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梦人生》 第1章 重生 田密闭上眼睛前，听见的最后声音是儿子在隔壁房间的哭闹声，以及窗外六楼高空中呼啸而过的风声。 她这一生，像个急速下坠的抛物线。2013年，她从一所普通大学的土木工程专业毕业，以女生身份挤进了当时还算红火的建筑行业。起早贪黑画了三年图纸，跟过两个项目，以为人生就这样稳定向前了。却没想到2016年起行业震荡，公司裁员，她是第一批被辞退的。 失业当月，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丈夫秦霄抱着她，说“我养你”，眼里满是真诚。她信了，对即将到来的宝宝满怀期待。 儿子出生后，一切都变了。秦霄工资在同龄人中算是不错的，奖金绩效到手1.5w左右，房贷车贷占去一万，剩下五千要管三个人吃喝拉撒。她想过再找工作，可哪个公司愿意要一个孩子才半岁的新手妈妈？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偶尔的面试问的都是“如何平衡工作和家庭”这样的问题。 她开始失眠，对着天花板能看一整夜。早晨秦霄出门上班，她抱着孩子站在窗前，有时会想象自己跳下去会怎样。渐渐地，这种想象从“会怎样”变成了“没什么不好”。 终于，在一个普通的星期三下午，她把六个月大的儿子喂饱哄睡，给他盖好小被子，亲了亲他奶香的脸蛋。然后平静地打开窗户，站上窗台。 风声在耳边呼啸时，她奇怪自己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只是闭眼前的瞬间，脑海里闪过秦霄抱着儿子茫然无措的脸，她突然想：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选择吗？ 黑暗吞没了一切。 …… “田密！田密！醒醒，老李的课你都敢睡？” 耳边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青春特有的清亮。田密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光线让她眯起了眼。 教室。大学教室。 她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课本上写着《结构力学》，字迹是她大学时期的风格，带着一点刻意模仿的工整。旁边戳她胳膊的是大学室友林晓晓，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讲台方向。 “我的天，你可算醒了，”林晓晓压低声音，“老李已经往这边看了三次了！” 田密茫然地环顾四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面孔，有些甚至叫不出名字了，可那些模糊的记忆正在快速变得清晰。讲台上，戴着厚眼镜的李教授正用粉笔在黑板上画着受力分析图，那是她大学时最头疼的部分。 她习惯性找手机。 “我……我手机呢？”田密声音发颤。 林晓晓奇怪地看她一眼并把桌上的老式诺基亚推过来：“这不是？”屏幕上清清楚楚显示：2011年4月12日，星期二，下午2:17。 田密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动作太大，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整个教室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讲台上的李教授也停下板书，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她。 “田密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田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血液冲刷着耳膜，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这不是梦，梦没有这么清晰的细节——黑板上粉笔灰的气味，窗外梧桐树的新绿，前排男生后颈上冒出的青春痘。 她重生了。回到了大学时期。 “对不起，老师，”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出奇地平静，“我突然有点不舒服。” 李教授点点头：“那去医务室看看吧。” 田密几乎是逃出教室的。走廊里空旷安静，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磨得发亮的水磨石地面上。她走到尽头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遍拍打脸颊。 镜子里是一张年轻而茫然的脸。二十岁的田密，眼神清澈，带着未经世事的青涩。没有后来那些焦虑、疲惫和自我怀疑的痕迹，有的是下巴的青春痘。 她想起儿子软软的小手，想起秦霄最后看她时困惑又疲惫的眼神，想起自己站在窗台上时那种如释重负的决绝。 “我不会再那样了。”她对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音很小，却异常坚定。 第2章 向远方 田密没有回教室，她想回宿舍静一静。 她脑海中回响的，却是前世婆婆在电话里的叹息：“小密啊，不是妈说你，秦霄在外面工作那么辛苦，你在家就带个孩子，怎么还...” 还怎么？还没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还没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还没做好热饭热菜等丈夫回家？还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挂断了电话。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无数次。起初她还会辩解：孩子昨晚发烧我一夜没睡，最近腰疼得厉害，找工作投的简历都石沉大海...后来她明白了，在所有人眼中，一个没有收入的全职妈妈，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回到宿舍，她观察着曾经的自己——那个会因为一顿火锅开心一周，会把大部分课余时间花在逛街和看剧上的女孩。 那个女孩对未来没有清晰的规划，总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学土木工程只是因为刚好分够，因为听说这个专业好找工作。 她记得那天，部门经理把她叫到会议室，表情尴尬：“小田，你知道现在市场不好...你又是女生，已经结婚，马上就会怀孕生子，公司考虑...” “我去年跟的那个项目，甲方评价很好。”她试图挣扎。 经理摇头：“这不是能力问题。是结构调整。” 前世的她，浑浑噩噩地毕业，随波逐流地工作，然后在行业震荡和人生变故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不是秦霄的错，”她突然对着镜子说，“也不是行业的错。” 镜中的女孩眼神逐渐聚焦。 “是我把自己弄丢了。一点一点，毫无察觉。” 她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别人身上——押在行业的稳定上，押在丈夫的承诺上，押在“等孩子大了就好了”的幻想上。却忘了最重要的：自己才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建造一座无论风雨都能屹立不倒的建筑。地基要深，结构要稳，材料要能抵御岁月的侵蚀。 这一次，她要做自己的设计师、工程师和施工者。 这一次，她要亲手搭建不一样的人生。 第3章 时间表 阳光照进宿舍，田密坐在光亮里的，面前摊开的不是课本，而是一本全新的笔记本。扉页上，她用工整的楷体写下： 2011-2016 五年规划 设计者：田密 设计原则：稳固、灵活、可持续 她的手有些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乎神圣的郑重。前世最后几年，她连明天的菜钱都要精打细算，早已失去了“规划人生”的奢侈感。现在，整整五年时间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摆在她面前。 笔尖落下。 第一年目标（2011.4-2012.6）： 1. 专业课成绩进入年级前5% 2. 通过英语六级（目标600 ） 3. 自学CAD进阶技巧及BIM基础 4. 参加结构设计竞赛并获奖 5. 获得暑期实习机会 6. 雅思首考（目标6.5） 具体时间分配（学期中）： 周一至周五： 06:00-07:00 英语晨读（雅思词汇、听力） 07:00-07:30 早餐 08:00-12:00 专业课（课前预习 课堂笔记 课后整理） 12:00-13:00 午餐休息 13:00-17:00 图书馆（专业课作业/CAD练习/竞赛准备） 17:00-18:00 晚餐 18:00-21:00 图书馆（英语/行业知识扩展） 21:00-22:00 运动 洗漱 22:00-23:00 当日复盘 次日计划 23:00 睡觉 周末： 08:00-12:00 BIM软件学习 14:00-18:00 竞赛小组讨论/模拟训练 19:00-21:00 雅思网课 她写得很快，几乎不需要思考。那些在前世被证明是短板的东西——英语、软件技能、项目经验、行业视野——都被系统地安排进时间表。每一个时间段都有明确的目标和可衡量的产出。 写到“家庭联系”时，笔尖顿了顿。她在每周日晚上21:00-21:30预留了“给妈妈打电话”的时间。 父亲在她高二那年车祸去世，保险赔偿金勉强付清了家里的债务。母亲在一年后改嫁，对方是个出租车司机，继父有一个女儿跟着他前妻，他们又生了二胎。新家庭不富裕但和睦，只是田密总觉得自己是外人。爷爷奶奶在她大一时相继病逝，从此，那个曾经热闹的家彻底散了。 前世，她很少主动联系母亲，总觉得母亲有了新家庭就不需要她了。后来自己陷入困境，更是不敢告诉母亲，怕她担心，也怕听她说“当初让你考师范你不听”。 这一世...田密在“给妈妈打电话”后面又加了一行：“每月汇报学习进展，每学期回家一次。” 她需要让母亲知道，女儿过得很好，正在努力变得更好。 规划表写满了两页纸，密密麻麻的字迹像施工图纸上的标注。田密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脸上，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平稳而有力。 “我的天，田密你这是要修仙吗？” 林晓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夸张的惊讶。她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奶茶和零食，一眼就瞥见了田密桌上那令人震撼的时间表。 田密下意识想合上本子，却又停住了。没必要隐藏，她想。这一世，她不需要为自己的努力感到抱歉。 “就是做个计划。”她平静地说。 林晓晓凑过来，仔细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时间块：“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周末全排满？田密你受什么刺激了？” “只是想清楚了一些事。”田密合上本子，转移话题，“你下午没课？” “有啊，马哲，翘了。”林晓晓满不在乎地吸了口奶茶，“对了，晚上宿舍聚餐，小梅生日，你去吗？” 前世，田密去了。那晚她们在KTV唱到半夜，她喝了三瓶啤酒，第二天头痛欲裂，翘了两节课。当时觉得这是青春该有的样子，现在想来…… “我不去了，晚上要去听雅思讲座。” “雅思？”林晓晓瞪大眼睛，“你要出国？” “还不一定，先准备着。”田密开始收拾书包，“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林晓晓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是家里出事了？” 田密拉上书包拉链的动作顿了顿。母亲上周确实打过电话，说弟弟生病了，反反复复住院花费不少，家里的经济紧张了。母亲小心翼翼地提了句“要是花钱太多，英语班可以晚点报”。 前世，她因为这句话愧疚了很久，最终放弃了报班的念头。后来证明，那是她错过的第一个转折点。 “家里没事，”田密站起身，“我只是觉得，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走出宿舍时，夕阳正好。校园广播里放着流行歌曲，篮球场上传来喝彩声，情侣们牵着手慢悠悠地散步。这一切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 田密径直走向教学区的一栋白色小楼，那里有家雅思培训机构设的咨询点。前世她路过这里无数次，从未进去过。 咨询室里冷气开得很足，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老师热情地迎上来。田密开门见山：“我想报暑假的雅思强化班。” “好的同学，这边有课表。暑假班分6月和7月两期，每期六周，每周一三五晚上加周六全天。学费是4800，包含教材和四次模考。” 4800。田密心里算了一下。她这学期生活费还剩两千多，下学期的学费家里已经给了，但那是不能动的。母亲每月给她八百生活费，已经是继父家能承担的极限。 “有分期付款或者优惠吗？” “一次性付清可以打九折。”老师看了看她，“同学，其实大二准备雅思有点早，你可以大三再……” “我要报6月那期。”田密打断她，“可以预付一千，剩下的在开课前付清吗？” 老师犹豫了一下：“原则上不行。” 钱的问题，她想到了办法。前世大二暑假，她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打过工，一个月一千二。这一世，她需要一份与专业相关的实习，哪怕没有工资。 回到宿舍时已经七点，其他人都去聚餐了。田密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土木工程相关的实习信息。2011年，建筑行业还处在黄金期的尾巴，实习机会不少，但竞争也激烈。 她新建了一个Excel表格，列下所有能找到的实习岗位，标注出要求、截止日期和自己的匹配度。大部分要求“大三以上”“有CAD经验”“男生优先”。 田密没有气馁。她点开学校就业指导中心的网站，找到了一个即将举办的“建筑业专场实习招聘会”，时间就在下周。 她开始制作简历。前世毕业后做了三年，本该轻车熟路，可面对自己现在几乎空白的大二经历，她还是感到了压力。 奖学金？没有。竞赛获奖？没有。实习经历？没有。软件技能？只会CAD基础操作。 田密盯着屏幕，咬了咬嘴唇。然后她开始敲字： 专业技能： ·熟练使用AutoCAD（自学进阶功能中） ·正在学习Revit（BIM）基础操作 ·结构力学、材料力学专业课成绩优异（可附成绩单） ·英语六级备考中，雅思目标6.5 项目经验： ·参与课程设计“小型社区活动中心结构设计”（担任计算负责人） ·自学完成“钢结构节点设计案例分析”报告 个人特质： ·学习能力强，能快速掌握新技能 ·工作细致，有责任心 ·能承受工作压力，适应团队合作 写完后，她自己读了一遍。苍白，但诚实。重要的是，她必须让用人单位看到她的潜力和决心。 她想起前世面试时，那个HR看着她空白的三年，遗憾地说：“田小姐，你的专业基础很好，只是……断层太久了。” 这一世，不会有断层了。 田密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厚厚的结构力学课本，翻开今天李教授讲的那一章。复杂的受力分析图曾经让她头疼，现在再看，竟觉得亲切。这些线条和公式，是建造真实世界的语言。她曾经丢掉了这门语言，现在要重新捡起来，而且要学得更好。 晚上十点，林晓晓她们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和欢笑。 “田密你真没去，太可惜了！”小梅脸颊红扑扑的，“隔壁班那个帅哥也来了，还问你怎么没来呢。” 田密从书本里抬起头，笑了笑：“下次吧。生日快乐。” 她继续低头看书，耳边是室友们叽叽喳喳的聊天声、洗漱声、打闹声。这些声音如此鲜活，如此珍贵。前世最后几年，她最怀念的就是这种集体生活的热闹——虽然当时她总想着快点毕业，快点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十一点，宿舍准时熄灯。田密打开小台灯，暖黄的光照亮桌上一角。她翻开规划本，在今天的日期旁打了一个勾。 今日完成： 1. 制定五年规划及详细时间表 ?? 2. 报名雅思暑假班（已预付1000） ?? 3. 制作实习简历初版 ?? 4. 复习结构力学第三章 ?? 5. 背雅思单词List1-3 ?? 她在最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明日待办：联系三家实习单位，完成CAD作业，开始准备竞赛组队。 合上本子时，田密感到一种久违的充实感。这种充实不是来自于他人认可，也不是来自于完成任务本身，而是来自于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去哪里、该怎么走。 她爬上床，躺进被子里。上铺传来林晓晓轻微的鼾声，窗外有夏虫鸣叫。 重生第一天，她没有改变世界，只是画了一张图纸，迈出了一小步。 但万丈高楼，正是从这一小步开始的。 田密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这一次，她要建造的不只是桥梁和楼房，更是一种在任何风雨中都能站立不倒的人生结构。而今天，第一根桩，已经打下了。 第4章 晨光 清晨五点四十五分，田密在手机震动前醒来。她轻手轻脚爬下床，摸黑完成洗漱，六点整准时坐在宿舍楼下的石凳上。路灯还没熄灭，昏黄的光晕里飘着早春的薄雾。 翻开雅思词汇书，第一个词是“resilient”——有弹性的，能复原的。田密盯着这个词看了很久，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下：结构要有弹性，人生也要有。 前世她不懂这个道理。太刚硬的结构，在超限荷载下只会脆性断裂。就像她的人生，在失业、生育、经济压力的叠加下，没有任何缓冲空间就崩塌了。 六点四十分，她合上词汇书，开始听力练习。耳机里是英式英语的学术讲座，讲城市规划中的韧性设计。她努力捕捉每个专业术语，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专业方向——即使仍学土木，也要往更有前景的交叉领域靠。 七点半，食堂刚开门。田密买了一个馒头、一个鸡蛋和免费粥，坐在角落里边吃边看结构力学笔记。今天要讲剪力墙设计，她预习时发现有几个概念没完全搞懂，用红笔圈了出来。 八点的课堂，她依然坐在第一排。李教授讲课深入浅出，但田密知道，这些基础知识在实际工程中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多——更多实践经验，更多软件技能，更多行业认知。 课间，前排几个男生在讨论一款新游戏。田密没参与，她正对照着课本上的例题，验证自己的计算过程。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田密，能借一下上周的材力笔记吗？我上次请假没记全。”是隔壁班的张薇，一个总是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生。 田密把笔记本递过去。张薇翻了翻，惊讶道：“你这笔记也太详细了吧...还自己补充了这么多例题？” “多练练有好处。”田密说。 张薇把笔记本还回来，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听说你在找实习？大二就找，会不会太早了？” “早点积累经验总是好的。” “也是。”张薇顿了顿，“不过咱们学校的实习机会本来就不多，我听说学长学姐好多都是自己托关系找的。”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田密一下。她所在的大学确实普通——省属二本，土木专业不算强势，往年校招来的多是本地中小型建筑企业。前世的她，直到大四才开始着急找工作，那时才发现自己毫无竞争力。 下午没课，田密按照计划去机房练习CAD。今天的作业是一个简单的楼梯结构详图，大部分同学两小时就能完成。田密却花了三小时——她不仅按照要求完成，还自己添加了材料表、节点详图和施工注意事项。 保存文件时，她看着屏幕上那些规整的线条和标注，突然有些恍惚。前世最后一份工作，她画的是幼儿园的改造图纸。那天她正检查梁柱连接节点，儿子在旁边的婴儿车里哭了。她一手晃着婴儿车，一手移动鼠标，结果图纸上标错了一个尺寸。虽然最后发现了，但那种一心二用的焦灼感，至今记忆犹新。 “这次不会了。”她轻声对自己说，关掉了电脑。 傍晚六点，田密在食堂匆匆吃完饭，然后去了图书馆三楼。这里有一排公用电脑，可以上网。她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实习信息。 前程无忧、智联招聘、建筑英才网...她一个个网站点开，在搜索栏输入“土木工程实习”。弹出的结果比她想象中少。大部分岗位都要求“大三及以上”“有相关经验”“男生优先”。偶尔有几个不限制年级的，点进去一看，要么是外地企业，要么是纯粹的体力活——工地测量员、材料员，甚至有一个招“现场清洁记录员”。 田密深吸一口气，调整搜索关键词：“CAD绘图实习生”“设计助理”“工程资料员”。这次结果多一些，但公司规模都很小，很多她听都没听过。 她新建了一个Excel表格，开始整理信息： 1. 宏达建筑咨询公司——招CAD绘图员，要求熟练使用CAD，有施工图经验者优先。地址：高新区科技路。备注：打电话无人接听。 2. 城市之光设计工作室——招设计助理，协助完成小型项目。要求大专以上学历，会基本绘图。地址：老城区一栋写字楼内。备注：网站简陋，公司规模似乎很小。 3. 省建工集团第三分公司——招暑期实习测量员，要求能吃苦耐劳，适应工地环境。备注：明确写着“限男生”。 4. 永固工程质量检测公司——招实验助理，负责材料试块制作和记录。地址在郊区。备注：专业不太对口，但或许能接触实际材料。 整理到第十条时，田密停了下来。窗外天色已暗，图书馆的灯一盏盏亮起。表格里的公司大多名不见经传，工作内容也琐碎基础。这和她想象中的“专业实习”差距很大。 她想起前世公司里那些名校毕业的同事，他们的实习经历往往光鲜得多——大型设计院、知名房企、外资工程公司。而她的起点，从一开始就落后了。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短信：“密密，吃饭了吗？这月生活费妈明天给你打过去。你张叔叔找了个看仓库的临时活，能补贴点。” 田密盯着短信看了很久，回复：“妈，我吃过了。钱不急，我最近在找兼职，说不定能自己赚点。你们别太辛苦。” 发完短信，她关掉招聘网站，打开学校的就业信息网。页面很简陋，最新一条信息还是两周前的。她一条条往下翻，终于看到一条有点相关的：“本地小型设计公司招实习生若干，协助完成施工图绘制。联系人：王工，电话138xxxxxx。” 田密记下号码，走到图书馆外的走廊，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嘈杂，有打印机的声音和人们的谈话声。 “喂？”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 “您好，请问是王工吗？我在学校就业网上看到您的招聘信息，想咨询一下实习生的事。” “哦，实习生啊。”那边顿了顿，“你哪个学校的？大几了？” “我是城建学院土木工程专业大二的学生，我叫田密。” “大二？我们要的是能马上干活的，大二课都没上完吧？”王工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会用CAD，能画施工图，也学过结构力学和材料力学。”田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信，“我可以先从简单的图纸修改做起，学习能力很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们公司小，实习生没工资，中午管一顿饭。每天至少要保证四小时工作时间，能接受吗？” “可以接受。”田密立刻回答，“请问主要工作内容是什么？” “就是帮正式员工打下手，改改图纸，整理资料，有时候去送个文件。”王工说，“你要感兴趣，明天下午三点过来看看。地址我发你短信。” “好的，谢谢王工。” 挂断电话不到一分钟，短信来了。地址在城南的一个老小区里，连具体的门牌号都没有，只写了“3号楼2单元一层，‘众诚设计’”。 田密看着这个地址，心里有些打鼓。前世她工作后接触过不少小型设计公司，很多都是三五个人的工作室，租个民居就开业。这样的地方能学到东西吗？ 但她没有选择。以她现在的条件——普通大学、大二、女生——能有机会已经不错了。 回到座位上，田密打开日程表，在明天的安排里标注：下午2:30-5:00，众诚设计面试。然后她继续修改简历，把今天完成的CAD作业截图附上，在技能栏里加了一句“能独立完成简单结构施工图绘制”。 回到宿舍时已经九点半。林晓晓正敷着面膜看韩剧，看见田密回来，含糊不清地说：“回来啦？今天又泡一天图书馆？” “嗯。”田密放下书包，“你吃饭了吗？” “吃了，和小梅她们去吃了火锅。”林晓晓撕下面膜，“对了，下周我生日，咱们宿舍聚聚？就学校旁边那家KTV，我订了包间。” 田密打开日程表，下周日晚确实有空，但她犹豫了。去KTV意味着至少三四个小时，还可能被劝酒。第二天早上六点的晨读肯定会受影响。 “我...”她看到林晓晓期待的眼神，话到嘴边又改了，“好，我去。不过我不能太晚，第二天要早起。” “知道啦，大学霸。”林晓晓笑道，“不过田密，你最近真的变了好多。以前你可是最爱玩的。” 田密没说话，只是笑了笑。以前那个爱玩的田密，最后落得什么结局，只有她自己知道。 洗漱完毕，田密坐在书桌前完成今天的最后一项任务——复盘。她在规划本上写： 今日完成： 1. 晨读及听力练习 2. 专业课预习及复习 3. CAD作业（超额完成） 4. 搜索实习信息并联系一家公司 5. 修改简历 6. 雅思单词List 4-6 问题与反思： ·实习机会比预期更少，质量不高 ·学校平台有限，需要更主动寻找机会 ·时间表执行良好，但需为突发情况预留弹性 明日重点： 1. 众诚设计面试——目标：获得实习机会，了解实际工作流程 2. 准备可能的面试问题：CAD熟练度、专业知识、工作时间 3. 若面试失败，启动备选方案：继续搜索 考虑材料检测公司 写完这些，田密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台灯的光晕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温暖的黄，外面传来远处马路上的车流声。 重生第二十五天，她没有一夜之间变成学霸，没有突然获得超能力，没有遇到贵人相助。她只是每天六点起床，背单词，上课，画图，找实习，像一只蜗牛，在陡峭的岩壁上缓慢但坚定地向上爬。 有时候她会怀疑——这样真的有用吗？一张普通大学的文凭，几份不起眼的实习经历，一些自学技能，真的能改变那个注定的结局吗？ 但下一秒，她又会想起站在窗台上的感觉。那种一切都已无关紧要的虚无，比任何怀疑都更可怕。 至少现在，她有事可做。有目标可追。有明天可期。 关掉台灯前，田密在规划本最后一页，看到了自己重生第一天写下的那句话： “这一次，我要为自己建造一座无论风雨都能屹立不倒的建筑。” 地基正在一寸寸夯实，虽然慢，但稳。 她合上本子，爬上床。黑暗中，她对自己轻声说： “明天面试，加油。”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像一条路，虽然窄，但有光。 第5章 现实 众诚设计的办公室在城南一个九十年代建成的老小区里。田密按照地址找到3号楼，发现所谓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一套普通的两居室民居改造的。 她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开门的是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格子衬衫，头发有些乱，手里还拿着半截铅笔。 “找谁？” “你好，我是田密，和王工约了来面试实习。” “哦，实习生。”年轻人侧身让开，“进来吧，王工在里屋。” 田密走进去。客厅大约二十平米，被改造成了办公区。四张旧办公桌拼在一起，每张桌上都堆着高高的图纸和文件夹。墙角堆着几个蒙灰的建筑模型，墙上贴着几张已经发黄的规划图。空气中弥漫着打印机的油墨味、泡面味，还有淡淡的烟味。 客厅里还有两个人，一个在打电话，声音很大：“李总，这个修改真的不能再快了，我们人手不够...”；另一个正对着电脑屏幕，嘴里叼着烟，鼠标点得飞快。 “王工！”年轻人朝里屋喊了一声，“实习生来了！” 里屋的门开了，王工走出来。他四十岁上下，有点发福，穿着深蓝色夹克，头发稀疏。他打量了田密一眼，指了指客厅里一张空着的椅子：“坐吧。” 那椅子的一条腿短了一截，田密坐下时身子微微倾斜。 “简历呢？” 田密递上简历。王工快速扫了一眼，重点看了“年级”和“专业”两栏。 “大二，土木工程。”他放下简历，点了根烟，“为什么这么早来找实习？课都没上完吧？” “想早点接触实际工作，积累点经验。”田密回答。 “我们这儿可不比学校。”王工吐出一口烟，“活杂，累，还没钱。你能干什么？” “我能用CAD，会画图。也能整理资料、复印、送文件，这些我都能做。” 王工盯着她看了几秒：“我们确实缺人打下手。最近项目多，正式员工都忙不过来，有些杂活没人干。”他顿了顿，“实习没工资，中午管一顿盒饭。工作时间要固定，每天至少六小时，能保证吗？” “能。”田密说，“暑假我有两个月时间，可以全职。” “全职？”王工有些意外，“那行。但你得想清楚，我们这儿就是个小作坊，学不到什么高大上的东西。主要就是改改图、整理档案、跑腿送资料。有时候还要帮忙做模型、切板子，都是体力活。” “我不怕体力活。”田密说得很认真。 王工又看了她一眼，突然问：“你CAD用的怎么样？画个简单的平面图要多久？” “要看复杂程度。一般的住宅平面图，一两个小时能完成。” “那行。”王工从桌上抽出一张图纸，“这个，是一楼商铺的平面图，甲方要求改几个地方。你照着标注改一下，我看看你水平。” 这是一张很基础的图纸，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增加一个隔断墙，调整门窗位置，重新标注几个尺寸。 田密打开电脑上的CAD软件。电脑很旧，启动速度慢。她耐心等着，然后开始工作。修改图纸本身不难，难的是要读懂原图的设计意图，确保修改后不破坏整体结构。她花了一小时，完成了所有修改，还检查了两遍尺寸标注是否一致。 “改好了。”她把电脑转向王工。 王工凑过来看，拖动鼠标检查了几处关键位置。“嗯，改得还行。尺寸标得挺清楚。”他直起身，“不过田密，我得跟你说明白。正式员工不会把重要的图纸给你改，最多就是这种小修小补。大部分时间，你可能就是在整理这些——”他指了指墙角几个大纸箱，“——把旧项目的图纸分类归档，或者帮忙打印、装订、送文件。” “我明白。”田密说。 “那行。”王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手写了几行字：“实习期七月一号开始，每天九点到五点，中午休息一小时。没工资，管午饭。能做到就签字。” 纸上连个正式的公司抬头都没有，就是普通的A4纸。田密仔细看了一遍内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七月一号，准时到。”王工收起纸条，“对了，最好穿方便活动的衣服裤子，有时候要搬东西。” “好的。” 走出众诚设计，田密站在老旧的单元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四月的下午，阳光正好，小区里有老人在下棋，孩子在玩耍。这场景和她想象中的“专业实习”相去甚远，但这就是现实——普通大学、大二学生、女生，能获得的实习机会大多如此。 但她不失望。至少，她有了一个开始。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田密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计划接下来的时间。七月八月实习，这意味着她需要调整原本的雅思学习计划。 下午四点，她来到雅思培训机构。今天接待她的是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老师，三十多岁，说话语速很快。 “同学想报班？现在暑假班正在报名，有优惠。” “我想咨询一下。”田密说，“如果我不打算出国，考雅思对找工作有帮助吗？” 女老师推了推眼镜，笑了：“当然有。现在很多企业看英语能力，特别是有国际业务的公司。就算不去外企，有个雅思成绩也能证明你的学习能力和自律性。” “那如果...我想以后万一失业，能去培训机构教英语呢？” “这个想法很实际。”女老师点头，“现在英语培训市场很大，很多机构都缺老师。有雅思高分的话，时薪能比普通老师高不少。不过要当老师，除了分数，还得有教学能力。” “教学能力可以学。”田密说，“我现在就想先把英语学好，考个好分数。” “目标分数是多少？” “7分。”田密说。这是她查过的数据，雅思7分在培训机构属于“有竞争力”的水平。 “那你需要系统学习。”女老师拿出一份课程表，“暑假班是全日制，每天六小时，持续六周。不过看你的情况...是不是没那么多时间？” “我暑假要实习，只能周末学习。” “那可以考虑周末班。每周六日上课，每天四小时，持续三个月。”女老师顿了顿，“不过周末班进度慢，你需要自己花更多时间练习。” “我可以。”田密说。 周末班学费2800，比暑假班便宜些。田密算了算自己的存款——这学期生活费还剩一千多，下学期的学费已经交了，但那是不能动的。母亲给的生活费勉强够日常开销，要交学费就得自己想办法。 “能分期吗？” “可以分两次，第一次交1500，一个月后再交1300。” 田密想了想：“我先报一个月的试听可以吗？如果适应，我再报全期。” 女老师犹豫了一下：“原则上不行...但如果你确实想学，我可以帮你申请。” “我想学。”田密说得斩钉截铁。 从培训机构出来，天已经快黑了。田密站在街边，看着下班高峰期拥挤的车流。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同时在铺两条路——一条是土木专业的职业路径，一条是英语教学的备选路径。每一条都需要时间、精力和金钱。 钱。这是她现在最缺的。 第6章 秦霄 晚上回到宿舍，田密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兼职信息。家教、促销、服务员...她需要一个在学期中能做的、不影响学习的兼职。 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密密，吃饭了吗？” “吃了，妈。你那边怎么样？” “还好。你张叔叔找了个看仓库的夜班，虽然辛苦，但能多挣点。”母亲的声音有些疲惫，“你下个月的生活费，妈可能得晚几天给你打...” “妈，不用急。”田密打断她，“我找到实习了，暑假不用生活费。下学期的钱我自己想办法，你别太辛苦。” “你自己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母亲急了，“你可别耽误学习去打工啊！” “不会的，我有分寸。”田密说，“妈，你相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挂掉电话，田密坐在书桌前，久久不动。台灯的光晕照在她脸上，映出坚定的神色。 周五晚上，林晓晓的生日聚会。田密本来不想去，但林晓晓再三邀请，她还是答应了。 聚会地点在学校旁边的KTV。田密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除了宿舍的小梅和张悦，还有三个陌生人。 “田密来啦！”林晓晓拉着她坐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高中同学李娜，这是她老公王杰，还有王杰的同学秦霄。” 田密的目光落在秦霄身上。他和前世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更年轻，更随意，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正低头看手机。 “你们好。”田密打了个招呼。 秦霄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你好。” 李娜是个活泼外向的女生，很快就带动了气氛。大家唱歌、玩游戏、聊天。田密坐在角落，安静地听着。 “秦霄你们学计算机的怎么也来我们这儿玩啊？”林晓晓开玩笑。 “王杰非要来，我只能跟着。”秦霄笑道，“而且听说你们学校美女多。” “那你找着了吗？”李娜打趣。 “正找着呢。”秦霄喝了口饮料，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田密。 田密低下头，假装看手机。前世的秦霄也会说这种玩笑话，但那时候他们已经熟悉了。现在的他，对她来说还是个陌生人。 “田密，你唱什么歌？”林晓晓把点歌器递过来。 “我不太会唱，你们唱吧。” “别啊，来KTV不唱歌多没意思。”李娜凑过来，“要不你跟秦师兄聊聊天？你们学霸之间应该有共同语言。” 田密看了秦霄一眼。他正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屏幕上的MV。 “秦师兄在哪儿工作？”田密找了个安全的话题。 “还没工作，在读研，计算机专业。”秦霄说，“你呢？土木工程？女生学这个挺厉害的。” “没什么厉害的，就是画图画得多。” “那以后想做什么？设计师？” 田密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最近想了太多遍，但答案依然不清晰。“可能先工作几年看看。如果行业不好，也有别的打算。” “别的打算？”秦霄来了兴趣，“比如？” “比如学英语，考个证，万一不行还能去教英语。”田密半开玩笑地说。 秦霄认真地点点头：“有备无患，挺好。我最近也在想，光会编程不够，得多学点别的技能。” “你在学什么？” “在补英语，还想学点产品设计。”秦霄说，“多学点总没坏处，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田密心里一动。前世秦霄很少跟她谈工作上的具体规划，她一直以为他就是按部就班地上班、加班、挣钱。原来他也有过这样的思考。 “对了，你英语怎么学的？”秦霄问，“我也在找方法。” “我刚报了雅思班，周末上课。”田密说，“主要想系统学一下。” “雅思？你要出国？” “不一定。就是想考个证，证明一下水平。” 秦霄看着她，眼神里有点欣赏：“有规划。我现在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系统。” “可以从每天半小时开始。”田密说，“坚持下去就会有效果。” “有道理。”秦霄笑了，“你这人挺实在的。” 聚会结束时已经十一点多。大家互相加了□□。田密看着秦霄发来的好友请求，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受。 走出KTV，夜风有些凉。李娜和王杰打车走了，秦霄和他们方向不同，准备走回学校。 “一起走一段？”秦霄问田密，“顺路。”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今天说的，关于多学技能多条路，我挺认同的。”秦霄突然开口，“我导师常说，现在变化太快，不能只会一样东西。” “你导师说得对。”田密说。 “但有时候又觉得，样样都学，样样都不精。”秦霄叹了口气，“时间不够用。” “所以要选最重要的学。”田密说，“选那些能迁移的技能，比如英语，比如编程思维，比如沟通能力。” 秦霄侧头看她：“你好像想得很清楚。” 田密苦笑：“只是被现实逼的。”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秦霄听到了。他没有追问，只是说：“都不容易。” 走到学校门口，两人道别。田密看着秦霄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这一世的初见，和前世完全不同。没有浪漫的偶遇，没有刻意的追求，就是普通朋友的朋友，在普通的聚会上认识。 也许这样更好，她想。 回到宿舍，田密打开电脑，在《职业备选方案》文档里又加了一条： 当前行动： 1. 实习——积累基础工作经验，了解行业实际运作 2. 雅思——系统提升英语能力，获得有公信力的证书 3. 兼职——解决经济压力，同时锻炼多任务处理能力 4. 社交——建立人脉网络，获取更多信息和机会 写完后，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重生第三十天，她没有一夜逆袭，没有天降机遇。她只是在有限的条件下，一点一点地铺路。实习是小公司打杂，学英语是为了留退路，认识秦霄也只是普通社交。 但这就是现实。普通人的奋斗，本就是这样琐碎而具体。 田密睁开眼睛，在文档最后加了一句话： 不期待奇迹，只相信积累。每天进步一点，时间会给出答案。 关掉电脑，她爬上床。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又要早起背单词，上课，画图，找兼职。 这条路很长，很累，但至少，是她己选的。 黑暗中，田密对自己轻声说： “这一次，每一步都要走稳。” 第7章 机会 七月的第一个周一，田密准时出现在众诚设计的办公室。她穿了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背着一个结实的双肩包，里面装着笔记本、笔、水杯，还有一本雅思词汇书。 王工看到她，只是点点头：“来了？那张桌子是你的。”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张最旧的桌子，桌面上还堆着一些杂物。 田密放下包，开始收拾桌子。擦掉灰尘，整理杂物，把电脑和键盘摆正。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大二学生。 “今天先熟悉环境。”王工递过来一张纸，“这是最近在做的项目清单。红色的是紧急的，黄色的是进行中的，绿色的是收尾的。你先看看。” 清单上列了十几个项目，大多是小型商业改造、住宅加建、或者乡镇的小型公共建筑。规模都不大，设计费也不高，但数量不少。 “咱们公司小，什么活都接。”王工点了根烟，“所以活杂，要求反应快。有时候甲方今天要图，明天就得给。” 田密快速浏览清单，心里大致有了数。这些项目的类型和规模，正好在她前世经验的覆盖范围内。她甚至能猜出哪些地方容易出问题——乡镇项目常常缺乏准确的原始图纸，商业改造要考虑复杂的管线迁移，住宅加建要和现有结构妥善连接。 “王工，今天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她主动问。 王工看了她一眼，从桌上抽出一叠图纸：“这个，是老城区一个商铺改造的施工图。甲方要求增加一个卫生间，原来的图纸是手绘的，需要重新用CAD画一遍。你能做吗？” 田密接过图纸。这是典型的老式手绘施工图，线条粗细不均，有些标注已经模糊。她仔细看了几分钟，抬头说：“能。不过原始数据不全，有些尺寸需要推测或现场核实。” 王工有些意外：“你还知道要现场核实？” “图纸和实际可能有出入，特别是老建筑。”田密说。这是前世无数次教训换来的经验。 “行，那你先画。有问题问我或者小张。”王工指了指那个开门的年轻人。 田密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她先把手绘图扫描进电脑，在CAD里描出基本轮廓，然后逐一核对尺寸。遇到模糊的地方，她用红圈标出，准备统一询问。 上午十点，她完成了平面图的初稿，拿去给王工看。 “这么快？”王工惊讶地看着屏幕，“我预估这图至少得画一天。” “有些地方尺寸不清楚，我标出来了。”田密指着屏幕上的红圈，“比如这个墙厚，原图写的240，但根据门窗洞口尺寸反推，可能是370。” 王工凑近看了看，又对比原图，点头：“你观察得细。这样，下午让小张带你去现场量一下。反正离得不远。” 下午两点，田密跟着小张去了老城区。商铺在一个老旧的市场里，确实如她所料，实际结构和原图有不少出入。她拿着卷尺和笔记本，仔细测量每一个关键尺寸，还在笔记本上画了简单的草图，标注了各种细节。 “你量得挺专业啊。”小张在旁边看着，“不像新手。” “上课学过测量。”田密简单回答，没多说。 回到公司已经四点。田密根据现场数据修改图纸，五点半完成了全套施工图的绘制。包括平面、立面、剖面和几个关键节点详图。 王工检查图纸时，表情从惊讶变成了认真。“田密，你以前画过施工图？” “课程设计画过类似的。”田密说。这是实话，只是没说她还有三年工作经验。 “不止。”王工摇头，“课程设计不会考虑这么多细节。你这个节点详图画得很到位，连施工顺序都标出来了。这是实际干过的人才懂的东西。” 田密心里一惊，知道自己表现过头了。她赶紧解释：“我暑假自己看了很多实际工程图纸，也查了施工规范。” 王工盯着她看了几秒，最后说：“不管你怎么学的，能干活就行。明天开始，你负责所有需要重新绘制的老图纸。小张他们忙大项目，这些杂活就交给你了。” “好的。” 第一周就这样过去。田密每天准时上班，高效完成分配给她的所有任务。除了画图，她还主动整理了公司混乱的档案系统，把多年的项目图纸按时间、类型分类归档，建立了简易的检索目录。 第二周的周三，王工把她叫到里屋。 “坐。”王工点了根烟，“田密，你实习也两周了，感觉怎么样？” “学到了很多。”田密实话实说，“比学校教的实际。” “我看你画图确实不错，比有些工作一两年的都细。”王工顿了顿，“是这样，我有个朋友，自己开了个小设计公司，最近接了个住宅小区的施工图项目，人手不够。问我有没有靠谱的人能兼职帮忙画图。” 田密的心跳快了一拍。 “我想着你正好需要钱，技术也够，就推荐了你。”王工看着她，“按图纸面积算钱，一平米五毛钱。一套一百平的户型，全套施工图画完大概五十块钱。你能接吗？” 田密快速计算。一个小区至少几十套户型，如果效率高，一个月能有几千收入。这对她来说是笔巨款。 “我能接。”她说，“什么时候开始？” “这周末我带你去见他，具体细节你们谈。”王工弹了弹烟灰，“不过田密，我得提醒你，兼职不能影响这边的实习工作。而且你接的活，质量要保证，不能砸我招牌。” “我明白。谢谢王工。”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争气。”王工难得笑了笑，“我这儿庙小，留不住你这种水平的。但你在这儿一天，就好好干一天。以后毕业了，说不定还能合作。” 走出里屋，田密的手心有点出汗。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兴奋。前世她直到工作第三年才开始接私活，现在大二暑假就有了机会。虽然钱不多，但意义重大——她开始用自己的技能直接创造价值了。 第9章 进展 八月的第二周，田密收到李工打来的最后一笔尾款后，□□钱包里的数字终于超过了1000。这对一个普通大二学生来说不算小数目，但田密知道这远远不够。 她仔细算了账：雅思班下期学费还要1300，下学期教材费预估500，生活费每个月至少600。如果要继续在专业上投资——比如买更好的绘图工具、参加培训、买参考书——那更是无底洞。 “先顾好自己。”她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划了三条下划线。 八月中旬的实习，王工开始给她更多类型的图纸修改任务。不再局限于住宅，还有小型商铺、社区活动室、甚至一个乡镇卫生院的局部改造。图纸质量参差不齐，有些画得潦草，有些数据不全。 “这些图都是其他小公司或者个人画的，业主找到我们重新出图报批。”王工解释，“你负责整理、修正、补充缺失内容。记住，最后图纸上要签我们公司的章，所以不能出错。” 责任更重了。田密花大量时间核对每一张图纸，遇到不确定的地方就标红，集中问王工或小张。她发现，看别人画的图纸比自己画更能学到东西——能看到别人怎么犯错，怎么简化，怎么取巧。 有些错误很明显，比如楼梯踏步数不对、门窗尺寸与标注不符。有些则隐蔽，比如梁板配筋满足强度要求但构造不合理，将来容易开裂。 “这里为什么要加这根小梁？”她指着图纸问小张。 小张凑过来看：“哦，这个啊，原设计梁跨度太大，挠度可能超限，加根小梁分担点荷载。” “但这样会改变力的传递路径，可能让柱子受力不均。” “理论上是的，但实际影响不大。”小张耸肩，“小项目都这么处理，省事。” 田密记下了这种做法。她知道这不规范，但也理解现实中的妥协。这种“实际经验”是课本上学不到的。 一天下午，王工让她帮忙整理公司历年的项目档案。田密在堆积如山的图纸和文件里翻找、分类、编号，忙了整整两天。工作枯燥，但她意外发现了宝藏——这些旧项目里，有成功案例，也有失败教训。有些项目因为设计问题导致施工困难，有些因为考虑不周导致后期使用不便。 她悄悄做了笔记，把典型问题整理出来：某住宅楼阳台防水设计缺陷导致渗漏，某商铺结构过于复杂造成施工成本超支，某加建项目因基础调查不仔细差点出事故... 这些笔记她没给任何人看，自己留着反复看。前世的她只知道埋头画图，很少思考图纸背后的逻辑和教训，这一世她要补上这一课。 八月的第三个周末，田密上完雅思课回到宿舍，发现林晓晓正在收拾行李。 “你要回家？”田密问。 “嗯，暑假最后一周回去陪陪我爸妈。”林晓晓把衣服塞进行李箱，“你呢？还不回去？” “实习到月底，然后准备开学。” 林晓晓停下手，看向田密：“田密，你暑假一次都没回家吧？你妈不想你吗？” 田密动作顿了顿：“想，但我回去一趟车费好几百，不如省下来交学费。” “也是。”林晓晓叹气，“有时候我觉得你太拼了，看着都累。” “没办法。”田密笑了笑，“起点低，就得跑快点。” 林晓晓离开后，宿舍只剩田密一个人。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密密，吃饭了吗？” “吃了。妈，你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母亲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些，“你呢？实习累不累？” “不累，学到很多东西。”田密犹豫了一下，“妈，我暑假接了点画图的活，挣了些钱。下学期生活费我能自己解决一部分，你少给我打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自己挣的？怎么挣的？” “就是帮别人画图，按面积算钱。”田密尽量轻描淡写，“不多，但够吃饭。” “会不会影响学习？” “不会，正好练习专业技能。” 母亲又沉默了一会儿：“密密，妈知道你懂事...但也别太苦了自己。该花的钱还是要花，身体最重要。” “我知道。”田密鼻子有点酸，“妈，等我毕业找到好工作，就能帮你分担了。” “妈不用你分担，你自己过好就行。”母亲声音轻柔，“你爸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这么努力，一定很骄傲。” 提到父亲，两人都沉默了。田密记忆中，父亲是个沉默的货车司机，话不多，但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小零食。高二那年车祸，家里天塌了。母亲哭了一个月，然后擦干眼泪，撑起这个家。 “妈，我会越来越好的。”田密轻声说。 “妈相信你。” 挂掉电话，田密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然后她打开电脑，继续整理王工交给她的图纸。一张乡镇卫生院的扩建图，原始图纸画得很粗糙，很多细节缺失。 她一点点补全，参考之前见过的类似项目，查规范，问小张。遇到一个楼梯间的采光问题，原始设计只开了个小高窗，里面肯定很暗。田密想了想，在侧墙增加了两个条形窗，既改善采光又不影响结构。 改完已经晚上十点。她保存文件，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手机震动，是秦霄发来的消息：“还在画图？” “刚画完。你呢？” “实验室，调代码。感觉咱俩是同病相怜。” 田密笑了：“算是吧。” “吃饭了吗？” “吃了。” “真的？” “...泡面。” “我就知道。你这样不行，身体垮了怎么拼？” “偶尔一次。”田密辩解。 “明天周末，一起吃个饭？正常的那种，不是快餐。” 田密看了看日程表——明天上午雅思课，下午本来打算继续整理图纸。 “下午五点以后可以。” “好，地点你定，离你近点。” 第10章 微光 第二天雅思课上，田密有些走神。她发现自己最近和秦霄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从最初的□□消息到偶尔电话，现在又要一起吃饭。这超出了她原本的计划——她只想专注提升自己，没打算这么早开始任何感情发展。 但秦霄又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像有些男生那样刻意献殷勤，更像是...战友。就像他说的，两个在各自战场上拼命的人，偶尔互相打气。 下课后，田密回宿舍换了身干净衣服。简单的T恤牛仔裤，洗得发白但整洁。她对着镜子看了看，二十岁的脸，眼神比同龄人沉静，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五点半，她在学校门口等到了秦霄。他也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背了个双肩包，看起来刚从实验室出来。 “想吃什么？”秦霄问。 “随便，便宜点的。”田密实话实说。 秦霄笑了：“知道，学生预算。走吧，前面有家小店，炒菜实惠。” 小店确实实惠，一盘青椒肉丝十二块，米饭免费续。两人点了两个菜一个汤，边吃边聊。 “你雅思学得怎么样？”秦霄问。 “听力阅读还行，口语写作弱。”田密说，“你呢？英语准备怎么提高？” “报了个月底的四级班。”秦霄有点不好意思，“我六级还没过，得抓紧。” 田密有些意外：“你们计算机不是对英语要求很高吗？” “是啊，所以更要补。”秦霄叹气，“看论文都费劲，更别说跟国外交流了。” “你实验室不是有留学生吗？” “有，但也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秦霄扒了口饭，“还是得自己实力够。” 田密点点头。这感觉她很熟悉——不想总求人，想靠自己站起来。 “你那个画图的兼职，还能继续做吗？”秦霄换了个话题。 “暂时没有了，手上的活刚做完。”田密说，“不过王工说以后有合适的会再找我。” “那收入不稳定啊。” “嗯，所以还得找别的办法。”田密没细说，但心里已经在盘算——下学期可以尝试家教，或者找其他类型的设计兼职。 秦霄看着她：“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特别能扛事。” “有吗？” “有。”秦霄认真地说，“我认识的女生，大多还在逛街看电影，你已经自己在挣钱、规划未来了。” 田密沉默了几秒：“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这话说得轻，但秦霄听出了背后的重量。他没有追问，只是说：“都不容易。我家里条件也一般，父母都是普通人。所以知道，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两人相视一笑，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饭后，秦霄坚持付了账。“下次你请。”他说。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夏末的晚风已有凉意。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田密，你毕业后想做什么？”秦霄忽然问。 这个问题田密想过很多遍，但答案依然不清晰。“可能先在设计院或者施工单位工作几年，积累经验。然后...看情况吧。” “没想过转行？” “想过。”田密坦诚，“所以学英语，留条后路。如果行业真的不行，至少能去培训机构教英语。” “你想得真远。” “被现实逼的。”田密苦笑，“你呢？计算机行业这么好，应该不用愁吧？” “表面光鲜而已。”秦霄摇头，“竞争激烈，技术更新快，压力大。而且我也不是顶尖学校出来的，优势不大。” “那怎么办？” “跟你一样，多学技能，多积累。”秦霄说，“我在自学数据分析和产品设计，想着以后不一定只做纯技术。” 田密点点头。她发现，无论哪个行业，道理是相通的——不能只有单一技能，要有适应变化的能力。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田密停住脚步：“谢谢你请客。” “客气什么。”秦霄笑了笑，“对了，下周我们实验室有个小聚会，几个师兄师姐，还有那个英国留学生Tom。你要不要来？可以练练口语。” 田密想了想：“好，如果不冲突的话。” “时间定了告诉你。” “嗯。” 回到宿舍，田密打开电脑，先查看了□□钱包余额：1127.5元。她计划了一下：留500作为下个月生活费，剩下的准备雅思班下期学费。 然后她打开笔记本，在“经济状况”一栏更新： 当前存款：1127.5元 近期支出：雅思学费1300（待付），教材费约500（九月） 收入预期：暂无固定兼职，需寻找新机会 行动方案： 1. 继续完成实习至月底，巩固专业技能 2. 九月开学后寻找家教或设计类兼职 3. 严格控制日常开销，减少不必要支出 4. 关注设计院兼职机会，主动联系王工介绍的资源 写完后，她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经济压力像一块石头，一直压在心上。但她已经学会了与这块石头共存——不指望它消失，只学会如何在负重的情况下继续前行。 重生第五个月，她没有一夜暴富，没有贵人相助，甚至没有稳定收入。她有的只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技能、经验，和一个清晰的认知：在这个世界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她必须更努力，更清醒，更坚韧。 手机震动，是秦霄发来的消息：“到宿舍了？” “到了。你呢？” “刚到实验室，今晚又要熬夜。一起加油。” 田密看着这条消息，微微笑了。 “一起加油。”她回复。 然后她关掉手机，打开CAD，继续修改那张卫生院图纸。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平静而专注。 窗外，夏夜的虫鸣声声不息。城市灯火通明，每一盏灯下，都有为生活奋斗的人。 田密想，她只是其中之一。普通，渺小，但不愿放弃。 这或许就是重生给她的最大礼物——不是预知未来的能力，而是在看清现实残酷后，依然选择向前的勇气。 一笔，一划，一张图，一步路。 就这样，慢慢走。 第11章 阶梯 八月的最后三天，田密的实习即将结束时，王工递给她一个文件夹，表情比往常严肃。 “这是市建筑设计院一个老建筑的改造项目，施工图画得一塌糊涂，甲方给了最后十天期限。”王工点燃一支烟，“我师兄在那边负责，急疯了。我提了你，他同意让你试试。” 田密翻开文件夹。图纸确实问题百出：标注混乱，构造矛盾，甚至有几处明显违反强制性规范。但项目本身不算复杂——一个三层砖混结构小楼的加固改造。 “什么报酬？” “三千，税后。但有个条件——”王工看着她，“十天内必须完成所有修正，达到送审标准。如果做不到，或者质量不达标，一分没有。” 三千。田密心脏猛跳了一下。这相当于她之前两个月画三十六套户型的总收入，而这次只需要十天。 “我能先评估一下工作量吗？”她保持冷静。 “可以，今天下午你去市院，他们给你安排临时工位，你实地看。”王工递过一张名片，“这是负责人刘工的联系方式。但我提醒你，这活很硬，要查大量规范，要跟原设计人扯皮，还要顶住甲方的压力。你一个大二学生，扛得住吗？” “我想试试。”田密说。机会摆在面前，没理由退缩。 下午两点，王工开车送田密到市建筑设计院。刘工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戴着厚眼镜，一看就是老技术人。他审视了田密一眼，没多问，直接带她到项目组。 “就这儿，电脑里有全部文件。十天，从今天算起。每晚我看进度。”刘工的语气不容置疑。 田密放下背包，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她先花三小时通读所有图纸和资料，在笔记本上列出四十七个问题，按优先级排序。然后开始逐个击破。 第一天晚上九点，刘工来检查。田密已经完成了最紧急的七处结构安全修正。 “动作挺快。”刘工脸色稍缓，“但别求快，要求准。明天原设计的小张跟你对接，有问题直接问。” 第二天，小张来了。年轻人显然对图纸被外人修改不服气，但碍于刘工压力，只能配合。 “这儿为什么要改？”他指着田密调整的一处梁柱节点。 “原设计节点刚度突变，容易形成应力集中。”田密调出计算简图，“我加了腋角，让力流平顺过渡。虽然多用点混凝土，但安全储备提高30%。” 小张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悻悻道：“你真是大二的？” “查规范学的。”田密简短回应，继续工作。 接下来七天，田密进入高强度工作状态：早上八点到院，晚上十点离开。中午吃盒饭，晚饭啃面包，所有时间都泡在图纸里。她像精密仪器般运转：读图、查规范、修正、复核、沟通。 到第五天，她完成60%修正。刘工每晚检查，挑出的问题越来越少。第七天，他看完进度后说了句：“不错。” 小张的态度也变了，开始请教：“田工，这个楼梯净高，到底按哪个规范？”“田工，你看这个防火分区合理吗？” 田密一一解答，不藏私也不过分热情。她知道，在这个行业，能力是唯一通行证。 第九天晚上十一点，田密完成最后一张图纸修正。她从头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打包发到刘工邮箱。 凌晨一点回到宿舍，她倒头就睡。 第十天上午，田密来到市院。刘工已在办公室，面前摊着她修改后的图纸打印稿。 “坐。”刘工摘下眼镜，“图纸我审了，也找结构专业复核过。” 田密的心提起来。 “修正到位，该改的都改了，不该动的没乱动。”刘工看着她，“尤其这几处节点处理，有想法。你以前接触过实际工程？” “实习跟过项目，自己也查了很多资料。”田密谨慎回答。 刘工点点头，从抽屉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三千。另外，”他又抽出一份文件，“我们院正在建青年技术人才库，主要面向有潜力的在校生。你填个表，以后有适合的活可以找你。” 田密接过信封和表格。信封的厚度让她手心发烫。 “谢谢刘工。” “是你自己挣的。”刘工摆摆手，“回去休息吧，快开学了。” 离开市院，田密先去了银行。她把两千五百元存进账户，留五百现金做生活费。看着ATM屏幕上跳出的余额数字——算上之前的积蓄，她现在有将近四千元存款。 这对一个大二学生来说，是一笔巨款。 她站在银行门口，阳光炽烈，但她觉得温暖。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了“经济安全”的实感。这笔钱意味着：下学期的雅思学费有着落了，不必再为生活费焦虑，甚至可以买些必要的专业书和软件。 第12章 基石 回学校的路上，她开始规划这笔钱的用途： 1. 雅思下期学费1300元——必须支出 2. 新学期教材及参考书约500元——投资学习 3. 专业软件升级/正版CAD插件约600元——提升效率 4. 预留三个月生活费1800元——保障基本生存 5. 应急备用金500元——应对突发情况 这样算下来，四千元刚好够用，没有多余。但田密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这是完全由自己挣来的、完全由自己支配的安全感。 下午，她给省设计院李主任发邮件，告知已腾出时间，可随时参加考核。很快收到回复：“本周五上午九点，带作品集前来。” 作品集。田密开始整理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她精心挑选了五套最具代表性的图纸：实习期间修正的老项目、三十六套户型中的精品、以及这次市院项目的关键节点——她做了技术说明，解释每个修改背后的规范依据和工程考量。 周五上午，田密再次来到省设计院。这次面试的有三人：李主任和两位高工。 “你的作品我们看了，尤其是市院那个项目，修正思路清晰。”一位高工说，“但你是大二，专业课程还没学完，如何保证能胜任？” “我会在实践中学，并且愿意投入时间。”田密坦然回答，“如果给我机会，我会用成果证明。” 另一位高工翻看作品集：“你画图很规范，比很多工作一两年的都规矩。怎么做到的？” “我相信图纸是工程师的语言，必须准确。”田密说，“所以我会反复检查每个细节。” 面试持续四十分钟。结束时，李主任送她到门口：“我们会综合考虑，有结果通知你。” 周末，田密补上落下的雅思课。老师课间主动找她：“田密，你上次的作文进步很大。如果你有兴趣，我们机构在招兼职助教，主要批改作业和辅导基础学生。时薪不错，还能锻炼教学能力。” 又一个机会。田密接过老师递来的名片：“我考虑一下，谢谢老师。” 周六晚上，秦霄约她吃饭。两人还是去那家实惠的小店。 “听说你接了个大活？”秦霄问。 “嗯，刚做完。”田密没提具体收入，但整个人的状态明显松弛了些。 “恭喜。”秦霄真诚地说，“我这边也有进展——实验室项目正式签合作了，我有点分成。” “也恭喜你。” 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前进，都有收获。 “对了，我四级班上了两周，感觉有进步。”秦霄说，“你们雅思课难吗？” “有挑战，但值得。”田密想了想，“如果你需要练习口语，我们可以互相帮忙——你帮我练技术英语，我帮你练日常会话。” “好主意。”秦霄眼睛一亮。 饭后，秦霄送田密回宿舍。走到楼下时，他忽然说：“田密，有时候我觉得你像...经历过很多事的人，不像大二学生。” 田密心里一紧，面上平静：“有吗？” “有。特别沉稳，特别清醒。”秦霄看着她，“不过这样也好，这个时代，清醒的人才能走得远。” “你也是清醒的人。” “被逼的。”秦霄苦笑，“但清醒点，少走弯路。” 回到宿舍，田密打开笔记本，更新近况： 经济状况突破： ·完成市院紧急项目，收入3000元 ·总存款近4000元，可覆盖学期主要开支 ·实现阶段性经济自主，压力大幅缓解 职业路径拓展： ·获市院刘工认可，进入青年人才储备视野 ·省院面试表现良好，入机会增大 ·雅思机构助教机会待定 能力验证： ·紧急项目锻炼高强度工作及复杂问题处理能力 ·获市院高工专业认可，技术水平获验证 ·项目管理及沟通协调能力提升 人际网络建设： ·与秦霄发展为稳定的学习伙伴 ·拓展至市院、省院等行业资源 ·获得雅思老师职业发展建议 写完后，她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重生第六个月，她终于有了第一个实质性突破。三千元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刘工的那句话：“以后有适合的活可以找你。”这意味着她敲开了一扇门，进入了一个更高质量的圈子。 还有省院的可能机会，雅思机构的兼职可能...选择正在变多。 但她提醒自己：不能浮躁。所有机会的基础是能力，而能力需要持续投入。所以即使经济压力缓解，学习节奏也不能放松。 她打开电脑，开始预习新学期的《结构力学II》。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平静而坚定。 窗外，九月的晚风已有凉意，新学期即将开始。田密想，这学期会不一样——她有了更扎实的经济基础，更清晰的发展路径，以及更从容的心态。 路还长，但她已经学会了如何一步步搭建自己的阶梯。不幻想一步登天，只相信日积月累；不指望他人施舍，只依靠自己双手。 这一次，她真的站在了一个新的起点上。而这个起点，完全由她自己挣来。 第13章 大三 九月的第一个周一，田密拖着行李箱走进熟悉的校门，梧桐树叶开始泛黄。这一年，她是大三学生了。 宿舍里，林晓晓已经在了，正往衣柜里挂新买的秋装。 “田密！暑假都不见你人影！”林晓晓扑过来，“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哪有时间谈恋爱。”田密把行李放下，“实习、画图、学英语，忙疯了。” “也是，你现在是我们系出名的工作狂。”林晓晓摇摇头，“不过听说你接了不少活，挣了不少钱？” 田密笑了笑，没接话。她知道分寸——同学之间，经济状况说多了不好。 整理行李时，她特意把省设计院的培训资料、市院项目的修改图纸、还有雅思笔记单独放好。这些是她大三的底气。 下午去系里领教材，田密看着课程表——《钢结构设计》《高层建筑结构》《地基基础》《工程抗震》，全是硬核专业课。学委陈浩在旁边叹气：“大三真是要命，听说这几门挂科率都在30%以上。” “好好学应该能过。”田密平静地说。她前世这些课都学过，虽然当时学得吃力，但现在有了实践经验再回头看，理解会完全不同。 周二第一堂《钢结构设计》，老师是系里出了名的严师赵教授。他走进教室，二话不说先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不会画节点详图，就不要说会钢结构。” 教室里一片肃静。 “我知道你们前两年学了混凝土，觉得钢筋混凝土就是全世界。”赵教授扫视全场，“错了。钢结构才是现代建筑的骨架。超高层、大跨度、装配式，哪一样离得开钢？” 田密翻开课本，看到那些熟悉的梁柱节点、螺栓连接、焊接构造。前世她花了很多时间才掌握这些，这一世要提前学好。 下午，她收到省设计院张工的消息：“本周六上午九点，项目组第一次现场测绘，地址发你。带好安全帽、卷尺、笔记本、相机。有补贴，一天150。” 现场测绘。这意味着她的工作从单纯的绘图延伸到了实地。田密立即回复确认，然后开始准备——买了顶质量好的安全帽，检查了相机电池，准备了测绘记录本。 周三中午，她在食堂遇到秦霄。他瘦了些，但精神很好。 “暑假过得怎么样？”秦霄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 “忙，但充实。”田密说，“你呢？” “实验室项目进展顺利，论文投出去了。”秦霄压低声音，“而且，导师说可能会有点奖金。” “恭喜。” “你英语怎么样了？”秦霄说，“对了，你上次说的互相练习，还算数吗？” “算数。”田密想了想，“我每周二、四晚上七点到九点在图书馆三楼自习，你可以来，我们抽半小时练习。” “好。”秦霄眼睛亮了，“我周二、四晚上正好也去图书馆。” 两人约好时间，继续各自忙碌。 周六早晨七点，田密赶到省设计院门口集合。项目组一共八个人，除了张工和田密，还有两个省院的工程师，四个其他学校的实习生。 “今天去的是城南一座清代祠堂，市级文保单位。”张工在车上介绍，“我们要做的是全面测绘，包括平立剖、构造详图、残损记录。田密，你负责西厢房的测量和草图。” “明白。” 祠堂比想象中精美。青砖灰瓦，木雕窗棂，虽然有些破败，但气韵犹存。田密戴上安全帽，拿着卷尺和激光测距仪走进西厢房。 木构架很复杂——抬梁式构架，榫卯连接，雕花雀替。她先整体拍照，然后开始测量：开间尺寸、柱径、梁高、檩条间距。每个数据都仔细记录，并在草图上标注。 “同学，你测得很细啊。”省院的一个工程师走过来看她的记录本。 “怕漏了数据回去画不出来。”田密实话实说。 “有道理。很多实习生就测个大概，回去发现尺寸对不上，还得再跑现场。”工程师点点头，“你哪个学校的？” “城建学院。” “哦。”工程师没多问，但眼神里多了份认可。 中午在祠堂外的树荫下吃饭盒。张工给大家讲解古建筑的特点：“注意看屋顶的举折——不是简单的直线，是优美的曲线。还有斗拱，不仅是装饰，更是结构构件，传递荷载...” 田密认真听着，在笔记本上记录。这些知识课本上没有，但对她理解传统建筑至关重要。 下午她继续测量。遇到一个复杂的榫卯节点，她拍了十几张照片，从各个角度。测量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柱础石有轻微位移，但上部结构完好。 “张工，您来看这个。”她喊来负责人。 张工蹲下仔细查看，又用仪器测量：“地基不均匀沉降。虽然现在问题不大，但长期下去会影响结构安全。这个要记录在残损报告里。” 田密记下这个发现。前世她只接触现代建筑，对古建筑的病害了解很少，这是新知识。 测绘持续到下午五点。回程车上，张工总结：“今天大家表现不错。接下来一周的任务是各自完成分配区域的正式图纸。下周六我们碰头核对。” “田密，”他特意说，“你测的数据全，草图也清晰，西厢房全套图交给你。有问题随时问我。” “好的。” 回到学校已经晚上七点。田密在食堂匆匆吃了饭，然后去图书馆。今天虽然是周六，但她的学习计划不能停——钢结构作业要写，雅思要复习，还要开始整理今天的测绘数据。 图书馆里人不多。她找了个角落位置，先花一小时完成了钢结构作业——一道梁柱连接节点的设计计算。得益于前世的经验，她做得很快，还额外考虑了施工便利性。 然后她打开电脑，整理今天的测绘照片和数据。西厢房的构造比她想象中复杂，特别是那个抬梁式屋架，需要画三个剖面才能表达清楚。 九点半，她合上电脑。眼睛发干，肩膀酸痛，但心里充实——今天不仅挣了150元测绘补贴，更重要的是接触了全新的知识领域，获得了项目负责人的认可。 周日她睡了懒觉——直到七点才起床。这是她给自己定的规矩：无论如何，每周要保证一个早晨的自然醒。 第14章 地基 周一开始，田密严格执行新的时间表。早晨六点起床读英语，七点半吃早饭，八点上课。下午没课时就去图书馆，晚上与秦霄约在图书馆练习半小时英语，然后各自学习。 周二晚上，秦霄准时出现。 “今天练什么？”他问。 “我想练习用英语描述建筑构造。”田密拿出今天钢结构课的笔记，“你帮我听听表达是否准确。” 她用英语描述了一个梁柱刚性连接节点的构造，包括端板厚度、螺栓布置、焊缝要求。秦霄认真听着，偶尔提问。 “你这些专业词汇怎么记住的？”他佩服道。 “多看英文文献，多用就记住了。”田密说，“该你了，用英语描述你的算法思路。” 秦霄描述了一个图像识别算法，田密帮他修正了几处表达。两人互相学习，效率很高。 周四下午，田密开始绘制祠堂西厢房的正式图纸。她先建立CAD文件，按省院的制图标准设置好图层和样式。然后根据现场草图和照片，一点点还原建筑原貌。 最难的是木构架。那些复杂的榫卯关系，需要空间想象力才能准确表达。她画了又改，改了又画，到晚上十点才完成屋架部分的草图。 周五的《地基基础》课上，老师讲到地基不均匀沉降的处理方法。田密立即想到祠堂柱础石的位移，课后特意去请教。 “古建筑的地基问题，处理要特别谨慎。”老师说，“不能简单用现代方法加固，要兼顾结构安全和文物价值。你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这本书。”他推荐了一本文物建筑保护的专业书籍。 田密课后去图书馆借了这本书。翻开发现，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既有结构工程的知识，又有文物保护的理念。她看得入迷，直到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 周六上午，项目组在省院会议室碰头。大家把一周的图纸拿出来，张工逐一检查。 “这里不对。”他指着田密画的斗拱部分，“这个斗拱是偷心造，你画成了计心造。虽然外形相似，但构造逻辑不同。” 田密仔细看参考资料，果然自己理解有误。“我马上改。” “不急，先听我说完。”张工耐心讲解两种斗拱的区别，“偷心造省料，但刚度稍差；计心造结构性能好，但费工费料。这个祠堂用的是偷心造，符合清代中期的地方做法。” 田密认真记录。她意识到，古建筑测绘不仅是技术活，更是学问。每个细节都有其历史和技术逻辑。 会议持续到中午。散会后，张工单独留下田密。 “你画图很认真，学得也快。”他说，“下个月有个重要任务——省文物局要出一本古建筑测绘图集，需要一批高质量图纸。我想推荐你参与，报酬比现在高，但要求也更高。你愿意试试吗？” “愿意。”田密毫不犹豫。 “好，那你继续努力。这个月先把祠堂项目做好，下个月开始图集项目。”张工拍拍她肩膀，“好好干，这是个好机会。” 回学校的路上，田密心情激荡。文物局的图集项目——这意味着她的图纸可能被出版，可能被业内看到。这对一个大三学生来说，是难得的机会和荣誉。 但同时压力也更大。她需要更深入学习古建筑知识，需要更精进绘图技术，还需要平衡好学业。 晚上，她在规划本上写下： 大三第一月总结： ·学业：专业课顺利跟进，钢结构、高层建筑等重点课程掌握良好 ·兼职：省院项目稳定，获负责人认可，获推荐参与文物局图集项目 ·经济：存款充足，本学期开支已规划妥当，无经济压力 ·英语：与秦霄定期练习，专业英语进步明显，雅思准备有序 ·拓展：接触古建筑领域，开拓专业视野，获得新机会 下月重点： 1. 保证学业成绩，重点突破《地基基础》《工程抗震》 2. 高质量完成祠堂测绘，为图集项目打好基础 3. 英语保持每日投入，准备雅思模拟考 4. 开始学习文物建筑保护相关知识 5. 保持与秦霄的互助学习，巩固“战友”关系 写完后，她看着这些文字，感到一种踏实的成就感。 重生第七个月，大三开学第一月，她不仅稳住了学业，还开拓了新的专业领域，获得了更好的机会。虽然忙碌，但每一步都踩在实处。 手机震动，秦霄发来消息：“明天有空吗？想请教你一个结构问题，关于我们实验室项目的。” “下午可以，三点图书馆？” “好。另外，我六级模拟考成绩出来了，比上次高了40分。谢谢你。” “是你自己努力。明天见。” 田密放下手机，看向窗外。秋夜的天空清澈，星星点点。 她想，重生最大的意义也许就在于此——不是预知未来，不是规避所有错误，而是在看清生活真相后，依然有能力、有机会，去搭建一个比前世更好的人生结构。 而她，正在一块砖一块砖地，垒着自己的地基。 大三的路还长，但她已经走稳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