜷着挡窗边吹来的夜风,“咔哒”火苗窜起金光,照亮了万枕竹那张锋利的侧脸。 脸颊因为裹吸陷进去一块皮肤,随着指尖移动,青霭迷眼,那块陷进去的地方又随着主人的叹息鼓了回来,随风散去。 肖羊不知道万枕竹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抽烟,他印象里万枕竹不会碰这个东西的。但看他娴熟性感的样子,估计在私下里没少抽。 男朋友还在手机那边继续宽慰伤心的女朋友,万枕竹处于礼貌不会偷听两人的对话,借了烟跟火的目的已经达到,夹着细烟走到了阳台最边上,抬手开窗留了一小条缝。 夜风在晚间有点凉,吹进来有点冷又让人清醒。 万枕竹又缓缓吸了两口,娴熟地用齿间咬爆爆珠,葡萄味混着烟草香味瞬间窜入喉腔。 刺激的果香味毫无征兆地呛了他一嘴,万枕竹拿开烟偏头咳嗽了起来。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落在后背,拍了拍,万枕竹反应慢了会,才从一嘴苦涩中回过神来,越过手臂看到了林听那双比烟草更苦涩的眼。 第41章 Chapter24 因为酒还有的剩,那几个酒蒙子喝得天地不知为何物,吵着闹着比谁最后喝完,先是玩“小姐牌”后来比大小。 林听一晚上只喝了万枕竹给他调的那杯荔枝酒,多的只能喝饮料了,想醉也是不可能了。现在被他们吵得头疼,眼见各个都喝得不省人事,率先抢了几人手中的盅,又把剩余的酒瓶子用袋子装起来系紧,为了不被游荡的这些人踢倒,放到门背后。 酒没了工具没收了,这些闹腾得恨不得拆家的酒鬼们终于消停下来,时间仿佛静止——世界终于安静了。 后来李恩尹被一个电话叫走,林听一开始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醉得路都走不稳了要去哪?林听说带他去,李恩尹支支吾吾的什么也不说。 要不是有人摔地上了林听真不放心让李恩尹现在出门。 把剩下的醉鬼一个个的安顿好,林听调高室内温度,转身便见着万枕竹不知什么时候拖着摇晃的身子去到了阳台,还跟另外一个姑娘借了火。 蓝黄的火光闪烁,照亮那张凌厉又柔和的侧脸——头发垂落下挡住了锋利的下颌线,留下永远妩媚的那双眼——雾霭缭绕,那人扯动嘴角,呼出一口烟,眯着眼。 林听不由得睁大了眼,他第一次见着万枕竹抽烟的样子——夹着细烟的指尖纤瘦,长且白净,松松的磕在桌沿,别样的张扬且风情,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他其实知道万枕竹抽烟的,集训期间压力大,万枕竹差点染上烟瘾,嘴里总会有淡淡的尼古丁气味,只因为林听不喜欢烟味,万枕竹就从来没在他面前抽过,甚至知道第二天林听会来,从他知道那刻起就不再碰烟。 有时候一晚上泡在画室里没忍住抽了,便会在烟后漱个嘴,含一颗果味糖把味道压下去,去接一个果香味的情迷乱吻。 林听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事,明明烟雾飘不过来,他却跨越了时空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熟悉的气味,酸涩的感觉涌进心口,林听一步步走到了万枕竹身边。 万枕竹抬起呛红了的眼,嗓子哑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其实他俩之间很少有长时间对话的,都在接吻里度过,亲密得久了,似乎就产生一阵不甘心的滋味。林听接过万枕竹手里的女烟,滤嘴已经被咬湿了,但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只要是万枕竹的,他心甘情愿。 林听将滤嘴送进唇间,裹吸了一口,来不及感受烟草的味道,香精味来得更快,但至少清新却泛着余后苦。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万枕竹哑着**的烟嗓,眼底藏不住惊愕。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光里,已经走向了双方都不得而知的未来里了。 “你走以后,听说能缓解痛苦我就试试了。”烟尾的火光还在持续燃烧香烟,林听转身将它摁灭在休闲桌的烟灰缸中。 玻璃烟灰缸还有一支相同的海绵头,只不过那人为了不打搅他们,没吸完就摁熄走了,因此阳台现在只有他们两对着窗户吹凉风。 万枕竹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说不上来的滋味,唯一能察觉出的,是难过。 “抱歉。”他也只能这样做了。 他生过一场病,催眠之下混乱了记忆,曾经一直以为是林听先放弃了这段感情,让他困在久久不停的雨夜里不曾离开。 就在不久前刚到丽江那天,祁斯琦约他出门吃饭,他在一些醉话乱语里惊醒——原来那晚站在雨幕下的人不是他,而是林听。 是他把自己困在潮湿的雨季里不肯离开,梦一场试图圆满的不醒梦。 夜雨终会停止,好梦自会结束,人不会永远为自己做一场永不醒来的梦,天露鱼白,晨光破晓,迎来的是一步一步走向前的现实路。 而那需要往前的路却是一片荒芜之地,他用了半辈子都在接受失去,曾经长出的鲜花绿草早已凋零枯萎,无尽的痛苦似乎从未停止。 万枕竹陷于困顿不容易清醒,浑身都被难过浸泡,想要脱离却只能认命。 夜风从龟裂干土上徐徐吹过,有人踏进这片荒芜,远远的瞧见了一只蜷缩着的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困顿的茫然的受伤的兽。 那人蹲下来,用坚实的臂膀揽过小兽,通过温热的怀抱让小兽不要再难过了。 “你不用道歉,人总是会变的。”林听揽着万枕竹,将他按在自己怀里。 谁都不会为曾经的痴言作任何担保,说了也就说了,至于做不做于那时候来说也太早了。 “我以为,我们都会解脱,我以为我走了......”感受到手臂收紧的力量,万枕竹靠在林听怀里闭上眼,不说话了。 林听下巴抵住万枕竹的头,怀里的人喝了酒浑身滚烫,并且不可抑制地细细颤抖,他开始后悔起来,后悔为什么要说那么直白的实话。 “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困兽露出最柔软脆弱的腹部,面对悉知的人类它并不担心对方会不会拿起利剑刺穿它,相反的,它注意到人类在一点点剥开它的防御护壳。 这让它更加的感到不安。 “我不知道......” 有些东西一旦开了口子就能难再回去了,比如亲密,心比磐石硬不会为此而发生改变,说白了谁都不能做到最洒脱。 这正是让万枕竹万分痛苦焦灼的原因之一。 “我愿意等你,我等你愿意重新接纳我,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我不知道。”万枕竹摇着头,双手抵在两人胸前想要挣脱出来。 就在这时,一声夸张的口头禅在不远处传来—— “卧槽!” 随即拍亮客厅的大灯。 纠缠出来的情愫随着灯光大亮消失得无影无踪,二人听到声响皆是一愣,在开灯之前条件反射地分离了开来,齐齐地看向很不合时宜出声的马大哈。 马大哈张宥麟喝多了起夜,迷迷糊糊听见远处有人似乎在争辩,还来不及细想,眼一抬就发现不远处阳台缠绵的两道黑影,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你说这些人是爱省电还是有什么癖好喜欢趁着黑夜方便干坏事,灯都不舍得开一个,大晚上站在窗边真的很吓人啊! “你,你们......”张宥麟嘴巴都在打摆子,一是被黑影吓的,二是看清是谁之后又给吓的,酒醉都给人吓醒了。 小情侣躲夜里不开灯不就是干坏事吗?刚刚纠缠在一起不就是......坏好事儿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人小情侣正胶着亲密呢他在干什么!! 完蛋了完蛋了,张宥麟给祖祖辈辈都磕起脑袋了,罪过罪过。 林听不知道在张宥麟眼里他们做到了哪一步,只见张大哈眼一闭一副立马就要跪下认错的模样就有些好笑。 好不容易产生的气氛在他看来被打断了也好,万枕竹最后说的那句话他就当没听见,下次再找机会换个方式和他聊聊。不能急,不能强迫,要让万枕竹自己想通了,愿意了。 “你哥喝得有些醉,我带他回去。”见万枕竹没有任何要应付的心思,林听抬手把溜缝儿的窗户关了,牵起万枕竹的手腕就要把他带走。 “哦哦...醉了呀......”张宥麟目送两人离开,锈铁的大脑机械转着,从放完水回到地铺躺下之后,昏睡之前猛地想起来:万枕竹今晚没喝多少啊!哪来的醉?! 从屋子里出来门一关,没想到跟一个认识的人打了个照面—— 白天来给他们做笔录的其中一位民警,很年轻很帅一小伙子,当时李恩尹还在他们耳边悄摸摸说这位小警察浑身上下都长他审美上了,因此他俩都无意间多看了两眼,有了些印象。 显然对方也认出他们来,但没过多交集,点个头笑笑就算打招呼了,擦肩而过时余光落在两人牵住的手,随后又识趣地移开了。 万枕竹瞥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被烫了似的挣开手。但这些小警察已经看不到了,他转身刷卡进了林听对门的套房里。 林听低着头,视线落在半空成半抓握姿势的手,因为那里一下子太空了,前一秒的热温都还在,为了不让温度流失,林听捏住拳头,垂了下来。 万枕竹:“你先回屋吧,记得擦药。”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身后有小跑的声音,万枕竹不用偏头看也知道—— “我陪你下去。”林听很快来到他身边,一起等电梯上行。 万枕竹沉默不语,算是默许了。 林听有一腔热骨沸情想要与万枕竹诉说,但同时他需要给对方足够的空间,一开始林听觉得让万枕竹一个人待会也好,怪就怪在那道孤身背影独自走远,去到的竟是电梯口。 林听创伤应激般,昨日没追赶上的昏迷身影犹存脑海,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魑魅魍魉出现,用特制禁药将万枕竹迷晕,随后拖走。 与抓住只差一厘的距离,擦肩而过的无力让他无法再亲眼目睹,索性他抬起脚,硬生生挤进万枕竹的安全区。 电梯门往两边敞开,万枕竹和林听一前一后进去,摁楼层键等待关门下行。 梯厢只剩运转的呜呜声,林听问道:“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怎么?”万枕竹不答反问。 林听斟酌一番,说:“你走之前叫上我吧,我送你回去,我行李还在你那呢。” “好。” 浅瞳震颤,林听猛地转过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不是说有行李么。”万枕竹似乎是看出了林听的内心想法,着重提醒道。 很快来到了十二楼,万枕竹边走边摸口袋,渐渐地,脚步虚移,最后停在原地反复翻找口袋。 “砰”——着急关门的声音唤醒了他的记忆——万枕竹在得知林听被烫上连屋都没来得及回...... “在乎”两字一撇一捺毫无保留,深深拓印在他心里。 林听忽觉身边的人停了下来,因此再反应过来已经领先了几步,“怎么了?” “我房卡没拿......”万枕竹的语气带着不可置信却又无可奈何的绝望,当然不是因为没带房卡,而是一闪而过的时刻提醒他面对的不可忽略的内心。 林听反应倒是快:“我去楼下大厅找人过来。” 没等万枕竹反应,林听往前走了两步,然后顿住了,又返身回来:“你跟我一起去吧。” “......” 他是真不放心让万枕竹一个人站在这空荡荡的走廊里,万枕竹没说什么,他自己都替人ptsd了...... “害怕啊?”万枕竹看得懂林听此时此刻的小心思,心口像泉水涓涓流淌而过,氤氲且温热。 “怎么会不怕?” 最后酒店经理亲自上来为万枕竹开房门,也为酒店的管理不当作真诚的道歉,经理的眼神全都落万枕竹身上了,因此没见到林听在他身后要刀死人的眼神。 似乎在说“哪来的总卡?说丢了不行吗?”“没看出来我不想让他自己一个人住?”“你这经理怎么当的?眼色都不会看,再给我回去实习半年!”“看看看看什么看?你再盯我要给你差评!” 莫名感到脊背发凉的经理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说今天这空调怎么那么低,特别是后背,凉飕飕的。 悄摸摸谨慎转头,真害怕后背有什么东西,却没想到是另外一位得罪不起的大帅哥站他侧后边,眼神可以说得上和善友好,却不经看,越看越叫人发毛。 他识脸阅色多年,什么人面见过,他茂密的头发一灵光!得嘞,原来是扰人兴致了。 “是我们招待不周了,有什么需求尽管联系客房,门既然开了,我就先下去了。” “麻烦你了。”万枕竹淡声道。 其实他都没想到这经理那么健谈,不过开个门而已,硬是拉着他走在前头讲了一路,说这不好那对不住,要是让矜傲的Leo听到了指不定要跳脚开除,哪有这么把自己经营的地方说得那么不是回事。 经理越走越远,又忍不住哆嗦着搓了搓手臂,有趣得很。 “别盯了,人都走了。”万枕竹甚至知道林听的小情绪,谁被冷落在后面都会有些不爽的,更何况是林听。 需要被顾及的情绪被人惦记,就会忍不住耍小性子,林听又怒又言:“好赖话全让他说了,他哪那么多话?” “你哪那么多小情绪,行了,快回去休息吧。”万枕竹忍着要呼噜林听脑袋的冲动。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屋里,万枕竹手扶上门框,只要林听说句告别,这扇门就会在两人之间隔开。 “你明天记得叫上我。”林听说。 “记得的,你快走吧。”万枕竹要关门了。 “要叫我哦。” “......” 林听抵住即将合上的门,探了半个头跟里面的人打最后的招呼:“晚安,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 “晚安。” 门被彻底合上了,隔着一扇门的背贴背,两颗心脏在双方都不知道的情况同频率地跳动着,久久不缓。 期待和你的明天见面。 第42章 Chapter25 因为酒店的隔音效果特别好,两人都不知道彼此隔着一扇门背对背。万枕竹等待因为心跳加快而产生的不安渐渐平缓,他不知道,一旦从里面打开门就会发现林听现在还靠在门外,不曾离开。 在缓神的这段时间,他的脑海里一直在循环着阳台上的那个画面,那个男孩把话说得那么深沉,抱着他,诚恳地祈求他。 “你走以后,听说能缓解痛苦就试试了”。 林听说在他走以后出现了痛苦,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当时他已经很碎裂了,万般波折统统压抑于他,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心口早就出现了裂缝,怎么可能再让林听搅进这趟浑水! 两人好聚好散是他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他不希望到最后了林听还会记着他。 但现在走到了这样一步...... 万枕竹撑了一下门,为了不再多想,他又把自己送进浴室里。浴缸的水没过胸腔而产生了压迫感,胸廓收扩受到挤压,空气变得稀薄,呼吸窒闷随之而来。 明明是这样一个危险受伤的行为,万枕竹却不以为意,反而习惯了似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大脑彻底放松下来,暂时不会出现乱想的现象。 不知泡了多久,眼睛被水浸得生疼,壁灯随着水波荡漾出现虚影,万枕竹紧拽在浴缸边的手攥到泛白,直到濒临死亡的恐惧差点淹没了他。 蓦地,万枕竹撑坐了起来。 “哗啦——!” 空气争先恐后地往他口鼻里灌,万枕竹贪婪得大口呼吸喘气,头发上的水珠吧嗒吧嗒像脱了线的珠子似的掉进水面,化为一体。 万枕竹猩红一双眼望着一圈又一圈的圆,视线逐渐变得空洞无措,难以聚焦起来。大概是盯一个地方盯太久了,眼眶很酸很酸,万枕竹抬起湿润发白不住颤抖的手,在闭眼之际捂住了脸。 这一刻他累极了,大脑、心脏、身体,太累了,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 万枕竹埋在手心里,等负面情绪随着热雾水汽消散,包裹着自己身体的那缸水也变得冰冷刺骨....... 他却对此浑然不觉,直到席卷全身的酸意平息,他这才缓过神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裹上浴袍,头发也懒得吹了,就那样直直倒在大床上,重重地压抑地喘着令胸腔生疼的呼吸。 纯白的枕头很快被洇湿,以万枕竹的头为圆心向四处扩散,不消一会就蔓延开深深的痕迹。 万枕竹也自知难受,再这么躺下去这个枕头今晚就不能用了。 但—— 还好还有一个。 万枕竹闭目冥想了一会,睁开眼也不记得想了些什么,这才起身去吹头发。 好在头发不算很长,很快就吹好了,就是在打理上磨蹭了点时间,等到全部弄好,换了身干净睡衣打算要熄灯睡觉的时候,万枕竹发现他没睡意了。 “.......” 为什么昨天林听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能那么轻松地入睡? 肯定是累的。 艺术家总不免喜欢发散思维,想到昨天就容易有不堪的画面入脑,想到累就会联想到自己因为什么累,两个接连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万枕竹揪住刚打理好的头发,满脸懊恼。 这一来一回,今晚肯定是不能睡了,万枕竹深知自己的毛病。余光瞥见支架上的投影仪,不知怎的,万枕竹忽地想起廖佳嫣说林听有部什么作品来着。 据推算那是林听的毕设,那时候的他还在米兰,设计展览和工作室两头兼,国内的事他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力顾及。 仲夏夜之梦? 好像是叫这个。 但这不是莎士比亚的作品吗。 万枕竹拿起手机在搜索引擎上敲下“仲夏”俩字,随后下面跟上了一串带灰字的尾巴。 “仲夏夜之梦”下面跟着“仲夏夜梦 林听”,两个关键词上下连在一起,后面挂着作者名字,这样还不容易误导。 万枕竹看那四个字下意识皱起眉,一些奇怪的猜想盘旋脑中,待他反应过来后,手已经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个词条。 现在互联网都是相连的,随便点一个话题都能跳到微博上去,因此万枕竹叹了口气,等待它自动跳到该有的页面。 画面出来了! 万枕竹定睛一看,没想到这部作品的讨论度竟达到惊人的峰值。 “在校生林听携手处女作《仲夏夜梦》首战告捷,获至微电影国赛金奖,功成名就,前途无量!” 首条挂着三年前的热门报道,配图非常抓眼球——全是林听拿着奖杯奖状360度无死角抓拍,没一张丑的—— 一看用户,浙传的官方账号。 其实下面还跟着一条官方喜报,把参与的老师、学生统统挂上去艾特出来了,满屏的感叹号看得出来这次比赛的含金量究竟有多高。 只是因为万千荣誉抵不过一张帅脸,林听凭借他那张独条的绝世盛颜荣获词条第一。 评论区清一色的“卧槽!容貌与实力兼具!”“他的眼珠颜色!跪求美瞳!”“新晋老攻!”“见过本人,比照片还帅!”“好顶的长相啊那喉结那鼻子!还有他拿奖杯的手!谁来懂我!” 万枕竹愣了一下,夸得方位数不胜数。 夸脸就夸脸啊,喉结鼻子算什么回事?偏偏这条回复次数最高,万枕竹皱起眉,等他反应过来这几个器官代表着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手指比脑子先点开了这条评论的回复。 只是里面.......嗯,怎么说呢,当人面说可能会被举报蹲进去的程度。 因此万枕竹看见一些词汇后猛地要退出来。 果然,一聊起这些内容互联网能少一半争吵。 这也真的是....... 没人讲作品吗?万枕竹往下滑,零零散散看到一些有关负面的形容词。 “你们看懂这部作品了吗?” “好压抑啊。” “林听的拍摄手法真是影界独一枝。” “这人的忧郁程度恐怕在我之上。” “居然是双男主,但拍的也太晦涩了吧。” 回复:“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你也这样觉得!” “没想到一场雨会把人困在潮湿里一辈子。” “哎哟看完我好难过啊,怎么这么悲痛QAQ” 万枕竹某根绷着的神经越拉越紧,在看到那些字样后“嘣”地断裂,耳边嗡嗡鸣。 就是他想的那样吗? “就这么悲观的作品也能拿来参赛?居然还获得了奖,怕不是资本家上场。” 回复:“你到底看没看就评价?里面的剧情转场比现在大银幕的傻瓜偶像剧还拿得出手,光是质感在微电影圈就已经一骑绝尘了好吗?” 回复:“不是大哥你没事吧?拍电影就是要砸钱啊,没钱拍不出好的作品好吗?” “跟你们这些媚富的人说不清楚。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能拍出什么好的作品,哦!原来是个氪金玩家啊,一听说是个有钱人千万人都拥护了上来。” 回复:“跟你们这些仇富的人说不清楚!没看就不要评价,自己日子过得不恣意就不要随意点评任何与你无关的人。” 回复:“我说这人怨气怎么那么重呢,原来是个穷逼装人设,没钱你玩什么摄影挂脖子上拿出去装逼?也不看看自己拍的什么玩意儿。” “指路 @一斤木麻烦各位喷子去翻翻当事人的主页好吗?吊打现在网络上所谓的“摄影博主”,你们这种男的自认为拍点图就是摄影师了就有多了不起了,搞什么鄙视链,学学人家怎么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行吗?我求你们了!” “都别吵了!闭上你们的嘴去看他主导的《加害论》,相信我,你们对这位年轻导演的所有负面言论都会发生改变的。” ...... 这都什么和什么,差点以为进军娱乐圈频道呢。乌烟瘴气。 万枕竹前一分钟还在感叹某些话题的伟大能让互联网一片和谐,现在底下都还有最近发布的恶言相向。 垂眸落线,万枕竹看着手机上那几个戳人痛处的字眼,心下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找来看看了,如果是他想的那样。 那这真是...... 伤到人的心了 那就,搜来看看吧。 也许不是他想的那样呢,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万枕竹打开投影仪,等幕布降落期间,他回身把室内灯全给关了,留有一片投影落在降落的幕布上。 这部片子很好找,毕竟影响力在那,不仅在网上传了那么久,还被微电影课用来做镜头分析、细节处理的模范,哪个学影视的不知道这部“炫技之作”呢。 那是一部五分钟的片子,万枕竹紧盯那面视觉色彩格外冲击的,用大本钟来作的梦幻调封面——虚无缥缈的绮丽美。 万枕竹颤巍巍的拇指轻轻摁下播放键,室内仅有的灯光只剩床头旁的机器折射出来的蓝光,通风口呜呜作响,闷在雨声里的教堂钟声富有节奏的敲响两下。 随着画面越来越清晰,闷响的钟声也随之真切起来,雨声消失了,可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它不过是主副对调,变成雨声掩埋在钟声里了。 “咚——!”大本钟带着余音,最后一声要比前面两声还要震撼,隔着屏幕都能感觉震颤到心脏。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旁白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不由分说的遗憾,陷入回忆里。 镜头忽地变灰,世界失了所有色彩,由钟表近景慢慢拉到树下,“唰啦唰啦”纤细绵长的秋雨滴接连地坠落在素色的伞面上,镜头下移,露出一双藏在刺骨雨雾下苍白无神的双眼,随后,素伞下的人扭转了一面,径直走远,直到消失在镜头里。 随着镜头越拉越下,地面竟散落着一束风信子! 只可惜风雨下无怜爱,失去色彩的花束早破了,花瓣花蕊碎了一地,落得个枯败的荒芜下场。 雨水一刻不停,滴落的每一下居然开出原色的雨花——画面色彩犹如水彩一般流动,所到之处,世界恢复了正常色彩。 紫色的风信子凋零残败,“仲夏夜梦”以流动的手写笔画,竖式排版随之浮现,左下角跟着八个白字—— “导演:林听” “编剧:林听” 钟表倒退走秒的特效音滴滴答答,短暂的黑幕像是那双无神的双眼缓缓闭上,画面消失,剧情开始—— “夏天的雨不比秋天那么来得绵长,来得优柔寡断,它是热烈果断的,犹如枝桠下的蝉不顾死亡也要顷尽一生去鸣响去嘶吼,愈演愈烈。” 压了一整个白天的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院子里的蝉识时务的噤了声,躲在枝干下的角落,随时等待着一场不知何时倾注而下的特大暴雨。 在闭灯休息的夜里,像这样的天气,屋外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场景,没想到一串匆忙的赤脚步声扰了这片等待的安稳。 一双来不及穿鞋的脚踩过院里水池之上的小拱桥,惊得藏匿在水中的鱼疯狂摆尾窜到池底,摆出一阵阵不停歇的涟漪。 “吱呀——”年岁已高的老木门由里对外推开,发出让人牙尖发酸的痛苦呻吟。 随着一道沉长闪电,堆积厚云的墨黑天色似乎被劈开了道口子,视野骤亮,犹如白昼。与片头不同的是,那双失神伤心眼此刻是晶亮的——眼底映出橙黄烛光,在他推开门的瞬间直点心尖。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原来门外站着一个手捧四寸生日蛋糕的男孩,他的脸隐在黑夜与烛光之间,嘴角两旁有两粒很明显的梨涡,随着嘴唇一开一合,让人的视线也不由得移到了那。 “滴答滴答”钟表特效音又一次走动起来,烛火在两人之间滋啦波动,下一秒,转场为舞台灯光的特写,尖叫欢呼犹如海潮一般汹涌热烈。 “那是我第一次正式的与你正面对视。”旁白淹没在人声潮海里。 舞台上,抱着电吉他的少年低头拨弦,麦立在他身前,低沉发哑的烟嗓吟唱情歌,不经意间抬眸,目标明确地扫过观众席,却对上了某个人的视线。 眼瞳颤动,指尖滑错弦导致音左了起来,不过少年学的时间很长心态过硬,很轻巧地就融合了前面那颗不该脱离音轨的音符。 “可那是我幻想出来的梦。” - 这部片子更像情绪文艺片,过少的语言与旁白,没有夸张的微表情、惊俗的对话,里面的角色只通过表情、动作来表达情绪,二者结合的一切都恰到好处,不让人出戏。 万枕竹却还是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停留在四周人满为患,而围在中间的某个空缺的无人落座的观众席席位。 抛开剧情不说,林听的拍摄手法很有技巧,既然是部情绪片,他巧用了每一个出现的镜头来诠释故事背后隐藏的故事,看得出不仅基本功深厚,知识储备也扎实。 也难怪网友会说到“晦涩”这个词。 不过话又说回来,万枕竹是真没想到林听会以他俩为原型掺真半假写了个故事,并且拍成电影送到大众视野里。 想到这万枕竹就不免感到不舒服,特别是片头里雨夜下的灰白世界以及那双黯淡无神的眸子。 明明他不在现场,闭上眼却能浮现自建楼门外那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眼神却坚毅无比,死死盯着那扇不会为他打开的大门的男孩。 这算什么? 为了纪念那短短四个月付之东流的感情? 还是说要告诉所有人他曾有一段刻骨的恋情经历?设立一个深情人设? 万枕竹有些控制不住把人往负面方向看待,他需要一些偏激甚至到变态的心理来安慰自己曾经遭受过的连环伤害。 他同样是个受害者,甚至在治疗期间混乱了记忆,让自己陷入很长时期的内耗和不甘之中。 谁何尝不是忘不掉呢。 那四个月于他来说是把人从灰色的泥泞里拽出来,让他短暂的拥有可以逃避现实的乌托网。 林听的无尽宠爱从此在他的世界注入色彩,不再暗淡,天空是蓝的,云是白色的,曾经躺在树下的枝干向上生长,爬满绿叶,再生长。 第43章 出谋划策18 林侨月发现自己的弟弟从不打招呼出门到回来之后,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吃饭了。 整个人低落到不能再低的程度了,林侨月差点认为林听是不是抑郁了,吓得她差点把人带到精神科查查了。 林听烦得不行,躁得他差点跟林侨月又吵了一架,刚说一句“你烦不烦”之后就不想争辩了,嘴都懒得张。 林侨月看得新奇,心想,哦哟,不得了嘞,别真把人搞抑郁了。 简昀这几天跟林家相处的非常愉快,林听已经把他当作准姐夫了,准姐夫受老婆之命来找林听说这样下去不行,得让他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也好。 这是林听颓丧的躺在床上的第五天。 看到能诉说心里话的人林听眼睛亮了一瞬,似乎抓到了能为他解疑难杂症的良师。 林听:“姐夫,假如你跟我姐吵架了你是怎么哄她的?” 说到这个简昀居然红了耳朵,但哪能和小朋友说这个呢,林侨月知道了不得又跟他耍小孩脾气。 “我跟你姐没吵过架。” “骗人吧你。”林听显然是不信的,就林侨月那小人得志仗势欺人的嘴脸,谁受得了,要不是简昀好脾气,还不在乎她的前次感情经历,林侨月估计到现在跟他一样守着喜欢的人的社交账号来回翻看又不敢打扰。 “信不信由你,这样,你给他发消息,问问他现在在哪,你过去找他,当面说清楚。”简昀出了个没什么营养的主意,听得林听两眼一翻。 林听:“我想过啊,可万——一他不告诉我,还招人烦了。” “你怎么那么怂了?你之前贴脸凑上去的脸皮呢?”简昀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他听说林听在学校那几天恨不得黏另外一个男孩的身上,几乎一放学就找不到林听的身影了。 “我怕打扰到他。”林听仰头靠在床头上,双眼无助又可怜,“他让我们这段时间不要再见面了......” “要你这样想我就真没招儿了,信息不敢发人不敢见,就缩屋里头独自难过?然后跟现在互联网的小年轻一样明明无付出但喜欢深夜忧郁自贴舔狗舔失败标签?” “我也没贴......” “我走了,你要不敢打扰人家就算了,像你说的省得招人烦,靠你自己走出来。”简昀关门之际又拉开了,眼神下意识瞥展柜之上的巨大画像,“对了,我跟你姐订了明天去腾冲的机票,带你散散心。” “我不去.......”林听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 “票已经买了,退不了,啊,你自己看着办。”然后“砰”地就把门关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林听掀起被子盖脸,心说这姐夫也太强势霸道了。 他不是没敢见,是根本不知道去哪了。 他不是没争取过机会,在那晚通了电话后,第二天他抱着一束鲜花一盒甜点就跑去画室想要当面聊聊了,想着甜品能让人心情变得愉悦,不至于说出太伤人心的话来。 二来,吃东西的这段时间能让他多待一会。 只是他到那发现里面已经换了一批学生。 有个小孩认出了他,逃过正在拆解立体几何图的讲师眼睛,冒着腰偷偷溜出后门,压低声音:“大哥哥你找万老师?” 还不等林听回答,小孩接着把她知道的都抖出来,“万老师他们去另外一个艺术学校集训啦,因为这个机构人员不集中,白老师让他们要统考的都过去,你发现没我们班都走了一大半。” 林听有些错愕,又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感到失败:“你知道另外那个机构在哪吗?” “我只记得跨区了,应该是临近的那两个,当时老师在讲的时候我寻思不关我事我就没注意听,对不起啊哥哥,我不知道。” 林听失落极了,手里的蛋糕顺手就送给那个给他提供信息的小姑娘,花束躺在臂弯里被他带回了家,林侨月调调阴阳怪气的一阵调侃。 直到现在,那束花还要死不活的被丢在门边,已经枯死有味儿了。 一说到花,林侨月有得说了,一天有三次提那花,“都臭了留着干什么?” 这还不够,嘴巴不饶人,“反正也送不出去,扔了吧”。 “......” 林听闭上眼,直到近乎缺氧差点喘不过气才把被子掀开来。 - 这趟说去散心的旅程大概一星期,林侨月抱回了自己的拍立得,让林听拿一台人像摄像机。 “你不会叫我去就是为了拍照吧?”林听捏着相机肩带,心里跟明镜似的。 “怎么可能。”林侨月扬手一挥,“拍照我还有昀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ok?” 因为实在不太愿意出门,林听有些不耐烦:“不ok,我不想......” “你给我去,不然......”林侨月噎了一下,顿了顿,神色不自然,“你去了就知道了。” 林听当然捕捉到林侨月的微表情,浅眸一凛,试图看清林侨月底下的面目。 “哎呀哎呀,你快收拾东西,早点睡。”林侨月装有急事的样子,抱着拍立得要走了,却被林听拽了回来。 “拍照可以,一百一张。” “滚!我请摄影团队都没你这么坑。” “看吧,说了还不承认。” 最后林听还是去了,一情侣带一拖油瓶,第二天轻装直飞第一站。 拖油瓶有拖油瓶的自觉,需要时就是行走的人形手机支架,不需要的时候就是块碍眼的石头。林听蹲在翠枝密叶的梅树下捧着陶瓷碗喝阿婆煮出一股板蓝根味的茶,对面那个为了出片的女人简直没眼看! “林听,你帮我去昀哥那里看看这个角度怎么样?太远了我看不清。”林侨月手里还举着一盒摆造型用的水果酸嘢。 “......”林听咽下“板蓝根”,果然,林侨月会那么好心带他出来散心?目的果然不纯!纯为了满足自己对出片的**,肤浅!虚荣! 林听放下陶瓷碗,慢慢走了过去,引得林侨月急得不行,恨不得马上走过来替林听在屁股上安个小马达。 “你走快点!”边说,林侨月还张扬着脖子往院子外使劲够,甚至踮起脚,确保看见一群背着画板从院墙外走过去的人头。 “这个角度可以啊...你动什么?你相信姐夫行吗?”林听侧对着院门口,对镜头里姿势奇怪不自然,并且脱离摄像头的模特狠狠拧起了眉,“你要去哪?” 林侨月一下子挪到了院门正中间,“我觉得这个光线不错,你再看看?” 身后的谈笑声紧密和谐,甚至能感受到从墙的这边走到了另一边,直到消失不见。 这中间林听除了按快门键,没有一丝反应? 嗳?不对啊?门开着的啊?林听瞎了?还是说认错人了? 林侨月都不记得自己换了多少重复的姿势,扬扬手说先不拍了,拿回手机,拖来两张老式竹编背靠木椅,跟简昀看似喝茶翻照片,其实主要目的是看背后那群出门集训的年轻高中生们。 以林听这双眼睛视力,精得比齐天大圣还亮,不然不可能没看见背后走过去的人有万枕竹啊。 林侨月放大在她背后走过去的年轻人侧影。 “......” 只可惜林听侧中人物主体,特意放大镜头把林侨月放在中间,路过的人不过是条虚影,连个完整影子都没有。 谁要你这时候那么认真拍了? 林侨月简直恨得不行,要不是看他那几天的颓废样,她本懒得管,偏偏林听还不争气。 自从林听抱着一把没送出去的花回来,那几天他就跟丢了魂似的,缩在屋里不出门,饭都懒得吃,林侨月巴不得自己的弟弟不要再去纠缠那位叫万枕竹的男孩,她知道这条路有多不好走。 林侨月原本想着,像这样冷处理就行了,说不定时间一长就看开了,小孩子嘛,下半辈子还那么长,哪来的情情爱爱。 其实也是在一个非常机缘巧合之下,林侨月认为或许让两人见一面,林听才能真正的彻底放下呢。 她在高中交好的小姐妹要结婚了,新娘说要在婚礼前一天举行一场单身派对,来的都是在班里相处得很好的那些人,难得能全部聚在一起。 林侨月第一面就跟好闺蜜亲密拥抱,说:“好久不见!” 真的太久太久没见了,以前总以为高中毕业就自由了,想见就见;大学毕业就自由了,放假喊一声的事;找到工作就自由了,有钱有时间。没想到拖着拖着,曾经天天见的人,再见面已经为人妻了。 女生们单独聚在一个小圆桌,高谈阔论,不讲工作上的烦心事,也不讲当下的鸡毛蒜皮,更不说面对未来的迷茫,都是此时此刻对来之不易的重聚格外珍惜。 等酒的间隙,在艺术学校工作的美术老师突然岔了句大家都很感兴趣的话题。 “哎我跟你们讲,我们学校昨天来了一批艺考生,有一个男学生超级好瞧,那个脸那个比例,要不是他还是个高中生我真想上了。” 有姑娘听不下去了:“哦哟你在说些什么呀,听得我耳朵都红了,所以有多好瞧,我望望?” 林侨月看那唯二的一提到帅哥就不正经的单身少女:“你们班的?” 女生摇了摇头:“股东自己画室的学生,算是在我们这安个地,方便统一上课。” 大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说有多好看?”被吊起胃口的另外一个姑娘其实更不正经,她不喜欢恋爱关系也不喜欢□□关系,单纯喜欢花钱让男的跪在地上捧着她给她提供情绪价值的感觉。 “我给你们翻照片,我们学校的那群颜狗全他妈炸了,完全不避着老师全发群里了。”说着,女生就把照片翻出来了,手机搁在桌面正中间,让大家都方便传着看。 手机递到林侨月手里,在看清楚第一眼,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她跟万枕竹也仅有一面之缘,而且那晚在夜里她的视力并不怎么样,根本没怎么看清楚那张模糊却蒙不住的立体骨相美的脸。 但她见到过林听发在朋友圈的那两张拍立得相纸,不得不说,那是一张行走的美学代码脸——他的眉弓到鼻骨转折非常符合黄金分切线,把他带到教室里当写生模特,肯定是让学生崩溃大叫的那一类。 因为不管用什么绘画技巧都无法刻画出最接近他的立体度,更无法还原他真正的美。 也难怪林听才认识人家几天就那么死心塌地,上赶着贴冷脸,越挫越勇,丝毫没脸皮。 “天!真人版维纳斯!明天我就要去见他!”姑娘的尖叫打断了林侨月的思考。 “真的好漂亮,简直能用美来形容了,现实真有这么真实的鼻基底吗?确定没修过?”准新娘放大那张抓拍的侧脸照片,虽然离得远,像素放大还缺少质感,可屏幕里少年的那张优越长相下是藏不住的阴郁和淡漠。 “原图直出,还有,他有点不上镜,这些照片都没有他本人十分之一美,反正这些照片都没有最接近他的样子。” “不是吧,都拍出这样了还不及十分之一?!” “天啦我这个假鼻子都没他这么高,女娲我跟你有事聊聊。” “小陆,等婚礼结束你带我去你们学校吧,我要见他,我爱上他了呜呜呜......” 小陆老师害怕对方厚重的粉底会蹭到她定制款的新裙子上,虽说好姐妹一辈子,但她是真有些洁癖,因此借拿手机的动作把手抽了出来:“这几天不行,他们要去腾冲写生,要待一星期呢。” 她们这群小姐妹都是艺考出来的,林侨月还是个美术生,不解道:“这才来就去写生了?” 小陆老师伸出食指摆了摆:“这你就不懂了吧,有好几个学生在这之前已经上了好几年的假期班了,而且我听说那股东不希望他们光死学那些应付考试的技巧,要让他们自己本身爱上美术,然后就回归大自然咯,以后外出集训的次数只会更多,我还听说给他们班申请了出省出国的集训呢。” “妈呀,哪个股东啊?这也太舍得为这群孩子投资了吧。” “你不是这个圈的你不认识,也是个''大姐''了,在这一带很有话语权呢。” “他们什么时候去?”林侨月又问。 “怎么?你不要你家昀哥了?” “哎呀不能说,我家昀哥听了要生气的,遭罪的是我。”林侨月脸红装羞涩揶揄道。 “哎哟!捂耳朵捂耳朵。” “又秀起来了。” 酒桶到了,准新娘给每人满了酒,碰杯祝好。 林侨月一口闷完,插起一块蘸糖黄瓜吃起来:“我说真的,我弟这几天状态不好,我也打算带他去腾冲泡泡温泉散散心呢。” “弟弟失恋啦?” “琳娜!你个性缘脑我真受不了你了。”小陆老师推了推那张又凑过来的厚粉脑袋。 林侨月也不反驳,也没打算要藏着掖着:“被迷了心窍,单方面失恋了,总得要出来走走是吧。” 在场的各位无一不震惊的。 等会! 单方面?失恋? 谁眼光那么高? 就林听那样的脸那样的身材是多少男女的幻想性对象,特别是穿上黑色短袖紧身衣的那次,让从来对弟弟不感冒的琳娜都迷得腿软,差点要断了闺蜜情谊想和闺蜜弟弟在一起了。 谁知弟弟还是个弟弟,光长个还没成年,聊天全是些单纯幼稚话。 “大概后天。”小陆老师翻看八卦的群消息,“带他出去也好,别老闷在家里。” “是的是的,失恋多不好啊,外面花花世界迷人眼,干嘛吊一歪脖子树上。” “有他们的景点路线吗?”林侨月又一次语出惊人。 “等我回学校给你问问......嘶,你要干嘛?” “带他去见人。” “???” 姑娘们第六感有时候很不准,但在这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然后那几双戳了漂亮美瞳的眼珠子同时看向了小陆老师放在桌上的手机。 小陆老师不确定的点开琳娜口中的“歪脖子树”。 少年的漂亮脸蛋再次出现在眼前。 林侨月挑起一边秀眉。 “!!!”猜对了! 你们林家怎么又又出柜了! 第44章 不忍决定19 到了一定的年纪就爱操心别人的感情史,更何况还是帅哥靓男的感情纠纷呢。 不是说林侨月已经接受了弟弟在追求同性这件事,相反,她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因此包庇是她做的最大的让步。 她怀有私心,她不能让林听过早地被迫承受外人的诟病。 在她见到万枕竹第一眼便觉得这个少年身上的抽离感太重了,清冷孤傲地立在人群之外,好像随时都能抽身离开。 就因为过强的边界,林侨月知道这类人凡事都拎得清看得明,任何人都不可能突破他们的底线。 林听单方面的追求到最后只能石沉大海,毫无回讯。 她要让林听最好死了心。 小姐妹们不知道林侨月安的什么心,明知道家里不允许同性恋爱存在,还主动帮自己的老弟踩红线做什么? 想不通是一回事,立场是另一回事了。出谋划策一晚上都想不明白的一点,为什么帅哥全都内部消化了呢。 - 林侨月翻看敷衍的n连拍,本来就烦得不行,林听会拍都能拍成这鬼样子,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抬头就要开骂。 “林听你......!人呢?”林侨月望着还在袅袅冒烟的茶汤碗,旁边的小木椅哪里还有林听的身影。 林侨月对木质楼梯边的煮茶婆婆扬声问道:“阿婆,刚才那小伙子呢?” 阿婆挑了挑过于时尚的纹着蓝黑色的细眉,笑眯眯的:“出去啦,刚坐一会就跑出去啦。” 林侨月一下子站了起来,低头和同样懵的简昀一高一低无声对视着。 这死小子晃我们呢。 林听还真见着万枕竹了,不过不是在拍照的时候,不然在当时他就会把手机丢给简昀,然后撒丫子跑没影。 拍完照回来,阿婆见林听的茶汤喝完了便要重新添一碗,三番劝阻下阿婆还是趁空档把壶嘴怼进了碗口。 满满一碗的“板蓝根”看了肚子疼,阿婆还慈眉善目冲他乐滋滋地笑,林听不着痕迹地把碗往一边推推,跟阿婆聊起天来。 哪知话还没起头,阿婆便指着门外,惊奇道:“哎哟哟,那个帅哥好瞧呢。” 林听顺着指尖的方向扭头向外看去,随后瞪大眼睛—— 院门外走过一道欣长板正的身影,脑袋上扣着一顶白色鸭舌帽,素淡不过的白t牛仔裤,背后背着一只看样子就很重的黑色画包,手里还拎着一条随时可以用作休息的露营折叠椅,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拎着一盒颜料。 这身装扮硬是被他身上的气质抬出新高度,在优越的头身比的衬托下跟来走秀似的。 大概是走了很长远的一段路了,此刻那个人的脸蛋扑红,小嘴微张着边走边喘气,随后消失在院门外。 ——离大谱了。 林听一下子站了起来,木椅在青石板摩擦出老酸牙的声音,院子里起风了,枝叶簌簌作响,太阳光穿透树叶,斑驳的光影在树下摇曳生出星海。 再从树影中抬起头来看,眼前的少年已经飞奔不见,只剩一片衣角消失于木门外。 阿婆看着眼前的茶汤落了颗被风卷下的梅花苞,荡漾出一圈圈不停的涟漪。 林听追了出来,却不再见人影。 那天下午林听把和顺古镇逛了一圈,也不再看见有任何一个背着画包的美术生。 那道悄无声息的身影就像是短暂出现的幻觉。 中途林听不是没有拿出手机想要给万枕竹发一条消息,怕他会烦,也怕看到紧跟着的感叹号。 自从那晚说不联系真就没再联系了,万枕竹也不可能主动联系他,好不容易在他乡窥探到一点踪迹,还是断了。 回到酒店林听累极了,客房送来的晚饭也没怎么吃,直到简昀拎着一袋香气扑鼻的烧烤敲门进来,林听才动了动僵硬发直的眼球。 似曾相识的一幕又重新上演了。 简昀叹了口气,这小孩怎么那么轴那么死心眼呢。 简昀不主动搭话,挪到茶几沙发直接撕开烧烤包装,抽出一串烤五花自顾自吃了起来。 林听晚饭没吃几口,这会儿被一把烟火佐料熏燎了入味的荤素肉菜勾馋,肚子被刺激得咕咕抗议。 简昀知道小孩这会陷入自我怀疑,骄傲大过天,拉不下脸,自然是主动给小孩递梯子:“快来吃,给你买的,冷了就不香了。” 小孩也很好哄,掀开空调被就蹿到茶几边,随手抽出一串鲜香冒油的烤三鲜,上面裹满了店里特制的辣椒面,香气一下子叫醒味蕾。 此时此刻适合开一听气泡酒水,诉说一下不知从何处开始的心里话。 简昀:“本来下午要带你去泡温泉的,你去哪了?” “逛古镇了。”林听咬着烫嘴的烤豆腐,说话直呼气。 “真的?”简昀说话间开一听冰镇可乐,扣环打开冒出丝丝冰雾,漏在罐口处的气泡液体滋啦滋啦消泡。 “骗你干嘛。”林听接过可乐罐,说。 简昀:“白天不还陪你姐逛了会儿,你说什么来着,''有什么好逛的,这些统一的商业化看得还少吗?''” 林听:“......” 真是一张扫人兴的死嘴。 林听咬着肉串选择沉默不搭理人了。 简昀微抬嘴角,笑得有一丝对晚辈的宠溺:“跟我说实话,你找什么去了对么。” 林听抬起清朗的双眸,心底如同明镜:“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特地带我来的对不对?” “林侨月不是不接受吗,现在你们又在想什么呢?”林听在闯进人来人往的古镇小巷道的时候就想明白了,为什么林侨月会突然带上他这样一个电灯泡出远门旅行,如果说单纯为了有个随身摄影师的话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又为什么会突然定位到一家塞在不着前后路的巷尾角落,转个角就能离开这片悠闲地的煮茶阿婆家里,然后又突然不自在似的往院门方向站...... 种种疑迹连在一串,稍微动点脑子就想清楚了。 林听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不靠谱,他脑袋机灵地很,心眼子耍得最多。在院子里听到阿婆的解释后他们已经猜到了,因此简昀听到林听反问他的那句话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其实你们不用管这些事儿,真的。”林听饮下一口冰镇过的碳酸气泡,**过喉,痛快不已。 “你姐姐未必不是为你好。” “我知道,但你们插手进来性质不就变了么?我知道林侨月在想什么,但她想得太简单了,她太单纯了。但我不太明白你,姐夫,你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却还是帮着林侨月一起。” “就为了让我难堪看我出丑是不是?”想得多了,就会把自己往最消极最阴暗的方向引,好像最坏也不过这样。 “小听......” 林听打断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再去招惹他。” 口头上倒是这么承诺了,可在夜深人静夜不能寐的时候,林听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白天从眼前走过的疲倦身影,以及自己追赶出来却空无一人的胡同小巷。 当时万枕竹可能真的离开古镇了,而自己却傻大个似的的直往古镇中心跑。 林听捞起充电的手机,拔了充电线翻了个身,不知道第几次点进再没有下文的聊天界面。 “好好休息。”林听在键盘上一字一母的拼,随后又给删了。 “晚安。”打了又删。 “对不起。”黑暗里,林听的视线停留在编辑框里的这三个字,眸光波动,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为什么要道歉呢,如果当时忍住了那份冲动,没有闯进万枕竹划分的安全线,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就没这么糟糕,他也可以每晚跟万枕竹通一通语音或者视频,以一个朋友或者暗恋者的身份及时主动的了解到万枕竹的生活。 只可惜那天万枕竹给他的太多了,他没忍住那份过于膨胀想要呼之欲出的感情。 所以在他主动往万枕竹家方向靠近的那天早上,万枕竹在看见他时脸色一下子变得有多差,在那时他就应该想到自己越界了。 万枕竹那么有边界的一个人,他还有持无恐一次次地触碰分界线,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编辑框的三个字也给删了,不联系就不联系吧,他该的,就得忍着。 就在这片微弱手机屏幕光的楼层之下,同样有一盏床头灯在静寂深夜里照亮半间屋子。 那是一间集训生都不会选择的单人间。 万枕竹睁着麻木无神的双眼,床沿边的地上散着一片片被撕碎的速写纸,床头的手机显示电量过低,再不及时充上电就要彻底关机,可那块电子产品时不时震动着,一条条未知号码的信息发疯了似的跳出来。 “你居然拉黑老子?” “那婆娘留给你的机构还在是不是?” “你学美术了?” “你跟那臭表子一样贱,都是赔钱玩意。” “有点钱就翅膀硬了,你给老子等着。” 一条条消息蹦出来,又被另外一串陌生号码覆盖。 “万枕竹,没人告诉你说你生气的样子很漂亮吗?” “真想看看你这张漂亮脸蛋躺在我身下哭着向我求饶的样子到底有没有那么高高在上。” “【图片】” “【图片】” 电量殆尽,没留一丝余地的彻底熄了屏。 直到天露鱼白,屋内的灯再起不到任何作用,万枕竹紧绷的神经都没有松懈,甚至藏在被套下的手心攥紧到发着抖。 如果不是死扣着手心,他恶心得快要吐出来了。 滑腻的触感似乎还在,万枕竹的太阳穴直跳,闭了闭眼,实在没忍住翻身下了床,冲进卫生间大声呕吐了起来。 第45章 集训遇记20 胃里再吐不出任何东西来,万枕竹跪在地瓷砖上,头虚弱的低下来,抵在分不清谁更白的洗手台下,深深地喘着气。 陌生号码发来的那两张照片万枕竹亲眼见过,这也是让他恶心到不行的直接原因——住在同一个房间的同学在万枕竹洗澡的时候偷摸打开门缝对着里面的光景拍了一张照,并且用电子绘画软件给万枕竹画成了色情女郎。 在万枕竹从浴室出来后撕下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意淫速写当面递给了他。 万枕竹一下子气得不行,抢过画纸的同时另一只拳头已经落在那人头上。 万枕竹看着瘦且没什么劲,没想到动起手来专挑人的脆弱点打,只一拳就把那人打得差点起不来。 “我劝你别找死。” 地上的人捂着太阳穴嘶嘶发出痛苦的哼鸣。 万枕竹居高临下,连看都懒得看,不再管他,拿起随时就能走的行李,下去前台重新开了一间单人房。 只是万枕竹怎么也想不通,都被打成那样了还死活不肯的纠缠不清,又一次地踩他底线,恶心他,这人是有什么受虐癖吗。 啧,一多想就头痛,万枕竹松开苍白布痕的手,撑着洗手台站了起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即使手机关机闹铃没响,万枕竹也知道该醒了。今天他们要到山上写生,要比往常起得更早一些。 洗漱完万枕竹回到床边把手机充上电,果然,开机后没几分钟,手机到点响起闹铃,一刻不停的提醒着万枕竹不能被外界影响,要站起来要振作起来要继续赶路了。 群里在艾特所有人先去酒店餐厅吃早餐,二十分钟后到大厅集合。万枕竹捡起地上的碎纸,统统扔进垃圾桶,抬头见,余光瞥见窗台上摆放着打蔫儿的盆栽,垂落的根系下藏满了枯败的叶子。 只看了两秒,万枕竹拎上装备就先进电梯下去了。 酒店的热食早餐味道并不怎么样,万枕竹闻起来也没有什么胃口,溜达了一圈图方便拿了一块蛋挞和两只小笼包,负责做速食早餐的阿姨正清闲,一下子叫住了万枕竹,问他吃这么点够不够。 万枕竹礼貌性的笑笑,摇了摇头说“够的。” 阿姨不死心,倒了一杯现榨豆浆打包了递给万枕竹。 万枕竹两手空不出来,根本拿不了。 阿姨“哎”了声:“着什么急,把东西放了坐下吃,你看你同学不都还在吃着呢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阿姨会独关照他一人,见万枕竹真坐下了,又送来一小笼只有四只的灌汤包,让万枕竹好好地慢慢地吃。 万枕竹纳闷了,灌汤包很小,一口一个的那种,然后咬下一口灌汤包,皮薄嫩弹汤汁鲜香,本来没什么胃口的万枕竹一下子就饿了。 包子吃完再喝点豆浆,最后蛋挞作餐后甜点,万枕竹已经很饱了,拿上装备要下去集合的,不料又被阿姨叫住,“你很喜欢吃蛋挞么,阿姨刚烤出来的你拿去吃。” 手里突然被塞了一盒外包装蛋挞的万枕竹:“?” 怎么也没找到灌汤包和新鲜烤蛋挞的同学:“?” 电梯门刚打开,大厅里有气无力的学生们各说各的困,有些姑娘头抵着头,就那样背着十几斤重的画包站着小憩了起来。 “诶?陈智皓,你脸怎么了?”统计班级人数的班长负责点名打勾,他图方便就站电梯口,来一个同班同学勾一个,在万枕竹走过去两秒后就对着那人问。 听到这个名字,万枕竹身形一僵,感觉到胃里在翻搅,刚吃下去的早餐有些要返流的趋势了,本来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现在更是难看到黑了一度。 “没事,被不听话的猫挠了一下。”叫陈智皓的人肿了半张脸,视线死死的黏在万枕竹的身体上。 这一出动静唤清醒了不少人,他们一下子聚了过来,扬言关爱同学。 “哦哟,有点严重啊。” “这家酒店不行啊,野猫都跑进来了。” “你们可得注意些,离野猫远点,惹不得的。” 万枕竹远离人群之外,冷漠注视着这一切。 而陈智皓接受着同学们的关心,人前笑得格外亲近憨厚,在谁都看不见的眼底下流转着对另一个人的阴翳心理。 哪知,一道身影堵在二人中间,挡住了陈智皓恨不得要啃噬万枕竹的那股疯狂扭曲的视线。 “万老师,我帮你拿。” 开口的竟是祁斯琦! 祁斯琦跟万枕竹是同一个班同一个画室的,后来跟着白瑞来到了这所培训学校。 祁斯琦戴着一副黑色框架眼镜,人看起来很乖很呆,跟万枕竹说话总是声音小小的,总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眼睛。 “谢谢,但不用。”万枕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手,让祁斯琦抓了个空。 祁斯琦手握半拳,薄薄的镜片下挡住了眼光流转,万枕竹只看清了这个男生堪堪垂下了手。 看他这样子,万枕竹莫名烦躁得很,装乖是他们的必修课吗?为什么所有人一开始在他面前都要表现一副乖狗的模样,然后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伺机亮出獠牙。 “人都齐了吗班长?司机已经到了。”老师的拍手呼声让一群人都散了,班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有多少下来他都忘点了。 班长讪讪笑道:“不好意思老师,我重新点个名,麻烦各位点到名字的答个到。” 点完名下来,个班的人都齐了,按班级分配被带到大巴车里坐下,几车的人浩浩荡荡的去往云峰山。 国道公路不怎么颠簸,车上的人睡了个迷糊的觉睁眼就来到了山脚。 此时天已经亮了,但太阳还没真正出来,在各班带领老师那取了票,一行人跟着大部队直往山顶上走。 刚从山脚爬大家都很兴奋,脚下就跟塞了火轮似的跟同伴比赛谁最先到,全然忘了身上还有十多斤重的装备。 “啪!”有人跑得太猛了,手里的颜料盒没经受住颠簸,卡扣松了就那样面朝地直直的扣在地上。 周围如同施了魔咒一般瞬间定在原地,在场偶遇的所有人对着那盒迎面直摔的颜料盒默哀。 随后颜料盒的主人用手抵着盒儿边,把盒子拿起来,不出意外的,四十二只小盒颜料依然面朝地躺得一动不动,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紧跟着大家都爆笑起来。 颜料盒的主人也在笑,笑到蹲在地上起不来,甚至有点命苦的样子。 万枕竹走路一向很缓,永远不疾不徐的走在一行人后头,在他终于第一次跟上大部队的步伐的时候,就见着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然后传来很熟悉的声音:“哎我真服了,美术你克我是不是?” 正是姜姐的抱怨。 有人揶揄:“姜婕,咱要不然另辟蹊径,别走美术了,你看颜料盒都给你跪了。” 姜婕拎起空颜料盒扬手就要扔那个说风凉话的东西。 “诶别打别打,坏了更麻烦了,我帮你看看能不能翻过来。”说风凉话的人这时候知道保命要紧,虽然话说的不靠谱,但行动上还是蹲在了姜婕身边,掐着一只颜料盒,小心翻面。 “哦哟,干的。” 人群里又发出一阵爆笑。 盒子翻过来了,颜料也半干的黏在里面,虽然地上沾了一小坨,但这并不影响。 姜婕的性格好,人缘不是盖的,见颜料还有得救,于是他们七手八脚的拥上来边笑边把外面的大盒子重新盖回去,又找来一张速写纸穿过盒子与地面之间,按住翻过来,颜料表面已经脏了,但挑个时间刮掉就好。 “我不行了姜婕,你画画忘记盖盖子了吧哈哈哈哈哈......” “得亏太阳够热。” “那这些地上的怎么办,路人踩到不得骂爹娘?” “你把它们舔了呗。” “滚啊我受不了你了。” 于是半残的颜料重新扣上送回到姜婕怀里。 经过这一排插曲,万枕竹已经完完全全走在他们前面。 楼梯陡而多,速度不禁都慢了下来,边爬边聊天,人多嘴杂,后面的人的话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悄摸变成了前面那道孤单只影。 “他没跟你们说过一句话?”有人压着嗓子指了指前面的人。 “冷得很呐,我主动找他打过招呼啊,他就''嗯哦嗯哦''的,多说一个字跟会咬掉舌头似的。” “太孤独了吧怎么受得了的。” 正是集训的最开始阶段,大所大所的艺术学校都在疯狂招生,他们会根据自己的关系、需求、能力进到不一样的学校,又根据报的价格被分配到各个班,因此当初在一间画室学习的同学有很少在一个学校或者班里。 “你们这样在人背后说这些不太好吧?”姜婕端着颜料挤在人群中间,很委婉的提醒了,可有些人的嘴就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姜婕就是少有的跟万枕竹进同一班的同学,但他俩从进到艺术学校以后就很少聊天。 “实话实说啊,而且你们不觉得他很自傲很清高么?总是一副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又有人加入了这个话题。 姜婕听到这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扭头恶狠狠瞪了这位叫不出名字的傻逼一眼,冷嘲热讽道:“是因为你自卑才会觉得人家看不起你。” 说完,姜婕不再拥进这群人里,只身快步走了出来,“还有,万枕竹是我朋友,不要用你们自以为是的眼光去揣测别人,太愚蠢了,特别是管不住嘴巴的,闲话说多了小心被别人套话反来咬你一口。” 姜婕回头瞥了一眼其中几个人,甩着马尾快步走到了万枕竹身边。 旁边多了一人,万枕竹看了一眼又转回去了,启唇淡声道:“其实你不用这样做。” “你耳朵这么灵?!”姜婕又回到了在画室里的状态,总是容易一惊一乍,为此老师们都请求她沉稳一点。 万枕竹无奈得很:“拜托,您要不看看这才多短的距离。” 就差贴着背告诉他,快看,这有一只独巴猴,说的就是你。 姜婕皱了皱鼻子,满脸嫌弃:“他们嘴巴太讨厌了,我看不惯。” “众口难调,这样做还把你跟大家关系搞得一团糟。”万枕竹做的兼职都是老师,难免会出现“教育”的口吻。 姜婕一听这语气就发怵缩脖子,总觉得这人不再是她的朋友,而是随时会走上讲台拿起戒尺,指着她说“姜婕拿着你的纸跟笔,上来给大家做示范”。 太恐怖了。 但姜姐是谁啊,她还怕这个?于是不听从道:“我管他们?他们谁啊,那么大脸面?” 说完又感到不对,“你不也不看别人的想法吗?你还管起我来了。” 万枕竹:“你管我?” 姜婕:“就是,你管我。” 万枕竹:“......” 山顶离他们太远了,楼梯又很陡,因此走了那么长一段路也只到了半山腰,很多人体力跟不上,找了块石头成堆成堆的聚在一块休息了。 鸟儿从众人面前盘旋而过,向山顶飞去,抬眼望,晨雾稀薄,不见尽头,密树两边枝叶繁绿,鸟啼穿透云层,日出乍现,薄雾消散,天边探出一抹浓烈晨阳。 第46章 枯萝良剂21 “日出了。”有人惊奇地指着群山环绕的远处。 “好可惜,没赶到山顶。” 围在一起休息的小团队因为这个小遗憾而气馁,总觉得应该再提早一些,让他们到山顶看日出才对。 这时,在他们背后有其他班的集训生,其中有个短发姑娘听到他们的对话,用自己的视角开导他们:“别这样想,你看,向下是山脚,向上是山顶,我们同时看到了日出时的两块视角不是吗?无论是山顶还是山腰,不也是平等的看到同一片风景吗?” 晨阳洒进大山里,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暖洋洋的熹微。姜婕在晃眼的光线中眯起眼去看开导众人的姑娘,可惜对方背着光,面部太暗了根本看不清,只见对方朝她摆了摆手,似乎是笑着的。 姜婕遮着太阳也朝她招手。 “她好乐观啊。”姜婕朝万枕竹那边倾了倾头,万枕竹也眯起眼向那姑娘的方向看去,太刺眼了,看不清。 只听见姜婕又说:“乐观得不像个美术生。” 万枕竹没忍住笑了起来。 休息够了,带队老师招呼学生们站起来,继续向山顶出发。 万枕竹走之前接过姜婕前面说的话:“走吧,悲观的复读生。” 姜婕跳下石头墩,笑得很勉强:“好的,命苦的应届生。” 有了姜婕的前车之鉴,一路上可以看见许多个背着厚重背包的美术生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颜料盒,更有甚者把露营折叠椅直接卡进自己的后背与背包之间,双手托着颜料盒,气喘吁吁的一步一台阶地向上爬。 “走快点呀,现在是香火最旺许愿最灵的时候。”半山腰下,精气神很足的少女穿着最舒适的登山装,远远的走在两大男人前面。 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男人还算好,很快就跟上了少女的步伐。倒是另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少年,眼下青黑,面色晦暗,跟要死了一样。 要死的林听苦不堪言,他一晚上没有睡,在快天亮的时候才堪堪进入睡眠,估计才睡了几分钟,门铃就跟催命似的响了。 见按门铃没用,门外的人自然有办法——林侨月居然找来了总卡把林听的房间打开了。 “......您到底要干嘛?”林听压着没睡饱觉的怒火。 林侨月起得有够早的,居然化了个显气色的淡妆,她两手插着腰,站在床边:“去云峰山,许愿去。” 林听想也没想,闭着眼拖着沙哑的嗓音:“不去。你们去哪别带我了,让我跟这个床融为一体行不行......” “可我听说万枕竹他们今天要去那写生哎。”反正都知道了,林侨月也不装了。 林听感觉到自己心头正旺的怒火一下子被冷水浇灌,“滋啦”灭了。 “但我听昀哥说你不会再跟他见面了,所以,你这次去或不去都是跟他无关的吧?”林侨月知道激将法对林听来说根本没什么用,这孩子只要给梯子,好的赖的他都给面子下。 林听眼珠转动,瞟向林侨月,而后才缓缓地转动头,没说话。 林侨月似乎读懂了无声对视中的意思,深吸了口气,才说:“那我们在二楼餐厅等你。” - “我真没劲儿了。”林听弯腰撑着膝盖摆了摆手,说话喘大气。 说话这几秒林侨月已经到了最高一阶台阶了,她手里还拽着根登山杖,倾身依在上头:“这才哪跟哪?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行了。” 在一旁听懂了的简昀没忍住笑了起来。 同样听懂的林听翻了个大白眼:“是人话吗?你试试一整天没睡就被拉来爬山,我真服了。” “哎!讲讲理,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啊。”林侨月转身拽上简昀接着往山顶上爬。 林听孤零零被落在后面,无语至极:“......到底谁不讲理啊。” 快要到山顶了,远远的看见祈愿带如同火树一般成扎成扎的悬挂在山顶围栏,带尾顺着清风飘荡,似乎要把最诚挚的愿望送到天上去。 林听爬到后面精气神似乎是恢复了,有种越熬越精神的感觉,在到山顶之前终于赶上了林侨月和简昀的速度,然后他们三站在原地跟着一些刚爬到这的登山客一起抬头,咽了咽唾沫。 ——非常直非常陡非常峭的楼梯直通山顶入口。 “我请问你来之前对这座山有概念吗?”林听转头问他那位杵着登山杖腿直打颤的老姐。 快虚脱的老姐眼睛一闭就想趴楼梯上了:“其实我不得哈数。” “......” 国人秉着“来都来了”的四字真言,养活了不少旅游行业。现在也一样,都到山顶了,再陡也要爬啊,撸起袖子就是烂命一条。 后来还是简昀搀扶着林侨月拉住铁链向上走,林听一个人先蹿到山顶去了。 山上正是白天最不热的时候,风吹在身上凉凉的,伴随着殿里传来的香火味,总感觉周身都被洗涤净化了似的。 远方刮来一阵疾风,躲阴凉处休息的人们都无一幸免,通通低着头等这阵飓风结束,红冠满枝的山头树被风吹得疯狂摇曳,簌簌作响,一条未系紧的红色祈愿带被带了脱离出来。 “谁的祈福带!”有人一眼看见飘在半空的祈愿带,时蜷时舒,翻飞间竟有几分癫狂的姿态。 当祈福带迎面而来之际,风停了,丝带两头力竭般松松垂下,中间段被一人肩头托住,它不再随风漂泊,找到了栖息处。 “今天清晨,发现自己像窗台那株枯萎的绿萝。 ——万枕竹” 万枕竹的祈福带。 林听低侧着头看着那条悬挂在自己肩膀的红色飘带,上面黑色的字迹一笔一画,笔锋犀利,内容却空洞无助。 枯萎的,绿萝。 林听抬手,摘下这条带子,掂在手心里。 明明是给自己祈福求好运的东西,林听甚至能想象到万枕竹提笔写下这段字的神情,那么平静那么抽离,但他的内心已经疮口不断了吧,不然怎么会写下这么难过的一句话。 给别人的生日礼物里写下大段大段的诚挚祝福,到他自己这反而那么极端那么负面。 “林听?”身后有人不确定地喊他。 林听下意识捏紧祈福带,猛然转过身来。 是林侨月:“你站这干什么?” 林听抬起手,宽大的手掌挡住了上面的字,“有人的祈福带飞我这了。” “那快给别人挂回去。”林侨月说。 林听没接话,说道:“你们先进去,我过会来找你们。” 看着两人进去大殿,林听转身去买祈福带。 祈福带意外掉我手里,那就是躲不掉的缘分,你的愿望是自己变成一株枯萎的绿萝,而我成了这个愿望的寄托者,我不希望你就此枯败下去,那我便把你救活。 林听第一次那么冲动地推翻了之前的做好不再打扰的打算,如果就连万枕竹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么这个结局于万枕竹本身来说就是不公平的。 虽然林听不知道万枕竹究竟经历过什么不能忍受的痛苦,但他想要尝试着介入万枕竹的生活里。 他自大的想着,成为万枕竹的一剂良药。 一条崭新的祈福带写上一串寓意极好的文字重新挂回了许愿树上,带尾缠绕在粗壮的枝干,最后脱离人的束缚在半空中肆意飘扬起来。 飘带舒展间终于让人看清了上面的字: “绿萝有个别名叫''生命之花'',请让我成为它的园丁。” 而那条负面的祈福带,被林听整整齐齐的折叠好,放进了口袋里。 烧了香吃了斋饭,心愿也自认为传达到,那么这趟行程也就结束了,下山还有一条必经之路——陡峭的楼梯。 别看上山不容易,下山更不容易,这让不少恐高人士差点交代在这里了。 但林侨月的心思早已云游山外,忘记自己恐高这回事了,拉着简昀疑惑道:“怎么不见他们来这写生啊?我跟小雪确认过呀。” 小雪姓陆,艺术培训学校的老师。 “先走了?”简昀说。 “那也太快了,要说下山了我们上来怎么不见呀。”林侨月还纳闷了,难不成一个个上个山还真成仙御剑下山了? 看样子林侨月的想象又神游了,简昀抬手轻弹林侨月的脑门:“少看点仙侠剧,把脑子看傻了都。” “......我、乐、意。” “行行行,我的祖宗。” 林听走在后头,离得有些远,听不见前面两人的对话,只叹道:也太腻歪了点吧! 腻歪小情侣带着孤独单身狗往索道那边走,这才陆陆续续的看到了零星几个落单的美术生,他们身上沾了不少颜料,没有装备也能一眼认出来。 原来都跑这边了。 林侨月下意识回头看林听的反应,然后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林侨月:“?” 简昀:......” ——这死小孩又跑没影了。 索道这边的视野更加清晰辽阔,因此不少美术生选择在这里找个树荫架画起稿。 托姜婕超好人缘的气质,万枕竹现在后悔跟她坐一块了,因为实在是太吵了! 就算上山时姜婕对他们说了那么甩人面的话,那几个现在照样屁颠屁颠地跑来跟没事人一样拉着姜婕高谈阔论。 “我们去买点水喝吧,我好渴。”小姑娘热得脸都红了,手比作扇子的样子给自己扇风。 姜婕还在搅合自己半干的颜料,眼也不抬说:“等我起个稿先。” “等会再弄,我不还没画!”说着小姑娘就拽起姜婕的手臂,拽走了。 人一走,耳根子就清静了,万枕竹深深吐了口气,继续挖了一抹天蓝色颜料,大篇大篇的在纸上铺色。 就在他准备换刷子的时候,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忽地毛孔紧缩,一股近人体的温热气靠近,万枕竹不可控制地跳了两下眉心,压下去的恶心感又冒了头。 “原来你在这。”人体热温彻底靠近。 只见藏在碎发下的眼神变得厉冷,“笃”笔杆在手心被捏断的声音。 陈智皓那张俊朗的帅脸笑得人畜无害,不了解他的人单看脸,就能单方面决定了自己的下辈子。一开始万枕竹只觉得这人看得顺眼,再加这几天心事缠绕,他也没留意过哪里冒出来的不对劲。 谁知道这人演都不带演的,当天就把对他的**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打得人没有一点防备。 “别生气呀,我就是来找你说说话。”陈智皓依然嬉皮笑脸的,甚至拖来了姜婕的折叠椅,紧紧挨着万枕竹。 还不等椅子刚贴上自己的,万枕竹就腾地站起,画架也不管了,握着断裂的画笔走出树荫底下。 万枕竹压着火气往山崖边走,顺手把笔杆扔垃圾桶里,山里的围栏措施做得很好,万枕竹扶靠在那,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里。 谁知腰间突然缠上温热的触感,万枕竹条件反射躲开转过身来,在这瞬间竟被禁锢在另一个人双臂间。 这里太偏了,来这条路的旅客都是冲着对面索道走的,而万枕竹图清静找了个偏僻的小路小道透透气,不曾想陈智皓这死变态居然会跟上来。 万枕竹当然不会跟他多说半个字,当即抓住陈智皓的手肘用力捏他的麻筋,将他的手折在身后,空出空间来,另一只手紧跟上用力朝面前的人的脸挥了过去。 陈智皓吃痛着脸,却在拳头来临之际躲开了。 太阳穴突突狂跳,万枕竹狠吸了一口气,恨不得把对方的手臂捏碎,低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智皓笑得病态,不怕死的将嘴唇凑到万枕竹脸颊侧边,启唇轻声道:“想干你。” “你知道吗?你越生气,我就越爽,爽得不得了,我都快立了现在,你真的好漂亮呀,所以。”陈智皓伸出另一只没被控制的手,想要去挑逗万枕竹唇边的唇环,“能让你这张漂亮脸蛋为我生气,是我的荣幸。” 简直蹬鼻子上脸过头了。 万枕竹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打还脏了自己的手! 万枕竹把他的手臂甩开,这才躲过了那只快要触碰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大步迈前,仔细看会发现万枕竹的步子差点失了节奏,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因为万枕竹是真没碰到这么变态的人,他真担心把这人逼疯了会在这里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可这只是万枕竹为自己担心,别人更喜欢实际性行动—— 万枕竹双脚离地被拖着走的时候,他心想道:操,没完了。 第47章 剖心告白22 万枕竹本意是不想动手的,就算前面被冒犯他也认为自己能忍下来,一来他觉得脏手,二来山上很热,动几下就要出汗,他不喜欢汗湿黏腻的感觉。 只是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万枕竹就算再淡然也不能忍受自己像畜生一样被人强行拖走。 万枕竹反应很快,还没拖出分毫,头就猛地向侧后方用力一仰,力度不收方向精准,直直砸向了陈智皓的面门。 骨头碰撞的时候很疼,陈智皓自然松开手捂住了流淌热液的鼻子。 谁也没注意听见不远处传来鞋底摩擦沙砾的声音,速度很快,越来越近,只见一道黑影突然扑来,没看清是谁,陈智皓的鼻梁又一次坚坚实实挨了对方一拳,力道之大,陈智皓头着地的摔在地上。 “你家妈哪来的疯子!”陈智皓痛的话都说不来,他怀疑自己的鼻梁骨已经断了。 “我还没说哪来的变态。”林听个高,居高临下更显得地上的人如同蝼蚁般渺小,在阳光底下,浅到有些发绿的眼珠斜着睨了过去,“你没见他很抗拒吗?” 陈智皓抬头还要继续开骂,看见林听的脸却愣了一下——这人的神态,就连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都和昨晚在酒店房间里的万枕竹如出一辙。 万枕竹僵站在一旁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心脏跳得很快。 林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怔愣间,林听走到了他眼前,伸出手来紧紧包裹住那双冰凉的手。 到这了万枕竹才发现,他确实一点都不抗拒林听跟自己肢体接触。别人还没真正靠近,他已经先一步出现避开的反应,甚至到了有洁癖的地步。 “我带你走,万枕竹。”林听用自己微热的手心试图捂热万枕竹。 在这么高温的环境下,万枕竹的手冰得不正常。 林听的手只是轻轻带一下,万枕竹如同牵线木偶乖乖地跟着走了,完全忽略躺在地上捂着鼻子苦不堪言的陈智皓。 “你就不怕我把照片发出去吗?”陈智皓冲着快要远去的两人大吼道。 万枕竹这才回了意识一般,面色流露出平常不曾有的愠恶,林听也听出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跟那条负面祈福带有关。 二人双双站住脚,林听比万枕竹还先回头,问道:“什么照片?” 陈智皓“哈”地咧嘴笑起来,双眼死死盯着对面那两只暧昧纠缠的手,上眼皮几乎盖了半片眼,眼神一点点变得凶戾癫狂:“你没告诉这位......我该怎么称呼他呢......男朋友?还是说,新任**对象?” 他的尾音过于轻佻,把一件子虚乌有的事说得跟真实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林听根本不相信这人说的狗屁鬼话,上前就要动手。 万枕竹一把拉住他说:“别管他。” “你有兴趣看看吗?你没见过万枕竹□□的模样吧哈哈哈哈.......”陈智皓笑得更痴狂了,洁白的尖齿在太阳光下过于显眼,总让人出现皮肤会被刺破的错觉,“啧啧,真想分享出来让大家一起欣赏欣赏呢。” 在他说话这段时间里,林听安抚似的先拍了拍万枕竹的手,然后轻轻松开,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随后蹲了下来。陈智皓眼里的笑意更深了,献宝似的把手机拿了出来,偏头对远站的万枕竹甚至是挑衅抬下巴,在说:看吧,没有人会真正站在你这边。 就算有融到骨子里的傲岸又怎样呢,他照样有法子让万枕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他就要好好看看这枝挺拔的韧竹是怎样在他手里被折断的。 待他还没传达这条信息的时候,只听见“啪”的声响,手机被狠狠地摔砸在地上。 陈智皓那张看久了就变得丑陋的脸出现了破裂扭曲,他惊呼:“我的手机!你疯了?” “我疯没疯不知道,你倒是得去精神病院检查一下了。”林听捡起碎裂的不成样的手机,还嫌不够烂,甚至把内屏与主板撕扯开,“区区手机而已,你这部,该换了。” 林听咧起嘴角,笑得无辜得很,可手里的动作一点也不留情:“再赔你一部最新款就是了,这块就当我买了。” 随后站起来,把那块破铜烂铁扔进垃圾桶里,拍干净手里的碎屑,这才走到万枕竹面前,乖得像只黏人大狗狗,再次牵住他的手。 回去的路上,林听一个劲儿的帮万枕竹捂手背,他的手怎么会那么冰,跟在冷冻箱里泡过似的。 “你怎么来了?”万枕竹终于问了出来,在这间隙抽出了手。 林听抓了个空,自己都没注意到眼尾一下子耷拉下来,语气低落:“被我姐带出来玩玩。” “散散心。”补充道。 万枕竹抬手碰了一下他的眼尾,冰凉的触感让林听忍不住竖起汗毛,脊椎顺直往下产生舒舒服服的战栗,林听甚至希望万枕竹能再碰一碰自己。 “那天是我说话太难听,对不起。”万枕竹抿了抿唇,说。 林听连忙说:“没有,不会!你不要对我道歉,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跟你打招呼就去找你的,是我擅作主张。” 这几天林听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过错,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跑到万枕竹家门口,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现在难得有机会能让万枕竹听一听他的解释,给他把话说开的机会。 “你都同意了我可以跟你每天打视频,是我欲壑难填是我贪得无厌,我忍不住想你想得立马见到你,我......我好像,真的忍不住对你的喜欢。”林听越说越低下脑袋,仿佛告白是一段视频里出现的掉帧现象,明知是错误的但因为是关键帧不能删除,不得不换另一种方式去解决。 “万枕竹,我发现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不知道我究竟怎么了,我试着不要再去喜欢了,明明知道这会伤害到你,可我控制不了,它不受我的控制我根本,根本做不到不喜欢你。”林听说得越来越多,节奏上越来越语无伦次,他抬起头来,眼神里是那么的真诚认真。 从头到尾只有“喜欢”两字是经过反复多次的自省,真心诚意地展递出来的。 “我该怎么办呢,万枕竹?我每天每夜的都在想你,我想知道你今天发生了哪些事,想知道你平常不说话的时候在想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有没有不开心,想知道你的一切,我脑子都快被你占据完了。” “感情这个东西为什么是抽象的呢。”林听的眼珠里有水光闪过,蓄在眼眶里,仿佛能滴出一滴翠绿的玛瑙泪,“我...其实我找你那天,是想,是想,想以另一种身份一直陪着你。” 万枕竹默不作声地听林听把一次性说完,在最后,他有点招架不住林听对他诉说的那些他不能承受的感情。 林听对他的爱意已经到了漫溢的程度,再不对着当事人流淌些出来,林听会选择一个人溺进容器里,不再对任何人流露更多。 万枕竹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少年的真挚过于炙热了,无论如何都泼不了刺骨的冷水。 “那现在呢?”万枕竹说。 “什么?”林听陷进自己的刨白里,找出一颗最诚挚的真心捧到万枕竹面前,因此他没反应过来万枕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还想以另一种身份陪着我吗?”万枕竹双手捧起他的脸,拇指拭过他的眼睑,果然抹出一滴咸涩的泪来,“你告诉我,你现在的想法什么?” 林听一把抓住万枕竹的手腕,急切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可能你也有点喜欢我,我想一直陪着你,我离不开你。” 没想到万枕竹却是笑着的,笑得让人总觉得要哭出来,他摇了摇头:“太早了,说这些太早了林听。” “你不了解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等你真正了解我那天你一定会后悔的,做朋友有什么不好.....”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我贪心得很。”林听打断道,“我目前没有真正了解你,但我了解我自己,我认定了,就一定会坚持。我相信我能包容你的一切,你能不能相信一下我,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理所应当的去对你好,去爱你。” “爱”这个字太沉重了,万枕竹再强硬的防守这一刻也出现了裂痕。 “你想好了吗?”万枕竹终于松了口。 “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后悔的念头。”林听说。 看万枕竹的意思,难道......说了那么多直白的表白,林听第一次迟疑起来:“你也有点喜欢我对不对?” 万枕竹不作这句话的回答,他上前一步:“你想好就行。” 然后他抓起林听的手,放到两人身前,呈手心向前的姿势,随后直接张开手指嵌进他的五指之间—— 十指紧扣。 林听当即就傻了,这是什么走向?牵手了!所以,万枕竹也喜欢他?! 林听抬起紧扣在一起的双手,明明前几分钟小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吐真言,现在真牵上了脑袋就空白得话也说不利索:“我,我们,你......” “不喜欢吗?”万枕竹捏了捏他的手背掌骨。 “不是!”林听握得更紧,否认道。 “我没喜欢过谁,也不懂得怎样去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让你高兴。”万枕竹收紧手心,用了点力把林听拽到自己眼前,离得那样近,“如果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高兴了,你多担待着点。” 要说万枕竹当时真的喜欢林听吗?万枕竹反思过,答案是模糊的。对于他来说,喜欢是什么,感情又是什么,到什么程度才能算喜欢,爱到什么程度才是真正的爱,他不知道,他也不懂。 他连怎样处理一段亲密关系都不懂。 可能在意、纵容、不抗拒就是最大的喜欢。 更多的,是林听在他这存在感太强了。 “意思,意思是我们现在,我们,在一起了吗?”林听彻底语无伦次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在滋啦冒泡的气泡水里,由于味道过于清甜,他浸在里面不想出来。 “你也可以认为我们只是朋友,就当那些对话只是简单聊个天而已。”万枕竹揶揄他。 “我不要,我才不想跟你止于朋友。”两人走到了山坡中间,再往上就是人来人往的游客了,或许路过的游客现在也能看见他们,只要再靠近一点。 林听说:“我现在可以抱一下你吗?” 万枕竹无奈地笑了笑,眼神眯得很微妙,嘴角两边的梨涡深得可以盛满蜜汁。他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太快了,如果能让林听高兴的话......不用表态,万枕竹先一步上前环腰抱住了林听。 气泡溢得太满太胀了,林听整个人飘飘然,竟有些醉了的感觉。 “以后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万枕竹仰起脸,对上那双亮晶晶的如同绿玻璃似的浅色双眸,里面倒映着自己发自内心的笑。 好晕,好醉,像在做梦。林听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了,要死了,简直不能呼吸了,谁来救救他。 就在这时,“喂!”山坡顶站了个人,看起来非常眼熟,她睁大双眼满脸不敢相信,“不是说...不是说!” 林听叫不出她名字,看清她满脸的漂亮钉子才想起来是第一次在画室闹出很大动静的女孩。 当时他还当着那么多人面说他俩只是朋友,现在就撞见抱在一起...... “好啊,早恋!我要跟白老师举报!”姜婕有一种被认知之外的文化入侵的错觉——万枕竹居然是个gay!在她这里,万枕竹活像性冷淡似的,谁都不搭理,刚来那会也有不少人跟他示好,万枕竹一个眼神都懒得分。 现在,现在居然主动去抱另一个男孩!不是前几天两人还是朋友吗? 发展这么快?! 第48章 蒙眼触感23 树荫底下围坐了许多人,一人捧一杯加冰柠檬水,所有人面上都跟奶茶杯上面的卡通人物一样嬉皮笑脸,除了某些人,脸都快要拉地上了。 一开始只有他们三个躲在画架后面,景也不画了,嘬着吸管贪凉,不知道谁在林听四周撒了一把鸟粮,那些“鸟”闻着味就跑过来了。 叽叽喳喳吵得不行。 以林听为中心,问这问那,话都插不进。 怎么?是没见过这款的吗? 林听剪了头发后确实比之前更帅了,出门玩还知道用发泥抓个造型,招蜂引蝶了还! 万枕竹这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在意得要死,心里认为自己还没到真正喜欢的那一步,但看见林听被那么多人围着聊天,他快被扭曲的占有欲折磨得抓狂了。 但他会说吗,他不会! 天塌了面子都不能丢。 万枕竹冷着张脸准备退出人群之外,扯下素描纸到外面自个儿画去,脚下刚挪一步,林听跟在他身上装了雷达似的速速定位上,准确无误地一把拉住万枕竹的手,“你去哪?” 周围空气一秒安静下来,谁都没注意到,万枕竹面色白了一瞬,也是死咬住嘴唇内壁才忍住没哼出声来。 林听一下子攥的地方是他不久前握断笔,断裂的地方竖着高高低低的尖刺,重重的在手心擦破了皮,正是那传来钻了心一样的疼。 万枕竹缓了缓,才跟没事人一样朝其他地方抬了抬下巴:“这里热。” 那边树荫几乎都空了,确实适合乘凉。 姜婕这会机灵了,甩甩手掌就开始赶人:“散了吧散了吧,围在这干什么?热死了!待会翟老师过来我们都得死!” 当然也有死赖着不走的,还在找话题让自己钉在那当木桩。 姜婕只好放弃近距离前线吃瓜,画板也不要了,一只手一边挽个人,带走了,走远了嘴里才开始嚷嚷:“你们几个愣头青,没看出来那两人是什么关系吗?!还死站着叫都叫不走......” 周围一下子空了,远方的微风吹来都有些清爽,没刚才那么压抑而闷热了。 万枕竹这才真正抽出手来,刚才碰到伤口的时候他下意识要甩开,却被不知情的林听紧紧拉住了。 “你刚刚怎么了?”林听问。 万枕竹摇了摇头,趁着坐下的空档,把受伤的那只手往自己身后躲,他觉得自己目前有点不太想说话。 林听也坐了下来,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万枕竹有事情瞒着他,再看见万枕竹躲起来的,刚才他拉住的手,他猜测问道:“你手怎么了?” 万枕竹捡起画架上的画笔,跟个不知情人士一样,“你在说什么?” “我看看?”林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作势要去捉万枕竹。 万枕竹站起身就要躲,林听似乎是早早预判了就等着这一下,竟精准地扣住了万枕竹的腰,将他往自己面前带。 万枕竹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出,肌肤纠缠的这几秒让他脸都红了,万枕竹低下头对抱着他不撒手的林听低喝:“你!” 林听埋在万枕竹紧绷的小腹前,两手死死环住他精瘦挣扎的腰肢,抬起头,眼尾自然下垂,眼睛睁得溜圆,显得无辜可怜,林听用过于蛊惑的语气乞求:“让我看看。” 树枝在头顶微微摇动起来,摩擦着沙沙作响,画板背后支起来的角落一片安稳,叶影斑驳,落在抬起的那张脸上。 万枕竹伸出手蒙上了那双好看到用戈壁滩的美玉形容的眼睛。 “没骗你,真没事。”万枕竹感受着手心下颤动的睫毛,痒痒的。 “那你就让我看一下。”林听被蒙着眼睛,视觉缺失让他暂且接收不到周围的情况,以为会有什么不适,但并没有,反而触觉和听觉格外的灵敏起来。 比其他感官来得更快的,是嗅觉,万枕竹身上独有的气味混着柠檬水的清香压了过来,笼罩在他面前,呼吸越来越靠近。 两人唇齿间都是一样的味道,柔软的触碰一秒后转瞬即逝,快得像是没出现过。 手心下的睫毛不再挣扎着要逃离,反而上下两排撑出更大的弧度,呆愣得忘了颤动,就连呼吸都暂停了。 “信我的话就不要看了,乖一点,林听。”万枕竹仗着林听目前看不见,用受伤的那只手的拇指抹过湿润嫣红的刚才相碰的位置。 “听懂了就点头。” 怀里的脑袋呆愣愣的机械式的点了点头,睫毛也随之振颤。 万枕竹这才拿开了手,在林听睁眼之际,再一次弯腰亲吻上他的眼皮。 “你的眼睛。”蜻蜓点水一般,万枕竹站直了身子,待林听睁开眼,斑驳影下的浅色眸子泛着淡淡的水晶绿,他才说,“为什么是绿色的呢。” 林听完全被万枕竹带着走了,不再记得万枕竹手还在受伤的事,他松开了双手,有点不受控制地去触碰自己的眼。 “很奇怪吗?”林听问。 万枕竹的问题让他想起了小学被群体排斥在外的日子,但他在那时自认为独一无二,并且非常酷,是他们班所有人都没有的。 但今天万枕竹这么一说,他竟有些紧张了。 “不奇怪。”万枕竹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把林听的手拿开了,“很漂亮。” 直视后万枕竹才发现,原来不在光影下林听的眸子才会是原来的浅色,不过比正常人更浅一些,所以平常看起来像颗很透亮的玻璃珠。 林听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我奶奶是新疆人,她的眼珠就是绿色的,非常明显的绿,像块玛瑙,我爸就随了我奶奶的眼睛,所以我的眼睛也混了点这样的基因。” 万枕竹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等了一会,不再见林听缠着要看他的手,万枕竹跟个没事人一样忽略掉林听期待的眼神,拿起大刷子准备调色。 还没调呢就被林听握住了。 不是吧,又来? 然而林听满脑子的想法已经变了:“你刚刚是不是亲了我。” 万枕竹半举着刷子,很真诚地道:“嗯,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我说的是上一个,你蒙住我眼睛的时候。”明明他才是被夺走初吻的那个,反而还不好意思了起来。 万枕竹继续不解道:“哦?你记错了吧,你把跟别人接吻记成了我和你吧。” 林听一下子气得不行,什么啊!万枕竹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他纯得要死,初吻保守了十八年没想到眼睛被蒙了后就被夺走了,现在那个罪魁祸首还来倒打一耙说他跟别人亲过?!气死了气死了! “我没有跟别人亲过,明明就是你蒙住我的眼睛!”林听气得上手比划起来,手指并拢手心面朝眼前,“然后我就让你给我看一下你的手你就......” 对,万枕竹的手! 林听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在他撤掉手之际,另一只不属于他的掌心再次附落到眼皮上,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人的清淡气息。 冰凉且柔软的嘴唇再一次附上他的嘴唇,这一次不再轻消易逝,林听甚至能描摹出对方的嘴唇,连同侧边的唇环。 “是这样吗?”万枕竹贴着他的嘴唇开口道。 “啪啦”“啪啦”林听似乎听到了脑子里的线路滋啦短路的声音,所有神经系统全都遭了殃,没有一块完整体。 林听没接过吻,他连手都没牵过,短短几分钟被喜欢的人亲两次他真不知道该怎样进行下一步了。 要回应吗?怎么回应? 林听在视线一片黑暗下动了动头,小幅度地啄起了万枕竹的嘴唇。 是这样吗? 林听此刻像个新兵蛋子,没有任何经验的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和喜欢的人接一个舒舒服服的吻。 就在他要准备张嘴吮吸万枕竹嘴唇,打算更亲近一点的时候,万枕竹却突然退离了开来,抽回手,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抓起大刷子重新调色,然后大片大片的铺在素描纸上。 “你先坐会儿,等我画完。” 又是一句很有歧义的话。 这句话的歧义在于前一秒他们真的快要更深吻了,而万枕竹在这件事没做成之后,说了个“等”字。 所以等他画完就可以继续亲了吗? 林听认为这是一个完美的阅读理解答案。 看不出来万枕竹原来喜欢快节奏。 刚在一起就可以到这么一步了吗? 那他还在这装那么久的乖。 早说呀! 林听还真坐椅子上在一旁乖乖等,眼神里全是万枕竹专心画画的模样——万枕竹用颜料很大胆,一点也不心疼,也不怕把颜料盒里的颜色弄脏,大把大把的颜料厚厚铺在纸上,细节画笔流转间,远处的风景一点点被复刻到画纸上。 最后的最后,在林听瞪大眼睛欣赏1:1风景画作的时候,万枕竹突然把他用来调色的一张调色纸撕了下来,展开了递到林听眼前。 “看看。”万枕竹说。 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林听差点摔下椅子。 万枕竹居然在调色时,居然还能分出心作他的画像。 “你好厉害万枕竹。”林听两手捏着调色纸,竖直着看。 因为纸质原因,颜料粘在上面短时间干不了,轻轻在上面一碰都会留下印记,为此两人还在这张画像上起了短暂的意见不合。 “这种纸不好保存,你看完就扔了吧。”万枕竹嫌带走麻烦,夹画册里也会被蹭花。 林听不舍得扔任何一样万枕竹送给他的东西,说:“干嘛要扔,这是你产出的作品唉,还是送我的,我不扔。” “你要喜欢我再给你画......”万枕竹话说一半,看到林听的脸就反对不下去了,妥协道,“算了,等它干了我们再走。” 等待画干的过程里,其他同学也差不多完成今早的任务了,大家陆陆续续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找到自己的伙伴就要一同下山了。 姜婕也从其他伙伴那里回来了,手里甩着一张50元的整钞,不见任何作画工具,万枕竹才想起来姜婕的位置被他霸占了。 等姜婕一走近,不用问,姜婕甩了两下现金,自顾自娱乐起来:“猜猜这是谁给我的!” “你把画卖了?”林听直言道。 姜婕一下子瞪大双眼,竖起大拇指:“你太聪明了这位帅哥!虽然我不记得你名字了但是从这会起你就是我们画室中最二聪明的人!” 林听被小姑娘的幽默逗笑了,配合道:“最一聪明的人是谁?” “当然是我们闪亮画室宇宙无敌美少男万老师了——说到这万老师你的画没卖吗?他们画完就卖给游客,奶茶钱到手!”姜婕夸张一会就犯尴尬癌,一下子切换正经,收拾起自己的背包了。 林听看着小姑娘收放自如的神经感到震惊。 万枕竹把画纸夹进画册里:“没打算卖。” 因为有林听的帮助,万枕竹最后只收了折叠椅,就连背包也不用背了,拿好颜料就行,一身轻松。 引来了同学们的无尽羡慕。 因为写生的位置各班都有老师带领,时间也是由各班带班老师决定,在游客中心点人等全班到齐,最后才各上各的班车回酒店了。 万枕竹没有跟学校的大巴,因为林听从聊天中知道了他们住的酒店是在同一个地方,得知答案后那双浅色的眼睛一下子亮得发光,二话不说跟带班老师解释后就把万枕竹带走了。 到了车上林听才想起来自己晾了林侨月和简昀快一早上了,轰炸的消息是一点没回的,就连手机静了音一点电话也没接着。 第49章 游离坠落24 或许是今天温度较高而他们在山上晒了近五个小时,万枕竹坐上车的时候就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他自认为可能是中暑了,觉得睡一会醒来就好了,所以没打算和林听说,偏头就抵着车门闭上眼了。 林听跟万枕竹一起坐过几次网友车,了解了他的习惯,为了让万枕竹睡得更舒服一些,他本来是打算坐到副驾驶让万枕竹平躺下来的,顺便回一下林侨月的电话。 但就在他让司机靠边停车的时候,万枕竹一下子睁开了眼:“你去哪?” 他的眼皮半垂着没什么精力地看了过来,眼神里透露着藏不住的疲惫,让林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了。 我去副驾驶坐,你在后面躺着休息吧。 说不出口。 林听冲万枕竹温和笑了笑,挪了点位置让两人贴得更近了,就在这样的动作下,林听一把攥住了万枕竹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起来。 “没事,继续开吧,师傅麻烦把音乐关小一些,我回个电话。”林听空出来的那只手扒在主驾靠椅,倾身卖乖。 司机师傅很好说话,人也热情,瞧了一眼后视镜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个男孩,心下了然,也不多说,脚踩油门继续往公路上开。 “没看见什么......真的你别瞎猜,我在回去的路上了......我知道,不用管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你跟姐夫注意安全,拜拜。” 万枕竹在意识消失之前听到了这些,来不及细想话里的内容,就被躲在身侧的手心痛得冒出冷汗来,伤口又胀又热,可能有些发炎了。 脑袋晕乎得要死,根本使不上一点劲。 迷迷糊糊间,万枕竹反应过来了,不是中暑。 车子在拐弯时,完全晕乎过去的万枕竹没有任何控制能力,脑袋顺着车子惯性向另外一侧倾斜,软绵绵的垂靠在林听肩上。 林听调整了下姿势,让万枕竹更舒服的靠着,他不知道的是,肩膀上靠着的万枕竹早被抽走意识,掉入了无尽的梦境之中。 万枕竹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耳边净是海潮浪花的扑打声,而自己身下的位置摇摇晃晃,怎么都不能停歇下来,就在一阵剧烈摇摆下,万枕竹终于睁开了眼。 先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天空,海浪声呼啸而过,万枕竹一下子坐了起来,四周空荡无烟,除了海还是海,看不到边际,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一艘破旧的渔船上,而渺小的破船却深处在海域中间。 面对深海的恐惧让万枕竹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他试图放慢动作四处寻找着划桨,尽快远离这片恐怖窒息的地方。 划桨还没找着,只听见“嚓啦”一声,渔船的结合处出现了裂缝。来不及思考,一阵飓风带起汹涌的巨浪席卷而来,渔船彻底断裂翻面,深黑的海水毫不留情地淹没了他。 万枕竹以为自己会像那幅画一样葬于海底,鱼类分食来个死无全尸也好,运气差一些成了漂浮的巨人观也好,他真有些放弃了,他真有几分钟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身子像块沉重的铁,一直往下坠落,太阳穿透海水,照在他将死的身上,海面漂浮着波动的光晕,告诉他这将是他见到的最后一次太阳。 胸腔挤压的窒闷让万枕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以为就这样彻底沉入海底,没想到随之而来的,是手心传来刺痛。 为什么会痛呢? 他不是死了吗? “万枕竹...万枕竹...”有人在叫他。 声音闷在深海之外,万枕竹分辨出这人是林听,似乎站在岸上,因为找不到人而焦急地喊他。 他还不能死,林听在找他。 可他发不出一点声音,身子根本没有着点的持续下坠,摇摇晃晃,手脚被缠上了绿藻,尽管他没有任何力气挣脱。 最后闭眼之际,万枕竹平稳的落在了海底深处,深海里黑得不见一点光,就连最后那一眼太阳光都消失了,四周无尽的黑暗彻底掩埋了他。 - 点滴输液水有序的被送进静脉血管,针管连接的,是一只冰凉无比的手,尽管这只手有另一只手包裹着温暖着,但不见任何回暖的迹象。 床上躺着的人面如白纸,安静得让人害怕,就连他的呼吸都微弱的如同丝网,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断了。 - 手背似乎被海藻注入了草液,不然万枕竹怎么感觉自己飘起来了呢,飘动的短袖下不再见他的手臂,而是波动摇晃的藻体,随水波摇摆着,向上飘去。 “哗啦——”过快的漂浮速度让他一下子浮出水面,久违的新鲜空气开始争先恐后地进入鼻腔,万枕竹贪婪得大口大口的呼吸。 “!”剧烈的踩空感让万枕竹一下子醒了过来,瞳孔骤缩间,胸口忘了起伏,连同惊吓到床边坐守着的林听。 “你醒了!万枕竹,你看看我,你现在怎么样?”林听站了起来,试图通过声音拉回万枕竹的意识。 万枕竹此时听不进任何话,深海里将死的抽离感还让他心有余悸,等待心跳渐渐回笼了,他才重重的长长的呼出一口。 “我怎么了?”万枕竹的嗓音虚弱无力,四个字跟气音没什么区别。 但林听还是听清楚了,他用湿纸巾替万枕竹擦脸上的汗,说:“你伤口发炎导致发烧,还好不太严重,等这两瓶点滴打完了就好。” 万枕竹抬了抬眼,输液架挂着两瓶盐水,现在这瓶快完了。 “这是在哪?”看着不像医院,也没有医院里那股难闻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这里是酒店。”林听心里压着一股气,始终没有发泄出来,因此语气也不太好,“你在车上晕过去了,我到了酒店才发现你有些异样,我怎么这么没用,明明在车上就觉得你的体温就不太对劲,我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我真是......” 正在输液的那只手动了动,松松的搭在他的手背上,林听一下子收住了所有话。 “现在不要说这些。” 万枕竹虚弱得要死,根本没有力气去哄正在自责的人,他的上下眼皮还来不及打架,就不受控制地闭上了。 由于意识消失得太快,万枕竹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整天没睡的他很快就陷入了深睡状态。 再醒来时,屋子里暗得不见任何光亮。 浑身僵得发酸,万枕竹下意识拉抻身子,刚扯动一下眼睛就冒起金星,头晕耳鸣也随之而来。 “......”万枕竹缓了一会,又缩回身子,不动了。 “嘀嘀嘀。”密码锁正在被输入密码,很快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人看了眼没动静的床,放在开关的手收了回来,拎着大包小包的食品袋放轻脚步走了床边。 汤食的热气香味扑鼻浓郁,万枕竹想装睡都难,更何况他现在饿得发晕。为了不在黑漆嘛乌的环境吓到人,万枕竹想先一步拍开床头灯,可还没有来得及作任何动作,一只滚热的手心率先覆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不仅如此,万枕竹怎么也没想到后面的动作让他彻底呆愣住了—— 林听在给万枕竹测额头温度的时候把汤食顺手放在了床头柜上,担心手的温度不稳定测不准确,则弯腰捧住万枕竹的脸,倾身用额头贴了上去。 “好像不烧了。” 额头紧贴着额头,已经彻底超出人与人之间划分的安全范围了,这样的温存甚至比白天蒙眼亲吻来得还要亲密。 万枕竹一下子睁开了眼。 “你醒了呀。”林听的眼睛在夜里亮得发光,捧住脸的那双手不自觉收紧,竟故意让万枕竹的脸受到挤压把嘴撅起来。 万枕竹含糊道:“你知道?” 林听笑得越发明显了,万枕竹这才从浑沌的睡眠里清醒:“你故意的?” “嗯。” 林听的眼睛太亮了,湿润润的,万枕竹逃似的偏头躲开了林听的手心,掩饰道:“你买什么回来了?” “馄饨。”林听摁下床头开关,暖黄的毛茸灯光铺了卧室一角,显得格外温馨。 “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我去街上逛了一圈,发现只有馄饨合适。”说话间,林听已经掀开了食品盒的盖子,泡泡似的馄饨皮薄馅嫩,漂浮在最浓郁的骨汤之上,再撒上一把碎葱紫菜小虾米,滴几滴香油,激活了沉睡一天的味蕾。 万枕竹接过勺子,看到手的那一刻空气明显出现了暂停,但林听没去看,万枕竹也只好装没事人一样,用勺子搅拌两下汤底,舀起一只鲜嫩的馄饨,底下捧着食品盒兜着,勺子里的第一只馄饨率先递给了林听。 “嗯——”万枕竹示意林听快吃。 林听往后躲了躲,抵着万枕竹递过来的手腕,轻轻推回去:“我吃过了,这是给你买的。” “吃过了也要把这只吃了。”万枕竹坚持送过去,甚至可以把勺子碰到林听的嘴巴,“你都碰到了,快。” 等林听咬过那只馄饨,万枕竹才放心吃了起来。 “你怕我下毒?”林听的脑回路神奇,看万枕竹的反应就很像试探性的避险行为。 “......”万枕竹听闻顿了顿,白了林听一眼,“要真怕我会让你拎进来?” “那倒是。”林听点了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林听坐上了床,毕竟这是一间单人间,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他坐了。 万枕竹等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说:“什么?” “没事,等你先吃完。”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人说话,只有万枕竹小声小口吃着汤食的声音,馄饨本身量不多,吃的只是那个味儿而已,但对于刚醒没多久的万枕竹来说刚刚好。 万枕竹把盖子好好的盖了回去,林听用原先的食品袋系起来,拿远了放到门边。 等林听回来,万枕竹还记着事,他问:“说吧,你要说什么?” 林听点了点头,直接搬来书桌前的椅子,坐在万枕竹对面,一副要把话题说到底的模样:“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林听现在记仇得很,指着万枕竹那只被纱布包成馒头的手掌,“你宁愿亲我引开我注意力也不许我看,最后忍着等它发炎让你发烧晕过去了才让我知道我就是个大傻逼,被你骗得像狗一样。” 万枕竹皱起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知不知道我在网约车里看见你的手心有多难受,你这里,甚至起泡化脓了,我怎么都叫不醒你。”林听瘫着手心,后怕极了,“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当时还晕倒了,市区医院离这里最少要一小时,还好司机告诉我这家酒店有医疗配置,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原来那诡异可怕的梦是现实生活的写照,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林听跑上跑下的来回折腾,直到他现在醒过来。 这里面的疲惫、焦急万枕竹感受不到百分之一,这都是为了他,万枕竹紧扣着被褥,说不出话。 “你不要再瞒着我你的事了,好不好?”林听倾过身子,手捧起万枕竹的脸,让他被迫直视自己,“现在我们是情侣关系,你我之间不都是平等的吗?有什么事你都告诉我,至少让我知道你现在很好,字面意思上的''很好''。” “我知道。”万枕竹尝试着去看林听的眼睛,注视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但不到两秒他又选择移开,“你让我适应一下,行么?” 适应?适应什么?适应告诉别人自己的一举一动,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很好? 还是适应这段突然的关系? 林听有些听不明白这句有歧义的话,情绪上来不免有些话赶话:“适应?所以你是看我可怜才跟我在一起的吗?还是一时冲动?” 万枕竹闻言一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想哪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白天问你两遍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可是你到现在都没有正面回答,你......”林听话没有说完,眼前的人动了一下,来不及反应,嘴唇碰上了柔软的触感。 “林听。”万枕竹抬手搂住林听的脖子,边吻边道,“你就是个笨蛋。” 第50章 门内交缠25 对于突然的亲吻动作,林听愣了好一会。 两人的嘴唇只是短暂的相贴,万枕竹用自己的方式回答了林听的问题。 “你还是不懂我。”万枕竹松开林听,眼眶有些潮,“我不喜欢这个人我连碰都不会碰。” 万枕竹:“你还要再问一遍么?” 当然不。 显然是不用回答了—— 两人鼻尖厮磨着,紧挨着,受到万枕竹主动的影响,林听无师自通,似乎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林听就着亲密的状态,偏头顶吻上去,背后没了支撑点,万枕竹被困在两手与枕头之间,吻紧跟其后,细数落了下来。 生涩的啄点,是最大的纠缠。 可这对于未开过荤的小年轻而言,这太过于刺激太过于新鲜,浅尝辄止并不能满足他们。 “白天在峰云山,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林听记这件事记了一整天。 “什么?”万枕竹还沉溺在雨点般的柔情里。 “你说''等你画完'',在说这句话之前,你同样吻了我。” 万枕竹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有这印象没错,他当时觉得露天在外的,再亲下去肯定会被人看到的。 可这有什么联系,林听为什么提这件事? “我想把没做完的事留个完美的结局。” 不等万枕竹作出回应,只停留在表面的接触变得贪婪,尖利的犬牙在昏暗的灯光下暴露了一瞬,狡猾极了。 紧闭的门开了个口,站在门外的狐狸有机可乘,狡猾的滑溜进去。 思绪一下子就断了,“唔......”突然的吃痛和深入让万枕竹闷哼出来,随即又被堵在喉咙里。 “你,嗯……”万枕竹被亲得根本说不了完整的话,甚至出现根本不会出自本心的哼声,万枕竹听得自闭,一下子羞得爆红了脸。 意料之外的,换来更凶的侵略。 明明白天还笨拙得像个小白一样,只有呆傻的份,现如今不知道从哪学的,灵活得像个老手。 万枕竹被林听的节奏带着,时不时扬起下巴,接受更深的缠绵,转辗间,嘴角在灯光下泛着闪,万枕竹受不住这样强烈的纠缠,差点喘不上气来:“松开,林听......” “林听!” 两道声隔着一道门重合起来。 床上的动作一顿,上方的那人却没放开,垂眼观察着身下的人忽然睁大的眼,以及瞳孔里很明显的惊吓。 “在屋里吗?怎么不回消息?”是林侨月。 简昀的声音接后响起:“打他电话吧,这么晚了一个人出门在外的,也不安全。” “这死小孩怎么这么不省心!”林侨月的声音闷在门外,气得不行,“活了十八年居然被一个男的迷了心窍,三番两次不打招呼就跑!等我逮到他我肯定要给他死!” 门外的人说话间,搁置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由于使用者今天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开了静音,只有在红木桌发出“滋滋”的触感反馈,微弱的动静根本传送不到门外。 而门内的两人,完全忽略了门外的急躁,攻击的那一方让承受的那一方被迫与他继续交缠,两人仿佛黏上了胶水,根本松不开。 “电话......”万枕竹被吻得不住的向床头顶,身子接受不住过载的**,下巴不受控制地扬起漂亮的弧度。 “不管它。”林听终于松开了那张水亮的红唇,头一低,碰上了凸起的喉结。 喉结滚动,万枕竹条件反射地抬手抓住林听的头发。 “不接电话,真出息了。”林侨月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小听今下午还在给我发消息呢。”简昀在一旁安抚林侨月,“没事,估计睡着了,晚点我再来看看,我们先回房间,你玩一天也累了。” “只能先这样了。” 门口不再有声,屋里的人半褪了衣服。 万枕竹浑身通红,脖子,锁骨留下了更深颜色的痕迹。 林听的后背出现五道突兀的抓痕。 再往下时,**就差最后一步喷薄,万枕竹止住了最后的防线。 “只能接吻。” 林听下巴抵在万枕竹的紧致精瘦的腰腹,头抬着向前看去,万枕竹那张极力克制的脸此刻欲得让人垂涎。 这样的万枕竹只有我能看见,只有我能拥有。占有的兴奋愈演愈烈,林听压下那陌生高涨的**,起身,再次压了上去,就在要贴上嘴唇的时候,万枕竹别开了脸。 “怎么了?”林听保持触碰的动作不动。 万枕竹短暂地微回了个头,瞟见近在咫尺的嘴唇又立马转开,“太多次了。” “什么太多次了?”林听装不懂,伸手捏住万枕竹的下巴,没怎么用力,万枕竹顺着力转回了脑袋。 “亲太多次了......” 吻再一次如夏夜的暴雨般汹涌降临,林听不舍地找了很久间隙,两唇短暂分开几秒,终于说道:“今天最后一次。” 唇舌交缠如水滑溜,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两人一点也不像刚在一起的小情侣,他们的亲密程度远远超出了短时间内能接受的范围。 夜里下了一场细绵小雨,嘀嘀嗒嗒打在公路两旁的树枝上面,奏一曲悠长婉转的曲调。马路上车流断断续续经过,混合着缠绵的雨声,如同小时候听的助眠曲,哄睡了努力奔波一天而困倦的人儿们。 尽管天明之前下了雨,但在天露白光之时依然升起了朝阳,红橙耀眼的太阳光冲破云层,洒向起伏的建筑层面,开启了新的一天。 林听是被太阳照醒的,在云南,早上的阳光最为浓烈,晒在脸上又热又烫,林听忍受不住刺眼的光线,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落地窗户。 翻过身不到两秒,林听摸了摸冰凉的床单,终于感到不太对劲,睁开眼来,发现自己面前空无一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晚亲完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卫生间,随后带着清爽的薄荷牙膏味钻进了被窝里,睡前万枕竹又被自己连哄带骗逮着接了好久的吻,最后才抱着睡的。 所以本应该在怀里的那么大个人呢? 林听坐起来,四处张望,要不是床尾沙发还放着万枕竹换下来的脏衣服,林听真怀疑昨晚是不是又做“鸳鸯戏水”梦了。 林听半眯着眼等待眼睛的酸楚彻底消失,在这过程里差点又要闭上眼睛睡过去,林听强撑着抬起手支了下额头,不料碰到了纸质的什么东西黏在上面。 林听懵得不行,指腹来回摸了两下,又动了动大拇指,把粘在额头上的便利贴摘了下来,没想到在看清便利贴上的内容之前,率先看到了虎口上用水彩黑笔画着的狐狸——瞪着个大眼睛,像是在惊讶地看指尖捏着的那张便利贴。 狐狸的画法类似于简笔画,流畅的几笔勾勒出轮廓来就算完成了,看似简单,但也盖不住绘画者的基本功能硬到砍穿地球了。 林听偏头无奈的笑了起来,怎么能这么有趣,像是预判他会拿这只手摘便利贴似的,而且狐狸的眼睛瞪着的角度还刚刚好。 到底是什么内容能让狐狸瞪出鼓鼓的眼睛呢,林听高低要看看这段出自万枕竹手笔的文字。 便利贴上的字鲜活又劲瘦有力,收尾处带着笔锋,留下最浓最深的印记: “班里临时通知集合,不出意外午饭之前就回,如未归那就是又去画画了T^T,吃饭不用管我。笨狗。 男朋友留。” 这张便利贴跟万枕竹本人可谓是有极大的反差,谁能想到在一起之前万枕竹永远淡然冷静的模样,在一起之后就完全变了个人。通过上面的颜文字和“笨狗”两字旁的吐舌wink小狗头就可以看得出来,万枕竹内心是很生动很有趣的。 林听捏着便利贴,盯着那个表达哭泣的颜文字,在看到这之前他确实没料到,没忍住真的睁大眼睛看着那个“T^T”好久。 最后没忍住捂住脸宠溺地笑了,怎么那么可爱啊万枕竹...... 万枕竹最后还是没能在午饭之前回到酒店。 连着两天的写生让美术生们憔悴不已,线下开班会更是烦上加烦,本以为讲两句就解散了,没想到班会结束后居然让他们坐上大巴野炊去! 再多么年轻有活力也禁不住这么造啊! 嘴上是不停地吐槽真麻烦真啰嗦,最后出发时大巴上的依然坐齐了人。班会解散后不少小姑娘都没来得及收拾化妆,撒丫子冲进电梯回房间里带上自己的化妆包,又冲上车在路上化。 万枕竹靠着车窗,闭着眼睛。别看他现在风轻云淡惬意自在,实际脑海里动不动就为昨晚干的荒唐事感到后悔! 怎么就拉着人就亲嘴了呢,更过分的,居然隔着一道门背着对方家长在屋里醉生梦死,他怎么能跟林听一起胡闹。 早上从林听怀里醒来,当时别提有多后悔了,然后他坐在窗边看一早上短暂的日出,然后就被三个感叹号的群消息给拽回神,开完会,又被莫名其妙的野炊给拉上了车。 而拉他“同流合污”的怂恿者姜婕正跟他挤在两座一排,她坐在最外边,腿上还放着化妆包,左手拿着手持镜开始上防晒。 手上的动作不停,嘴巴也没闲着:“你听说没?” 万枕竹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姜婕在和他说话,于是道:“什么?” 姜婕按着气垫的手停了下来,侧过头靠近万枕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陈智皓退学了。”估计万枕竹记不住名字,姜婕还不知道万枕竹被这个人骚扰的事,又补充道,“跟你分一屋的那个。” 殊不知万枕竹听到这个被迫记下的名字就反胃,眉头不可控制地皱了起来:“不清楚。” 姜婕注意力都放在底妆上面,无暇顾及到万枕竹现在不太好的语气,“昨天不还好好的,白天被猫抓了晚上就退学了?” 万枕竹晕车晕得不想说话,姜婕还一直没眼力见地提那些破事,他最后被吵得烦了,眼也不睁地暗示姜婕闭个嘴:“你的眉钉没拍匀。” “......”正在扒拉眉头钉的姜婕转动眼珠子,朝万枕竹的方向瞪了一眼,“这不拍着呢嘛。” “好好拍,别脖子跟脸俩个色儿。”万枕竹难得的贫嘴。 前座的人没忍住笑出了声,顶着化了一半的烟熏眼妆转过头来:“恶灵自有恶灵磨,姜姐,你也有今天。” 姜婕白了她一大眼,要把从万枕竹这儿受的委屈通通发泄出去:“你还说我,粘完假睫毛再转过来吧,跟被人打了似的。” 蓝色的烟熏妆实在是考验技术,小姑娘本来就为心血来潮的化法感到不快,姜婕还来火上浇油,同为女孩子何必为难女孩子。 但显然这小姑娘嘴巴也不饶人:“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 不等姜婕回答,她接着说:“刚发了面的大白馒头。” 姜婕深吸一口气,和善地笑起来:“今天出门得太急,忘带糯米了,所以快转过去吧,求你,么么哒。” 小姑娘握着细节刷比了个切的姿势,转回去了。 姜婕过完嘴瘾倒是舒服了,余光瞥见万枕竹的身子更往窗户那边转了,肩膀还不受控制地上下颤了好几下。因为面朝玻璃窗的原因,东方的太阳直面而来,耳垂上的耳扣跟随着颤动晃来晃去,太阳光照在碎钻上闪得漂亮。 姜婕刚想问耳环链接,就反应过来万枕竹正在干嘛——万枕竹居然在憋笑。 新奇了,似乎从云峰山回来之后万枕竹就很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谈恋爱的魅力? 姜婕作为吸渣圣体没什么发言权,更不明白谈恋爱到底在谈什么。 不如她两手握着笔杆朝素描纸上弹喷溅肌理来得舒心。 第51章 分离焦虑26 大巴开进了大草原景区,最后在入口停了下来。 由于这段路程有些长,到目的地时那些爱打扮的人儿们已经完全换了头,自信大方又漂漂亮亮的下了车。 少有的直男见过换头前后的对比,下车后忍不住对熟知的好友揶揄:“果然美术生的化妆技术堪比换头术,在学校直接没见过你们这号人。” 好友钝感力超强,曲解意思也一绝,也不知真的假的,说:“你早说你要换头啊,现在也来得及,看你喜欢哪个牌子化妆品,我们流水线给你化?” 然后直男跑了。 好友看人跑远了跟身边的人露出真实想法,吐槽起来:“真是的,直男的嘴就应该用水泥封起来,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呢......” 一众人爬到了半坡,是景区划分好的露营胜地,趁着热乎劲,大家自由组队分好组,支帐篷的支帐篷,架烤架的架烤架。露营人多有一个好处就是人多,装备一下子全部安好了,现在正午光线强,就差等紫外线弱一些。 完成好本组的事情,万枕竹这才躲进帐篷里拿出一直没碰过的手机,唯一的置顶发来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看样子发送者不仅睡清醒了,还很喜欢烦人。 笨狗:你去哪了呀万枕竹。 笨狗:你吃饭没有? 笨狗:分开的两个小时你有没有想我啊?我想你了。 对方撤回了一个消息。 笨狗:我好想你呀。 笨狗:我刚吃了稀豆粉饵丝,这些吃的还得是当地的最好吃。你现在在干啥呢? 笨狗:你在哪呢,吃东西没啊?我给你点外卖吧! 笨狗:医生说你营养跟不上才那么容易生病,一定要吃东西哦。 笨狗:怎么还不回我啊啊啊啊。 笨狗:早知道你要出去那么久我就不睡那么死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笨狗的想念太旺盛了,竟然万枕竹产生了内疚:怎么现在才看见消息!怎么能让人等这么长时间!都一小时了还不赶快回人家消息! 万枕竹从第一条信息开始引用回复,打完跳到最新消息又不厌其烦地向上划拉,又按着顺序回复。 bamboo崽崽:来大草原了。 bamboo崽崽:其实没来得及吃,但是姜姐给我塞了个三明治和牛奶。 刚回复两条,正要问撤回了什么,林听听着声就来了:怎么跑那么远,方便打视频吗? 万枕竹愣了一下,没由来的,他突然觉得林听有点点黏人。 bamboo崽崽:可以。 刚发出去一秒,林听的视频请求就发来了。 万枕竹对着画面调准角度,为了让脸不在镜头里显丑,弄好了才接通,没想到看到了林听放大版的正脸,小小的五官全挤在画面里面。 “终于看见你了,你知道这三个小时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林听撅着嘴委屈吧啦。 面对这般热情万枕竹真有点招架不住,之前相处起来林听也没这么黏糊啊,一时间话不知道要怎么说,万枕竹在画面里笑了笑,抬起手,朝镜头上方作“拍拍”的动作,好像在隔空摸头一样。 林听一下子捂住下半张脸,脸红得非常迅速:“你知道你刚刚的动作像什么吗?” 林听的脸红得出奇,万枕竹看得新奇,忍不住捧着手机凑近了一些:“什么?” “像小猫。”林听捂着脸的手挪到了脸边,托着腮认真注视着屏幕里的人,说,“比如现在。” “你看着我的时候也很像。” “......”万枕竹缓慢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毫不犹豫伸手盖住了摄像头。 “哎哎哎躲啥呢!快松开让我看看你,我不说那些肉麻话了快给我看看你。”林听在那边慌麻了,好不容易正经一些说点夸人的话,没想到还给人整害羞了。 万枕竹松开手,又对朝自己:“你也知道这话肉麻。” “我这实话实说,真的很像,你没发现吗?”林听恨不得钻进手机里,但又怕万枕竹下一秒会挂断电话。 万枕竹疑惑道:“我没事看自己做什么?” “好好好,都是给我看的。”林听说,“都是我的。” 嫌腻歪,万枕竹想要挂断,没来得及,帐篷就被人从外面拉开,有人喊他:“万老师,你在里面啊?” 通话的另一边也瞬时噤了声,林听认真看着画面里万枕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外边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藏在衣领里的锁骨吻痕就这么暴露出来——昨晚林听刻意下狠了嘴,脖子的痕迹已经淡了,但锁骨的颜色最深。 “怎么了?”万枕竹半扬着下巴,与外面的祁斯琦对上视线,完全不知道这样的角度会把锁骨上的吻痕暴露在别人视线里。 祁斯琦当然看见了错乱的红痕,经验不足的他一下子睁大了眼,抬起手指微曲着指向万枕竹的锁骨:“你的,你的脖子......” 万枕竹今早对着镜子看过了,脖子的痕迹不凑近根本看不出来,因此他自认为坦坦荡荡,早打好的腹稿脱口而出:“虫子咬的。” “好吧。”祁斯琦低下头,不再去看突兀的红痕了。 “你找我有事吗?”万枕竹低头瞟了眼屏幕,发现林听正托着腮发呆,画面里时不时闪过手指的镜头。 “没事。我就是炭没找着,我本来想问你的但找不着你,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好的,如果还有没忙完的我现在去弄。”万枕竹扬言要站起来。 “没事了,都弄好了。”祁斯琦连忙抬手止住,他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人在不在帐篷里,随便编了个理由进来的。 但现在万枕竹似乎不太方便...... “你打电话是吗?我待会再进来。”祁斯琦不等万枕竹回答,退出帐篷外,还很贴心的拉上了拉链。 万枕竹林听对视片刻,林听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直觉告诉他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绝对不是单纯的进来说几句话的意思。 占有欲莫名爆发,而万枕竹藏起来的锁骨咬痕更是让他心火旺盛,恨不得现在拉出来给他看:“其实他指的是你的锁骨。” “锁骨?”万枕竹疑惑着,拿远了镜头,对着画面下拉了一下衣领,随即一道道红到发紫的红痕映入眼帘,脑袋里有什么轰地炸了。 万枕竹一秒不耽搁按住脖子,像在掐自己似的,臊得说不出话来,压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咬的?” 林听典型的给颜色开染坊类型,恨不得把人说得恼羞成怒:“昨晚啊,你还让我轻......” “闭嘴。” “好吧,我背上现在都有你抓我......” “嘟——”通话毫不留情地挂断。 帐篷拉链从里面被人拉开,蹲在外边儿的祁斯琦正想事情想得出神,因此没听见后背有人靠近。 “他们人呢?” 祁斯琦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屁股坐地上,缓了一会,一双沾了些泥点子的板鞋出现在视线里,顺着长直的腿一路往上看,发现万枕竹正揣着衣兜微微弯腰看着他。 祁斯琦短暂的忘了呼吸,大脑失去反应忘记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直到万枕竹站直了身子,这才缓过神来,“万老师......” 然后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 “下次别叫我''老师''了,离开那间画室我们的身份是一样的,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吧。”万枕竹认为祁斯琦的性格太内向了,跟人相处总是畏缩的状态,好歹过去认识那么长时间,之后也还有半年时间相处,总不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相处方式,对双方都太累了。 “好,我尽量。”祁斯琦低着头推了推眼镜,躲闪着看了一眼被万枕竹用衣领藏起来的锁骨,而后装不在意似的挪开了。 话题似乎僵在这了,祁斯琦嘴巴动了一下,应该有话要问,却还是停在嘴边,没有问出来。 “万老师!祁小琦!”老远的,姜婕手里捧着一台胶片相机,站在坡弧的最上方冲这边的两人招手,“快过来拍照!” 完成了自己组内的任务之后,姜婕就拉着自己的好姐妹梅梅和很会拍照的同组小男孩蔡蔡一起,四处找角度找光线,就为了拍出有生命感的“人生照片”,跑得又远又偏。 对光线对半天,最后选择在栅栏湖水附近找到了出片率极高的完美拍照地点。 这不,第一时间跑回来呼叫同组队友了。 担心姜婕一个人犟不过两根闷棍,梅梅和蔡蔡跑过来搭把手,准备好在旁边当个“捧哏”。 没想到的是不知道姜婕说了什么,居然把一点也不合群的两个人真的带走了。 他们五个人之前就是一个画室的,彼此全都认识,看着姜婕举着相机对准目前毫不知情的万枕竹,蔡蔡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把人给说服了呢? 对于一个立誓要拍遍全世界所有美女帅男的业余摄影师来说,他可是一直想给万枕竹拍照片的。 只不过万老师两嘴一张就是拒绝,话也不听人说完,太让人挫败了。 闪光灯蓦地闪烁,万枕竹走在姜婕侧边,离得有些近,忽然被灯光闪了一下,怔愣地偏头去看,没想到姜婕又是一张抓拍。 “靠!你刚刚帅死了万枕竹!成片肯定好看死了,可惜现在还看不了。”姜婕说着,突然把镜头对准了在一旁凑近看她拍照的梅梅。 “哇你搞偷袭!我表情得丑成啥样了!”梅梅呆愣完反应过来后瞪大眼睛,不敢想傻成什么样子。 姜婕退后两步,继续看取景器:“没有,特别可爱,来,321。” 对于万枕竹和祁斯琦这两位公认的“游离选手”为什么会答应姜婕他们加入这次毫无意义的出片游戏,其实原因很简单,需要拍群像合照的持机者。 万枕竹不愿意出镜,但肯定愿意帮个忙啊,谁让他心肠软呢。 祁斯琦这闷小孩就更不用说了,话是不爱说了点,但是人很随意,日常相处起来很容易明看出来。 但这些分析下来的结果姜婕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她从小接受人情世故的熏陶,纯练眼力见儿,久而久之,就像一片能储存所有容量的芯片,对待每一个性格不同的人都有她自己的一套社交法则。 胶卷次数有限,拍到回卷了才换上了蔡蔡带来的奥林巴斯复古相机。 周围跑来拍照的同学越来越多,最后在带班老师的带领下让游客帮他们拍下了一张张全体大合照。 在辽阔的碧绿草原之上,碧空如洗的蓝天之下,留下一张又一张的欢声笑语,尖叫、雀跃那是属于年少时代的青涩、张扬的模样。 第52章 假意失败27 太阳渐沉,厚重的云彩散开,温度慢慢降了下来。赤云之下,帐篷顶挂起盏盏指引灯,围成一个环抱的大圆,将对未来人生充满了无尽遐想与憧憬的少年少女们温柔的圈在里面,让他们毫无顾忌、毫无怨言地畅谈往后一生的光景。 炭火经风一吹,噼里啪啦的星火明了又灭,向上蹿跳,跳到架子上的肉串儿当中,“滋啦”,五花肉被烤得金黄酥脆,肥弹的部分滋滋冒油。 “生菜在谁那。” “在这在这!刚洗了的。” “单山呢?” “在我这,自己来拿。” “哧——”不知是谁躲在桌子底下悄悄开了一罐易拉罐,本来是尽量放轻动作让放气的声音小一点,哪知道气太足了,让带班老师顺了个耳风。 “谁带酒了?!”带班老师警铃大作,一下子站了起来,嘴里还吧嗒吧嗒嚼着烤肉。 被抓了个正着也不怕,试图混淆,“老师您听错了,是可乐!” “可乐个屁,拿过来我看看。”带班老师绕过桌子,就要往那边走了。 开罐的男生连忙把罐子往旁边的人方向传,躲在桌底下,传到哪是哪。 带班老师站得高,真应验了那句“你们底下在干嘛上面都看得清清楚楚”,眼见着桌子底下的红色易拉罐被一路顺着往后传,这可把她气着了:“一群狗崽子胆儿肥了,我看谁还在底下躲着传,我都看见了,万枕竹!你也跟他们一起闹是吧。” “......”被莫名塞一手冰凉罐子的万枕竹只觉得冤枉。 万枕竹身子向后仰低头看了眼丝丝冒白气的易拉罐,上面明晃晃的几个字:可口可乐...... 大家都以为万枕竹会直接结束这场无聊的恶作剧,事不关己的把可乐直接放桌上,然后再一次置身事外。 “翟老师,要不您还是回去坐着吧。”令他们都没想到的,万枕竹竟然也会加入其中,半真半假的掩盖掉这只是一罐可乐而已。 “拿来!”翟老师叉着一边腰来到了万枕竹桌前,另一只手向前摊开,“带你们出来放松的,还敢喝酒,今晚还要不要......” 万枕竹无奈下把罐罐送了出去,由于开了拉环,不让它洒出来,万枕竹还双手捧着让罐装可乐稳稳的立在翟老师手心里。 翟老师看着手里轻轻摇晃的罐子,气笑了:“还真是可乐。” 周围哄堂大笑起来。 一开始的怂恿者早就笑瘫在朋友怀里:“我就说吧!您还不信!” “许俨!你可真行啊,要不然都说你人缘好呢,万枕竹都来帮你跟我开玩笑了。”翟老师一番话让围坐的同学们又一次大笑起来,这次的目光全投到万枕竹那里,氛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哎您儿这话说的,刻板印象了啊,我们是个team!万枕竹人帅心善我幽默风趣,他不帮我帮谁?” “行啊,把我排外了是吧。”翟老师说不过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换另一种方式让他闭嘴,“外出写生期间不跟老师打报告私自跑出景区买可乐,幸好平安回来了,但这事情我还是要向学校汇报。” 许俨慌了:“不......!” “另外,罚你回去画一幅人体肌肉分布图给我,回校上课第一天我就要看到!” “不要啊......!”许俨惊恐地瞪大眼,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看玩笑似乎真闹大了,毫无挽留的地步,又倒朋友怀里,不动了。 “该的你。”作为被依靠的那位朋友伸手弹许俨一个脑瓜崩儿。 “人生啊......“许俨瘫坐在草坪上,头歪朝一边,托着长长的调子,死了有一会了,“还有什么意义......把我解剖了给你现成的行不?” 翟老师正切着支架上的羊排,再听许俨这么折腾,一下子脸绿了:“我嫌恶心,李汭潼,把他嘴巴堵上。” “收到。”李汭潼用生菜包肉包瓜,卷巴卷巴塞许俨嘴里。 “还是我们小汭潼最好了。”许俨捏着菜包肉,嘴巴鼓起一边嚼巴嚼巴,另一只手还不忘挠李汭潼的下巴。 连着位置坐的梅梅旁边的姜婕看完了全程,失去表情管理的她通过模仿台湾访谈综艺某女主持人的阴阳怪气表情动作来表达她此刻有多无语多嫌弃,另一边同样坐着个深柜,只是估计男朋友不在旁边只能捧着手机传递思念,被人调侃了都没注意。 尼玛这世界是怎么了?what is love?她只看到了what is Desperate Straight Girl! 好端端的学什么艺术,复读跑去学体育都没这么多的同性恋! 姜婕正要叹气问天道,还没感叹呢,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深柜站了起来,姜婕的视线随着向上,万枕竹也注意到了,伸出食指往一个方向指了指,然后从背后绕过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万枕竹的动作实在很轻,周围的人都在忙于自己的事,谁也没注意到少了个人。 身后的喧闹越来越远,只留下一圈藏匿在余晖下朦胧的灯影,万枕竹的脚步越走越快,直到在草坡下马路边看到了一道迎面走上来的、抱着花束的身影,天空的颜色在这时彻底暗了下来,微凉的夜风拂起面颊的发丝,昏暗的四周乍然响起扰人思绪的虫鸣。 又是一阵阵猝不及防的乱掉了的心跳。 跳动的速度和力度过于陌生,万枕竹怀疑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坏掉了。 眼前的人在看到他出现在视线里之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脚下的步子由走变为跑,花束的包装纸在风里被吹得凌乱,摩擦着发出唰唰的声响。 万枕竹感受到血液在体内再次流动起来,林听已经跑到了身前并且张开双臂将他揽进怀里。 两颗心脏一左一右同频地跳动着,一时分不清是谁跳得厉害些。 “你怎么来了?”万枕竹在花香里抬手回抱住林听。 “都快一天没见你了,你说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就受不了了。”林听回蹭着万枕竹的肩颈,发生肢体接触后,身上那股无所适从的焦虑在一点点被抚平。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呢。”发丝软软的在耳边摩擦,弄得有些痒,万枕竹忍不住缩起脖子。 感受到万枕竹在躲,林听也不蹭了,停住,乖乖贴着,“嗯,只黏你。” 末了,林听又补充:“我好想你。” 林听一直在发自内心的表达自己那份喜欢和依赖,让万枕竹实在招架不住。 “停。”一直这么抱下去也不是个事,万枕竹率先结束这个拥抱。 林听乖乖松开,站住了,眉眼耷拉着别提有多委屈。 万枕竹看他装模作样没忍住笑,无奈又宠溺道:“怎么了?” 林听扣着花束包装,万枕竹的包容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蹬鼻子上脸的假装别扭,在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况下撒起娇来:“你不想我。” 万枕竹看着这样的林听不由得愣了愣,没忍住偏头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指甲与环扣碰撞出一点声响,“嗯,不想。” 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林听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他本来是想听到万枕竹哄他说想他,而不是冷漠无情地吐出俩字“不想”!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直接啊!多伤人心啊! 林听看着一腔热血冲进花店精心挑选下来的花的自己就像个单方面捧真心的傻子! “给你!”林听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个一厢情愿的小丑,一气之下把花束塞万枕竹怀里,气不过,转身走了,“爱怎么处置随你,你继续回去跟那个叫你老师的男同学一起吃烧烤吧,他没有比我更想你,你也不会觉得被打扰......” 话没说完,林听的手臂被人拉住,接着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将他转了过去。缓神间,万枕竹空出一只手揽住林听的后颈,将他的脑袋低下来,自己仰头亲吻上去。 万枕竹没想到自己逗狗的技术也太差了,没轻没重,居然两个字就把这只笨狗逗走了。林听还挺有骨气,话说得也挺伤人心的。 好在万枕竹气性没那么差,把人逗急了也知道哄,在林听满背影写着“快哄我快哄我”的情况下,上前几步把人抓了回来。 “你真信啊?”万枕竹抬着下巴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林听微微颤抖的嘴唇,怎么把人气到发抖了呢,万枕竹自省起来。 正要放开,给人好好道个歉,没想到林听会突然有动作,按住万枕竹的后背把人往自己怀里按得更紧,刚分离的双唇再一次贴合在一起,这次的触碰来得猛烈,带有无法逃离的攻击性。 舌尖轻巧地抵开唇缝,万枕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林听夺了去,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就能这么轻车熟路这么狠,万枕竹怀疑林听在他之前不止谈了一个。 “嘶......”被勾着游走的舌尖惩罚似的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万枕竹被丝丝痛意扯回了神。 “下次别这么溜我了,我会当真,会难过。”林听额头贴住万枕竹的额头,眼珠不错的注视着万枕竹的眼睛,温声呢喃。 第53章 moment28 万枕竹抱着花回来拿东西的时候,帐篷底下那群年轻人吵得根本不可开交,就算老师在也无济于事,被左右夹击着接受来自艺术班的狂欢。 “3、2......卧槽,卧槽131了!祁斯琦你的心率怎么突然爆了!” 人群里突然爆发尖叫,站在两位游戏者中间的裁判指着疯狂闪动红光的运动手表,捂着嘴不可置信。 从游戏一开始,两位游戏者的心率一直保持平稳状态,一点加快的迹象都没有,就在刚才,她喊倒计时快要结束的时候,祁斯琦的心率突然出现异常,表盘下的红光不停歇,明晃晃的告知在场所有人——祁斯琦心跳加快了。 “不是吧,牵手牵心动了?” “啊啊啊啊别搞我跟小琦都是直男OK?!” 为了遵守游戏规则,蔡蔡跟祁斯琦作为被抽中的游戏参与者需要来到人群中间,十指相扣,左手戴上检测手表,在规定时间内只要不出现心率异常,双方安全,反之,赢的那一方可以向输的那一方提出大冒险。 而祁斯琦的状况在场所有人都没碰到过,没有突然就心跳加速的啊。 “你这手表不准。”祁斯琦低头把手表取了下来,神色慌张的要命,脸蛋都被这些人闹红了。 “老娘三千块钱买的,你心脏出问题我的表都不会不准好吗?”女孩接住递来的手表,看了眼里面的数据,看热闹不闲事大,继续起哄,“哎——纯心虚,愿赌服输,蔡蔡快给他出大冒险!” 万枕竹听着人声从帐篷后面绕过,从帐篷里拿上自己的东西,随后掀开钻了出来,正正看见祁斯琦被众人起哄玩大冒险的一幕。 估计蔡蔡作为纯正的直男被这异常心率吓到了,看在相识那么久的份上,他没有恶搞祁斯琦,只让这闷孩子在众人面前跳个舞。 这还不如杀了祁斯琦来得实在。 万枕竹本意是想悄悄地再次离开,免得打招呼让所有人都看见,没想到笑得前俯后仰的姜婕似乎背后长了一双眼,突然精准的转过头来,看清后瞪大了那双贴了假睫毛的眼睛。 “你去哪?”姜婕小声地招呼万枕竹过来坐。 万枕竹只好先把花束放在一边,走了过来,拉开折叠椅坐下。 姜婕的目光一直追随万枕竹的脸蛋,总觉得出去一趟回来后哪里不一样了,且不说那束花,就是...... “你嘴巴怎么肿了?”姜婕指着万枕竹微红的嘴唇,说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看着万枕竹身型忽然僵硬,姜婕朝自己嘴巴打了一掌,力道不重:“当我没说。” 主要是因为万枕竹的唇形非常好看,下微厚上薄的程度,还有粒不太明显的漂亮唇珠,显得肉嘟嘟的。姜婕没事就喜欢盯着帅哥的脸看,这一看还真看出不同点来。 真狠啊你们同性恋...... 为了岔开这尴尬的话题,姜婕指着立在食材桌上的粉绿淡色花束:“你要走了吗?” “嗯,回来拿一下东西。”万枕竹说话间挪了挪椅子,祁斯琦跟蔡蔡这两颗倒霉友谊蛋回来了。 “那个大帅哥又来接你啦?啊啊啊啊啊真好,我也想谈恋爱了。”姜婕单手托着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捏着竹签在桌上戳来戳去。 “姜姐要谈恋爱了呀,之前画室楼下的街舞班不是有几个男生要你联系方式吗?”梅梅在一边顺了顺姜婕有些炸的卷发。 姜婕听完摇了摇头:“太潮了,不合适。” “看吧,真让你谈你还不乐意,装货。”梅梅预判了似的一把撒开姜婕的头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蔡蔡才入坐,就听见什么恋不恋爱的,瞟了眼花束,实在很漂亮,又看了看万枕竹,“你对象给你送花怎么没跟着你过来,害羞啊?” 作为直男的他一时间没把万枕竹的对象是个男的混为一谈,以为是个姑娘送的。 万枕竹想起自己因为林听那骚包的刺状背头发型,让他站原地等,不用跟上来,只是林听比想象中的还要黏人,万枕竹只好让他在不远处的半坡站着。 面对蔡蔡的问题万枕竹很自然的“嗯”了一声,咽下那隐隐冒头的占有。 有谁点了点自己的手臂,蔡蔡动了动,扭头见着姜婕伸出手,食指指向帐篷群外不远处直立站着的人,悄声说:“你看那。” “诶?”蔡蔡顺着姜婕指的方向站了起来,看身型依稀可以分辨出来,认出来后还以为看错了,“这不是昨天在云峰山的那个帅哥吗?之前还来过画室,他来找万......” 不对。 逻辑偏了。 姜婕见状不对,想按住蔡蔡,但等她有动作后已经来不及了。 “你对象是个男的?!”蔡蔡想通后褶皱都舒展了,紧跟着的是再一次震惊三观,就算旁边坐俩碍眼的同性恋万枕竹也不可能是啊,“你也搞基?!” 万枕竹:“......” 姜婕:“傻逼。” 梅梅:“......” 祁斯琦:“。” 这下好了,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Desperate Straight Boy,姜婕认为自己已经找到能感同身受的共鸣者了。 “就属你们那声音最大,蔡蔡你是不是还要再上来玩一轮?”裁判掂着手里的表盘,在他们讨论what is love的时候刚才又一轮结束了。 “什么鬼,这破游戏别再叫我了。” 估计蔡蔡受到的打击有够大的,蜷自己座位里发呆不动了。 “哎万枕竹,刚才你不在,我们玩游戏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 万枕竹笑了笑,对那姑娘说:“你们玩吧,不用算上我。” 姑娘眨巴两下眼睛,朋友拍了她一下才急忙说:“好吧。” 等到万枕竹抱着花走远了,那小姑娘的眼神都没收回来,她的朋友终于看不下去了,抬手往她下巴拍了一下:“人都走远了哈喇子收一收。” 小姑娘吸溜两下嘴角的口水,转头对她朋友笑盈盈地讲:“你刚刚看见没万枕竹笑了哎,他居然还有梨涡怎么笑起来那么甜啊啊啊啊。” “你之前不还说万枕竹不好相处?”朋友没见过翻脸这么快的。 “我穿回去抽我一嘴巴子。”小姑娘扬手真往嘴皮子上拍了一下,力道倒也不重,“主要是我一直没跟他讲过话,刚来那几天你不也看见了么?太冷了,谁都不爱搭理。” “就是感觉他今天跟刚来那会不太一样。” “对对对!你懂我!” “谁来懂我啊......”蔡蔡仰天长叹,直直地倒祁斯琦腿上,满眼的绝望。 祁斯琦垂眸瞥了眼,淡然附和:“我懂。” “你也坚信万枕竹是直男对不对?” 祁斯琦没说话,只是往远方布遍星点银河的墨空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愣着没动了。 漫天繁星下,林听仰着头,四处尽是星光闪点的声音,混合着蝉、蛐蛐,时不时传来喧闹的人笑声。直到肩膀被什么撞了一下,林听才从这片安静的吵闹声中回过头来。 是万枕竹。 在星河之下,万枕竹藏不住眼底的笑意,怀里始终抱着自己为之精心挑选的混搭花束,眼睛晶亮无比地望着他。 这瞬间,想跟万枕竹走一辈子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堆积在心脏胀得有些喘不过气,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林听没想到自己原来这么喜欢面前的人。 光是走到他身边,他就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 林听忍着狂跳的心脏一下子眯笑起来,手指顺势往指缝中间牵了上去:“怎么这么久?” “跟他们说了会话。” “哦我有件事忘了。”林听突然反手从另一边裤袋里拿出一支药剂,单手掰开后递了过去,拿过万枕竹抱着的花,“把这支营养剂喝了。” 万枕竹捏着淡白如水的药愣了愣:“啊?” 林听解释说:“昨天顺便给你测了一下血常规,发现你的营养素指标全面偏低,我让医生给你开的。” 说完又觉得心疼难受,不自觉皱起了眉。 万枕竹歪头看了眼,发现林听眉头都快拧一起了,他叹了口气,松开牵住的双手,掌心朝里按上了林听的眉心,自己都没注意的嗔怪:“别皱眉,冷个脸凶死了。” 毕竟万枕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还营养不良上了,又不是不吃饭,只是兼职跑的地方多抽空吃而已,更何况他的个子在同龄人当中也算高的,难道营养都跑竖的去了? 手背传来温热舒服的触感。 林听捉上万枕竹的手背,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万枕竹的嘴角,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你以后的一日三餐我管了。” 万枕竹被逗笑了:“请问你怎么管?24小时坐我旁边盯着我?” “我倒是想24小时全在你身边!”转而蔫儿了,应该是往后面的日子想过,发现目前的现状不能容忍他为所欲为,“但我知道这也是短暂的,你要集训,下星期我也要开学了。” 但这并不影响林听的热情,“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至少有人会管你吃饭的。” 不等万枕竹对这件事作出回应,林听又说:“但在你知道这件事之前呢,我们还有两件事没做?” 万枕竹更加疑惑了:“什么?” “你手里的营养剂还没喝。” 在林听的监视下,万枕竹咕嘟咕嘟喝完了,酸酸甜甜的,像电解质水的味道,随后留了个小空瓶。 “第二件。”林听把空瓶塞自己口袋里,牵上万枕竹的手,举在两人面前,“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然后呢?” “约会!” 第54章 过去缘由29 要想在郊区的夜晚打到一辆回市区的车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一般人通常都会选择在景区的帐篷里凑合一晚。比如他们班这次出来露营也是冲着“风餐露宿”而来,名为“人这一生就活这瞬间”、“我们年轻就为了追求刺激”。 就在万枕竹疑惑是不是要徒步回市区来一场“步行十里,体验某神秘组织”的约会时,林听带他走过一个陡坡后,豁然开朗,黑夜里,马路边停着一辆正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 一开始万枕竹打算忽略这辆车的,可脑袋里天马行空,想象要真步行回去的话他肯定是到一半就撒手不干了,宁愿花高价租一辆顺风车。 这车打双闪估计也快要走了,不然不会停路边,要不然过去问问能不能顺带赚个外快? 万枕竹就这样一路分神,被带到车门前还懵了一下,难道林听跟他想的一样? “咔哒。”车门锁打开的声音。 然后就见林听很自然的拉开了后坐车门,“还好在市区包了辆车过来,不然大晚上的车都不好打。” 断开的脑路线似乎终于回神,万枕竹反应过来后差点没忍住抽自己脑袋一下。 林听又不是个傻。 两人最后在古镇附近下了车,要说在动不动胃口就罢工的夏天,夜晚最受欢迎的一定是烧烤和炸串,但林听为了万枕竹各项营养指标当真是想破了脑袋,最后在微博网友的推荐下林听找了一家藏在巷子里的隔壁德宏人开的傣味餐馆。 由于傣味吃的少,林听跟万枕竹也不知道这家味道怎么样,最后在店员的推荐下点了几份招牌。 菜上得很迅速,热气腾腾的软烂牛扒烀冒着鲜香气,浇满腌制佐料的酸辣鱼色泽鲜红,酸辣开胃的舂鸡脚、舂洋芋,让人忍不住直接动筷。 热情的老板娘切了一小盘红艳欲滴、汁水充盈的块状西瓜,送到了每一位在桌的顾客面前。 菜品爽口开胃,米饭分粒软香,水果新鲜可口,一下午没怎么吃东西的万枕竹没忍住多添了一碗饭,没想到这让林听高兴了一晚上。 临走之前老板娘还多送了他们两小盒辣椒拌腌制过的水果,纯当饭后解腻的小零嘴。 可现在哪还能吃得下任何东西,只能拎着酸嘢从饭店里出来,背后饭店里吵闹的人声在狭窄安静的胡同里被隔绝了许多,只能清晰听见鞋底踩在水泥地的声响。 路灯下两道肩并肩的影子缩短又拉长,其中一道垂在身侧的手似乎有要抬起的动作,但只敢曲着手指虚虚地想要去碰另外一只垂着的手,所有感官聚集在那,就在即将要触碰到时,又巧妙的收回了。 四串脚步深深浅浅,一步步走向热闹非凡的城镇马路。 古镇外的喧嚣在抵达巷口时扑面而来,林听知道不能再玩影子游戏了,还不等他再次收回手,在手腕影子消失在分界线之前,万枕竹一把拉住一路都在乱动的手指。 脚下的影子一并留在身后巷口,每根指缝悉知地贴在一起。 浑身像是过了一层酥麻的电流,只觉全身热血奔腾,似乎冲往脸上的更多,不然怎么觉得脸热得要死。 罪魁祸首万枕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大拇指还在林听的虎口暧昧亲昵地蹭了几下。 随后松手离开。 “......” 要老命了。 现在林听只祈祷万枕竹千万不要扭头过来看他,不然依他这样的薄脸皮得羞死在原地。 幸好,万枕竹恶作剧完之后,不再捉弄羞得直捻耳朵的薄脸皮鬼了。 两人顺着古镇步行街一路漫无目的地走,夏夜晚风拂过面颊,留下燥热后的余温。 或许是因为两人沉默地散步有些冷淡,但偏偏又很安静很舒服,林听捻了捻刚刚被牵的那只手,想了想,还是打算打破暂时的平静,扭头看着万枕竹精致立体的侧脸,问:“你什么时候回春城?” “嗯?”万枕竹偏了偏头,林听迅速转回去直视前方,装傻充愣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万枕竹的余光其实早把林听的一举一动揽收眼底了,因此没忍住笑了起来:“你狗狗祟祟的干什么呢。” “什么祟?”林听还以为自己耳朵瞎了。 “没什么。”万枕竹清清嗓子,憋笑说,“你听错了。” 林听还想问,紧接着一串沙哑刺耳的钢琴键被弹响,打断了两人接下来的对话,琴音断断续续,毫无规律,像是谁好奇地在上面随便戳几下,那几颗散落的音符在商业化这样严重的古镇里显得尤其突兀。 万枕竹和林听对视一眼,不用说都知道彼此要表达什么——去看看。 循着声音走近,琴音消失了,随即三四个垂髫大的孩子尖叫大笑着追逐跑了出来。 孩子们一走,这片角落一下子就显得空了,再走近一些,在两面围墙前竟然发现了一架破旧的三脚架钢琴,它孤零残败的立在这不知道有多少年,琴架上的漆脱落大半,琴键经历风吹雨打已经锈迹斑斑,踏板也失去了亮眼的光泽。 可能是曾经接触过一段时间的原因,万枕竹看到那破败的琴架不自觉走了过去,右手手指尖点落在上面,发出走调的坏了的破碎声音。 “你学过?”林听看万枕竹的手势就知道是经历过尺子伺候的,指尖落琴,不折指不塌腕,落指那刻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嗯,小时候被拉去学过一段时间。”每个音都能发出声响,除了部分音不准以外,简单弹奏一曲是没有问题的, 万枕竹双手随便按了几颗健,问林听:“想听什么?” 林听惊了一下:“还能点歌儿?” 万枕竹勾起嘴角笑道:“开玩笑的,我就只会一首。” 万枕竹站在原地起了个潺潺的Intro(前奏)旋律,林听刚听前面几个拍子只觉得耳熟,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首歌曲,直到耳熟能详的Verse(主歌)出来,林听很快知道这是哪首歌了。 万枕竹的指尖流畅轻快,没有一丝卡顿,看样子谱子和肢体都已经留下深刻的记忆。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聚了一些游客,本就狭窄的角落挤满了人,但却把万枕竹完好的包围在圆弧里,安安静静听着这个漂亮男孩与泛尘的旧琴合奏。 在即将进入Chours(副歌)部分,年久失修的琴音在发出沉重粗哑的声响后,随即不再有动静—— 原来是万枕竹已经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往下弹奏了。 脚下的重音、消音踏板已经坏透,再加上琴音也不准,没能真正把这首歌发挥达到良好的水平。 可林听依然觉得此时此刻的万枕竹估计在他漫长的往后的岁月里会留下浓重的强烈的一抹色彩。林听满腔的骄傲与激动,忍着想要上去拥抱万枕竹的冲动,立在人群里,等待万枕竹主动走到他身边,拉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人潮。 钢琴的位置靠近古镇外,绕一条路就很轻易地离开了这里,两人很快地来到人来车往的路口,打算就此结束今天的约会。 “没想到你还会弹钢琴。”林听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万枕竹怎么什么都会,也什么都能做到中等偏上的水平。 而他自己,怎么那么好运,能和这样一个人谈起了恋爱,一想到这林听心跳都加快了,恨不得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小皮毛,逗人玩的还差不多。”万枕竹虚握了几下拳头,那架琴不仅音左,琴键也很难按,过程里没控制住一直在用力弹奏,现在整只手都有些僵硬发酸。 “能不看谱就流畅地弹那么久本身就很厉害啊。”林听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不像只是小时候学的。” 万枕竹被林听真诚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心里也觉踏实,暖胀胀的。 “其实......”到了红绿灯十字路口,万枕竹被林听自然而然地牵起手,话音一下子停在嘴边。 “嗯?”林听紧扣着手带着万枕竹大步过了这个红绿灯。 到达路口对面,林听才把手松开,若无其事的就好像本应该如此。 “其实一开始我已经不太记得以前学过的谱子了,后来是画室老师的儿子教我这首歌的。”两人沿着树影重重下的人行道一路行走,林听安静地听着他未曾知道的过去,“初三的时候我记得,我被带到她家里吃年夜饭,那小孩我叫他小裴,比我小一岁跟你一样大,他正在三楼练琴,我被白老师安顿在他旁边,说我俩一个年级的有共同话题,然后她就下楼了。” 林听却抓住了另外一个关键词:年夜饭? 谁年夜饭去老师家里吃? 紧接着万枕竹又说:“小裴告诉我他其实不怎么喜欢练琴,都是白老师强迫他学这样学那样,但他都坚持下来了,我觉得他挺厉害的。我都不记得当时怎么聊起来让他知道我曾经学过一阵子钢琴,然后他二话不说就把谱子摆我面前,说要教我他刚才一直在练的歌曲。” “自从那次以后,我被小裴逮着练了一个寒假,直到他回外省学校去。”万枕竹的语气对那段时间充满了恐惧,“练琴简直是就我的噩梦,偏偏小裴每天一来就要验收我每天的成果,雷打不动。” 林听在身旁听着万枕竹绘声绘色地描述,眼前似乎浮现了俩半大孩子每天为彼此斗智斗勇的模样,那时的万枕竹应该再稚嫩一点,会不会跟那个叫小裴的比比谁的嘴巴更毒呢。 可能是前面那段话说得太抵触了,万枕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接着才说:“其实也有大部分原因是我跟小裴待在那间琴房的时候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心。” 林听也跟着停了下来,疑惑着偏过头来。 “你肯定想问为什么我要在老师家吃年夜饭吧。”万枕竹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街道,黑夜的昏黄路灯下有来来往往脚步不停的人,因此这条路显得根本不空旷,让人产生有人陪在自己身边的错觉。 林听心跳沉重地加快起来,因为他知道,万枕竹正在一点点告诉他自己的童年,这让他离懂万枕竹这条路又近了一点。 “我爸妈离婚了,在我七岁的时候。”万枕竹垂下眼睛,羽毛般的睫毛盖住了眼睛,看不见上面流动的水光,“我判给了姓万的,他......酗酒后会打人。” “什么?”林听皱起眉来,理解完话里的内容后仿佛被人攥住了气管,一下子不能顺畅呼吸了。 万枕竹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住身上不可控制的颤栗:“每年除夕过年那几天他都不在家的,那年,也就是我去白老师家那年,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壶白酒,喝了半壶以后,拎着木棍就砸我房门......” 倾诉的话音被堵在了拥抱里,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身上会有无缘无故出现的伤口,难怪那天晚上万枕竹不让他回头去跟楼上的人对视......更难怪的是,万枕竹本应该在七岁就该开始读小学的年纪,却因为大人离婚打官司而拖缓了一年。 所以第一次正面见到万枕竹的那天晚上,他正在经历精神、身体上的伤害,最后不得不跑了出来,在一个阖家看奥运开幕式的那天。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心狠手辣的自私恶魔。 林听不敢想,他把万枕竹抱得越来越紧,恨不得只护在怀里谁都不能让他受伤才好。 “幸好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已经是独立的个体不受他的控制了。”万枕竹的手臂被紧紧桎梏着,能抬起的只有手腕,随后他轻轻拍了拍林听的侧腰,以示安慰,“悄悄告诉你,其实我现在的存款不读大学的话可以付一套房子的首付,高考一毕业我就能彻底摆脱他了,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没想到这句话竟让林听一下子哭出了声,本来还在隐隐压抑着的情绪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到了,怎么忍都忍不住,咬着牙才没哭得很大声。 万枕竹回抱着林听,一下又一下顺他的后腰,明明该被哄的是自己,怎么还对调去哄别人了呢。 一开始把这把刺向自己的刀递给林听的时候其实是想告诉他趁现在还早,趁现在想脱身离开也还来得及,换作谁知道对方不仅缺爱还有个家暴爹都会选择远离,没有谁会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而去弥补对方缺少的爱,谁欠的啊。 就在林听把他剩下要吐露的真心话揽进怀抱里的时候,万枕竹转念想了想,算了。 万枕竹飞快眨了眨眼睛,待水汽全都消散,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哑着哽咽的嗓子说:“没事了没事了。” 第55章 露宿租房30 人行道上的路人频频回过头来看藏在树影下紧紧拥抱的两个男孩,其中一个始终在不停地安慰另外一个:“没事啦,我还在你面前好好的呢,别哭啦。” “我在气我自己。”林听闷在万枕竹的颈窝里哽咽道,“为什么我不早一点认识你,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应该冲到你面前让你跟我交朋友,这样的话,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呢,林听脑子都是乱的,他早早认识万枕竹了然后呢,让他少吃点赚钱的辛苦?少挨他爸爸打? 但怎么可能呢,这些都是万枕竹告诉他了他才知道的,光交朋友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林听恨自己恨得更难过了。 “干嘛想这个。”万枕竹无奈地笑了笑,“如果那时候你强行烦我我估计会把你当精神病然后揍一顿,毕竟我之前脾气比现在还差。” 林听被这句话逗笑了,埋在万枕竹的颈窝蹭了几下眼睛:“那我这辈子都要讹上你了。” “我躲还不行么......你眼泪全蹭我衣服上了!”万枕竹挣扎着推开林听,“你泪腺做的么我领子都湿了。” 万枕竹实在是没想到林听的泪腺那么发达,眼泪跟水柱似的哗哗往衣服布料上流,留下深深浅浅的大片湿印。 回去的路上林听不跟万枕竹有商量的余地抽抽噎噎地打了车。带起来的夜风呼呼往车里灌,也不扰后座的两人。 万枕竹用包扎的那只手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林听抓着自己手的手背。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二人下了车前往电梯方向。 由于二人住的楼层不同,林听为了和万枕竹多待一会选择先送万枕竹上去。 电梯上升很快,轻微失重感出现,抵达了万枕竹住的楼层。 前往房间的路上万枕竹估摸着林听的情绪缓和了些,终于有机会揶揄说:“你不会是因为我能买房了所以才哭的吧。” 林听眼睛的红肿还没消散下去,瞪他:“屁!” 没想到林听还是个哭包,掉一点眼泪眼睛就又红又肿,在白皙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可怜。 万枕竹看得直心疼心软,这一刻他觉得林听不像狐狸也不像狗狗了,倒像只爱耸鼻子的兔子,这么一想万枕竹忍不住抬手抱住了林听的头,哄他:“哎不是你别又哭了,我开玩笑呢。” “没哭。”林兔子吸了吸鼻子,闷在万枕竹颈窝里道,“我就是......心疼,我简直不能想象。” “有什么可想的,那不是你该想的。”万枕竹低头也回蹭着林听发鬓,眉眼称得上柔和,“那些你眼里的困难其实也就那样,它们只会让我更加坚强,都过去了。” “你居然就这样觉得都过去了......”林听喃喃道。 “那不然呢,每天大喊''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是吗?本来就很累了还要埋怨世界不公,这不纯纯脑子有病么。”到底是年纪小小就在社会摸爬打滚过几年,万枕竹对这已经习惯了的生活看得格外真切。 要说真觉不甘吗?那答案肯定是有的。 然而并没有用,除了惹一身负面情绪没有其他作用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林听从万枕竹身上起来,眼睛湿润润的像是刚才又哭了一次。 万枕竹:“你能想清楚就行,不用替我担心。” “所以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林听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又怕过于直白补充道,“我担心今晚可能睡不好觉了。” “......”什么可怜兔子,依旧是披着狗皮的狡猾狐狸! 结果当然是不可以,万枕竹的回应是睡不着再说,今天哭这么狠很快就能入睡的。 不过在进屋关门之前,万枕竹忽然站定原地,转身面朝人的同时伸出双手捧住了林听的脸,眼睛笑得眯成一条带星光的缝,在林听没反应过来之前,在他的额头处浅浅碰了一下。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又在林听震颤的眼皮上碰了一下,说:“晚安,林听。祝你睡个好觉。” - 第二天一早,万枕竹来不及跟林听见面告别就踏上了回学校的路,那束绿粉的花束被他塞在书包里,回程的路上显得整个装备都鼓鼓的。 集训期间学生根据的需求选择住校与否,家离得近的自然就不会选择去挤狭小拥挤的宿舍,不过这样的前提是下训后得有时间有精力走回家。 很多人一开始不想住校,后来画了没几天实在受不了就吵着闹着搬回宿舍,至少在床上可以多睡一会觉。 从腾冲写生回来之后各个转住宿的学生开始搬自己的大小行李,教学楼背后的宿舍楼好不热闹。 而万枕竹住的那间宿舍,却在整理自己的行李,往外搬。 他一开始住的是宿舍四人间,里面只有他和另外一个美术生,这个美术生也是个精神洁癖很严重的人,不喜欢自己在宿舍时里面有自己以外的人。 但偏偏除了上课和通宵画画之外,两人的作息风格没有一个重合的点,就这么勉勉强强凑合住了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宿舍要进来两个学生,平衡的规律被打破,万枕竹和那位一开始的室友很默契地收拾好行李,跟带班老师申请搬出去。 在带班老师的推荐下,万枕竹很快就搬进学校侧门对面的居民楼里,这块地理位置实在很好,马路对面就是学校中段,很好的缩短了上下训的距离以及最需要的时间。 新家被利用空闲时间打扫卫生与物品摆放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后,这期间林听已经高三开学了,但并不影响他下晚自习后找来十次,不过大部分都独自一人拿着万枕竹给的钥匙当免费劳动力了。 这十次有七次万枕竹都泡在画室里,只能匆匆见一面。 其实这把钥匙给的时间很巧,万枕竹刚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把门锁换了,当时还在想什么时候把另一把钥匙拿给林听,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从画室出来发现来了但一个招呼都没打的林听拎着个四寸小蛋糕捧着束花提着相机品牌logo的袋子一个人傻乎乎的在外面等了近两个小时。 林听这才知道万枕竹在外面租房子住了。 那是万枕竹十九年来过的第一个农历生日。 万枕竹的生日在六月的尾巴尖儿,恰逢前半年闰了一个月让林听自认为抓住了契机,逃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打车跨区,在农历六月结束五分钟之前把祝福递到万枕竹跟前。 那一天林听没回家,跟同桌串了口供后就心安理得的在万枕竹暂时乱糟糟的住处躺下了。 “要是每天就这样闭眼前睁眼后都能看到你就好了。”林听揽着万枕竹的腰共枕一个枕头,暖烘烘的被窝里传来丝丝香气萦绕鼻息,让人忍不住往彼此更加靠近了些。 万枕竹蜷缩着身体抵着林听的锁骨,伸出一只手指,举在两人头顶上,说话间的热气洒在上面:“你看这是一颗叫''林听''的天马行空,它现在飘啊飘啊,咻。” 万枕竹点住林听的脑袋:“它说什么了?” “它说这位控制它的人怎么怎么有趣啊。”林听抬手握住万枕竹的手指,笑着跟他一起闹。 万枕竹仰头往林听的眼皮上轻轻轻地碰了一下:“它说''今天好累呀,快快休息吧。''” 两人都笑出了声来,林听下意识把万枕竹搂得更紧一些,甚至能感受到清瘦的骨骼中带有硌手的疼痛。 “睡吧,晚安。” 第56章 依赖痕迹31 从那晚农历生日后,万枕竹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外边儿私房的外卖。 对于一个资源和期望都是这个学校里最顶级的,那么费用也会与之挂钩的重点班级来说,少爷小姐们除去自己最大的兴趣就是吃喝玩乐,很快就有人认出来这是一家很难预约到的私房餐厅,加钱插队都不行的那种。 能吃上这家外卖也就算了,连着一日两餐送了一星期还在送是怎么回事? 在莫名被塞外卖的第一天,万枕竹就猜到这是谁的手笔了,正巧是午休时间,万枕竹给林听发了个信息。 bamboo崽崽:【图片】你点的? 笨狗:之前说要管你饭的。 bamboo崽崽:学校有食堂不用这么麻烦。 实际上他连食堂都很少去。 管饭的:不麻烦不麻烦你只管吃就好啦,我先管到把你的营养指标都补回来,吃腻了我们再换一家。 管饭的:你不要想着付我饭钱,要真想还,就拿你的健康报告来换。 饲养员热衷于喂养每一个不好好吃饭的崽崽,只是他的崽崽估计急着吃完饭就画画去了,聊一半人又消失了。 林听看着没下文的聊天框心痒痒的,指着桌上复制下来的课表一路看今晚有哪些老师的晚自习,不过很可惜,全是班主任的。 就算有机会跑他也不敢了,因为万枕竹在得知林听逃课来找他后被严厉批评了一次,并且表明了再有第二次就甭想再见面了。 这不威胁吗?!这不双标吗?!是谁在附中上学还要看心情打考勤?! 这让林听每次下晚训一看时间十一点,第二天还要早早起床,浑身的怨气堪比课间趴桌补觉突然有人撞桌子上让你从刚熟睡的状态中惊醒。 唉算了算了。 - 八月正是雨水充沛的月份,有时连着淅淅沥沥一星期都不带停歇。 终于又熬过了一个上学日,林听回到家给自己从头到脚捯饬了一通,趁着大人们已经熄灯休息了,又一次悄悄地从家里摸了出来,在小区门口坐上车去往那个路线已经烂熟于心的、有他喜欢的人所在的地方。 今天下了晚课还有五张速写作业,手中的铅笔再一次不受力度控制,在纸上留下擦不干净的痕迹,就这么一笔,已经毁了坐在这已经四个小时的时间。 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万枕竹看着纸上浓厚的一抹,没由来的烦躁浮上心头。 “咔哒。”窗外随着电子打火窜出一串红蓝的火苗,随后一缕飘渺的青烟随风消散。 姜婕咬着烟嘴,眯起狭长漂亮的眼睛,她靠在走廊的外墙边,伸出一只捏着烟盒的手远远地朝万枕竹递了递,示意他要不要出来放放风。 那是万枕竹第一次尝试抽烟。 当然,第一口就被呛了咳嗽起来。 “怎么样,好点没?”姜婕手夹着细烟抵在外墙上,凌晨下过雨的夜里风很凉,待一会能把在封闭环境里的负面情绪带走一些。 咳了一番,浆糊了的大脑似乎畅通了一些,没那么烦了,万枕竹前倾身子往前靠在墙边,低下头看着手里燃烧着的香烟。 “还行。” “还有几张作业?”姜婕问。 万枕竹:“三张吧。” “你这状态不对啊!”姜婕抬腕看时间,指针指向凌晨五点差十分,他们在这个画室从昨天到现在已经呆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我们''天赋怪''还有画不完作业的时候?!” 对于姜婕的揶揄万枕竹目前没什么精力回应了,把烧完的烟蒂扔垃圾桶里,回来继续靠着墙,他脑子乱的很,现在就想回到那间小屋里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就那么没头没脑地睡上一整天,可是现实还摊着画不完的作业。 “你还记得你在画室怎么说我的吗?''人累了就要去休息'',你看你这几天熬成什么样了。”姜婕见梅梅出来了,弯腰把烟摁熄在簸箕里,直起身来,“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你现在可是很棒了,哪个老师不夸你。” “哎哟喂神奇了,你俩还反过来开导对方了是吧。”梅梅也是在里面待不住了,拎着俩书包,一出来就听见姜婕这个犟牛居然在开导其他人。 “石头不砸自己脚上都不知道疼。”姜婕接过梅梅递过来的书包,摸了摸上面干涸的颜料,“我觉得来这里之后我反而还看开了,大不了回学校文化课拉一把呗,那么多条路我不信了。” “记住你的潇洒,别到时候画不好心态崩了又一个人偷偷抹眼泪。”梅梅拆起姜婕的台阶来毫不犹豫。 姜婕嬉笑着推她:“滚啊!” “万枕竹你也回去休息吧,反正已经周末了,白天那文化课你上不上都一样。”梅梅朝正在收拾书包的蔡蔡打了个手势,示意把万枕竹的也一并拿出来,祁斯琦看见了又转回去拿上万枕竹的包。 专业文化两手都要抓,周末都被学校用来补文化课了,这更是让这群艺考生们苦得掉眼泪,还没开始半个月,心态崩掉的一个班就有好几个。 从画室里出来一路都是黑的,学校里的灯早熄了,他们每次通宵都得自己带灯,有一些一亮就是亮到天明。 “明天我也要搬把躺椅放画室后面,这样我休息时间都多了。”蔡蔡揉着发酸的后颈,估计是画着画着直接闭眼睡过去骨头僵硬了。 祁斯琦睨了他一眼:“别了吧,本来那几个搬过来就挤,再来你一个我直接把你的丢出去。” 继上次牵手游戏后,祁斯琦跟蔡蔡的同窗关系没由来的更亲近了,当然是互怼的时候更多。 蔡蔡早就习惯了祁斯琦冷漠着一张脸嘴一张就不是能入耳的话,嗔道:“过分!” 姜婕几人每次下训都会绕一截路陪万枕竹,到了侧门与教学楼的分叉路口,就各自走了各自要走的路。 夏天天亮得很早,万枕竹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天边有些蒙蒙亮了,微弱的光线穿过客厅窗户洒落进来,聊胜于无但不至于很黑。 万枕竹把沾满颜料的书包和校服外套挂在客厅的架子上,这才打开房间门进屋,手下意识的按向灯开关,下一秒就愣住了—— 他耳尖地听见房间里有微弱的呼吸声,很浅很淡。 借着微蒙蒙的光亮,阴影下,本应该平坦的被褥此刻鼓起一团,正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起伏,清晨的风徐徐吹过,从窗户的缝隙里带起细风,发出磕碰的轻微细响,几乎盖过了那抹呼吸声。 万枕竹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林听熟睡的侧脸轮廓。心头没由来的重重一跳,万枕竹对于这样的反应有些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一时间又没觉出味来。 万枕竹想伸手去碰碰他的侧脸,但在伸出手时想到满手的颜料又顿住了,收回手,呼了一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睡衣,转身走出卧室进浴室洗澡去了。 花洒淅沥沥的水声传进未关紧的卧室里,床上的人动了动,本能地往被褥里钻得更深。 万枕竹把头发吹干从浴室里出来,天已经很亮了,下了一星期的雨终于停歇,叠叠云层背后升起了一抹橙红晨阳。 万枕竹进屋循着习惯往他睡觉的方向走,当看见床上蜷缩熟睡的林听后他终于明白过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林听躺在万枕竹一直习惯睡觉的位置,另一边的被褥整整齐齐,完全没有躺过的痕迹。 心头又一次重跳起来,仿佛帮他回忆前一次重跳的原因。 万枕竹此刻内心画满了无数根杂乱的线条,中间交合的点实在太多了,找不到互相连接的两头,说白了理不出头绪来。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直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抬手搭上眼皮。 林听在睡梦中似乎听到哗哗流的水声,还以为外边儿的雨变大了,这会儿生物钟上来,林听的手下意识往床的另一边探,摸了两下依然是空的。 正要睁开眼看看几点了,就感受到盖在身上的被子似乎动了一下,紧接着身边的位置下陷,一只热乎乎带着沐浴后香气的身体钻进了他怀里。 林听惊了一下,就被按住后脑勺轻轻拍了拍。 “我吵醒你了么?”万枕竹说,“再睡会儿,现在还早。” “没,生物钟。”林听刚睡醒嗓音很低很哑,拖着有些黏黏糊糊的,人还往万枕竹身上拱了几下,直到两人更亲密地接触在一起。 林听低头抵着万枕竹的额头,说:“才回来么?” “有一会了。”累了一整天刚洗完澡,被窝里又被捂得暖烘烘的,万枕竹躺在林听怀里,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好。”林听一下又一下拍拍万枕竹的背,隐约闻到了一点淡淡的烟草味,很细微,消失的也快,不仔细根本闻不到,林听不确定问,“你们班抽烟的人很多吗?” 万枕竹“嗯?”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啊,是我,就碰了一下。” 万枕竹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这就入味儿了?” 明明就抽了一口,还被呛一嗓子。 “是我闻惯你身上的味道了,没入味。”林听按着万枕竹的后颈,迫使他仰起头来,随后低头吻了过去。 淡淡的烟草味藏在薄荷牙膏里若有似无,新奇的味道在口腔里勾得林听探得更深。 万枕竹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跟林听接了会儿吻,说实话,一个星期没见面确实很想很想了。 两人分开时发出“啵”地一声,万枕竹抬手按住林听胸口,呼吸带喘,红着脸说:“我困了,想睡会。” “那我去弄点吃的,等你睡醒。”林听神色有些不自然,弓起身子退后了一些,正要掀开被子下床去。 万枕竹却伸手拉住了,不过动作后就后悔了。 见林听等他下一步,万枕竹还是放下心中悬浮的、抓不住的焦虑,依照本能说:“你陪我一起。” “陪我待会。” 第57章 身藏祈愿32 自从万枕竹明令不允许林听在学习日过来,加上高三学习任务重,学校周六都会拿来上课,这让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好不容易碰上双周放两天,林听便马不停蹄地赶去另一个区,但万枕竹却要在周末补文化课,周天短暂的那十几个小时几乎是挤出来的时间。 偶尔碰上了周末两天都有时间,他们会在周六相拥共枕躺在床上,补缺失的睡眠,然后在黄昏临近之前醒来,一前一后洗了澡,换上休闲的衣服出门觅食,漫无目的地散步。 这天万枕竹刚结束一模不久,专业课老师对他的水平是放了一百二十万个心,到时候再参加校考是可以提前录取到国内最顶尖的美院。文化课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人家脑子好三天晒网两天打鱼都比全勤考得高,能有什么办法。 恰逢两人周末都放假,一下子有了时间,走得远了会不小心回到城区,再沿路下个红墙小坡,入眼即是静伫百年历史的、语文课本里所说“城市之眼”的、花团锦簇的翠湖。 临近傍晚的翠湖非常漂亮安静,天空是蓝黄的渐变色,发粉的云彩挂在空中恣意地飘着,尽管已经初秋,这个城市依然保持绿意盎然的模样,建筑树木都被湖水纳入湖面形成倒影,随着晚风拂过,在波动。 黑天鹅昂着骄傲的颈从瀑布花墙的倒影下悄悄摆过,生怕惊扰正在散步闲聊的路人。 从挂满祈福牌向上走的楼梯开始,林听终于挑准时机一把牵住了万枕竹松在身侧的手,习惯性在他小拇指侧的茧子上摸了两下,举在两人之间。 林听牵住后明显松了一口气,改为十指相扣:“我发现你走路特爱揣兜,我想牵都得挑你把手拿出来的时候。” 万枕竹笑了笑,把两人牵着的手揣进自己外套兜里:“你不会这样吗?” “好吧。”林听看似妥协了,实际手上在使坏,大拇指碰到万枕竹的手心,然后挠痒似的刮了两下。 万枕竹假意“嘶”了一声,装作要把手抽出来。 林听也不摁,就那么牵着,赌定万枕竹根本不会真的把手拿出去。 “你装一下呀!”万枕竹卡一半发现这人居然连样子都不做了。 什么意思! 林听逗他:“装什么?” 万枕竹按他关节背:“你装什么装。” 林听:“?” 逗人的后果就是万枕竹写了一张祈福牌到挂在树上都不给林听看上面的字一眼。 林听抓耳挠腮说愿意拿自己的祈福牌跟他换也行,万枕竹鸟都不鸟,纯心了要把自己刚才丢的面子挣回去。 “看一眼吧看一眼嘛~......”林听歪着头蹭万枕竹的颈肩,只因为他在某些短视频软件中得知“撒娇男人最好命”。 好在这块地方到傍晚就没什么人了,不然肯定会招来很多不满以及奇怪的视线。 “别肉麻。”万枕竹抖一边肩膀,把林听的脑袋推开,然后挂好祈福牌就走开了,“谁看谁小狗。” 这不就机会来了! 小狗就小狗呗,本来就是你的狗。 林听一把捏住祈福牌一角,上面的字劲瘦有力,一笔一画都带着漂亮的笔锋,偌大的牌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To:林听 许愿常伴,顺利平安。 祝愉快。 ——2018.09.15 林听愣了好一会,没想到会是这样相像的愿望,又转头看了眼万枕竹所在的位置,连忙把自己手里的祈福牌系在万枕竹写的那张的挂绳上,追了上去。 新系上的两张红色牌牌在微风里轻轻摇晃,碰撞出清脆灵动的声音,字迹清晰,是彼此写下对对方的愿望。 To:万枕竹 请一直陪在我身边。 好运常在,每天愉快。 林听于二零一八年九月十五日 在万枕竹又一次揣兜之前牵住了他的手,像之前那样,只不过这一次一起放进了林听的口袋里。 “那你呢?”下完楼梯向右转,林听突然嘣出这么一句。 万枕竹偏过头:“我什么?” “那张祈福牌。”林听正要问为什么只把他写进愿望里,那自己呢。 没想到万枕竹很快懂了他的意思,说:“啊,在里面。” “和你一样。” 黄昏落幕之时,北湖漂浮的蓝黄小船已经很少了,大部分停靠在岸边,船的边缘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两人穿过湖上桥从北门出来,眼看时间还早,还能再溜达一会,马路两侧的路灯已经亮起橘黄色的灯光,跟天边一起暖洋洋的铺洒下来,他们沿着翠湖外围一直向前走。 在即将转弯的路口,林听让万枕竹在原地等一会,他穿过马路直奔对面那家相机授权店,很快,林听便拎着带有品牌logo的袋子出来。 在万枕竹微疑惑的眼神中,直接把装了镜头的袋子塞进他手里。 “干什么?”万枕竹吓到了,后退了一步。 他以为林听是想给自己添点设备,毕竟有那么多的相机总会觉得少了些合适的镜头,看见有专卖店顺便就添置了,哪有人就这么直不楞登地转一圈出来送人了。 “送你的呀,之前那相机不是镜头没货吗,就让他们到货了预留一块给我,昨天才发的消息,这不正好。”林听紧握着万枕竹的手,把口袋绳牢牢的摁在他手心。 万枕竹拎着沉甸甸的袋子,绳子被捏在手心里太紧了,想还都还不了:“这太贵重了,我又不经常......” “这好像还是我送你的第一份郑重的礼物。”林听垂着眼睛摩挲万枕竹蜷起来的指头,看不清瞳孔里流转的情绪,“总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又什么都不缺,我想了很久决定送你一部用作记录的相机,既然是送礼那么一整套该有的都有吧。” “所以,拿着吧。”林听说,“拍摄你值得拍摄的事,给我看看你眼中的世界。” 从那之后万枕竹时不时会拍点他突然注意到的小画面,有时候对着斑驳的画板发起呆来不经意抬眼,忽然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变了颜色;或是画室里飞进一只鸟,正点着尖嘴在老师的范画上啄啄啄;还有前座的同学正往吃完的粉面菜蛋的盒子里恶搞正在检查作业的老师;更有甚者忘记带画板跑隔壁音乐系撬来谱架当支架...... 以及画室一角堆满了学生们用于迷惑眼球,让老师吃了一堑又一堑的,画出来的假道具。 这些都是他不曾容易在意的事情,有时候也让枯燥不堪的集训生活也多了些让人暂时放松下来的理由。 不过有时候太专注于行动以外的某些事也不行,一不小心就会阴天翻车。 那天没留作业正常下晚训,万枕竹刚给手机开机就开始不停歇的震动,他照常点开置顶聊天,姜婕几人在前面讨论下星期放国庆的计划,只听见“砰咚”两下,他们吓得回过头去,就见万枕竹一脚踩了空脆生生的滑跪在楼梯上。 当晚几人浩浩荡荡地直奔校外诊所,医生告诉万枕竹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好好修养就好了,看清他们的校服知道是附近艺术学校的学生,又得知这几个都是学美术的,就叮嘱其他人也注意一下不要走路看手机,不然摔到手了怎么办?他们学校就有舞蹈生摔断了腿告别艺术这条路的。 虽说没有伤筋动骨,但走路还是有很大影响,医生不让受伤的那只脚受力,建议轮椅或是拐杖,这让本来憋笑的几个人实在是忍不住跑出诊所外大笑起来。 然后万枕竹拄着一只托腋拐杖跛着脚出来一人甩了一棍子。 送万枕竹回出租屋的路上几个倒霉催的一直在揶揄,假设一堆不存在的前因后果,生怕万枕竹不冷脸瞪人,奈何万枕竹太冷静了,刀子雨来了都撬不开他那张嘴。 好在有明事理的,站在中间说“算啦算啦”“不容易都不容易”,最后万枕竹作为感谢请他们吃外婆味道作明晚的晚饭。 但一顿饭怎么能堵住这些人的嘴,为了让这些当事人把嘴闭紧了,以免告诉了不该告诉的人,万枕竹又包了他们一星期的奶茶。 这才算满意的收尾。 医生让万枕竹另一只脚千万不能用劲,恢复好的话最快两个星期就能扔拐杖,或许是万枕竹在某些方面犟得像头牛,还不到两星期,他觉得自己完全恢复了,甩手就把拐杖扔画室里。 原因是明天开始放小长假,林听比往常来得要早一些,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教学楼底下等着了。 “给他看见又怎么了,你这下楼梯也不好下去啊!”画室里只剩后面几个人了,姜婕坐一边收拾书包,一脸不理解。 万枕竹摇了摇头,说:“没必要,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 “我真是不懂了!”姜婕起身走向门口,觉得还不够转过头来,“别人受伤恨不得告诉自己对象到底有多痛让对方心疼死才好,你是忍者,非得藏着掖着,医嘱都不听了直接丢拐杖,让你家林听看你走路那么慢还以为你cos闪电树懒——唔!” 姜婕话正上头呢就感觉有人在扯她袖子,但她完全没反应过来还给甩开了。 直到梅梅捂住她的嘴并在她耳边咬着牙轻吼:“别说了!你想死吗!” 谁想死? 我吗? 可能是现在太晚了画室里的灯太亮了,姜婕头皮一麻,一道阴影笼罩在头上。 或许这道阴影一直在头顶上的,只是她忙着做“朽木不可雕”的思想工作,完全忽略了,这会儿后知后觉,从头麻到尾椎。 姜婕慢慢转过头去,俯视林听躲在阴影下依旧立体俊美的容颜,颤声打了个招呼:“hi~i~” 万枕竹:“......” 唉呀我现在只恨我没有把翠湖的美表达出来,每一个季节的翠湖都非常美啊,让人很舒服很平静,心情不好的时候去一趟真的会变好! 不过来昆明看海鸥一定要在冬天哦。 有机会一定要去翠湖里散散步好吗。 Q:天气好的话你会去翠湖吗? A:去,心情好的话也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身藏祈愿32. 第58章 再进一步33 人做错了事第一反应当然是跑。 姜婕也不例外,搂着梅梅的脖子弯腰挤出门撒腿就跑远了,蔡蔡和祁斯琦从后门溜走,也跑没影了。 独留万枕竹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你什么时候......”万枕竹走上前试图掩耳盗铃。 林听挑起一边眉,歪了歪头,打断道:“你腿怎么了,还要拄拐杖?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拐杖呢?” 好一串三连问,没一个能回答的。 “我腿已经好了,没姜婕说得那么严重。”万枕竹原地踏步跺了两下,示意林听快看,已经没事了。 “那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林听困在姜婕那大段话的囹圄里,有些话显然是听进心里去了。 万枕竹没由来的出现烦躁,本来没有的事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复杂,林听一番问题又让他无故陷入自证里。 就因为这不受控制的情绪让万枕竹的语气都不免不受控制,还带上了不耐烦的气话:“我不一定什么事都要跟你讲,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这并不是值得挂在嘴边的事,如果让你知道了,然后呢,又逃课跑过来是吗?你的学业还要不要了?” 听完这段话,林听的脸色在led白色灯管下显得格外难看。 为什么要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林听点了点头,原来他在万枕竹那的分量甚至比羽毛还轻,什么都不值得提与被提,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好不容易抽空挤出来的竟对万枕竹来说也是负担,所以付出的真心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林听深呼吸一口,气一下子没上来,冲了头,弯腰大力扯过万枕竹的书包转身就离开了画室,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万枕竹捏着虚无的空气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后仰头吸了一大口气,这该死的脾气说上来就上来。 好好的为什么要这样。 林听一有空就来一趟,来回一趟真的很累,见面有多不容易他不是不清楚,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心的话?好好说不就行了么。 万枕竹低头撑着额头,闭上眼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追去啊!叹什么气啊!”画室后面突然冒出一道人声。 万枕竹猛地转过头去,画室里居然还有人没走完,那刚刚......全被这俩货听见了! “他正气头上你快去追他!”另外一个人说,“你要想继续这段感情就去追,哄两句就好了别放不下脸!估计没走远呢正等着你去哄,信我快去!” 眼前的灯光到点熄灭,整个学校再一次陷入昏暗之中——已经十二点了。万枕竹心跳如擂,拔腿真跑了起来,忽略掉脚踝处的热胀,迎面扑了一脸凉气的风,转身冲进楼道里。 刚冲出楼梯口就见着教学楼下快步走的身影,隐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又气又孤独。 脚伤的地方能感受到突突跳动,万枕竹眦了一下嘴角,实在不能跑了只能冲那道背影喊道:“停下!” 林听应声停了下来,不转身,手里还抓着万枕竹的书包,倔犟得很,仿佛他先拉脸他就输了。 万枕竹忍着痛一步一步走过去,眼底眼睛红了,像被凉风吹熏的,又胀又痛:“我发现你脾气越来越大了林听,是我太惯着你了是吗?” 眼前的身子似乎一直是僵硬的,到这一刻才明显松懈下来。 终于走到林听身后,万枕竹留下最后一步给对方,再一次开口:“你转过来,你想好好聊聊就把身子转过来。” 林听紧攥了一下指头,在风里不受控制地吸了吸鼻子,他正要转身,手心里便传来冰凉僵软的触感,林听冻得抖了一下,想也不想就紧紧握住,回身单手抱住了万枕竹。 “你外套呢。” 林听第一反应是怀里的人穿得好单薄啊,在凉意浓稠的深夜里好像随着夜风就能被吹走了。 “忘了。” 追出来太着急了,用来挡风的外套落在座位上了。 感觉到林听搂得更紧了些,温热的暖意在身前蔓延,万枕竹没那么冷了,问:“你哭什么。” “没哭。”林听哽咽的嗓音闷在颈窝里,随着夜风飘散了。 包裹着他的那只手非常温热暖和,万枕竹松开指尖与林听十指相扣,“嗯”了声,说:“是我哭。” 林听蹭了两下,也不晓得是不是被吹的,又一次吸了吸鼻子,“我以为你要赶我走。” “不赶你。”万枕竹顺了两下林听的发毛,“那些不是真心话也不是气话,你不要当真。” 林听头垂垂的,抵着万枕竹的肩窝,“我也不想当真,可是我刚才好伤心啊......我好像真的被你惯坏了,脾气一上来就没忍住我......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你原谅我。” “以后都不说了。” 这回答倒也中规中矩,似乎能通过语境回答很多问题。 夜里灌风是常有的事,万枕竹的发丝比之前在附中时长了一些,应该一直没时间打理,被风吹得在空中凌乱,细细扫在颈下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听以为万枕竹是被冻到了,只怪自己任性耍小脾气,又嫌自己为什么不多带件外套。 林听把万枕竹牵到楼道口里,那里风小,“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取外套。” 万枕竹还来不及说话,林听已经一步三阶地往楼上跑去了。 总觉得漏了什么、忘了什么,明明某一段意识从脑海里掠过了,又被脚踝的胀热痛得收回,后面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林听奔跑的速度很快,他急于取万枕竹的外套也急于回到那间栖息的小屋里,到达楼层后林听缓下了步子,来到万枕竹的班级随后伸手推开后门。 抬手间,后门随着力道向里开了半扇,没想到发出的竟是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叫人牙齿发酸的吱呀,混合着两道节奏不一喘息的声音。 这是被他一直忽略掉的声音,或许之前一直被压制着让人听不清,直到这时才真正的被在意。 林听当即就顿住了,画室里有人? 又是一阵高强度持续吱呀摇晃的声响,还有人在亢奋时无意识的呓语。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抬头第一眼到能看见两道交织的黑影落在画室后窗。 林听哪见过这场面,脑袋空白吓得扭头就跑,门都忘了关。 万枕竹根据医生给的穴位简单在伤口周围按了几下,直到没那么痛了站起身来,就见林听魂不守舍的从楼梯上下来了。 两手空空如也。 “你不是取外套了?”万枕竹仰着头,与林听一高一低的面对面站着,不知道是不是出现错觉了,他觉得林听的脸色比起前几分钟过于红润了。 “哦。”林听收回差点踩上万枕竹的脚,回了神,“我没找到,画室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没看见,如果可以他想把耳朵也切了。 不出意外的话画室里的身影应该是两个男生,居然不那么避讳就在公共场合那样?! 原来画室里的躺椅是干这些的?! 两个男生也可以做到那一步?! 这是林听第一次过量接收认知以外的信息,有点超纲了暂时还不能快速吸收。 “喂。”万枕竹伸手在林听眼前晃了晃,怎么好端端的又走神了。 林听牵住万枕竹晃悠在眼前的手,行动如机械:“那什么,我们快回家吧,你脚受伤我背你。” 说完,身子一蹲,揽过万枕竹的双脚就轻而易举地把他背起,跟想象的重量怎么不一样? 前几分钟的插曲就被这么一搅和瞬间烟消云外,林听掂了两下,抬脚走进夜色之中,纳闷道:“怎么还轻了?我给你点的营养餐你没吃?” 万枕竹趴在林听薄而坚实的后背,不解:“吃了呀,有您林大少爷监督我哪敢不吃呀!” “你真是......”林听偏头想要往后看,奈何动作受阻看不了,无奈极了。 万枕竹发现了,趴在肩上的头往旁移了移贴上林听颈侧,跟他脸贴脸了一会,认真道:“我说真的,没骗你。” 林听笑了笑,说:“我相信你,只是纳闷是我养的方式不对吗为什么那么吃你还是瘦了。” “可能光长个子上了。”万枕竹捏了捏林听的耳垂,安慰说,“你没发现我又长高了?” “嗯............” 林听嗯了半天也没下文,万枕竹手上用了点劲,不痛,存在感极强,把林听的耳朵捏红了才松手,然后脑袋撇到另一边不理人了。 林听逗了半天,背上的人如同被伤了心不打算搭理,声都不吭一个。 “我错了......”林听立马卖乖。 万枕竹依旧不说话。 林听有一万个哄好万枕竹的方法,只是现在在外面,行动也不方便,林听心想着到家里再哄。 好在那间出租屋离学校根本不远,很快就上了楼进了屋。 林听把万枕竹放到玄关柜上坐好,正要弯腰翻找家居鞋,万枕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低身往前吻上了唇。 只是让万枕竹没想到的是林听居然往后仰头,躲开了这很少有的主动。 万枕竹的眼尾垂下来,情意还没来得及浸进眼底,就被僵硬和无措率先占据,眼眸在廊灯下闪动了一瞬,万枕竹偏过头正要下玄关柜,下巴便被搭上了指腹,后颈被林听往下按,唇再一次覆在一起。 舌尖轻松滑了进来,万枕竹眯起眼睛,林听今晚的反应实在是不对劲。 唇齿还残留室外的凉意,勾缠了许久才逐渐回暖。 万枕竹坐在高处依然占了下风,亲吻间不自觉地想要贴近林听的身体。 直到这时,林听才松开万枕竹,额头抵着额头,喘着亲昵的气息。 万枕竹抬手勾了一下林听的耳廓,喘笑问他:“你怎么回事?” 林听只摇摇头,什么话也不说,耳朵却红了一片。看着那抹红晕,万枕竹似乎抓住了一丝头绪,他追出来以后就没见过画室里那两个人出来,也有从另一边楼道下去的可能,根据那两位从不遮掩的行为,再联想找不着的外套和林听不自然的神色...... 万枕竹似乎知道答案了:“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林听怔了一会,脑子又一次不受控制闪过缠叠的画面,这一次不再是看不清五官的黑影,窗外雾蒙蒙的夜色下,是他和万枕竹的脸。 操...... 要死了。 当着当事人的面这样意淫,没有比这更羞耻的事了,林听闭了闭眼,垂头磕在万枕竹的胸前,摩挲着万枕竹的手指,嘟囔道:“你别问了......回卧室洗漱睡觉吧。” 猜测得到证实,万枕竹倒也不惊讶,只希望那两位别做得太过火给人留下阴影才好。 别看林听长得一副从不缺对象的模样,实际纯情得不行。 万枕竹顺了几下林听的毛发,不逗了:“行,你把我先放下来。” 林听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没明说,思忖片刻认为避着点就好了,然后架着万枕竹的双腿面对面把他托抱下来。只是林听从没注意过这样的姿势实在太亲密了,再如何尽量都避无可避,触碰那一瞬,两人都僵硬了。 “你什么时候......”万枕竹瞪大双眼,语气里都透着不可置信。 林听的脸已经红得要炸了。 抱着万枕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卧室,把万枕竹放床上抓起睡衣就闯进自带的浴室里。 “砰!”力道之大,屋里都跟着震了震。 砸得万枕竹呆愣半天。 反应这么大的吗? 又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每次出现这种意外状况他们都有自己的解决方式,不会干涉,自动回避,出来以后又是没事人的模样。 除了牵手拥抱和接吻,两人心照不宣地不会再往下进行更亲密的接触。 大抵是林听这次淋浴的时间过于长了,万枕竹垂眼细细摁揉着脚踝,下定决心一般擦干净手上的药油,随后下了床,来到浴室门前,抬手敲了敲。 “林听,需不需要我帮你。” “咔哒——”浴室门的锁从里面打开,只剩下被谁来拉开的最后一步。 万枕竹听见解锁声就拉开一个能进人的空间,浴室里没有任何水雾蒸腾的场景,冰凉的水滴顺着宽阔结实的肩颈滑落,那里还有未消散的红印,错落分开,再到胸前后背的薄肌一路往下,部分堪堪卡在人鱼线骨的位置。 万枕竹看着这幕美男出浴心想,一个高中生的身材怎么能这么好。 不枉他的人体构造图自始至终都以林听为参考。 浴室门被合上,花洒到这一刻都没停歇过,只不过从外看边就能发现一点不同—— 浴室的门漫起蒸熏的热雾,轻轻一划就会留下一道痕迹,开到最大的花洒声盖住了某些抑制不住的气息。 第59章 小狗小满34 他们从浴室到床上,折腾到了很晚才相搂着进入梦境里。 入睡前万枕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高中生的体力实在惊人,碰一会又会引起新的浪潮,尺寸竟也与身体成正比。反正他的手到醒了都酸软得动不了一点,大腿之间更是动一下都会出现细细麻麻的刺痛。 如果不是他手软根本握不住了,两人怎么都想不到混乱中会做到擦边那一步。 西风把有些安置不稳的玻璃窗磕得“咯哒咯哒”响,万枕竹就在这样沉闷的声响中睁开眼,怀里的人还埋在他胸口安静地睡着,呼吸匀畅极了,一时半会还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万枕竹头疼起来,心想,荒唐啊...... 第一次尝食禁果的小情侣发现这其中隐秘的快感,羞涩又令人上瘾,二人之间似乎多了些不能言语的又能消遣的亲密。 率先发现变化的是蔡蔡。他们几个早就混熟了,碰到假期偶尔还会一起出去玩玩放松一下。 那时下晚训还得一会,蔡蔡捧着给梅梅接的热水正要进教室后门,眼尖地看见楼梯转角上来一个人,晃神间他还为是万枕竹。 他一个闪身撤回进画室的脚,万枕竹出去了? 等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林听。 难怪难怪...... 蔡蔡小声地跟林听打了个招呼,跟他说万枕竹现在还在练题,估计还得好一会。 林听走上来小声说他知道,就过来看一眼,待会就回出租屋去。 蔡蔡“哦哦哦”地点头,问他要不要帮他叫一下万枕竹。 林听瞟了眼画室里正在戴着耳机画画的万枕竹,摇头说不用。 蔡蔡说了句行,转身就进门,又是一阵恍惚,他在空气中闻到一丝很熟悉的气味,是在万枕竹身边经常能闻到的。 蔡蔡吸了吸鼻子,进门前小声嘟哝了一句:“我发现你俩现在不仅像,连身上都一个味儿了。” 梅梅接过热水同样看见后门口的林听,抬手无声地晃了晃也算跟他打招呼了,又问蔡蔡:“你刚咕噜什么呢。” 蔡蔡正愁没八卦的人呢,掩起嘴就说:“你没发觉他俩越来越像了么?” “谁?”梅梅下意识问了一句,眼睛率先反应过来往门口看了一眼,就见着林听刚转身离开的一幕,由于眉骨过于立体高耸,走廊的灯只能虚虚扫在深邃的眼眸之上,眼睫都被藏在了阴影里,就是那样一个看不出神色的眸子最像了,梅梅猛地回过头,“操!还真是......” 夜里的雾气最深,天还下着雾蒙蒙的秋雨,晚晚下训的艺术生们眼底青黑,外表透露着淡淡的平静,等到开口抱怨发现竟是平静之下的疯癫。 远处琴房还依稀传来痛砸琴键的暴躁音,混在这样一个夜色下实在是诡谲。 画室里很多人都走得早一些,万枕竹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老师布置给他的顶级学府的题练了一遍,到底还差了点意思,万枕竹在离开学校的路上心情有些郁闷,手指垂在身侧时不时如图抽筋一般动了几下,关节泛着隐隐的痛。 “呜...呜呜哼...呜哼......”鹅卵石路一边突然传来细微的呜咽,在这样一个淅淅沥沥的夜里实在很突兀,出于敏感,万枕竹停下了脚步。 那道呜咽更响了,万枕竹听不了这种声音,循声走过去,弯腰拨开椴木树丛,湿透的杆叶下蜷缩着一只淋了雨的发抖的幼崽狗狗。 它的身子缩成圆圆的一小只,本该浓密干爽的狗毛此刻一绺一绺的,浑身脏兮兮的显得稀疏又可怜。 狗崽子早就听见有人靠近,已经尽量控制不发出很清晰的声音来,但是实在是太痛太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可惜它动不了了,它已经等好了接受新一轮的折磨虐待。 令它没想到的,人类已经发现它了,但没有像之前那样被人拎起来用力扔在路边,也没有一只棍子落下来撬断它的腿,更没有烫得皮肤溃烂的火焰...... 它抬起湿溜的圆眼睛,视线里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半蹲在他面前,眉眼皱着——那是它没接触过的情绪。 然后它挣扎着被男生抱进了怀里。 那个怀抱很舒服,它能感知到这位人类并没有任何恶意,它短暂地出现安全感,不再挣扎了。 那是一个刺骨冰冷的雨夜,从睁开眼看这个世界到现在的幼崽小狗第一次觉得人类竟可以是温暖善良的。它抬头再次望了望救了它的小主人,可惜看不清脸了,只能看见紧绷秀气的下巴,不过没关系,它已经记住那张脸啦。 万枕竹没回出租屋,他给林听了发条信息,随后打了辆车去附近的宠物医院。 这只小幼崽实在是没有完全感,一旦万枕竹离开它的视线后它便疯狂的挣扎起来,不顾腿伤也要挽留万枕竹在它眼前。 万枕竹只好把它再次抱怀里,本本分分地心甘情愿地挨上宠物医生一针,伤口竟奇迹般的不痛了! 这位好看的人类真是个大好人! 宠物医生跟小动物待得时间很长,看一眼就知道这狗崽子在想什么,她半开玩笑地呼了呼狗崽子的头:“个没良心的,但凡多转六十度就能看见是谁给它止的痛!” 狗崽子眼睛亮晶晶的,只看着万枕竹。 “喂!”宠物医生要闹了。 万枕竹笑了好一会,又在宠物医生的帮助下给小土狗包扎伤口又洗了澡,吹了毛发,现在看倒也是柔顺干爽了,就是有些地方被烧得长不出毛发了,斑驳得有点难看。 作为美术生极致审(强)美(迫)观(症)的影响下,万枕竹朝宠物医生问了个蠢问题:“它这几块地方还会长毛吗?” 宠物医生沉默了好久。 “......” 万枕竹都要放弃了,医生拨了拨它的皮囊,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看这块。”医生指着狗幼崽的背,“烧伤程度不到一级,毛囊还没损伤,应该是刚被烫就挣扎跑掉了,等伤口养好了还得需要时间。” “这两块,这里、这里。”医生点了两下狗幼崽的屁股和没断的那条腿,“这算中度烧伤并且没有拯救得及时,伤口边缘还有长毛的可能但你要它全长出来估计是很难了。” “还有这里......”医生把狗幼崽的肚皮翻了过来,二人都愣了一下,也没再往下说了。 就算看过好几次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再看一次依然会难过,这里长不长已经没有说和问的必要了,只要伤口能长好就行。 宠物医生忍了忍终于骂了一句:“那些畜生我非得找着了给他们扒层皮下来!太不是东西了!” 最后万枕竹付了医药费又带了几支修复膏,临门一脚又想起来这只狗崽子还没睡觉的地方,又返回去买了狗窝和狗粮,叫跑腿送到给的地址,然后一手抱着睡着了的、浑身绷带的受伤小狗回到了出租屋。 _ 林听是被舔醒的。 没错,是舔。 黏糊糊又湿答答,还扎脸。 林听猛地睁开眼,跟一只陌生的小幼狗来了个脸对脸,狗看他醒了,又是一舔舔在林听眼皮子上,然后跛着脚遛出门了。 “不是.......”林听呆了,坐了起来,看向一边被吵醒的万枕竹,“哪来的丑狗?” 万枕竹皱着眉心翻了个身,把上半身子蜷进被窝里,语气瓮翁的,“我捡的...别吵,让我再睡会......” 在门口伺机的那只小土狗见两人终于放开了,于是又蹦了进来,跃到床上摇着尾巴拱进万枕竹的怀里。 最后探出一个头朝林听小声地、奶声奶气地叫唤了几声。 落到林听耳朵里意思就是“还不快滚”。 到底哪来的狗崽子?! 林听被脸上的黏糊口水弄得烦得要死,掀开被子就进卫生间洗漱,顺带洗了个头,好像这样才能把那只丑狗刻意留给他的口水统统洗掉。 林听把头发擦干了才冲出卫生间,“气势汹汹”地准备拎起狗崽子的脖子暂时把它“丢”出卧室外,先别来打扰他跟万枕竹的独处时间,但脚步停在床边又没有任何动作了。 一人一狗虚虚拥搭着,胸口一起一伏,都闭上眼熟睡了。 那只狗身上到处都包着绷带,后右脚还呈现一个诡异的角度固定着。 林听烦躁地“啧”了一声,替这俩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拿上手机走出了卧室。 林听看了消息才知道今天凌晨一点万枕竹就给他报备了,当时他才坚持不住睡着过去,但凡再晚一些睡着就好了。 林听瞄了眼紧闭的卧室门,起身转进开放式厨房,给万枕竹弄早饭。 没想到就见着承重墙边立着个白色的大狗窝,窝前还放着个白色的狗碗。 明明是个灰头土脑的土狗,还整这么亮的白色,不怕显得更土吗? 林听看见狗窝后态度一百八十大转变,刚才对小狗的同情瞬间烟消云散,冷哼一声,怨气大得很! 林听在厨房丁零当啷一早上,弄了个三菜一汤,顺便叫了个狗垫子的外送,进卧室前目不斜视地蹲下身给狗窝垫垫子给狗盆添狗粮,心说,睡暖和点免得抢我的位置,多吃点最好撑死你! 然后进屋提溜已经醒了的狗崽子的后脖颈,转身丢进它的新狗被里,卧室门砰地一关,跟万枕竹续往常早晨的热乎去了。 出来时饭菜都已经凉了,林听神清气爽,心情大好,哼着歌把饭菜都加热了,还不忘低头朝小狗耀武扬威地“哼”一声。 小土狗垂着耳朵朝他“汪”了一句,张着没长齐的乳牙就去咬林听的裤脚。 “裤子是万枕竹给我买的,你咬坏了他还要给我买。”林听蹲下来劝这只丁点大的小奶狗,补上一句,“拿你的生活费给我买。” 小狗不听,咬着裤脚继续拽。 万枕竹出来就看见两“狗”相比的一幕,万枕竹扶额无奈极了,走过去朝林听的屁股踢了一脚,“你幼不幼稚。” “你惯得好。”说完,林听站起来捧起万枕竹的脸又在嘴上亲了一口。 小奶狗哼唧着溜了。 两人走到新成员的家门前,双双蹲下来,万枕竹拎起狗垫子一角,问林听:“你居然还给它买了毯子?” “嗯哼。”林听圈着双膝朝小狗的头摸了几下,“我看原来的垫子太薄了,这几天温度有点低,怕冻着了。” 林听问:“它的腿会好吗?” 万枕竹说:“会的,我会把它照料好的。” 林听纠正道:“是''我们'',我们一起。” 万枕竹笑弯了眼睛:“是吗?我以为你不想养它呢。” “请不要把你的主观判断强加给我好吗?”林听捏了捏万枕竹的脸颊,没忍住倾身过去亲了亲他有些红肿的嘴角。 “好啊,怎么不好。” 林听又问:“你给它起名儿了吗?” 万枕竹思考了一会,说:“嗯……就叫林听吧?” “你说什么?” “逗你的,它叫小满。” 小狗趴在窝里,睁着眼睛看家外的两个好看少年叽里咕噜说着它听不懂的话,但他们的神情里流露着温和善良,眼前左边那个把它身上的痛都治好了,并且抱回了家,还给了它一个家;右边这个烦是烦了点,还一直去亲它的小主人,但呼在脑袋上的手掌心暖烘烘的,捏起头皮来舒服得不行,还给它的新家添了个小被毯。 这是我的家,眼前这两个人是我的家人。 我叫小满。 “汪汪!!”小奶狗疯狂摆着尾,冲他俩表达自己的欣喜。 小狗眼睛亮晶晶的,在林听撤手之前,扬起圆溜溜的脑袋又去蹭林听的手心。 小满是中华田园犬,黄狗白面那种的老实小乖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小狗小满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