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云梦终有期GL》 第1章 麋鹿与野火 云梦泽深处,雾气终年不散。一袭白衣的泽主镜渊如往常般巡视着她的领地,步履过处,连凶猛的兽类也垂首避让。今日,她本是为追猎一头罕见的灵角麋鹿,取其鹿茸入药。 箭矢破空,精准地射向麋鹿的后腿。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旁侧的树丛中猛地扑出,竟用身体挡在了鹿前! “呃!” 一声压抑的痛呼,箭矢没入了黑影的肩头。镜渊心头一紧,定睛看去,那竟是一个人。一个……几乎与野兽无异的少女。 草叶胡乱缠裹着身体,纠结的长发掩盖了面容,裸露的皮肤上满是污泥与旧疤。此刻,她因剧痛和愤怒发出低沉的咆哮,一双眼睛在乱发后闪烁着野性的凶光,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幼兽,龇着尖利的牙齿,不由分说地向镜渊扑来。 镜渊侧身避开爪击,心中惊诧不已。在这云梦泽深处,竟有如此野性未驯之人? “别怕,我无意伤你。”她试图用平静的声音安抚。 但少女只是更加狂躁地攻击,肩头的箭伤让她动作迟滞,却丝毫不减其凶悍。镜渊不愿再造杀孽,看准机会,一指精准地点在少女的穴道上。少女身体一软,倒入她怀中。在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瞬,她竟猛地低头,狠狠咬住了镜渊的手臂。 “泽主!”随行的侍女素苓惊呼上前。 镜渊摆手制止,看着怀中即便昏迷也紧咬不放的少女,轻叹一声:“无妨,带她回去。” 泽中水阁,药香弥漫。镜渊手臂上的咬痕敷上了秘制的碧玉膏。素苓忧心忡忡:“泽主,那野人齿尖带毒,来历不明,何不……” “她救鹿而伤,其性非恶。既是我伤她在先,便需负责到底。”镜渊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客房内,醒来后的少女果然狂躁不止,铁链被她挣得哗啦作响,送去的食物被打翻一地。镜渊推门而入,示意众人退下。 她缓步靠近,无视那充满敌意的低吼,在几步外蹲下,将一盘新切的鲜果轻轻推过去。 “饿了吧?这里没有人会伤害。”她的声音像泽上的微风,“吃一点。” 少女警惕地瞪着镜渊,但或许是那平静的语气起了作用,或许是腹中饥饿难耐,她慢慢地、极不情愿地抓起果子,狼吞虎咽起来。 几日过去,少女对锁链的反抗日益激烈,手腕已被磨得血肉模糊。镜渊看在眼里,做了一个让所有下属反对的决定。 “解开。” “泽主,万万不可!她若暴起伤人……” “解开。”镜渊重复道,目光坚定。 锁链应声而落。少女愣了一下,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门口!镜渊早有预料,闪身拦住。少女眼中凶光毕露,再次故技重施,扑上来一口咬向镜渊的脖颈! 尖锐的刺痛传来,温热的血流下。素苓等人几乎要出手,却被镜渊用眼神严厉制止。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少女咬着,甚至抬起手,极其轻柔地拍抚着少女剧烈颤抖的背脊。 “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害怕……但这里很安全……” 充满血腥味的口中,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反击,只有一种难以理解的包容和温柔的抚摸。少女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牙齿的力道一点点松开。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镜渊颈上清晰的齿痕和温和的目光,第一次,眼中那团野火,缓缓熄灭了。 第2章 雨夜与援手 尽管获得了有限的自由,但仍然被困于庭院之中。围墙外的山林气息日夜召唤着少女野性的本能,镜渊每日的探视,带来的食物和小玩意儿,虽然让她感到困惑,却无法抵消对真正自由的渴望,山野丛林才是她赖以生存的家园,而这里于她而言只是囚笼。 一日,她终于寻到机会,击倒看守,顺着林间小道逃入了密丛深处,熟悉的草木气息让她热血沸腾。 镜渊得知后,第一时间亲自带人追寻,凭借对泽中一草一木的熟悉,最终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外发现了足迹。她命人退后,独自守在洞口,取出随身携带的糕饼,置于洞口显眼处。 第一天,食物原封不动。 第二天,食物消失了。 第三天,镜渊放好食物后,故意弄出些声响远离。她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迅速从洞中探出,抓了食物又缩了回去。 如此往复几日,镜渊始终守在洞外。她深知,少女的味蕾已在泽中习惯了熟食,这原始的诱惑,她抗拒不了。 直到那日,夜幕降临后,狂风骤起,顷刻间暴雨倾盆,镜渊走到山洞旁的岩壁下躲雨,一旁的侍女劝镜渊先回泽中,少女如今藏于山洞,如此形势下,也不会擅自出洞,待雨势好转,再回来守候也无妨。可镜渊却不为所动,只是命人去回泽取来雨具便可。 雨势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雨水顺着山体而下,合着淤泥冲泄而来,镜渊站立的地方渐渐汇成了小溪,山体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镜渊顿时察觉到山洞上方的异响,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果然,洞顶的岩石正在崩塌! 她顾不了危险,在山洞里摸黑探路,轻声呼唤:“喂.....你在哪儿?”少女没有名字,她只得如此唤她。 雨水夹杂着泥浆倒灌进山洞,迅速淹没了脚踝。洞内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雨水击打岩石的嘈杂回声。镜渊心知不妙,再拖延片刻,积水上涨、洞口被堵,两人都将被困死在这绝地。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潮湿浑浊的空气,内力运转至巅峰,感官被放大到极致。她闭上双眼,屏蔽掉视觉的干扰,全神贯注于听觉与气息的感知。黑暗中,她捕捉到角落里一丝细微的、因恐惧而压抑的呼吸声。 她身形如电,精准地朝那个方向掠去。指尖触到一片冰凉颤抖的肌肤,她一把抓住蜷缩在岩壁下的少女,不由分说,用尽全力将她推向洞口那微弱的光亮方向,“危险!”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块巨石轰然落下,镜渊只来得及将少女完全护在身下,自己的腿却被巨石重重压住。 少女被推出险境,回头却见镜渊被困。她看着那个曾被她咬伤、却始终温柔待她的人此刻脸色苍白,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站在雨幕中,不知所措,她不懂什么叫舍身相救,只觉得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感觉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让她无法像过去那样头也不回地逃入山林。 她愣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也模糊了视线。逃跑的本能在尖叫,但双脚却像被钉住。脑海里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是熟悉的、催促她快跑的野性呼唤;另一个是微弱却执拗的、让她回去看看的念头。......最终,那个微弱的念头赢了。她转身冲回洞口,跪在泥泞中,伸出那双曾经只会攻击的手,徒劳地想要搬动巨石。 镜渊看到她眼中的焦急和那伸出的手,心中慰藉,柔声道:“别怕。” 她凝神聚气,内力一震,将巨石推开几分,脱身而出。少女很是震惊,不等她回神,取雨具的侍女们匆匆赶回,慌忙为两人撑起伞,隔绝了冰冷的雨水。镜渊看着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却依然站在她面前的少女,轻声问:“跟我回去,好吗?” 这一次,少女没有逃跑,只是睁着清澈的眼睛,看了她许久,然后,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第3章 新生和名讳 水阁内,氤氲着草药的蒸汽。镜渊屏退左右,亲手将少女浸入温热的药浴中。当污垢与草屑随水波漾开,渐渐露出其下肌肤时,连镜渊的目光也微微一颤——那并非娇养出的莹白,而是带着日晒风霜的蜜色,布满深浅不一的旧疤,却奇异地流露出一种坚韧的生命力,如同玉石初现璞光。 接下来的数月,镜渊以极大的耐心,用特制药膏为她细致调理。渐渐地,疤痕淡去,肌肤焕发出原有的光泽。一头纠结如枯草的长发,在精心养护下变得乌黑润泽,如云瀑般垂落腰际,衬得那张洗净污泥的脸庞愈发清晰——眉眼灵动,鼻梁秀挺,唇瓣虽常因紧张而紧抿,却清丽动人。只是那双眼睛,在望向镜渊以外的人时,依然会瞬间蒙上警惕的薄雾,身体下意识地弓起,喉间发出被侵犯领地般的、压抑的低吼。 泽中几位长老对此颇有微词。一次议事,忍不住谏言:“泽主,此女野性难驯,非我族类,留在泽中恐生事端,不若……” 镜渊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掠过窗外正在庭院中笨拙模仿弟子练剑的少女身影,淡然道:“她左肩那道爪痕,深可见骨,是成年黑熊所致;右臂的齿印,则来自狼群。在那样弱肉强食的天地里,一个毫无内力、全凭本能的孩子,能活到今日,需要多大的机警与韧劲?”她顿了顿,声音沉静却不容置疑,“我们习武修道,常言‘逆天改命’。如今,一条性命既已从天道手中夺下,又岂能因‘非我族类’这般虚妄之言,再轻易弃之?” 她深知,信任的幼苗何其脆弱。少女如今对她这份小心翼翼的依赖,是黑暗中摸索到的一点微光。若此时将她推开,这微光熄灭后滋生的,将是比野兽利齿更冰冷的绝望。 自此,镜渊将少女带在身边。教她使用碗筷,她总是笨拙地握着,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镜渊的动作;带她辨认药材,她虽叫不出名字,却能凭气味准确分拣;夜里,镜渊在榻边轻拍她的背脊,哼唱着古老的泽谣,直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安稳。起初,稍有响动她便会惊厥而起,眼神锐利如鹰。渐渐地,或许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那根紧绷的弦,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 她成了镜渊身后一道沉默的影子。授课时,她蜷在廊柱下安静聆听;阅览典籍时,她便靠坐在书架的阴影里;甚至镜渊闭关炼药,她也能在丹房外守上一整天。唯有在镜渊身侧,她僵硬的肩线才会柔和下来,那是一种近乎雏鸟归巢般的全然信赖。 一日清晨,镜渊为她梳理长发,木齿划过如瀑青丝。铜盆中清水微漾,倒映出两张面容,一张清丽灵动,一张温柔静好。镜渊望着水中那双渐渐褪去野性、初现澄澈的眼眸,心中微动,轻声道:“你既生于林野,性灵天然,便叫‘灵汐’,可好?” 少女——不,灵汐抬起头,望着镜渊温柔的眼睛,嘴唇嚅动了几下,发出一个生涩却异常清晰的音节: “镜……渊。” 不是模仿,而是辨认后的呼唤。 镜渊微微一怔,随即,一抹真切的笑意如春风拂过冰湖,在她眼底盈盈漾开,如云梦泽上云雾初开,温暖而明亮。 第4章 无声的教诲 时光在云梦泽的流水与雾气中静静流淌。自那日被赐名“灵汐”后,少女的生活翻开了全新的篇章。 水阁临窗的静室里,空气中弥漫着墨香。镜渊执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云”、“梦”、“泽”三个字,笔触清隽有力。 “这是我们家园的名字。”她的声音温和,如同在吟诵一首古老的诗歌。她逐字念出,然后看向身旁的灵汐。 灵汐学着镜渊的样子,笨拙地抓起毛笔,却弄得满手是墨,写出的字也歪歪扭扭,如同虫爬。她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镜渊并不责怪,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地重新书写。“不急,灵汐。字如人,需静心,方能立得住。” 这样的场景日复一日。从简单的“日月山水”,到复杂的诗词歌赋,镜渊的耐心仿佛无穷无尽。灵汐的学习能力惊人,她野性未褪的敏锐,让她对语言的节奏和文字的形状有着超乎常人的领悟力。渐渐地,她不仅能听懂复杂的指令,还能用简短却清晰的句子表达自己。 一日午后,灵汐循着淡淡的药香,找到水阁旁专门辟出的药庐。只见镜渊正守着一个红泥小炉,用蒲扇轻轻扇着火,药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镜渊,”灵汐如今已能流畅地叫出这个名字,“这是什么?闻……很苦……味道。” 镜渊抬头,见她好奇地皱着鼻子,便示意她走近些。“这是给你准备的汤药。” “给我?”灵汐不解,“我,没生病。” 镜渊用丝帕垫着,端起药罐,将墨汁般浓黑的药汁滤入碗中,语气平和地解释:“你长年在野外,以生肉、杂草、树皮为食,体内积聚了多年沉疴与毒素。这药,能慢慢将它们引导出来,让你的身体恢复本该有的轻盈康健。” 灵汐怔住了。她忽然想起,镜渊时常会独自外出,归来时衣袂间总带着清冽的草木气息,篮中也满是奇异的根茎花果。她曾以为那是泽主的修行,原来……都是为了熬这药。 镜渊将温热的药碗递到她手中,眼神温柔:“让你健康地留在云梦泽,是我的心愿。” 灵汐看着碗中倒映出的、自己已然清晰秀美的脸庞,再没有犹豫,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那苦涩,此刻却化作了喉间一丝奇异的甘甜与暖流。 她满足地咽下,抬起手背随意地蹭了蹭嘴角,随即扬起脸,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镜渊。她像是献宝似的,将空碗底朝上举起,轻轻晃了晃,眼神里漾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小兽。 镜渊迎上她那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目光,唇角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她伸出手,轻轻落在灵汐发顶,动作轻柔地拍了拍,表示赞许。 得到回应的灵汐,满足地眯起了眼睛,随即利落地起身,端着空碗走到水盆边,仔细地冲洗干净,又妥帖地放回原处。做完这一切,她将湿漉漉的双手习惯性地在衣襟两侧蹭了蹭,便又脚步轻快地回到镜渊身边。 她从不打扰,只是安静而专注地看着镜渊熬药,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苦气息,和着炉火的暖意,静谧而安宁。对灵汐而言,具体做什么并不重要,只要能这样待在镜渊身边,感受着她令人安心的气息,便是最大的满足。 第5章 武艺与天性 体内毒素渐清,灵汐的身体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越发轻健。镜渊便开始传授她云梦泽的武功。 镜渊的武功路数,与她的人一样,看似飘逸灵动,实则蕴含着一套“顺势而为,借力打力”的至高哲理。她演示了一套掌法,如行云流水,衣袖拂动间,庭前的花瓣随之盘旋起舞。 “云梦泽的武学,不在于刚猛硬撼,而在于感知。感知风的方向,水的流动,甚至对手气息的细微变化。”镜渊收势,对灵汐说道。 出乎她意料的是,灵汐学得出奇地快。那些精妙的身法和步法,常人需要练习数月才能掌握要领,灵汐却往往看一遍就能模仿出七八分。她常年与野兽搏杀历练出的、近乎本能的反应速度和对身体极限的掌控力,成为了学习武艺的绝佳基石。 不到数月,灵汐的招式已初具雏形。她将野兽般的敏捷与云梦泽武学的精妙融为一体,打起来时,竟有种别具一格的野性与凌厉。镜渊在一旁看着,眼中既有赞许,也有一丝复杂的深思。 一日练功间歇,灵汐坐在水边,看着泽中弟子们或静坐练气,或切磋武艺,忍不住问道:“镜渊,外面的人,为什么叫我们‘魔教’?” 镜渊走到她身边,裙裾拂过青青草地。“因为他们不了解,也害怕不了解的东西。云梦泽避世而居,武功路数、用毒用药之法,皆与中原武林大相径庭。他们无法理解毒与药本是一体两面,相生相克,便将之统称为‘妖邪之术’。”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不过,他们虽口称‘魔教’,却也不敢轻易来犯。只因我云梦泽秉持一个原则——”镜渊的目光扫过整个静谧的泽国,声音清晰而坚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将诛杀之。” “泽中之人,他们忠心,并非因我强权,而是因为我们守护的是同一片不容侵犯的净土。在这里,毒,是对付敌人的利器;药,是救治同伴的慈悲。” 灵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守护”二字,却深深印入了她的心中。她看着镜渊平静而强大的侧影,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这片宛如仙境的泽国,并非全然超脱,它的宁静之下,蕴含着足以震慑外界的力量与决心。而她,也想成为这守护力量的一部分。 第6章 无妄之灾 云梦泽,与其说是一方势力,不如说是一座遗世独立的学宫。这里没有森严的等级,只有对知识与修为的纯粹追求。泽主镜渊,便是这一切的灵魂。 她仿佛为武与医而生。于武,她痴迷天下典籍,不仅能过目不忘,更能将各派精要融会贯通,化入云梦泽的传承,使其武学体系兼收并蓄、深不可测。于医,她尤擅炼丹制药,终日埋首药庐,所求并非名利,而是攻克疑难、救死扶伤的纯粹喜悦。经她之手改良的古方,往往有奇效。 泽中的藏书阁,飞檐斗拱,古朴恢弘,其内典籍浩如烟海,从上古医典到失传剑谱,无所不包。这里是泽中人心中的圣地。在镜渊的引领下,泽中虽不足百人,却无一不是能文能武、可济世可自保的全才。他们奉行“自给自足”,开辟良田,种植药圃,饲养牲畜,织布制器,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闭环。唯有如精细盐糖、特殊矿石、或是女儿家喜爱的些许绸缎珠花,才需派人下山,以泽中灵药与山外集市交换,且多以物易物,极少索取金银。 正因这份超然与纯粹,云梦泽炼制的丹药效果卓著,名声不胫而走。从治愈沉疴旧疾的“还魂丹”,到辅助练功的“玉露散”,皆被民间奉为灵药。口碑如水银泻地,悄然浸润,使得“云梦泽”三个字,在百姓心中逐渐成为“神秘”与“希望”的代名词。 而这日益高涨的名望,却深深刺痛了自诩为江湖泰斗的五大派——昊天门、素心阁、奕星斋、焚天盟、隐雾山庄。 五大派盘踞江湖多年,以“名门正派”自居,门下弟子众多,产业遍布各地,更因时常主持公道而深受百姓爱戴,连朝廷对他们也礼让三分,彼此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与体面。 然而,云梦泽的崛起,像一根尖刺,扎入了这看似稳固的格局。它不拜码头,不遵旧例,甚至无人知其山门所在。它那实打实、肉眼可见的“灵验”,开始动摇五大派赖以生存的威望根基。山下百姓闲聊间,渐渐多了“云梦泽的丹药比昊天门的金疮药灵多了”、“素心阁长老的旧伤若是求云梦泽或许有救”之类的比较之词。 五大派屡次试图探寻云梦泽虚实,却皆无功而返。其地隐秘,阵法精妙,下山交易的弟子又个个谨慎低调,口风极紧,让他们如同雾里看花,无从下手。 这种失控感,令高高在上已久的五大派如鲠在喉。他们深知,江湖地位源于人心向背。若任由云梦泽声望日隆,他们昔日的荣光与特权将岌岌可危,届时,朝廷的“忌惮”恐怕也会变为“轻视”。 恐慌之下,体面与侠义便被抛诸脑后。一场针对云梦泽的“舆论围剿”悄然展开。 五大派暗中遣人,在酒肆茶馆、市井街头散布流言: “那云梦泽地处阴寒瘴疠之地,岂是正道所为?” “其所用药材,听闻皆是以邪术培育,药性猛烈,恐损根基!” “魔教!定是魔教余孽!以丹药惑人心智,图谋不轨!” 他们本想以此逼云梦泽之人现身辩驳,一旦露面,便可寻踪溯源,或围攻或“招安”。 然而,数年过去,这盆盆脏水泼出去,却如同石沉大海。云梦泽依旧沉寂,其丹药依旧一药难求。反倒是市井间的百姓,在实实在在的药效面前,愈发看清了真相。 “魔教?魔教能救我老母的命?” “五大派这是眼红了吧?自己炼不出好药,便来污蔑人!” “毫无凭据,空口白牙就给人扣帽子,真是失了名门气度!” 民心,不仅未倒向五大派,反而因这拙劣的嫉妒与污蔑,悄然偏向了那个始终沉默、却默默救人的云梦泽。 算计落空,反蚀把米。五大派的掌权者们,在灯火通明的厅堂内,面色愈发阴沉。寝食难安之下,一个更恶毒、更激烈的念头,开始在他们心中滋生。 云梦泽的宁静,已然走到了尽头。一场真正的风暴,正在山外悄然凝聚。 第7章 尘世烟火 云梦泽的日子宁静而充实。镜渊作为泽主,每日的生活极有规律:拂晓打坐练气,上午研读浩瀚如烟的医书,下午则潜心炼制各类丹药与药剂。灵汐的功课,她也从不松懈,亲自督导。 而灵汐在完成每日的课业后,便会像一阵自由的风,穿梭在泽中的各个角落。她会去厨房帮大娘摘洗蔬果,会去药圃跟着老伯学习辨认草药,甚至会去兽栏帮忙喂养那些温顺的灵兽。 她手脚麻利,学习能力极强,更难得的是没有丝毫娇气,用真诚和勤劳逐渐赢得了所有泽中人的真心接纳与喜爱。他们开始亲切地唤她“灵汐姑娘”,而不再是那个带着疏离和好奇的“野人少女”。 这一日,镜渊检查完灵汐的功课,见她眼巴巴望着泽外的方向,心中一动,清冷的眉眼染上一丝极淡的笑意。 “灵汐,这些日子你进步神速,也帮了大家许多忙。”镜渊语气温和,“今日,我带你下山去集市看看,可好?” 灵汐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盛满了星辰,几乎要雀跃起来,又强自按捺住,只用力地点头:“好!” 山下的集镇,对灵汐而言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全新世界。喧嚣的人声、琳琅的商品,一切都让她目不暇接。她好奇地摸摸精致的陶瓷娃娃,又被吹糖人的手艺人吸引,看着融化的糖浆在艺人手中变成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惊叹得移不开眼。 镜渊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眼底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与温柔。她买下糖人,又为灵汐选了一支雕着细碎梨花的白玉发钗,轻轻簪在她鬓间。 “好看。”镜渊端详着,轻声说。 灵汐脸颊微红,羞涩一笑。 行至最热闹的街市,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灵汐正对一串鲜红的冰糖葫芦看得出神,一股人潮涌来,她一个趔趄,险些被撞倒。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将她带入一个带着清冽药香的怀抱。 “跟紧我。”镜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 灵汐整个人几乎被圈在镜渊怀中,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独特的、混合了草药与冷梅的气息,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衣衫下传来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她下意识地抬头,恰好对上镜渊低垂的目光。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暧昧地交织在一起,周围所有的喧嚣仿佛在瞬间褪去,世界只剩下对方深邃眼瞳中的自己。一种陌生而滚烫的情愫,在无声中悄然蔓延。灵汐的心跳骤然失序,慌忙低下头,耳根却红得透彻。 那一整日,她们如同寻常路人,尝遍了街边小吃,抱满了新奇的小玩意儿,直到暮色四合才尽兴而归。 第8章 月下杀机 镜渊素来不喜尘世喧嚣,相较于山下的市集,她更愿置身更高的山巅,吐纳练气,或于云雾深处寻觅仙草。今日破例带灵汐下山,见她对新奇事物满眼雀跃,自己心中也染上了几分难得的俗世欢愉。 然而,这份短暂的热闹,终被山间的清冷取代。在返回云梦泽的幽静山路上,月色被浓密枝叶切割得斑驳陆离。镜渊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握着灵汐的手稍稍收紧。 “灵汐,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似古井微澜,透出一丝寒意。 灵汐立刻绷紧了身体,野兽般的直觉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伺。果然,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林间蹿出,刀剑反射着冷冽的月光,直逼而来。 “云梦泽的魔头,纳命来!” 镜渊将灵汐轻巧地揽至身后,面对凌厉攻势,她只是广袖一拂,几颗寻常碎石便灌注精纯内力,如流星般激射而出,精准地击中黑衣人膝弯、腕穴等要害!惨叫声中,来袭者纷纷倒地,兵刃脱手。他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白衣胜雪、气息未乱的身影,深知差距悬殊,落荒而逃。 “走吧。”镜渊无意追击,仿佛只是拂去了扰人的蚊蝇,重新牵起灵汐的手,步履从容地继续前行。灵汐回头望了一眼那狼狈遁逃的黑暗,又转回头,看着镜渊在月色下挺拔而安稳的背影,一种混合着极致安全与莫名悸动的暖流,在她心间汹涌澎湃。 回到水阁,烛火摇曳。镜渊即刻召来几位长老。 她沉声告知山道遇袭一事。几位长老闻言色变,其中一位当即拍案而起:“定是那五大派所为!污蔑我泽为‘魔教’的谣言尚未平息,如今竟敢行此卑劣刺杀!” 另一位捻须沉吟:“长久以来,我等秉持‘清者自清’之念,对谣言置之不理。如今对方竟直接动手,看来,或是舆论未能奏效,狗急跳墙;或是……他们感受到了某种威胁,决心不惜代价也要除掉我们。” 镜渊静听众人议论,待声音稍歇,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厅堂瞬间寂静下来:“今日我带灵汐下山,行踪虽未刻意隐瞒,但也绝非外人所能轻易知晓。袭击者时间、地点拿捏得如此精准,诸位不觉得蹊跷吗?” 她目光如清冷月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老的脸,最终定格在刚才议论最激烈的两位身上。“唯一的解释是,泽中出了内应。而且此人,能接触到核心动向。”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几位长老先是愕然,随即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猜疑。厅内气氛顿时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镜渊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心知此事关乎泽中团结,不宜在无证据时过度逼迫。她见几位长老一时语塞,便不再追问,只是语气转为决断:“事已至此,纠结无益,当务乃是应对。” 她旋即下令,声音恢复一贯的冷静:“第一,立刻派人暗中查明今日袭击者的身份背景,务必找到其与五大派勾结的铁证。第二,自即日起,暗中加强泽中戒备,尤其是山门与各要道暗哨,严查出入。第三,今日之事,暂不外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她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真相查明之前,望诸位谨言慎行,各司其职,稳住泽中局面。待拿到证据,再议后策。” “是!谨遵泽主之命!”众长老齐声应道,神色凝重地退下安排。 第9章 剑锋乱心 自市集归来,灵汐的心便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再也无法平静。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那近在咫尺的呼吸交缠,还有镜渊身上那股清冽又安心的气息,总在不经意间闯入脑海,挥之不去。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像被困在笼中的幼兽,来回踱步,却找不到出口。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害怕。在丛林里,只有遇到危险时,心跳才会这样失控。可此刻,并没有利爪和獠牙,只有镜渊含笑的眼睛,温柔的声音……为什么一想到这些,心会跳得更快,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渴望? 她试图用以往的方式理解这种情绪——是威胁吗?可身体并不想战斗或逃跑。是饥饿吗?可胃里是满的。这种无法归类、无法掌控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比面对一头饥饿的豹子更让她无措。 翌日,练武场。 镜渊要检验她的剑法。灵汐手持长剑,却心神涣散。平日里流畅的招式变得滞涩不堪,破绽百出。她努力想集中精神,可镜渊的身影一旦映入眼帘,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便卷土重来。 “灵汐,心不静,剑则乱。”镜渊微微蹙眉走近。 当那双熟悉的手从身后环过来,握住她持剑的手,纠正她的姿势。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时,灵汐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感官在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体温,能闻到镜渊发间清冷的药草香,甚至能听到彼此几乎重合的心跳声。这种过近的距离,这种全方位的包围感,让她野性的本能拉响了警报——太近了! “手腕下沉,气随剑走……像这样。”镜渊随着动作低语。 可与此同时,一种更深层、更陌生的悸动,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灵汐舍不得推开,甚至……想要靠得更近。这种矛盾的撕扯让她方寸大乱,手腕一软,剑锋划过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 “怎么如此不当心!”镜渊的语气带着罕见的急切。 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但随之而来的,是镜渊小心翼翼的呵护。她被拉到一旁,看着镜渊低头为她清理伤口,动作轻柔。 灵汐怔怔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长睫如蝶翼般垂下,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掌心的刺痛奇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处的、酸酸胀胀的感觉。她不明白,为什么受伤了,心里反而会觉得……有点暖?和她自己舔舐伤口完全不同,这种来自另一个人的、轻柔的抚慰,仿佛有某种魔力,能直接熨帖到灵魂深处。 伤口包扎好,镜渊抬起头,刚想嘱咐几句,却撞进灵汐那双盈满了复杂情愫、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眸里。那眼神,有依赖,有慌乱,还有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情。 空气瞬间凝滞。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再次交融,比集市上那次更加清晰、更加灼人。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镜渊看着近在咫尺的、沾染着红晕的脸颊,娇嫩的唇瓣,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悄然崩断。她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地、试探地俯身,吻了上去。 灵汐猛地睁大了眼睛,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掌心的刺痛被唇上柔软湿润的触感彻底覆盖,那是一个带着草药清苦、却又无比温柔的吻。生涩的、试探的,却仿佛点燃了灵魂深处所有的火花。 原来,并非她一人情愫暗生。这场无声的悸动,早已是双向的奔赴。 第10章 风波骤起 自那个意乱情迷的吻后,灵汐的心便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小鹿,终日惶惶又窃窃。她开始下意识地躲避与镜渊的独处,每每相遇,目光甫一接触便迅速弹开,脸颊飞起红霞。练功时若镜渊靠得太近指点,她便会气息紊乱,招式变形。 镜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却并不点破。她依旧如常处理泽中事务,研读医书,只是目光追随着那个慌乱的身影时,会流露出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耐心。她在等,等她的少女理顺自己的心绪。 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终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泽主!”下属神色凝重来报,“五大派人士大批涌入山林,已突破外围屏障,正朝水阁方向而来!” 镜渊眸色一沉,那份面对灵汐时的温和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云梦泽之主的冷冽与威严。“召集人手,随我迎敌。” 水阁外的空地上,两方人马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五大派声势浩大,人人脸上皆是一副“替天行道”的凛然模样。 “镜渊!”昊天门掌门率先发难,声如洪钟,“你云梦泽炼制邪丹,流入市井,害得无辜百姓上吐下泻,经脉逆流!今日,我等便要为民除害!” 镜渊白衣胜雪,立于众人之前,身形未动,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她冷笑一声,声音清越,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信口雌黄。我云梦泽平日作交换之药,只是普通草药,何来危害之说?而自制的丹药只济有缘人,从不流入俗世药铺。尔等寻衅,何须找此拙劣借口?” “证据确凿!”素心阁主厉声道,挥手让一个眼神闪烁的汉子出来,“此人便是受害者亲属!” 那汉子哆哆嗦嗦,照着事先背好的说辞指证。镜渊甚至懒得辩驳,目光如冰刃般扫过五大派首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在双方唇枪舌剑、一触即发之际,一道身影如疾风般从水阁内冲出,直取那指证的汉子! “不准你们污蔑镜渊!” 是灵汐!她听闻有人来犯,又听到那些污言秽语,对这些所谓“正派”的厌恶涌上心头,野性中的冲动让她不顾一切地出手了。 然而她虽天赋异禀,毕竟习武日短,如何是经验老辣的掌门对手?昊天门掌门冷哼一声,一掌拍出,刚猛的掌风瞬间将灵汐逼得连连后退,气血翻涌。 “灵汐!”镜渊脸色骤变,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首次掀起惊涛。她身影如鬼魅般掠出,衣袖拂动间化解了后续杀招,同时一掌拍向崆峒掌门。那一掌看似轻飘,却蕴含着精纯无比的内力,崆峒掌门只觉一股阴柔却无可抗拒的巨力涌来,胸骨碎裂声清晰可闻,整个人倒飞出去,重伤呕血! “魔教猖狂!竟与这野人孽畜为伍,助纣为虐!”焚天盟主趁机高声鼓噪。 “一起上,铲平魔窟!” 场面瞬间失控,五大派弟子群起而攻。镜渊将灵汐护在身后,面若寒霜。她身形飘忽,指风如电,每一次出手必有一人倒地,竟是凭一己之力,在混乱中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便将几位门派首领制住穴道,擒于手中。 “再进一步,我便废了他们修为。”镜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喊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投鼠忌器,攻势顿止。 镜渊取出几枚乌黑药丸,强行喂入被擒首领口中。“此乃‘牵机引’,半年内若无解药,必当经脉寸断而亡。立刻滚出云梦泽,今日之事我可暂且不究。若再敢来犯,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风波暂息,狼藉的场地自有下人收拾。灵汐站在一旁,脸色苍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满心都是后怕与自责。 “对不起……镜渊,是我太冲动了……我给你……惹麻烦了……”她声音细弱。若不是她贸然出手,或许局面不会恶化至此。 镜渊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拂去她肩头沾染的尘土,动作温柔得与方才杀伐果断的泽主判若两人。“无妨。他们本就是为了寻衅而来,你的出现,不过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发作的借口。”她看着灵汐满是愧疚的眼睛,语气平和,“若非你引出那掌门,我亦难寻契机一举擒住那几人,震慑众人。凡事皆有两面,不必过于自责。” 她顿了顿,话锋却轻轻一转,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灵汐:“倒是你,近日为何总是躲着我?” 灵汐的心猛地一跳,刚褪下的红晕又爬上面颊,她下意识地想转身逃开:“我……我没有……” 手腕被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握住。镜渊没有用力,却让她无法挣脱。 “灵汐,”镜渊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看着我。” 灵汐被迫抬起头,撞进那双仿佛能摄人心魄的眼眸中。 “那日之事,我并非一时冲动。”镜渊缓缓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我心悦你,灵汐。并非主人对宠物的怜爱,亦非师长对弟子的关怀,而是……希望与你相伴此生,祸福与共的情爱之意。” 灵汐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我知你心绪未平,或许尚未弄清自己的心意。没关系,我可以等。”镜渊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带来一阵战栗,“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你永远都是云梦泽的灵汐,这里永远是你的容身之处。不必因任何顾虑而勉强自己,更无需害怕拒绝后会失去栖身之所。我珍视你,更尊重你的意愿。” 这番告白,如此坦诚,如此尊重,又如此周密地为她考虑了所有退路。所有的慌乱、羞涩、不确定,在这份深沉而包容的情感面前,瞬间冰消瓦解。 灵汐的眼中涌上温热的水汽,她反手紧紧握住镜渊的手,用力摇头:“不……不用考虑。我……我也……心仪你。”声音细若蚊蚋,却无比坚定。 镜渊眼中漾开如春水般温柔的笑意,她伸手,将少女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不同于集市上保护性的环抱,而是充满了爱怜与珍视。 第11章 归属与启程 是夜,水阁之内,红烛暖帐。 所有的羞涩与不安,都在彼此确认的心意中化为乌有。衣衫尽褪,灵汐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心爱之人面前,肌肤相亲,呼吸交融。镜渊的吻,如同她的人,初始带着草药的清苦,继而便是无尽的温柔与缠绵,细致地掠过每一寸肌肤,点燃一簇簇悸动的火焰。 疼痛与极致的欢愉交织,灵汐紧紧攀附着身上的女子,在她耳边发出小兽般的呜咽。镜渊以无尽的耐心引导着她,带领她领略情爱的玄妙,直至共同沉溺于**的深海,灵肉合一。 窗外月华如水,静静地流淌进室内,笼罩着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所有的风波与不安,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终的安宁与归宿。 她终于,完完全全地属于了她,而她也拥有了她的全部。 翌日清晨,生物钟让镜渊率先醒来。她并未起身,只是侧卧着,以手支颐,目光如同最温柔的晨光,流连在身旁少女的睡颜上。灵汐睫羽微颤,悠悠转醒,甫一睁眼便撞入那片深邃的温柔之中,脸颊瞬间飞红,下意识地躲进镜渊的怀里。一个轻如羽翼的吻落在她肩头那道淡化的旧疤上,带着怜惜与珍视。 “饿了吗?”镜渊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格外撩人,“起床洗漱吧,我让素苓备了你爱的糕点和甜粥。” 正说着,素苓端着早膳轻手轻脚进来,隔着屏风听到内间低语,心下明了,放下食盒便悄然退去,嘴角噙着一抹了然又欣慰的笑意。 自这一夜后,灵汐的心仿佛彻底舒展开来。她不再有任何下意识的躲闪,反而像渴望阳光的藤蔓,主动寻求与镜渊的亲近。无论是练剑时的贴身指导,还是读书时的耳语解惑,每一次接触都让她心底漫溢着甜蜜。她的学习也因此变得更加专注和积极,因为每一次进步,都能看到镜渊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赏,那比任何糖果都更让她沉醉。 镜渊欣慰于她的变化,却更希望她能成长为独立而坚韧的个体。她不愿灵汐的世界里只有云梦泽和自己。 一日,得知素苓需远行采集药材,镜渊便有意让灵汐同行。她征询灵汐的意见,少女顿时陷入矛盾:远方的世界充满诱惑,可一想到要离开镜渊身边,哪怕只是数日,心中便涌起强烈的不舍。她早已习惯每晚在她清冽的气息中安眠,习惯听她低沉讲述江湖轶事或那些民间传说。 “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吗?”她仰起脸,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镜渊抚过她的发丝,笑容温柔却坚定:“泽中尚有要事需我主持。灵汐,成长需要见识更广阔的天地。我希望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不仅仅是依附于我的藤蔓。这次旅程,对你会有好处。”她的话语直接,语气却充满鼓励与期待。 灵汐明白,这是镜渊为她铺设的又一条路,一条通向更完整自我的路。她压下心中的眷恋,点了点头。 临行前,镜渊事无巨细地叮嘱素苓,将一个亲手整理的行囊交到灵汐手中,里面除了必需品,还有应急的药物和银钱,又将一枚由玄色的冰蚕丝绳系着,绳结处被打成一个形似小药葫样式的平安扣,系在她的手腕上。 她捧起灵汐的脸,目光沉静而有力:“记住我教你的,遇事首要冷静。审时度势,能应对则全力以赴,若不可为,保全自己为上,果断撤离。” 朝阳初升,灵汐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跟着素苓踏上了离开云梦泽的山道。这是她来到此地后,第一次真正离开镜渊的羽翼。 山风拂面,带着陌生的气息,前路未知,却也是属于她的人生经历。 第12章 市井风波 离了云梦泽的地界,灵汐随素苓抵达的第一个大镇,其喧嚣与鲜活,是山中岁月难以想象的。她们的首要之事,便是与泽中常年往来、信誉颇佳的药铺完成交易。 在药铺后堂,素苓并未急于交割货物,而是将灵汐拉到一旁,低声道:“灵汐,你看仔细了。”她一边清点药材,一边轻声讲解:“这‘玉髓芝’需看菌盖色泽是否莹润,菌褶是否紧密,稍有发暗,药效便大打折扣,价格也需重议。”她又拿起账本,指尖划过一行行数字,“记账不止是记数,何时、何地、与何人、交易何物、价值几何,皆要清晰。日后若起纷争,或泽中需调配物资,这便是凭证。” 灵汐睁大眼睛,看着素苓与掌柜娴熟地讨价还价,言语间既不咄咄逼人,又牢牢守住底线,最终以双方满意的价格成交。她心中惊叹不已,原来这看似简单的买卖,内里竟有如此多的学问,远比辨认草药复杂得多。 交易完毕,时近正午,素苓带着灵汐踏入镇上最气派的“丰盈楼”。大堂人声鼎沸,跑堂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不绝于耳。灵汐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街角杂耍的艺人,不由得想起那次与镜渊同游市集的场景,心头顿时被一股绵密的思念攫住,连眼前的佳肴似乎都失了味道。 正当她出神之际,二楼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与桌椅碰撞之声!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男子,极为狼狈地从楼梯上滚落下来,身后紧跟着几名手持棍棒、满脸横肉的壮汉,口中怒骂:“好个吃白食的!看你能往哪儿跑!” 那布衣男子连滚带爬,竟一头钻进了灵汐她们的桌底,眼神犀利,死盯着几个来人的动态。灵汐心头一紧,下意识便要起身,这男子的狼狈,让她瞬间忆起自己曾在山林中被猎犬追逐的遭遇。 “别动!”素苓的手及时按在她腕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名壮汉和周围食客,低声道:“江湖险恶,真假难辨。莫要轻易惹祸上身。” 这时,为首的壮汉已追到桌前,棍棒指向桌下,喝道:“滚出来!”眼见棍棒就要落下,灵汐急得手心冒汗。素苓却倏然起身,挡在灵汐身前,脸上已换上一副得体的浅笑,声音清朗:“几位大哥,且慢动手。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这位小哥的饭钱是多少?我们替他付了便是,莫要惊扰了其他客人。” 壮汉们见说话的是位气质清雅的女子,语气又颇为客气,怒气稍敛。报了数额,素苓爽快付钱,几人便也不再纠缠,悻悻散去。 素苓这才弯腰,对桌下的男子温言道:“没事了,出来吧。” 灵汐将男子扶出,见他年纪不大,面容虽沾了灰渍,却隐隐透着几分是视死如归的倔强。他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脸颊,转而收敛了警觉,展笑着向她们道谢:“多谢二位姑娘仗义相救!在下周望,不知二位恩人高姓大名,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素苓却只是淡淡一笑,疏离而有礼:“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劝你日后还需量力而行才好。我们尚有要事,就此别过。”说罢,不容他再多言,便拉起灵汐结账离开。 那自称周望的男子却一路跟出酒楼,仍在后面高声道:“恩人!恩人留步!” 素苓眉头微蹙,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时,眼神已带了几分冷意:“这位小哥,我等救你是不愿见人受难,并非图你报答。你若再跟随,休怪我不客气了。”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周望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再追。 走出很远,灵汐才忍不住问道:“素苓姐,我们既救了他,为何……” “灵汐,”素苓叹了口气,神色凝重,“你可知如今江湖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云梦泽’?五大派污蔑我们是‘魔教’,敌意日深。我们此行在外,凡事需以谨慎为上。方才那人,是真是假,是巧合还是圈套,皆未可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安返回泽中,才是首要。” 灵汐闻言,心中一凛。她想起离泽前镜渊的叮嘱,想起自己方才差点因一时冲动而出手。江湖并非只有路见不平的热血,更有暗流涌动的险恶。镜渊让她出来,正是要她亲身体验这纷繁世相,学会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明辨是非。 是夜,两人投宿在镇上的客栈。灵汐躺在陌生的床铺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对镜渊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她抚摸着腕上镜渊为她戴上的、带着清浅药香的平安扣,在心中默念:我会小心的,我会好好学,定不让你失望……怀着这份坚定的思念,她渐渐沉入梦乡。 第13章 险峰遇险 五大派掌门身中“牵机引”之毒,退回山下的临时营地。任凭他们运功逼毒,或是服下各自门派珍藏的解毒圣药,那附骨之疽般的毒性依旧在经脉中隐隐作痛,丝毫未见消散。 “这魔头的毒,当真诡异!”奕星斋主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上。 “不能再等了!半年之期看似漫长,但若拿不到解药,我等岂不是任人宰割?”焚天盟主忧心忡忡。 沉默中,昊天门掌门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硬拼不过,便需智取。那魔头身边那个野性未驯的丫头,或可成为突破口……” 又一个阴险的计策在众人心中渐渐生出。 与此同时,云梦泽内,镜渊站在水阁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经过数日暗中调查,那夜被偷袭以及五大派能长驱直入云梦泽的疑点,均已指向内部有奸细接应,且与山下一家平日有往来的店铺脱不了干系。更棘手的是,线索隐隐指向了当地官府。此次五大派行动,恐怕正是得了官府的默许。 “树欲静而风不止……”镜渊轻声低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她一心维持云梦泽的超然世外,终究是奢望了。一旦牵涉官府,未来的日子,恐怕再无宁日。 次日,山下小镇。 灵汐与素苓歇息一晚后,便动身前往此行真正的目的地——地势险峻却盛产稀有药草的乾坤山。两人行至山脚,只见稀稀落落几户农家。 素苓上前向一位正在晾晒野菜的老农打听上山路径。老农闻言连连摆手:“姑娘,可使不得!这乾坤山,多年没人敢深入啦!半山以上野兽成群,云雾弥漫,危险得很!偶有些后生,也只敢在山脚转转,挖点野菜竹笋。” 正当素苓蹙眉思索时,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二位恩人!” 两人回头,只见酒楼的布衣男子周望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憨厚又感激的笑容,再次郑重作揖:“没想到还能再见二位恩人!昨日多谢援手之恩!” 得知素苓二人要上山采药,周望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恩人,这山真的上不得!我从小在这山脚长大,听了太多上山遇险的事。我平日只敢在外围采些竹笋,前几日还被野猪追赶,侥幸才逃过一劫。”说着,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几道鲜明的爪痕,以证所言非虚。 但见素苓态度坚决,灵汐眼中更是跃动着对山林的好奇与渴望,周望犹豫片刻,咬牙道:“既然恩人非去不可,我为报救命之恩,愿为向导!我对上山的路还算熟悉。” 入山后,周望手持柴刀在前开路,灵汐居中,素苓谨慎殿后。 山路崎岖,植被愈发茂密。周望一边劈开拦路的藤蔓,一边介绍着山里的情况:“这边再往上走,有片野栗林,秋天野猪常来觅食……那边山洞,早年有猎户住过,后来听说闹了熊,就荒废了……” 灵汐安静地听着,目光却敏锐地扫视着周围,她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左边,有东西,很小,在跑。”周望和素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灌木微动,一只山鼠迅速窜过。周望不禁对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看似柔弱的姑娘生出一丝佩服。 一个时辰后,三人抵达半山腰。再往上,景象截然不同,雾气缭绕,光线昏暗,与山下清朗的天空形成天然分界。 周望咽了口唾沫,脸上露出怯意。素苓见状,便与他换了位置,自己持棍在前开路,让周望断后。山间寂静得只闻风声、脚步声和彼此的呼吸。 灵汐却如鱼得水,她时而蹲下查看地面的爪印和粪便,时而侧耳倾听。“有蛇,在石缝里,小心。”她轻声提醒,话音刚落,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便从旁滑过。周望看得心惊肉跳,对灵汐的敏锐观察力更是惊叹,心中那份好感又添了几分,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轻盈的身影。 危险如期而至。山雨骤降,道路变得泥泞不堪。突然,前方灌木丛剧烈晃动,一头体型硕大、獠牙外翻的野猪红着眼冲了出来! 素苓立刻举棍挡在胸前,低喝:“慢慢后退!” 然而,灵汐的反应更快。她一把将素苓拉到身后,自己挺身站在最前方。素苓急道:“灵汐!!” 灵汐回头看了素苓一眼,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在说:“相信我。”她转回头,喉间发出一种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呜咽,目光死死锁住野猪。她的脚步开始有节奏地轻轻移动,吸引着野猪的视线随之转动。 野猪焦躁地刨着蹄子,猛地发力冲撞过来!电光石火间,灵汐非但不退,反而向侧前方灵巧一窜,恰好让出了身后陡峭的斜坡。野猪收势不及,在凄厉的嚎叫声中翻滚着坠下山崖! 亲眼目睹这惊险一幕的周望,惊得张大了嘴巴,看向灵汐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难以抑制的欣赏。这个姑娘,不仅容貌灵秀,更有一种与山林融为一体的野性、机敏和勇气。 危险解除,三人不敢耽搁,冒雨疾行,终于在天色擦黑时抵达山顶。素苓立刻根据药典描述,在湿滑的崖壁间搜寻,约莫一炷香后,成功采齐所需药材,小心收入囊中。 “必须在天黑前下山!”素苓语气凝重。山顶的夜晚,危险倍增。 三人一路不敢停歇,拼尽全力,终于在夜幕彻底笼罩前,冲过了那象征安全界限的半山腰。虽然雨未停歇,但至少回到了相对熟悉的区域。 下山后,三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素苓本计划赶回镇上客栈,但周望极力劝阻:“恩人,从此处到镇上还需走一个多时辰的夜路,你们浑身湿透,极易感染风寒。若二位不嫌弃,寒舍虽简陋,但尚有瓦遮头,有热汤驱寒。” 周望的农舍确实家徒四壁,但收拾得干净整洁。他一边生火烧水,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自幼父母双亡,与奶奶相依为命,前些年奶奶也病逝了,如今就剩我一人。上次在酒楼……实在是饿极了,才出此下策。本想做工抵饭钱,奈何……”他苦笑一下,随即又振作起来,“不过我相信,只要肯卖力气,总能活下去!” 他细心地将烧好的热水提入简陋的沐浴隔间,又找出自己虽旧却浆洗干净的衣物给她们替换,忙前忙后,体贴入微。 入睡前,周望躺在隔壁小屋,脑海中反复浮现灵汐在山中的身影——她的机警、她的勇敢、她面对野兽时那份惊人的镇定。这个特别的姑娘,像一颗投入他平静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而另一间房内,灵汐裹着带着皂角清香的薄被,望着窗外未歇的雨,心中思念的,唯有云梦泽中,那个清冷又温柔的身影。 第14章 暖香盈怀 翌日清晨,周望家简陋的灶间弥漫着草药的清苦气息。为保采回的药材药性不失,素苓需即刻将其烹制入瓮。她借了周望家的火炕,小心控着火候。熬制中途,发现尚缺一味常见的辅药,便吩咐灵汐去镇上购置。周望闻言,立刻自告奋勇要陪同前往,素苓略一思忖,点头应允。 镇上的集市依旧喧闹。灵汐专注地寻找药铺,周望则跟在一旁,不时指着两旁摊位,热情地介绍着风土人情。买好药材返回时,街角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与呵斥声,几名官兵纵马疾驰而过,险些撞上躲避不及的行人。 电光石火间,周望一把将走在路中央的灵汐紧紧揽入怀中,迅速退到街边。惊魂未定,他已对着远去的烟尘愤愤不平:“这些官爷,总是这般横冲直撞!” 灵汐却在他触及的瞬间僵了一下。这个怀抱,陌生而温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略显急促的心跳,以及一丝日晒和汗水的味道。不似那股令她安心的、清冽的冷香,也没有那淡远的草药气息……令她没有任何停留之意。她下意识地迅速挣脱开来。周望一愣,以为自己的唐突惹恼了她,脸上泛起窘迫的红晕,急忙解释: “灵汐姑娘,我……我刚才是情急之下……” “谢谢,我没事。”灵汐打断他,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说完便抱着药材径直朝前走去。 周望看着她清冷的背影,非但没觉气馁,反而因她未曾恼怒而暗自窃喜,只觉得这姑娘性子特别,愈发引人想探究。 回到小院,素苓将新药材投入瓮中,又守候片刻,待药液收膏,妥善封存,便向周望辞行。 周望眼中满是不舍,执意要送她们出镇,说是权当尽地主之谊,陪她们一路游玩。 一路上,周望兴致极高。他仿佛要将镇上所有的好玩意儿都捧到灵汐面前。没钱买,他便凭着一股机灵劲儿和熟络的人情,向相熟的摊主讨来一小块新出的桂花糕、一串晶莹的糖葫芦,或是几个刚摘的鲜果,献宝似的递到灵汐手中。 “灵汐,你尝尝这个,可甜了!” “你看这个泥人,像不像你?” 他甚至在一个卖杂货的摊子前停下,拿起一支雕着素雅小花的木簪,趁灵汐不注意,轻轻插在她的发间,端详着笑道:“真好看!” 灵汐对他所有的好意,都报以淡淡的、礼貌的微笑,一一接受,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当他递东西“无意”碰到她的手,或借故靠近时,她总会不着痕迹地稍退半步。她心里澄澈如镜:眼前这个少年善良、热情,对她好,她感激。但这份好,像冬日里别人递来的手炉,暖则暖矣,却无法触动心底那根最隐秘的弦。能让她心跳失序、心湖荡漾的,唯有云梦泽中,那个清冷如月、气息如药香的人。 想到即将归去,即将见到刻入骨髓的思念之人,灵汐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笑意。这笑意落在周望眼中,却成了少女娇羞的印证,让他心头雀跃,误会更深。 长亭送别,终有一别。周望站在镇口,望着灵汐渐行渐远的背影,反复高喊:“灵汐姑娘!下次再来镇上,一定记得来找我啊!” 归途之中,素苓看似随意地问起:“灵汐,你觉得周望这人如何?” 灵汐正沉浸在即将见到镜渊的喜悦中,闻言未及深思,脱口答道:“他不是坏人。” 素苓微微一笑,又问:“若有机会,你可愿留在镇上,过那寻常生活?” 灵汐转过头,眼中满是诧异与不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只想和镜渊在一起。” 答案如此简单,如此直接,仿佛天经地义。 素苓看着她清澈眼眸中不容错辨的执着,会心一笑,不再多言。心中暗忖:不必为泽主担心了。 当云梦泽的山水再次映入眼帘,灵汐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穿过熟悉的水榭回廊,远远地,她便望见水阁窗前,那抹素白清雅的身影,正凭栏而立,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刹那间,万语千言,一路风尘,皆化为奔涌的思念。灵汐甚至忘了素苓还在身后,像一只归巢的乳燕,飞奔过去,在镜渊略带惊讶却含笑的目光中,直直撞入她的怀中,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将头深深埋进那萦绕着淡淡药香的颈窝里。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这熟悉的冷香,这令人安心的温度,这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归属感。她贪婪地呼吸着这气息,几乎要落下泪来。什么周望,什么镇上繁华,此刻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唯有这个怀抱,才是她的尘世,她的归宿。 镜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全身心的依赖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失笑,感受到怀中人微微的颤抖,她心头一软,化为了无尽的温柔。她轻轻拍着灵汐的背,声音是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回来了?一路可还顺利?” 灵汐却只是摇头,在她颈间蹭了又蹭,发出小动物般的、满足的呜咽声。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她只想用这种方式确认,她真的回来了,真的又回到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怀抱里了。 紧随其后的素苓,看到这一幕,悄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默默地转身退下,将这片静谧的欢愉,完全留给久别重逢的二人。 第16章 糖衣疑云 周望自灵汐离去后,那抹灵动身影便在他心中扎了根。日复一日的等待化作焦灼,他决定不再空等,要主动去寻那个特别的姑娘。 与此同时,五大派的阴谋亦在暗处发酵。他们耗费心血炼制的“噬心散”,无色无味,却歹毒异常,能悄然侵蚀心智,令人渐趋疯狂。他们深知镜渊修为深不可测,寻常毒物难近其身,唯有从她最亲近、最不设防之人入手,方能奏效。 几日前的深夜,常与云梦泽交易的杂货店主张掌柜,在归家途中被蒙面人掳至僻静处。冰冷的刀锋架在脖颈,远比他性命更重要的妻儿老小的安危被**裸地威胁。张掌柜面色惨白,浑身抖若筛糠,最终,在极度恐惧与无奈中,他颤声屈服。 市集上,周望偶然听闻路人闲谈,提及“云梦泽那野性未驯的丫头”,心中猛地一悸。细探之下,骇然发现他们口中与“魔头”镜渊形影不离的“野人少女”,竟是灵汐!联想到她在山中的机敏与那份不同于寻常闺秀的纯粹,周望恍然大悟,随即涌起一股强烈的“拯救”欲——他定要将这误入歧途的姑娘拉出泥潭! 他正在对于如何进入云梦泽,如何解救少女一筹莫展之际,张掌柜的铺子贴出了招人启示,周望打听过这店铺,常年与云梦泽有交易来往,能去这里做工,接触到云梦泽的人也是迟早的事。 此时的张掌柜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既怕下毒事发殃及自身,又恐不去交易引来灭门之祸。故想到此招,雇个新人去承接这祸事。 周望的出现,无异于一根救命稻草。听闻他还与灵汐熟知,便再理想不过。云梦泽一向戒备森严,对于新面孔也很难蒙混过关,本来只是一计迫不得已,全凭运气的计划,周望的出现无疑一场及时雨,什么疑虑都迎刃而解了。 张掌柜暗自盘算:让周望去顶缸,成则自己脱身,败则可将罪责尽数推卸。于是他爽快地答应雇佣周望。 交换之日,云梦泽外围交接点。 张掌柜面色灰败,指尖难以抑制地微颤,清点货物时几次险些数错。待货物清点完毕,他强作镇定,将周望推至身前,对灵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灵汐姑娘,这位小哥,你可还记得?他特意来看你的。” 周望本要被拦截在交接点外,可张掌柜极力劝说云梦泽守卫,这个周望是灵汐的朋友,现在便到了证明的时候,如若灵汐说不认识他,那他俩的命运就不好评判了。 周望迫不及待扯下头巾,眼中迸发喜悦光芒,激动之下竟忘形地握住灵汐的双手:“灵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太好了!”他掌心的温热和力度,让灵汐微微一怔。 灵汐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镜渊,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为情,悄悄抽回了手。“周望,是你啊,你怎么来这里了?”灵汐平静地回应。 周望长舒了一口气,张掌柜紧绷的背脊也瞬间垮下几分。 镜渊静立一旁,神色淡然,目光掠过周望,无喜无怒,却自有一股无形威压。 为缓解尴尬,周望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一串红艳欲滴、糖衣晶莹的冰糖葫芦,献宝似的递上:“灵汐,给!我特意给你买的!” 灵汐看着那串糖葫芦,眼中闪过一丝孩童般的喜爱,却并未立刻去接。这时,镜渊缓步上前,恰到好处地挡在灵汐身前半侧,对周望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疏离:“阁下便是周望?听灵汐提及你上次的援手,多谢了。” 一股清冽的冷香随之弥漫开来。 周望只觉呼吸一窒,被镜渊那通身的气场所慑,后面的话几乎没听清,只讷讷地点头:“是,我是周望……” 镜渊不再多言,目光落在那串糖葫芦上,亲自伸手接过,语气自然:“云梦泽规矩,外间食物皆需查验,见谅。” 她指尖微动,一名侍女立刻上前,极其仔细地查验,甚至掰下一小块山楂放入口中细品。片刻,侍女对镜渊轻轻摇头,示意无毒。 交易完毕,分别时刻将至。周望望着灵汐转身的背影,冲动地大喊:“灵汐!你等着!我还会来找你的!”在他单纯的认知里,灵汐留在云梦泽定是身不由己。 张掌柜生怕节外生枝,连拉带拽地拖着周望匆匆离去。 回程路上,周望兀自沉浸在“拯救”计划的开端,不解地问:“掌柜的,既然都说云梦泽是魔教,五大派为何不直接铲平了它?” 惊魂未定的张掌柜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满是疲惫与嘲讽:“铲平?你说得轻巧!那镜渊是易与之辈吗?这潭水深得很,小子,莫要不知天高地厚!” 周望似懂非懂,只将目光投向云雾缭绕的远山,心中那份自以为是的“侠义”之火,并未熄灭。却不知自己早已做了别人棋子。 第17章 噬心 谁也没有料到,噬心散的剧毒,并未掺入糖浆或果肉,而是被精心淬炼后,如一层无形的薄霜,细细涂抹在承载最后一颗山楂的竹签尖端。这阴毒的算计,精准地预判了灵汐那个孩子气的习惯——吃完甜食后,会无意识地轻轻舔舐竹签,回味那丝甘甜。毒物无色无味,遇唾液即缓慢溶蚀,随着每一次微小的吞咽,悄然渗入血脉,无声无息地侵蚀着她的心神。 这包藏祸心的糖葫芦,经由五大派之手交给惶恐的张掌柜,再借由周望那双满怀“善意”的手,送到了灵汐面前。张掌柜只求完成任务保住家人,周望只当是传递一份单纯的喜悦,却不知自己已成递出毒刃的棋子。 接下来的几日,变化在悄无声息中发生。 灵汐开始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打坐时,往日轻易便能进入的空明心境荡然无存,脑海中总是不受控制地闪过血腥的厮杀画面——她与野狼搏斗、在暴雨中啃食生肉……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属于“野兽”的记忆,疯狂地翻涌上来。夜晚,她变得极易惊醒,窗外树叶的摩挲声都如同惊雷,让她心悸不已。白日里,泽中弟子练功的呼喝、甚至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都像尖针般刺穿着她的神经,让她只想嘶吼,将一切破坏殆尽。 “灵汐?”镜渊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指尖轻抚上她的额角,触感微凉,并无寒热,“脸色怎如此差?是哪里不适?” 灵汐猛地一颤,几乎是强行压下了喉咙里那股想要咆哮的冲动,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没事……许是天气转凉,有些倦怠……再加上近日练功,有些累了。”她不敢直视镜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生怕被看穿体内那股横冲直撞、几欲破体而出的狂躁。 镜渊蹙眉,将她揽入怀中,只当是前次远行积劳未复,又兼秋日寒气侵体,心中怜惜,便吩咐厨房备下温补药膳,连夜晚同眠时,也仅是温柔地拥着她,掌心轻缓地拍抚她的后背,试图安抚那份不易察觉的轻颤。“好好歇息,莫要多想。”她在灵汐耳边柔声低语。 殊不知,这份出于疼爱的克制,对于此刻感官被毒素无限放大、情绪在崩溃边缘的灵汐而言,成了另一种煎熬。那熟悉的冷香,那温柔的触碰,都变成了点燃理智最后防线的火星。 这一日,五大派众人竟再次集结,气势汹汹直闯云梦泽边界。他们算准了噬心散毒性已深植灵汐心脉,时机已到! 镜渊率众而出,心中疑云密布。这些人“牵机引”未解,何来拼死一搏的底气?联想到灵汐近日的反常,一丝强烈的不安掠过心头。 “魔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昊天门掌门率先发难,声若洪钟,眼中却闪烁着计谋得逞的狞笑。 周望也混在人群之中。他通过张掌柜结识了昊天门一名低阶弟子,此次便借着“匡扶正义”的名头跟随而来,满心以为自己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拯救”。他焦急地张望着,寻找着灵汐的身影。 五大派此次并未深入,只在边界叫阵。他们的目的本就不是强攻,真正的杀招,是那个即将失控的“自己人”。 在一片污言秽语的声讨中,灵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双眼开始泛起不正常的血丝,身体微微发抖,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不等镜渊回应,身旁的灵汐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充满痛苦与暴戾的嘶吼,双目瞬间被血红吞噬!她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朝前冲去! “灵汐,回来!”镜渊以为她又像上次那般冲动,急忙伸手想将她拉回身边。 猛地转身,手中长剑爆出刺骨寒芒,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刺镜渊毫无防备的腰腹!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的闷响,让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 镜渊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截没入自己身体的、属于灵汐的剑刃。她抬起头,望向那双曾盛满依赖与慕恋的眼眸——此刻,那里只剩下疯狂的赤红和全然陌生的、令人心寒的杀意。 “灵……汐?”剧痛撕心裂肺,镜渊的声音破碎不堪。 灵汐面容扭曲,猛地想要抽剑再刺!镜渊强提一口真气,磅礴内力轰然爆发,将她震得踉跄后退。与此同时,她忍着钻心刺骨的剧痛,身形如电般欺近,在灵汐神智癫狂、身形未稳之际,一指精准地点向她的昏睡穴。 灵汐眼中的血红瞬间褪去,身体一软,无声地倒了下去。 “泽主!!”云梦泽众人惊骇欲绝,瞬间阵脚大乱。 五大派见状,爆发出得意的狂笑:“哈哈哈!魔头!今天便是你的死期!”他们趁机蜂拥而上,攻势凌厉。 镜渊腹背受创,鲜血迅速染红白衣,但招式依旧凌厉,竟一时无人能近身。 “统统住手!否则我立刻杀了他们!”点苍派长老狞笑着,趁机挟持了几名泽中仆役,刀刃紧贴咽喉,“立刻交出‘牵机引’的解药!” 镜渊脸色惨白如纸,气息紊乱急促。她深知自己伤势极重,若再拖延,泽中必将伤亡惨重。她目光扫过那些惊恐的面孔,最终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掷了过去:“放人!解药给你们!” “泽主!不可啊!”泽中长老悲愤嘶吼。 就在交换人质的瞬间,一名年轻弟子目睹亲人被挟,怒急攻心,不顾一切地挥刀砍向挟持者!场面顿时失控,陷入混战。五大派目的已达,无心恋战,抢得解药,趁乱仓皇遁走。 混乱中,周望竟不顾一切地冲向昏迷的灵汐,试图将她抱起带走,口中还喊着:“灵汐别怕,我救你离开这魔窟!” “滚开!”素苓眼疾手快,怒斥一声,一掌将其劈晕在地。 强敌退去,镜渊强提的那口真气骤然溃散。她身形一晃,重重跌坐在地,视线迅速模糊,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和自己粗重破碎的喘息。 “泽主!”素苓扑跪在地,徒劳地用双手死死按住那汹涌的伤口,温热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手掌,“坚持住!来人啊!” 镜渊的意识在快速抽离,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染血的手,死死攥住素苓的衣袖,气息微弱却异常清晰地吐出最后的嘱托: “别……伤她……不关……她的事……” 话音未落,她的手骤然脱力垂下,彻底陷入昏迷。最后映入她涣散眼帘的,是灵汐那张近在咫尺、却被疯狂彻底吞噬的、无比陌生的脸。 第18章 众怒如沸 镜渊重伤昏迷,瞬间击碎了云梦泽的宁静。悲恸与无法遏制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野火,在泽中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 “杀了她!为泽主报仇!” “就是这个祸害!是她亲手刺伤了泽主!” “引狼入室!早就该将她逐出云梦泽!” 激愤的声浪在水阁外汇聚,几乎要掀翻屋顶。 往日修习医术、平和宁静的弟子们,此刻眼中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灵汐——这个曾被泽主悉心呵护、如今却持剑弑亲的“罪人”,被粗重的玄铁锁链缚住手脚,在一片斥骂声中,踉跄着被拖入后山那间阴冷刺骨、终年不见天日的石砌暗室。 “哐当——!” 沉重的铁门轰然落下,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喧嚣。 “不可!” 就在群情汹汹、几乎要冲开暗室石门之际,一个身影毅然挡在了门前。素苓张开双臂,脸色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声音清晰地压过了嘈杂: “你们难道都瞎了吗?!没看见她眼中的血红吗?!那绝非本心!是中毒已深的征兆!是被人操控了!一切必须等泽主醒来再行定夺!此刻谁敢动她,便是违逆泽主之命!” 她的厉声呵斥暂时镇住了激愤的人群。但空气中弥漫的悲痛与怀疑并未消散,无数道目光如针般刺在素苓身上,充满了不信任与愤怒。素苓心中冰凉,她知道,这脆弱的平衡只能维持一时。她既日夜祈祷镜渊能转危为安,又深恐她伤势未愈便要面对这心力交瘁的局面。 她悄悄去过暗室。狭窄的石室内,灵汐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变回了最初那个野性未驯的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绝望气息。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时而像是在喃喃自语,时而又像是野兽般的低吼。素苓试图靠近,却被她身上那股充满野性的气场所逼退,只能将食物和水放在门口,忧心忡忡地离开。 而在另一间临时充作囚室的柴房中,周望的“正义之火”正熊熊燃烧。 他醒来后,便不停地撞击着木栅栏,高声叫嚣: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魔教妖人!快放了灵汐!” “是你们!是你们把她逼疯的!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五大派的前辈们说得对!云梦泽就是魔窟!我一定要带灵汐离开这个苦海!等着吧,五大派一定会来踏平这里,把你们都……” “闭嘴!” 素苓的身影出现在栅栏外,面罩寒霜。她强忍着将这个不明所以、聒噪不休的蠢货一掌拍死的冲动,脑海中闪过灵汐曾说过的“他不是坏人”,才硬生生压下杀意。她盯着周望,那目光冷得让周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周望,”素苓的声音压抑着极致的怒火,一字一句道,“我不知你受了何人蛊惑,眼睛和脑子是用来摆设的吗?你看不出来灵汐是身中剧毒、神智尽失吗?若真是我们要害她,她为何会攻击最维护她的泽主?这毒从何而来,我们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灵汐是云梦泽的人,泽主待她如何,众人有目共睹!如何处置,是云梦泽的内务,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更轮不到那些包藏祸心的所谓名门正派来指手画脚!在泽主苏醒之前,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说完,她不再看周望那混合着愤怒、茫然与不甘的脸,转身决然离去。身后,传来周望更加气急败坏的吼叫,但那声音,已被隔绝在云梦泽滔天的悲愤与凝重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