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 第272章 最后的期限 “对方现在最怕的,就是事情闹大,尤其是怕省里甚至更高层面直接介入。他们千方百计地想把事情压死在县一级。”方静冷静地分析。 “我的主编已经初步同意,可以做一个内参报道,直接递送省里相关领导。但内参需要极强的真实性和冲击力。”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现场’。光有你的叙述和间接证据还不够。如果……如果在最后期限到来时,东盛集团的人强行接收房屋,甚至可能动用机械准备破坏性施工,而我们能现场记录下这一切,尤其是如果能拍到他们明知地下有文物遗存却依然强行施工的画面……那么,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志远瞬间明白了方静的意思。她是要用最后期限那天可能发生的冲突作为“现场”,用东盛集团的肆无忌惮来坐实他们的罪行!但这无疑是将他自己和家人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我明白这很危险,赵先生。”方静语气诚恳,“我会尽可能安排可靠的人在现场外围策应、秘密拍摄,但无法保证绝对安全。你需要自己权衡。” 志远看着后院那片承载着秘密和灾难的土地,又想起父母憔悴的脸庞,想起东盛集团步步紧逼的嚣张气焰。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不用权衡了,方记者。”志远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就按您说的办。最后一天,我会在这里等他们。就算他们把推土机开进来,我也要站在前面!” “好!”方静似乎也被他的决绝感染,“具体计划我会再通知你。这几天,务必小心,保持通讯畅通。” 挂了电话,志远仰头望着被城市光污染遮蔽的星空,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恐惧依然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和背水一战的勇气。 五天。只剩下最后五天。 这五天,将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死寂。志远知道,当最后期限到来的那一刻,平安饭店这个小小的舞台,将上演一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对决。 他不再逃避,也不再奢望侥幸,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父母辛苦经营的小店,以及地底下那个沉睡数百年的秘密。 他回到店内,平安和秀玲还在忙碌着。看着父母的身影,志远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们能继续安稳地生活下去。哪怕,需要他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最后五天的倒计时,每一秒都像是沙漏中坠下的铅砂,沉重而清晰。 志远表面维持着饭店的正常运营,甚至开始象征性地打包一些非必要的物品,做出准备搬迁的姿态。但他暗中进行的准备,却紧张而周密。 他再次仔细检查了所有隐蔽摄像头,确保电量充足,存储空间足够,角度覆盖了后院和前厅的关键区域。 他将之前保存的所有证据——监控录像、录音、文件照片——做了多重备份,分别存放在几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隐蔽地点,并告诉了杜强其中一个最关键备份的位置,以防不测。 他也和杜强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杜强在得知省报记者已经介入,并且志远决定硬扛到底后,沉默了很久,最终用力拍了拍志远的肩膀:“既然你决定了,我陪你。最后那天,我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在附近,万一……万一他们真要动粗,我们也不能干看着。” 志远没有拒绝,他知道这份情谊的贵重。但他再三叮嘱杜强,除非对方先动手,否则绝不能冲动,一切以记录证据为先。 与此同时,方静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地行动。她通过加密信道与志远保持着单线联系,告知他报道的内参框架已经搭建完成,重点揭露“地方资本与权力勾结,意图侵占疑似重要文物遗存,并暴力胁迫原经营者”的问题。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现场”的发生,用最鲜活的影像和事实,为这篇内参注入无可辩驳的灵魂。 空气仿佛凝固了,小镇似乎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平静之下。但志远能感觉到,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奔腾。 东盛集团那边异常沉默,没有再派人来骚扰,房东也没有再打电话催促,这种反常的寂静,反而更像是在积蓄着最终爆发的力量。 志远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死寂。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最后期限的重要性,并且很可能也在做着相应的准备。 他们会不会也预料到会有阻力?会不会准备更强硬的手段? 最后一天的清晨,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憋着一场大雨。 志远起得很早,他站在饭店二楼的窗口,望着楼下逐渐苏醒的街道。 今天,这条熟悉的街道,或许将见证一场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对决。 平安和秀玲也察觉到了儿子不同寻常的凝重。 吃早饭时,秀玲忍不住开口:“志远,今天……是不是就是最后一天了?咱们……咱们真要跟他们硬顶吗?要不……要不就算了吧,妈这心里慌得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平安放下筷子,看着儿子,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但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志远看着父母,心里一阵酸楚。他放下碗,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靠:“爸,妈,别怕。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你们就待在店里,别出来,一切有我。” 他无法向父母解释省报记者和所有背后的谋划,他只能给他们一个看似无力的承诺。 早上的生意依旧,一些不知情的老主顾还像往常一样来吃早餐,谈论着家长里短。 志远像往常一样招呼着客人,但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声汽车引擎的靠近,都让志远的心跳漏掉一拍。 杜强发来信息,他和几个朋友已经就位,分散在饭店周围的店铺和车里。方静也发来加密信息,表示她安排的人已经带着隐蔽拍摄设备,在最佳位置准备就绪。 整个平安饭店,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灯光暗下,所有演员都已到位,只等帷幕拉开,反派登场,上演最后一幕。 上午十点,当第一批早餐客人陆续离开,店里暂时恢复安静时,街角终于传来了与往常不同的、低沉的引擎轰鸣声。 志远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目光锐利地投向门口。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3章 对峙 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不是一辆,而是好几辆。 打头的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后面跟着两辆遮着篷布、看不清里面情况的小货车,最后则是一辆黄色的中型挖掘机,履带碾压在柏油路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这个车队如同一条不祥的黑色蜈蚣,缓缓停在了平安饭店门口,瞬间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 奔驰车门打开,钱卫东率先钻了出来,今天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看似和煦实则虚伪的笑容。 跟在他身后下车的,正是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光头男人,以及七八个穿着统一黑色运动服、手持棍棒、眼神凶狠的打手。那些打手迅速从货车上跳下,隐隐将饭店门口包围起来。 最后那辆挖掘机则发出巨大的轰鸣,停在了稍远一点的路边,驾驶室里坐着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司机,冷漠地看着这边,那巨大的金属挖臂微微晃动,带着无声的威胁。 街坊邻居们都被这阵势吓住了,纷纷停下脚步,远远地围观,脸上带着惊惧和担忧,却没人敢上前。 钱卫东整理了一下领带,迈着四方步走到饭店门口。 志远已经站在了那里,面色平静,但眼神冰冷如刀。平安和秀玲听到动静,也紧张地跟了出来,站在志远身后,秀玲害怕地抓紧了平安的胳膊。 “赵老板,一个月期限已到,考虑的怎么样了?”钱卫东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街道。“房东已经把房子卖给我们东盛了,这是过户手续和相关文件。” 他示意了一下身后一个拿着公文包的助理,助理立刻上前,展示了几份文件。 “我们是合法购买,现在来接收我们的产业。请你们今天,立刻搬离此地。”钱卫东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 志远没有去看那些文件,只是冷冷地盯着钱卫东:“钱总,好大的阵仗。又是打手,又是挖掘机,怎么,今天是打算强抢吗?” “强抢?”钱卫东嗤笑一声,“赵老板,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们这是依法接收自己的财产。倒是你们,非法占据他人房产,这才是违法吧?” “非法占据?”志远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不仅是说给钱卫东听,更是说给周围所有围观的街坊听。 “我们的租赁合同白纸黑字,还有一年多才到期!是你们威逼利诱房东违约!这叫依法?你们东盛集团,就是这样依法的吗?!” 围观的群众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显然大家都对东盛的手段有所耳闻。 钱卫东脸色微沉,似乎不想在口舌上多做纠缠:“赵志远,我没空跟你废话!白纸黑字?现在这房子的产权人是我!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乖乖自己搬走,之前承诺的违约金和补偿,我一分不少给你。第二,” 他顿了顿,眼神阴鸷地扫过志远和他身后的父母,“让我们‘帮’你们搬!” 他话音一落,刀疤脸立刻带着那群打手往前逼近了一步,棍棒在手中掂量着,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秀玲吓得惊叫一声,几乎要瘫软下去,被平安死死扶住。平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钱卫东:“你……你们这是强盗!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钱卫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在这里,我们东盛就是王法!动手!”他显然失去了耐心,直接下令。 “我看谁敢动!”一声暴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只见杜强带着五六个精壮的汉子,从隔壁巷子和对面店铺里猛地冲了出来,迅速挡在了志远一家和钱卫东的打手之间。 杜强手里拎着一根结实的木棍,眼神凶狠地瞪着刀疤脸:“刀疤刘!你他妈今天动一下试试!” 刀疤脸显然认识杜强,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我当是谁,杜强?怎么,你想替这小子出头?我劝你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分量?”杜强啐了一口,“老子今天就搁这儿了!你们东盛仗着有几个臭钱,养了几条狗,就敢在镇上横行霸道?欺负到我们老街坊头上了?问问街坊四邻答不答应!” 杜强带来的几个兄弟也纷纷亮出了家伙,虽然人数略少于对方,但气势上丝毫不输。 他们都是本地人,有些甚至和围观的人沾亲带故,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让周围群众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对!太欺负人了!” “平安饭店开了那么多年了,凭什么说赶就赶!” “什么狗屁东盛?滚出去!” 人群中开始有人高声叫喊,声音虽然还有些杂乱和胆怯,但却像星星之火,开始点燃一种对抗的情绪。 钱卫东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没想到志远竟然还能找来帮手,而且引起了民愤。他阴冷地盯着杜强:“杜强,我记住你了。你最好想清楚,跟我东盛作对的下场!” “少他妈废话!”杜强毫不示弱,“有本事今天就从我身上碾过去!不然,就带着你的狗滚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一场混战似乎一触即发。挖掘机的引擎依旧轰鸣着,仿佛随时会冲上来。 就在这时,志远上前一步,拉住了想要冲上去的杜强。他看向钱卫东,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钱卫东,你们东盛为什么非要这块地,你我心知肚明!不就是看中了这后院地底下的东西吗?!”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冷水,现场瞬间安静了一下,连钱卫东的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和慌乱,但他立刻强自镇定下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志远冷笑,举起手中的一个U盘(备份),“要不要我把之前你们冒充勘探队来后院偷偷摸摸勘探的监控录像,放给大家看看?还有,县博物馆的李研究员来过,也确认了地下有重要的古代遗存!你们串通博物馆馆长,压下了报告,不就是想瞒天过海,私吞地下的文物吗?!” “哗——!”围观的群众彻底炸开了锅! “地下有古董?” “我的天,怪不得东盛这么拼命!” “这是要盗墓啊!” “丧尽天良!连祖宗的东西都敢偷!” 钱卫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指着志远,气急败坏地吼道:“赵志远!你血口喷人!污蔑!你这是诽谤!我要告你!” “告我?”志远毫不畏惧,“尽管去告!我已经把所有的证据,包括你们威胁、打砸、贿赂官员的线索,全都交给了省报的记者!很快,全省都会知道你们东盛集团的丑恶嘴脸!” “省报记者”这几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钱卫东的心上。 他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惧。他身后的打手们也开始有些骚动,面面相觑。 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挖掘机的司机也关掉了引擎,不知所措地看着这边。 民愤已经被点燃,对方手握证据并声称有省报记者介入,东盛集团之前那套横行无忌的手段,似乎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阻力。 钱卫东眼神闪烁着,死死地盯着志远,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知道,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像预想中那样简单粗暴地解决了。 硬来,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冲突和不可控的舆论风暴。退走,则意味着计划受阻,甚至可能前功尽弃。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远处再次传来了警笛声,而且比上一次更加急促、响亮,似乎不止一辆警车。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钱卫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志远,则微微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凝重。 他知道,警察的到来,并不意味着危机的解除,很可能只是将冲突带入了一个新的、更加复杂的阶段。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峰回路转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刺耳,打破了街道上僵持的寂静。这一次,来的不再是镇派出所的普通民警,而是三辆车身印着“公安”字样的越野车,以及一辆看起来颇为严肃的黑色公务轿车。 车队迅速停稳,车门打开,下来十几名穿着正式警服、装备精良的警察,动作迅捷地控制了现场,隐隐将东盛集团那些打手和志远、杜强等人隔开。 为首的一名警官,肩章显示级别不低,面色严肃,目光如电般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脸色极其难看的钱卫东和手持棍棒的打手身上。 “怎么回事?聚众斗殴?还是暴力胁迫?”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乎在同时,那辆黑色公务轿车上也下来两个人。一位是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另一位则提着专业的勘查箱。有人认出,那位中年男人是县文物局的一位副局长,姓周。 这个阵容,显然超出了普通治安事件的范畴! 钱卫东显然没料到会惊动这个层面和这种组合的执法力量,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强挤出一丝笑容,快步迎向那位高级警官:“王局,您怎么亲自来了?误会,都是误会!我们这是来接收合法购买的房产,但这家人赖着不走,还纠结人手暴力抗法……” “暴力抗法?”志远立刻高声反驳,指着钱卫东身后那些手持棍棒的打手,以及不远处那台极具威胁性的挖掘机,“王局长,周局长,请你们明察!是他们带着打手和挖掘机来强拆!我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和家人安全!而且,他们逼迫房东卖房,真正目的是为了盗挖我们饭店后院地下的重要文物!” “你胡说!”钱卫东厉声打断,额角青筋暴起,“王局,周局,别听他一派胡言!他这是污蔑!我们东盛是合法企业,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是不是胡说,查一查就知道了。”那位文物局的周副局长扶了扶眼镜,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 他没有看钱卫东,而是将目光投向志远,“这位小同志,你刚才说,后院地下有重要文物遗存?可有依据?” “有!”志远立刻回应,他拿出手机,快速调出之前备份的、博物馆李研究员来勘查时的部分录像和照片(隐去了他自己私下勘探的部分),“周局长,这是之前县博物馆李研究员来实地勘查时的情况,他当时亲口确认地下存在重要古代遗存,但后来馆里却无故叫停了调查。另外,这是之前一伙冒充‘地质勘探队’的人在后院非法勘探的监控录像!我怀疑他们和东盛集团是一伙的,目的就是确认地下文物的位置和价值!” 周副局长仔细看着手机上的影像,眉头渐渐皱紧。他带来的那个提着勘查箱的专业人员,也已经开始在后院那片空地上进行初步的非破坏性检测。 王局长则目光锐利地看向钱卫东:“钱总,解释一下?这些人,还有那台挖掘机,是怎么回事?接收房产需要这么大动干戈?” 钱卫东冷汗都下来了,他支吾着:“这……这是为了……为了确保交接顺利,防止意外……” “防止意外?”王局长冷哼一声,指了指那些明显是打手模样的人,“带着这些人和器械,是防止意外,还是制造意外?” 就在这时,周副局长带来的专业人员快步走过来,低声在周副局长耳边说了几句。 周副局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和凝重。他转向王局长,沉声道:“王局,初步勘查结果出来了。地下确实存在大规模、高规格的古代砖石结构,根据形制和埋深初步判断,极有可能是明清较高等级的墓葬,具有极其重要的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必须立刻进行保护!” 此言一出,如同在现场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 “我的老天爷!真是古墓!” “东盛这帮天杀的!真是来盗墓的!” “丧尽天良啊!” 钱卫东面如死灰,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他身后的打手们更是骚动不安,有些人已经开始悄悄往后缩。 王局长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他严厉地盯着钱卫东:“钱卫东!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涉嫌组织暴力胁迫、意图破坏重要文物!你好大的胆子!” “不……不是……王局,您听我解释……”钱卫东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 “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王局长大手一挥,“把涉嫌聚众闹事、暴力胁迫的主要人员,都给我带走!扣押相关车辆器械!通知刑侦支队介入!” 警察们立刻行动起来,迅速将刀疤脸和那些主要打手控制住,戴上了手铐。那台挖掘机也被查封。钱卫东虽然暂时没有被戴铐,但也被两名警察“请”上了警车,脸色惨白如纸。 “志远同志,”王局长又转向志远,语气缓和了一些,“你也需要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说明情况,提供相关证据。” “我一定全力配合!”志远毫不犹豫地答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周副局长则对志远点了点头,语气郑重:“小赵同志,感谢你!是你坚持原则,勇敢斗争,才保住了这笔珍贵的文化遗产!你放心,这里从现在起,将由我们文物部门接管,进行严格的保护和后续的考古发掘工作,绝不会让任何不法分子得逞!” 看着钱卫东一伙人被带走,看着文物局的工作人员迅速在饭店后院拉起了警戒线,志远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巨大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他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被旁边的杜强一把扶住。 “强哥……我们……我们好像……赢了?”志远的声音有些哽咽。 杜强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眼圈也有些发红:“赢了!暂时赢了!这帮王八蛋!” 平安和秀玲也相拥而泣,那是压抑了太久之后的释放。 围观的街坊邻居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纷纷围上来向志远一家表示祝贺和敬佩。 然而,在一片欢腾之中,志远的头脑却异常清醒。他知道,事情还远未结束。 钱卫东只是被带走调查,他背后的那个“老板”——张副县长,以及东盛集团庞大的势力,依然存在。 今天只是挫败了他们的阴谋,斩断了他们伸向文物的黑手,但后续的调查、取证、乃至可能引发的更高层面的震荡,都还是未知数。 省报记者方静的内参是否已经递送?这场风波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他和他的家人,是否真的已经安全?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对峙的街道上。平安饭店保住了,地下的秘密也即将由国家和专业机构来揭开。 但对志远而言,一段充满荆棘与危险的道路似乎走完了,而另一段关乎正义能否彻底伸张、幕后黑手能否被揪出的新征程,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看着远处被警车带走的钱卫东,眼神中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坚定与平静。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5章 “守护”的原因 钱卫东被警方带走调查的消息,曾让小镇短暂地沸腾了一阵。然而,这股大快人心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考古队正式进驻平安饭店后院的第三天,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场景发生了。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考古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志远和秀玲远远望着自家饭店的方向,心情复杂。既为文物得到保护而欣慰,又为失去经营多年的店铺而感伤。 突然,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轿车,不疾不徐地驶过招待所门前的街道,甚至刻意放缓了车速。 后排车窗降下,露出了钱卫东那张带着冷笑和挑衅意味的脸!他甚至还冲着志远所在窗口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仿佛只是路过打招呼,随即车窗升起,车子加速,扬长而去。 志远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拳头猛地攥紧。秀玲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声音发抖:“他……他怎么出来了?!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志远的心沉到了谷底。钱卫东如此嚣张地现身,只有一个可能——他背后的力量已经开始运作,甚至可能已经找到了某种方式让他暂时脱身,或者至少是取得了保释。 这无疑是一个信号,一个警告:事情远未结束,他们依然有能力兴风作浪。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各种麻烦接踵而至,但都更加隐蔽和“合法”。 志远之前联系好的、准备接手部分厨房设备的下家,突然打电话来,支支吾吾地表示不要了。 有相熟的老主顾悄悄告诉志远,有人在打听他们以前采购的食材来源,似乎想找点“卫生问题”的由头。甚至有人“关心”志远一家继续住在老家这里是否“安全”…… 这些软刀子,比之前的硬打硬砸更让人憋屈和无力。 对方不再直接针对文物(那已是禁区),而是围绕着志远和他身边的人,进行着全方位的骚扰和施压,意图很明显:让他知难而退,让他闭嘴,让他彻底消失。 面对这无孔不入的压力,秀玲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一天晚上,她拉着志远的手,泪眼婆娑: “志远,妈知道你做的是对的,保住了国家的东西,是积德的事。可……可这店,咱肯定是开不下去了。妈也看明白了,那些人,咱惹不起,也斗不过。要不……就算了吧?咱把店关了,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行吗?妈就怕他们再对你不利啊!” 看着母亲担忧憔悴的脸,志远心中五味杂陈。他何尝不想安稳?可事情到了这一步,退缩就能换来安稳吗?钱卫东那嚣张的冷笑,分明在告诉他,对方不会轻易放过他。 就在这时,钢蛋闻讯赶来了。他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凝重和关切。 “远子,我都听说了。钱卫东那王八蛋,还真他妈有点道行,这么快就出来蹦跶了。” 钢蛋递给志远一支烟,自己也点上,“这地方你们不能待了,太扎眼。跟我去县城吧,我公司那边正好缺个管事的,你来帮我,别的我不敢说,保你和你爸妈安安稳稳过日子,没问题。” 这是一个非常实在的工作。以钢蛋如今在县城的根基和手段,庇护志远一家绰绰有余,也能给他一份不错的生计。 然而,志远看着窗外暮色中若隐若现的、拉着警戒线的自家饭店,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蛋哥,你的心意,我领了。真的,特别感谢。”他声音有些沙哑,“但是……我不能去。” 钢蛋愣住了,显然很不理解:“为啥?远子,你跟我还客气啥?现在这情况,你留在这儿,就是等着那帮孙子来找麻烦!你图啥?那店也不是你的产业,地下那玩意儿现在国家也接手了,没你啥事了啊!你拼死拼活扛到现在,还不够吗?” 志远深吸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澈和坚定。 “蛋哥,我不是图啥。”他缓缓说道,“是,那房子是租的,按理说,房东要卖,我拿了赔偿走人,天经地义,谁也不会有二话。刚开始,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就想守着爸妈,把店好好经营下去。”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片沉睡数百年的土地。 “可后来,我发现不对劲。他们不是为了开店,也不是为了那点地方,他们是冲着地底下的东西去的!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是国家的财产!不是他钱卫东,或者哪个当官的,能随便揣进自己兜里的!” 他的语气激动起来:“是,我就是个开饭店的,没啥大本事。可这事儿让我碰上了,我知道了,我就不能当看不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国家的宝贝给偷了、毁了!要是人人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这些歪风邪气不是更猖狂了?今天他们能偷这墓,明天就能偷别的!有些事,总得有人站出来。我不是逞英雄,我就是觉得,这是一个中国人该做的事儿!保护自己祖宗的东西,有啥错?!”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让钢蛋彻底怔住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混迹江湖多年,见惯了利益算计,却很少听到如此纯粹、甚至有些“傻气”的道理。 他看着志远,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兄弟。他明白了,志远拼的,不是一家店,不是一口气,而是一个理,一个根植于血脉深处的责任和情怀。 钢蛋沉默了很久,猛地一拍大腿,给自己和志远都倒满了酒:“操!行!远子,是条汉子!哥服你!你这股劲儿,比多少钱都值钱!走,喝酒去!” 那一晚,两兄弟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从年少时的轻狂,到如今的世事沧桑。志远把压在心底的话都倒了出来,感觉轻松了不少。 “蛋哥,工作的事,真谢谢你了。但我现在,确实不想马上又扎进另一个地方。”志远带着几分醉意,眼神却清明,“这段时间,太累了,心累。我想先带着爸妈,出去走走,散散心。世界那么大,总得去看看。等什么时候心静下来了,再想以后干什么。” 钢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出去转转好!钱要是不凑手,跟哥说!啥时候想回来了,哥给你留着位置!” 送走钢蛋,志远独自站在夜色中。前方的路依然迷雾重重,钱卫东的阴影并未散去。 但他心中却前所未有地平静和坚定。他守护了值得守护的东西,明确了内心的方向。 关掉一家店,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个拐点。带着这份经历和感悟,他相信,无论未来走向何方,都能走得踏实,走得无愧于心。 他抬头望向星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休息,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6章 事了拂衣去 但钱卫东的“现身”只是一个开始。 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他的报复虽不再明目张胆,却更加刁钻阴狠。志远一家虽然关了店,准备离开,但麻烦却接踵而至。 先是平安遛弯感觉每天都有人在后面跟着,再到秀玲娘家那边一个远房亲戚的小生意,莫名其妙地开始被各种部门频繁“关照”,难以为继。甚至有人开始在网上散布关于志远“心理有问题”、“有暴力倾向”的谣言,虽未掀起大浪,却像苍蝇一样令人恶心。 这些手段并不致命,却像一根根细针,不断刺穿着志远一家本就紧绷的神经,意图很明显:逼志远低头,或者让他永无宁日。 秀玲整日以泪洗面,平安则更加沉默,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志远心中的怒火和憋屈积压到了顶点。他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被逼到墙角,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他开始做一些极端的准备,心里发狠:“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弄死一个够本,弄死两个赚一个!”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要失控的边缘,钢蛋再次出现了。 他显然听到了风声,直接找到了志远,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藏在身上的家伙,钢蛋脸色一沉,一把将他按坐在椅子上。 “远子!你他妈疯了?!”钢蛋低吼道,“跟那种人渣换命?你值吗?!你让你爸妈怎么办?!” “那我怎么办?!蛋哥!他们就阴魂不散!没完没了!”志远低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暴戾。 钢蛋盯着他看了半晌,猛地吸了一口烟,将烟头狠狠摁灭:“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钢蛋动用了自己这些年积累的所有人脉和关系,几经周折,终于搭上了线,安排了一场与钱卫东的“谈判”。 地点选在市郊一个极其僻静的私人茶舍,环境清幽,却暗藏锋芒。 包间里,只有钢蛋、志远,以及面色阴沉的钱卫东和他带来的一个律师模样的男人。 钱卫东看着志远,眼神里依旧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恨和轻蔑,仿佛在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虫子。 钢蛋没等对方开口,直接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顿,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钱总,”钢蛋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江湖人特有的硬气,“事到如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志远,是我钢蛋过命的兄弟。” 他指了指志远,目光锐利地钉在钱卫东脸上:“你钱总财大气粗,关系硬,在明面上,我钢蛋就是个粗人,玩钱玩路子,十个我也玩不过你一个。” 钱卫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刚想说什么,钢蛋却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冰冷刺骨: “但是,钱总,有一样,你未必玩得过我。”钢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如同嗜血的狼,“我钢蛋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今天要是说,这事翻不了篇,行!那咱们就换个玩法。从今天起,你,还有你家里人,走路、吃饭、睡觉,都给我睁着一只眼!我玩不过你的钱,但我敢跟你玩命!你看看我敢不敢动你身边的人!看看咱们谁先怂!” 这番话,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带着赤裸裸的、亡命徒般的威胁和血腥气。那律师模样的男人脸色瞬间白了。 钱卫东脸上的冷笑也僵住了,他死死盯着钢蛋,似乎想从对方眼中找出一丝虚张声势,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疯狂和决绝。 钱卫东是商人,是玩弄规则和权术的高手,但他惜命,更顾忌家人。 他可以用各种手段去折磨、打压志远,但他绝不愿意把自己和家人的安危,置于一个亡命徒的威胁之下。那代价,他付不起。 包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茶水煮沸的咕嘟声。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良久,钱卫东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钢蛋……你想多了!” 他猛地站起身,看也没看志远一眼,对着钢蛋说道:“行!今天我给你钢蛋这个面子!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他带着律师,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包间,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晦气。 看着钱卫东狼狈离去的背影,志远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看向钢蛋,喉咙有些发堵:“蛋哥……” 钢蛋摆了摆手,重新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仿佛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人不是他。“行了,这事过去了。这种人,你跟他讲不通道理,就得比他更横。” 事情,似乎真的就这样“完美”解决了。钱卫东的骚扰戛然而止,那些阴损的手段也消失了。笼罩在头顶的阴云终于散去。 经此一事,志远更加坚定了不让父母再操劳的想法。 他们已经老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和惊吓了。他把自己关在家里,陪着父母,也梳理着自己纷乱的心绪。他确实累了,身心俱疲。出去走走的念头,不再是逃避,而是一种真正的渴望,渴望远离这片承载了太多争斗和悲伤的土地,去寻找内心的宁静。 正当他对着地图,漫无目的地想着该去哪里时,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他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暖意——是月亮。 “哥!”电话那头传来月亮清脆又带着关切的声音,“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些。你还好吗?爸妈怎么样?” 听到妹妹的声音,志远鼻子微微一酸,强笑道:“还好,都没事了。你别担心。” “哥,你别硬撑了。”月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要不……你来我们这儿住段时间吧?散散心,换个环境。这边靠海,气候也好,正好让你静静。” 妹妹的邀请,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盏温暖的灯。志远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看房间里默默收拾行装的父母,心中终于做出了决定。 “好。”他轻声应道,嘴角泛起一丝久违的、释然的微笑,“等我安排一下,就带爸妈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志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段充满荆棘与抗争的岁月,似乎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前路或许依然未知,但至少,他可以选择带着家人,走向一片更开阔、更温暖的天地。是时候,告别过去了。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7章 奔赴 得知哥哥要来,电话那头的月亮高兴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挂了电话,她立刻就像只被拧紧了发条的玩偶,在并不算宽敞的家里转来转去,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和期待。 “刘明,快!把咱家那个空着的房间再彻底打扫一遍,窗台、柜顶,一点灰都不能有!”月亮指挥着丈夫,自己则风风火火地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套洗得干干净净、带着阳光味道的全新床单被罩,那还是她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想象,特意买来备着的,就盼着哪天亲人来了能用上。 “哎,好嘞!”刘明是个踏实憨厚的人,看着妻子兴奋的样子,笑着应承,立刻拿起抹布和水桶忙活起来。 月亮又冲进卫生间,检查着毛巾、牙刷、漱口杯。“得给哥买套新的洗漱用品,家里的都用旧了。” 她自言自语着,拿出手机备忘录记上一笔。接着,她又开始盘算菜单:“哥喜欢吃红烧肉,刘明昨天钓的鱼还养在盆里,挺新鲜,再买点活虾,弄个白灼,清淡又鲜美……哎呀,还得去买点好茶叶,哥以前就爱喝茶……” 整个家都因为一个即将到来的亲人而充满了忙碌又温馨的气息。 最兴奋的莫过于小外甥梦圆。小家伙刚上小学二年级,听说最疼他的舅舅要来,开心得在沙发上直蹦高。 他主动把自己的小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平时乱扔的玩具车、恐龙模型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排列在架子上。 他还特意从书包里翻出这学期得的“画画小能手”奖状和几张自己最得意的画作——一张是色彩斑斓的《我的家》,一张是歪歪扭扭却充满童趣的《大恐龙》,工工整整地铺在自己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晚上睡觉前,他还一遍遍问妈妈:“妈妈,舅舅真的会来吗?他会喜欢我画的画吗?” 看着家人为自己的到来如此用心准备,月亮心里暖融融的,更加期盼哥哥的到来,希望能用家的温暖抚平他心中的伤痕。 然而,志远这边却并非如预想中那般顺利。 他本来打算带着父母一同前往,让二老也换个环境,散散心,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秀玲起初也有些心动,想着许久未见的女儿和活泼可爱的外孙,心里自然是想的。但几个夜晚翻来覆去地思考后,她那根植于传统的思想还是占据了上风。 她把志远叫到跟前,拉着他的手,语气温柔却坚定:“志远啊,妈知道你是好心,想带着我们一起去逛逛。可是……妈想了想,还是不去了。” “妈,为什么啊?月亮那边都准备好了,梦圆也天天念叨着想姥姥呢。”志远不解。 秀玲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手:“妈知道月亮孝顺,刘明也孝顺。可咱们毕竟是娘家人,咱们这一大家人过去,这不像话,会给月亮添麻烦的。她有自己的小家,妈去了,人家还得额外照顾我,还得上班,这心里不落忍啊。” “妈,看您说的,哪有那么见外……” “不是见外,是情理。”秀玲摇摇头,打断儿子,“妈在这老房子住惯了,街坊邻居也都熟,平时还能跟你爸出去溜达溜达,挺好的。你们年轻人去聚聚,散散心,妈跟你爸在家,给你们看家。” 平安在一旁吧嗒着旱烟,虽然没说话,但那沉默也表明了他赞同秀玲的决定。他们这一辈人,习惯了不给孩子“添麻烦”,宁愿守着老窝,也不愿成为子女生活的“负担”。 月亮在电话里劝了好几次,甚至让外孙梦圆用软糯的声音喊“姥姥快来”,秀玲虽然听得心都快化了,却还是以“家里养的鸡没人喂”、“你爸的老寒腿受不了那边潮湿”等各种借口推脱了。 她不是不想念,只是那份深沉的、不愿打扰的爱,让她选择了留在原地。 志远理解父母的固执,也知道这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他不再强求,默默地将一张单人车票改签,退掉了另外两张。 出发那天,天气晴好。志远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告别了执意要送到村口的父母。 秀玲不停地替他整理着本就很平整的衣领,眼圈红红的,千叮万嘱:“到了就给家里来个电话……在妹妹家别太拘束,但也别给人添麻烦……自己在外,万事小心……” 平安则只是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火车缓缓启动,载着志远驶向陌生的南方。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北方田野和村庄,心中充满了对过往的释然,以及对未来的些许迷茫,但更多的,是对即将见到的亲情的期待。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至少,在那个靠海的城市里,有一盏温暖的灯,正为他而亮。 火车轰鸣着向南疾驰,窗外的景色从北方冬日苍黄的土地,逐渐过渡到覆盖着些许绿意的田野,再到水网密布、白墙黛瓦的江南景象。 志远靠在窗边,看着这流动的画卷,纷乱的心绪似乎也被这不断变换的风景一点点熨平。 他不再去回想那些争斗与阴霾,只是放空自己,感受着这难得的、纯粹的旅程。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火车终于缓缓停靠在浙江东部一个临海小城的站台上。 志远拎着行李,随着人流走出车厢,一股湿润、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立刻扑面而来,与北方干燥寒冷的空气截然不同。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浊气全部置换出去。 “哥!这里!” 一个熟悉又带着急切的声音传来。志远循声望去,只见出站口,月亮正用力地挥舞着手臂,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她旁边站着憨厚笑着的刘明,而小外甥梦圆更是挣脱了爸爸的手,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志远的腿。 “舅舅!舅舅你来了!”梦圆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志远弯腰将小家伙抱起来,那份沉甸甸的依赖感让他心头一暖,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哎,梦圆长高了,也重了。”他笑着,用下巴蹭了蹭孩子柔软的脸颊。 “哥,路上累坏了吧?快,车就在那边。”月亮上前接过志远手里的一个包,刘明则默契地接过了另一个,一家人簇拥着他向停车场走去。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8章 融入 回家的路上,梦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给舅舅介绍着路边的风景,哪个公园他常去玩,哪家店的冰淇淋最好吃。 月亮和刘明则不时插话,语气里满是关切和欢迎。车窗开着,湿润的海风灌进来,吹动着每个人的发丝,也吹散了志远最后一丝拘谨。 到了月亮家,一进门,志远就感受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精心准备的温暖。 房间干净整洁,窗明几净,给他准备的客卧里,铺着那套崭新的、带着皂角清香的床单被罩。 书桌上,梦圆的奖状和画作整齐地摆放着,小家伙正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舅舅的反应。 “画得真棒!”志远认真地看了每一张画,摸了摸梦圆的头,“我们梦圆是个小画家了。” 小家伙立刻开心地咧嘴笑了,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晚饭非常丰盛。 月亮拿出了看家本领,红烧肉炖得色泽红亮,软烂入味。清蒸的海鱼鲜嫩无比。白灼虾清甜弹牙。还有几样清爽的本地小炒。 刘明还特意开了一瓶黄酒,给志远倒上:“哥,路上辛苦了,喝点酒解解乏。” 饭桌上,没有人去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大家聊着家常,听着梦圆讲述学校的趣事,气氛轻松而融洽。 志远喝着温热的黄酒,吃着可口的饭菜,听着家人的笑语,感觉自己那颗漂泊、紧绷了太久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温暖港湾。 饭后,月亮抢着收拾碗筷,让刘明陪着志远在客厅喝茶聊天。梦圆则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的玩具,非要和舅舅一起玩。 晚上,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志远久久没有入睡。窗外隐约传来海浪的声音,低沉而富有节奏。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安宁、舒缓,与他之前经历的风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开始了新的生活篇章。 接下来的几天,月亮和刘明特意调休,陪着志远在小城里转悠。他们去了古朴的老街,青石板路两旁是各种特色小店。 去了金色的沙滩,虽然天气还凉不能下水,但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听着波涛汹涌,志远感觉自己的心胸也跟着开阔了许多。 他们还去了海鲜市场,琳琅满目、活蹦乱跳的海鲜让志远大开眼界。 妹妹一家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这座小城悠闲的生活节奏,像温暖的泉水,慢慢浸润着志远干涸的心田。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话也比刚到时多了一些。他开始学着像本地人一样,慢悠悠地走在街上,在茶馆里一坐就是一下午,看着人来人往。 他知道,过去的伤痕不会立刻消失,未来的路也还需要慢慢摸索。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片陌生的海滨,在家人的温暖包围下,他找到了久违的平静和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海风拂面,带来的不仅是咸湿的气息,更有一种崭新的、充满可能的希望。 在妹妹家的日子,像海边舒缓的潮汐,平静而规律。志远不再需要为生存挣扎,为阴谋焦虑,每天在海浪声中醒来,在亲人的笑语中入睡。 起初的几天,他还有些不适应这种彻底的松弛,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月亮和刘明看在眼里,并不说破,只是用更细致的方式引导他融入这里的生活。 周末,刘明会早早起床,拉着志远去附近的码头。“哥,走,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鲜货。” 码头上充斥着渔民高亢的吆喝声、鱼虾的腥咸气,以及冰块冒出的白色冷雾。刘明熟稔地和相熟的船老大打招呼,挑拣着还在活蹦乱跳的皮皮虾、梭子蟹,耐心地告诉志远如何看腮、掂分量。 志远跟着学,从一开始的束手束脚,到后来也能像模像样地挑上几样。提着自己挑选的海鲜回家,看着它们在月亮手里变成餐桌上的美味,那种参与感和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 下午,月亮有时会拉着志远去逛菜市场。不同于北方集市的大开大合,南方的菜场更加精致婉约。 水灵灵的青菜带着露水,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菌菇散发着山野的香气,豆腐坊里飘出浓郁的豆香味。 月亮会细细地跟摊主讨价还价,也会热情地教志远辨认本地的特色蔬菜。“哥,这个草头,清炒最好吃。” “这个马兰头,拌香干是一绝。”志远跟着她,慢慢认识了这片土地上的物产,感觉自己也像一株植物,将根须悄悄探入了这片湿润的土壤。 梦圆更是成了志远的“小尾巴”。放学后,他会拉着舅舅去家附近的小公园,看老人们下棋,看孩子们追逐嬉戏。 偶尔,志远也会一个人出门。他沿着海堤慢慢走,看潮起潮落,看鸥鸟翔集。或者找一家临街的茶馆,点一杯清茶,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街上行人步履匆匆,或悠闲漫步。 他开始观察这座城市细微的表情,听本地人用软糯的方言交谈,感受着与北方故乡截然不同的生活脉搏。 他不再频繁地回想过去,那些惊心动魄的片段仿佛被海风吹散,沉淀到了记忆深处。 一天晚上,月亮抱着枕头坐在志远旁边,兄妹俩像小时候一样挤在沙发上聊天。 “哥,看你最近气色好多了,脸上也有肉了。”月亮仔细端详着他,欣慰地说。 志远笑了笑,拍拍自己的肚子:“是啊,你和刘明天天这么喂,想不胖都难。” “胖点好,之前你太瘦了,看着就让人心疼。”月亮顿了顿,轻声问,“哥,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志远望着天花板,沉默了片刻。这个问题,他最近也开始思考。 “还没想好。”他如实说,“不过,不急。先这么待着吧,感觉……挺好的。心静下来了,很多事反而看得更清楚。”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具体的规划,但这种“不着急”的状态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月亮放下心来,她知道,哥哥正在以他自己的速度愈合,这就够了。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9章 新生的念头 在妹妹家安稳地住了一段时日后,志远心里那点“做客”的拘谨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更深入融入这片土地的念头。 他看着月亮和刘明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为小家忙碌,虽然温馨,但自己终日闲适,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毕竟不是来此养老的,骨子里那份属于北方汉子的勤勉和担当,让他无法长久安于现状。 一天早上,送走上班的妹妹妹夫和上学的梦圆后,志远对正在收拾碗筷的月亮说:“月亮,你们以后正常上班就行,不用老是惦记着我,调休陪我。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我自己随便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月亮擦擦手,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志远,脸上是信任的笑容:“那行,哥。这是家里那辆电动车的钥匙,你骑着出去转转也方便。这边不比咱家那儿,地方不大,骑电动车哪都能去。就是注意安全,不认识的路开个导航。” 志远接过钥匙,心里一暖。这份毫不见外的信任,让他感觉这里更像家了。 骑着这辆半旧的电动车,志远开始更自由地探索这座小城。他穿行过烟火气十足的菜市场,溜达过安静整洁的居民区,也沿着海堤一路骑行,看海浪一遍遍冲刷着礁石。 几天后,他无意中拐进了一片规模不小的工业园区。这里道路宽阔,厂房林立,各种大大小小的公司招牌鳞次栉比。与老城区的悠闲不同,这里充满了忙碌的气息,货车进出频繁,穿着各色工装的人们步履匆匆。 更吸引志远注意的是,很多公司的门口或围墙上,都贴着醒目的招聘启事。他放慢车速,一家一家地看过去:操作工、质检员、仓库管理员、司机、保安……岗位五花八门,要求也各不相同。 这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志远心里被点燃了。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我何不在这里找个工作?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迅速变得清晰而强烈。他年纪不算太大,有力气,也不怕吃苦。 回到老家,经历了那么多糟心事,短期内也很难找到合适的营生,而且难免触景生情。 反观这里,环境陌生而清净,妹妹一家也在,有个照应。找份工作,不仅能自食其力,减轻妹妹家的负担,更能让自己真正在这里扎根,找到新的生活节奏和归属感。 他在工业园区里转悠了整整一个下午,重点看那些公司的简介和招聘要求,心里默默记下几个觉得可能适合自己的岗位。 回到家,月亮他们还没下班。志远心里揣着事,先给母亲秀玲打了个电话。 “妈,我有个想法……”他把自己想在这边找工作的事情说了。 电话那头,秀玲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欣慰的声音:“好啊!志远,你能这么想,妈就放心了!在那边有月亮照应着,找个正经事做,总比在家里闲着强,也省得胡思乱想。妈支持你!” 挂了母亲的电话,志远又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妻子听完他的想法,也没有丝毫反对,反而鼓励他:“你想做就去做,家里这边有我呢,爸妈你也别担心。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挺好的。” 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志远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晚上,月亮一家回来后,志远在饭桌上郑重其事地把自己想找工作的事情说了。 “真的?哥!你要留在这边工作?!”月亮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在这边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要能留下来,我不知得多开心!”她一个人远嫁至此,虽然有爱她的丈夫和可爱的孩子,但内心深处对娘家亲人的思念和依赖从未减少。哥哥能留下来,对她来说是莫大的慰藉和欢喜。 刘明也笑着点头:“哥,这是好事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不过,哥,”月亮兴奋之余,又冷静下来,拿出她作为妹妹和本地“老住户”的细心提醒,“找工作这事不能急。园区门口贴的那些招聘,有些可能不太正规。咱们得多看看,挑一挑。”她立刻拿出手机,“现在找工作主要都在网上,信息多,选择也多,还能看到公司评价。” 说着,月亮就熟练地打开了几个招聘APP,开始筛选条件。刘明也凑过来,帮忙参考。 连小梦圆也趴在桌边,眨巴着大眼睛,虽然听不懂,但也感受到家里积极热闹的气氛,跟着傻乐。 一时间,全家总动员,各自拿着手机,开始在各种招聘网站上为志远寻觅合适的工作机会。 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希望和温暖的气息。 志远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感动和力量。他知道,一段全新的人生旅程,真的就要开始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他的身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温暖的家。 在全家人的“信息轰炸”和建议参考下,志远没有盲目海投,而是结合自己的年龄、体力情况和之前经营饭店时锻炼出的统筹、沟通能力,有针对性地筛选了几个岗位:一家规模不小的五金配件厂的仓库管理员,一家食品公司的车间质检员,还有一家物流公司的夜班分拣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仔细准备了简单的简历,突出自己吃苦耐劳、责任心强的特点。接下来的几天,他骑着那辆电动车,按照预约的时间,逐一去参加面试。 面试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或许是志远身上那种经历过事的沉稳和眼神里的诚恳打动了面试官,也或许是他这个年纪愿意从基层做起的态度让人放心,他接连收到了那家五金厂和食品公司的复试通知。最终,经过综合考虑工作环境、强度和发展空间,他选择了那家食品公司,职位是白班车间质检员。工作内容主要是抽查生产线上的产品,检查包装、净重、标签等是否符合标准,需要细心和耐心,但不需要太重的体力劳动,工作环境也相对干净整洁。 当志远把录取的消息带回家时,月亮高兴得直拍手,当晚就加了好几个菜,说是要庆祝哥哥“重出江湖”。刘明也特意开了瓶酒,由衷地为他高兴。小梦圆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大人们都开心,他也跟着傻乐,还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巧克力塞给舅舅,奶声奶气地说:“舅舅上班辛苦,吃糖糖。” 正式上班前一天晚上,月亮像个送孩子第一次上学的家长,一遍遍检查志远第二天要带的东西:水杯、纸巾、充电宝,还非要把一个新买的保温饭盒塞给他。“哥,食堂的饭要是不合口味,你就自己带点,早上我给你做。” 志远看着妹妹忙前忙后,心里暖烘烘的,又有些好笑:“行了月亮,我又不是小孩儿,能照顾好自己。你别忙活了。” 话虽如此,第二天一早,月亮还是早早起来,煎了金黄的荷包蛋,热了牛奶。一家人都起来陪他吃早饭,气氛郑重得让志远感觉自己不是去上个班,像是要去完成什么重大使命。 骑着电动车,按照手机导航来到食品公司。厂区比他在工业园区转悠时看到的许多小厂要正规得多,绿化也很好。在人事部门办完入职手续,领了浅蓝色的工装和必要的劳保用品,他被车间主管带到了工作区域。 生产线有条不紊地运行着,穿着统一工装的工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食品香气。主管是个四十多岁、面色和善的男人,姓陈。他简单给志远介绍了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项,安排了一个老师傅带他一天。 老师傅姓王,话不多,但教得很耐心。他带着志远熟悉各种检测工具,告诉他哪些是关键控制点,怎么看标签日期,怎么抽样才具有代表性。志远学得很认真,他本来就不是笨人,加上心态摆得正,上手很快。一个上午下来,基本的操作流程就已经摸清了七八分。 中午在员工食堂吃饭,四菜一汤,口味偏清淡,但味道不错,分量也足。志远和几个同班组的工友坐在一起,大家都很友善,听说他是北方来的,还好奇地问了几句家乡的事。这种简单、纯粹的同事关系,让志远感觉很舒服。 下午的工作依旧是跟着王师傅学习和实践。站了一天,腿脚有些酸,精神也需要高度集中,但志远并没有感到难以忍受的疲惫,反而有一种久违的充实感。看着一箱箱经过自己检查、确认合格的产品被打包运走,一种微小的成就感在心里滋生。 下班铃声响起,志远换下工装,走出车间。夕阳的余晖给厂区镀上了一层金色。他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海风和草木清香的空气,感觉浑身轻松。 骑着电动车回到家,月亮早已等在门口,迫不及待地问:“哥,怎么样?累不累?同事好不好相处?食堂饭菜合胃口吗?” 志远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笑着点点头:“都挺好,不累,同事也挺好,饭菜……还行,能习惯。” 晚饭桌上,他简单分享了第一天的见闻,虽然都是些琐碎小事,但月亮和刘明听得津津有味,仿佛也参与了他这崭新的一天。 晚上躺在床上,志远回顾着这平凡却又意义非凡的一天。没有惊心动魄,没有勾心斗角,只有规律的作息、具体的工作和友善的同事。他知道,这份工作的薪水可能不算高,发展空间也有限,但对他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份谋生的职业,更是一个象征——象征着他终于告别了过去那段灰暗的岁月,凭借自己的双手,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稳稳地踏出了新生活的第一步。 窗外,海浪声依旧,但此刻听在耳中,不再是漂泊无依的背景音,而是陪伴他安稳入眠的舒缓乐章。新的生活画卷,正随着这规律的潮汐,一页页,平稳地展开。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0章 安身立命 志远很快适应了质检员的工作节奏。这份工作不需要太多复杂的技术,更考验的是细心、责任心和一份不厌其烦的耐心。 他本就有着经营饭店时锻炼出的对细节的关注,加上心态沉静下来,干得竟比许多年轻人都要出色。 带他的王师傅私下里跟陈主管夸过他好几次,说这个小赵踏实、眼里有活,学东西快,还不浮躁。 每天清晨,他骑着电动车汇入上班的车流,在晨光和海风中驶向工厂。傍晚,又带着一丝疲惫和充实返回月亮那个温暖的小家。 周末,他会帮着刘明做些家务,或者陪梦圆去公园踢球,偶尔也独自去海边坐坐,看潮水涨落,云卷云舒。 他开始领到在这座城市的第一份正式薪水。钱不多,但当他拿着那个装着现金的信封时,手心却感觉沉甸甸的。 这是他靠自己的劳动,在这片新土地上换来的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没有乱花,一部分存起来,一部分寄给家里补贴家用,尽管平安和秀玲再三推辞,他还是坚持。这不仅仅是为了减轻爸妈的负担,更是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儿子独立自尊的体现。 工作的稳定,带来了心境的进一步平和。车间里的工友大多朴实,闲聊时的话题无非是家长里短、孩子教育、物价房价。 这种简单的人际关系,让他感到轻松。他不再是从那个在风暴眼里挣扎的“赵老板”,而是成了庞大生产线上的一颗螺丝钉,平凡,却牢固。 他甚至开始学习一些本地话的简单词汇,虽然说得磕磕巴巴,常常引来工友善意的哄笑,但距离感就在这笑声中一点点消弭。 一个月末,志远轮休。他没有睡懒觉,而是起了个大早,去早市买了最新鲜的猪肋排和几样时令蔬菜。 中午,他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端出了一桌地道的北方家常菜。色泽红亮的红烧排骨,酸辣开醋的醋溜白菜,还有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汤。 “呀!哥,你今天这是露一手啊!”月亮看着满桌的菜,惊喜地叫道。这些菜,充满了他们童年和故乡的味道。 梦圆吸着小鼻子,眼睛盯着那盘排骨直放光:“舅舅,好香啊!” 刘明也笑着搓手:“今天有口福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志远做的家乡菜,聊着天。志远说起车间里的趣事,说起有个工友如何跟自动包装机“斗智斗勇”。 月亮则分享着单位里的八卦,梦圆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要开运动会的事情。饭菜的热气氤氲了窗户,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房间。 吃着饭,月亮忽然有些感慨,看着志远说:“哥,看你现在这样,真好。脸上有笑模样了,人也精神了。刚来那会儿,你虽然不说,但我和刘明都看得出来,你心里压着事儿,整个人都是绷着的。” 志远夹了一筷子白菜,笑了笑,没有否认。他抿了一口黄酒,感受着那温润的暖意流入胃里,也流入心里。 “是啊,”他轻声说,“现在这样,挺好。有活干,有钱挣,有你们在身边。心里……踏实。” 这份踏实,来之不易。是经历了狂风暴雨、几乎倾覆之后,重新找到的岸。 它不像激情那样澎湃,却比激情更持久,更有力量。它存在于每天清晨唤醒他的闹钟里,存在于流水线旁他专注检查产品的目光里,存在于他交给妹妹生活费时那份坦然里,也存在于此刻这桌家常饭菜升腾的热气里。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长,或许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挑战。 但此刻,手握这份用汗水换来的踏实,脚踏这片给予他安宁的土地,他不再畏惧。 他不再是漂泊的孤舟,而是像海边那些历经风浪却更加坚实的礁石,稳稳地立在了这里,准备迎接生活接下来可能给予他的一切,无论是平淡,还是新的波澜。 工作稳定下来,日子步入正轨,一个念头在志远心里越来越清晰:他需要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 月亮和刘明待他极好,梦圆也跟他亲厚,这个家给了他最难能可贵的温暖和庇护。 但志远心里明白,这里终究是妹妹的家。短住是亲情,长住便是打扰。 他虽然落魄过,但骨子里那份北方男人的自尊和独立,让他无法长久安于“寄人篱下”的状态。 他害怕时间久了,再亲的亲情也难免会因为生活习惯的差异、或是无意中的言语,生出细微的嫌隙。他珍惜这份失而复得的亲情,不愿它受到任何磨损。 一个周末的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坐在客厅看电视。志远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酝酿了一下,开口说道:“妹妹,刘明,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月亮正削着苹果,闻言抬起头:“哥,什么事?你说。” “我……我想搬出去住。”志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坚定。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电视里综艺节目的喧闹声都仿佛被按了静音。月亮手里的水果刀顿住了,刘明也坐直了身体,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搬出去?为什么呀哥?”月亮最先反应过来,语气里带着急切和不理解,“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出去?是家里哪里不方便吗?还是我和刘明……”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志远连忙摆手打断她,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无奈,“你们对我太好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就是因为太好了,我才……”他斟酌着用词,“我才觉得不能一直这么住下去。我工作也稳定了,能自己养活自己。老是住在妹妹家,不像回事。我这么大个人了,总得有个自己的窝。” “哥,你看你,又说这种见外的话!”月亮有些急了,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放下,“我是你亲妹妹,这里就是你家!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一个人出去住,吃不好住不好的,我和爸妈怎么能放心?” 刘明也开口劝道:“是啊,哥。外面租房又是一笔开销,你刚稳定下来,钱能省则省。住在这里,互相也有个照应。” 就连小梦圆也扑过来抱住志远的腿,仰着小脸,眼巴巴地说:“舅舅不要走嘛,梦圆还想跟你一起玩拼图呢!” 家人的挽留真挚而热切,让志远心里暖流涌动,几乎要动摇。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1章 人间烟火气 他笑了笑,摸了摸梦圆的头,然后看向月亮和刘明,眼神诚恳而坚决:“月亮,刘明,你们的心意,哥都懂,也记在心里。但这件事,我真的想好了。我不是跟你们见外,就是想自己立起来。有个自己的地方,哪怕小点、破点,心里踏实。你们放心,我就在厂子附近找房子,离得近,随时都能回来吃饭,跟没搬出去一样。” 他看着月亮眼圈微微发红,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补充道:“我都打听过了,厂子附近那种本地人的民房,单间一个月也就四五百块钱,不贵,我负担得起。” 月亮看着哥哥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知道再劝也无益。她了解自己的哥哥,看着随和,骨子里却倔强有主意。 她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哥……那……那你一定要找个条件好点的,别太将就。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 刘明见月亮松了口,也只好点点头:“行,哥,既然你决定了,我们支持你。找房子需要帮忙,或者搬家,随时说。” 接下来的几天,志远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在食品厂周边的几个村子里转悠。 最终,他看中了一栋本地人自建楼房顶楼的一个单间。 房间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墙壁只是简单刷白,地面是水泥地,家具也只有一张旧木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小桌子。 卫生间是公用的,在楼道尽头。条件确实简陋,但窗户朝南,采光很好,推开窗就能看到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环境还算安静。 最关键的是,房租只要五百块,完全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签好租赁合同,拿到钥匙的那天,志远独自站在这个空荡荡、泛着些许霉味的小房间里,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和轻松。 他利用周末,去附近的二手市场淘换了一张半新的折叠桌和一把椅子,又买了必要的锅碗瓢盆和被褥。 月亮和刘明执意要来帮他打扫收拾,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小的电饭煲和一个电热水壶。 当这个简陋的房间被一点点填满,虽然家徒四壁,远不如月亮家温馨舒适,但志远却觉得,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属于他自己。 他不必再担心早起会吵醒谁,不必再顾忌生活习惯的不同,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晚上,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里开火,煮了一碗简单的面条。 坐在折叠桌旁,听着窗外传来的隐约虫鸣,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的独立。 他拍了张房间的照片,发给了老家的父母和妻子,告诉他们:“我有个自己的地方了,一切都好,放心。” 虽然只是一个月租五百的简陋民房,但对他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栖身之所,更是他告别依赖、真正在这片异乡土地上扎根的象征。 他的新生活,从拥有这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屋檐开始,才算真正、完全地拉开了序幕。 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感觉是截然不同的。那间月租五百的民房单间,虽然简陋,却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等待着志远用自己的生活去打磨、去填充。 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周末,他起了个大早,没有赖床。 清晨的阳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玻璃窗,直直地照在水泥地上,映出一片明晃晃的光斑。他深吸一口带着晨露和远处海风气息的空气,开始仔细规划这一天。 先是去了附近的日用百货店。他精打细算,买了一块素色的格子布当做窗帘,又挑了几个塑料收纳箱,可以用来放衣服和杂物。 他还买了一个小小的电炒锅,一套简单的碗筷,油盐酱醋自然也必不可少。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心里却满是干劲。 安装窗帘费了点劲,没有梯子,他就踮着脚,勉强把铁丝固定在窗户上方,挂上那块蓝白格子的布。 当窗帘拉上的那一刻,房间顿时多了几分私密和温馨。他把收纳箱拼装好,将不多的衣物分门别类放进去,床边顿时整洁了不少。 最后,他将新买的锅碗瓢盆在靠墙的折叠桌上一一摆开,那个角落立刻就有了“厨房”的模样。 中午,他用新锅给自己做了第一顿饭——番茄鸡蛋面。 手艺有些生疏,鸡蛋炒得有点老,面条也有点坨,但他坐在小桌旁,吃得格外香甜。 这是在他的“家”里,用他的锅,煮的他的饭。这种完完全全的自主感,让他感到无比踏实。 下午,他骑着电动车去了稍远一点的一个大超市,进行了一次更全面的采购。 买了米、面、一些耐放的蔬菜和肉类,还有洗衣粉、洗发水等生活用品。回来的路上,他甚至还绕道去花圃,买了一盆便宜又皮实的绿萝,放在窗台上。那一点翠绿,瞬间让整个房间生动了起来。 月亮不放心,傍晚时分和刘明一起过来了。看到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小屋,月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哥,你这……收拾得可以啊!”她里外看了一圈,摸了摸那盆绿萝,又掀开锅盖看了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刘明也笑着点头:“是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志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瞎收拾,就是个睡觉吃饭的地方。” 月亮却从这“瞎收拾”里,看到了哥哥重新开始生活的认真和努力,心里既酸楚又欣慰。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带来的一袋水果和几包熟食放进志远的小冰箱里。 送走妹妹一家,夜幕降临。志远关上门,这个世界便只剩下他自己。 他烧了壶水,泡了杯茶,坐在窗边。楼下传来邻居家电视的声音和小孩的嬉闹,远处有隐约的狗吠。这些声音非但不让人觉得嘈杂,反而衬托出他这小屋的安宁。 他规划着未来:工资要好好规划,一部分存起来,一部分用于生活开销,或许还能攒点钱,将来把老婆孩子也接过来。 工作要继续好好干,争取能稳定下来,甚至有机会学点更专业的东西。休息日可以多出去走走,更深入地了解这座城市…… 思路清晰而平和。他不再是被动地承受命运的安排,而是开始主动地勾勒生活的蓝图。这个月租五百的小屋,就是他规划蓝图的起点和坚实的后方。 他起身,给自己下了一碗速冻水饺当宵夜。就着窗外的星光和邻里的灯火,慢悠悠地吃着。食物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也温暖了他的胃和心。 这里没有精致的装修,没有宽敞的空间,甚至没有独立的卫生间。 但这里有他的呼吸,他的节奏,他的烟火气。这袅袅升起的、属于他自己的烟火,平凡,却充满了新生的力量和希望。他知道,从这间陋室开始,他的人生,真的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2章 平静后的波澜 日子在出租屋与工厂两点一线间规律地流逝。 志远逐渐习惯了这种简单到近乎刻板的生活:清晨被手机闹钟唤醒,洗漱后用电炒锅快速弄点早餐,然后骑上电动车汇入上班的人流。 在车间里度过专注的八小时,与那些沉默的机器和熟悉的工友为伴。 傍晚归来,有时在楼下小菜店买点青蔬,自己煮碗面条或炒个简单的菜,有时懒得动,就在街口那家干净的小饭馆解决。 周末,他会去月亮家吃饭,陪梦圆玩,或者自己去海边发呆,去图书馆翻翻书。 这种生活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却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没有惊涛骇浪,没有阴谋算计,只有具体而微的日常,填充着时间的每一个缝隙,也一点点夯实着他内心的安定。 在工厂里,他成了质检线上最让人放心的那一环。陈主管有一次半开玩笑地说:“小赵,你这眼睛跟秤似的,多一克少一克,包装歪一点,都逃不过去。” 这话里是实打实的认可。志远只是笑笑,他知道,这份细心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说是过往经历打磨出的习惯。 他珍惜这份认可,工作起来更加一丝不苟。偶尔,王师傅或者别的工友家里有事需要调班,也愿意找他顶替,因为他靠谱,答应的事从不敷衍。 独居的生活,也让他有了更多面对自己的时间。他开始重拾一些几乎被遗忘的爱好。 他从旧货市场淘来一个小的收音机,晚上听着里面的戏曲频道或者新闻,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有种别样的陪伴感。 他还买了几本关于食品加工和质量管理的基础书籍,虽然看得磕磕绊绊,但想着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或许哪天能用上。 平静的表象下,并非全无波澜。最大的波澜,来自对远方家人的思念。 虽然每天都会在家庭微信群里说几句话,每周会和父母、妻子通一次视频电话,但屏幕终究隔着一层。 母亲秀玲总是絮絮地叮嘱他吃好穿暖,父亲平安话不多,但每次挂断前那句“家里都好,不用惦记”,都让他鼻头发酸。 妻子在电话里总是报喜不报忧,但他能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独自支撑一个家,照顾老人,还要上班,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儿子在视频里兴奋地给他看新得的奖状,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事,挂断后,那份热闹散去,留给他的往往是更深的寂寥和对团聚的渴望。 他盘算着自己的工资,扣除房租、生活费,能存下的有限。 把妻女接过来,意味着需要更大的房子、更多的开销,孩子上学也是问题。 现实的骨感,常常让刚刚升起的念头又悄然沉下。他只能更努力地工作,更节俭地生活,将那份思念和责任感,化为银行账户里缓慢增长的数字。 另一个微澜,来自于他这简陋的“家”本身。 老房子隔音差,楼上楼下、左邻右舍的动静清晰可闻。有时是夫妻争吵,有时是孩子哭闹,有时是深夜归来的沉重脚步声。 开始他有些不适应,久了倒也学会在嘈杂中给自己寻找安静。只是有一次,隔壁搬来几个在附近KTV工作的年轻人,常常在凌晨两三点才回来,大声说笑,音乐震天,严重影响了他的休息。 志远忍了两天,终于在一次被吵得彻底失眠后,敲响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是个染着黄毛的小伙子,睡眼惺忪,满脸不耐:“谁啊?大早上的!” 志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你好,我是隔壁的。你们晚上回来有点晚,声音比较大,影响到休息了。能不能麻烦稍微注意一下?” 黄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混不吝:“哟,大叔,这老房子就这样,嫌吵住别墅去啊。”说着就要关门。 志远伸手抵住门,脸上的平和敛去,眼神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力,那是经历过大风波的人特有的气场。 他没提高嗓门,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小伙子,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行个方便。你工作晚,我理解。但休息时间,保持基本的安静,是起码的规矩。你说呢?” 或许是志远沉稳的态度和那份隐约的气势起了作用,黄毛愣了下,气焰矮了半截,嘟囔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关上了门。 自那以后,隔壁的动静虽然还有,但到了深夜确实收敛了许多。 这件事很小,却让志远意识到,即使是在这样底层的生活环境里,维护自己应有的界限和安宁,也需要适当的勇气和方式。 生活就像这片海域,大部分时间是平静的,但底下总有暗流,有潮汐。 志远驾着他这艘刚刚修补好的、简陋的小船,小心地避让着暗礁,顺应着潮汐。他不再奢求乘风破浪的刺激,只求能在这平淡的航行中,稳稳地驶向某个可以全家团圆的彼岸。 他知道,这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他在这日复一日的平淡里,积攒起足够的力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志远在质检员的岗位上越来越得心应手,甚至开始能发现一些流程上可以优化的小细节,并怯生生地向王师傅或陈主管提出。 他的建议未必每次都被采纳,但那份用心观察、为公着想的态度,赢得了更多的尊重。 陈主管有一次拍着他的肩膀说:“小赵,好好干,咱们这行,缺的就是你这种把厂子事当自己事的人。” 这话让志远心里热乎乎的,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仅仅是在谋生,似乎也能创造一点微小的价值。 他与月亮一家的联系,并未因搬出来而疏远,反而形成了一种更加舒适、松弛的节奏。 通常每周六,他会过去吃晚饭,那是雷打不动的家庭聚会。 月亮总会做几个他爱吃的菜,梦圆会迫不及待地展示一周的新收获——一幅画、一个手工、或者学会的一首唐诗。 刘明则会和他喝上两杯,聊聊工作,说说本地的新鲜事。这种聚会充满了烟火气和亲情,是他漂泊生活中最坚实的锚点。 有时下班早,他也会顺路去接放学的梦圆。小家伙看到舅舅的电动车,会欢呼着跑过来,熟练地爬上车后座,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志远听着外甥童稚的话语,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小小体温,一整天工作的疲惫似乎都被熨帖平整了。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城市,除了那间小屋,还有这样一条温暖的纽带,连接着血脉和亲情。 当然,纽带也不仅仅连接着温情。一天,他正在车间里核对一批新标签,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月亮打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和一丝哭腔:“哥……你晚上能早点过来吗?圆发烧了,烧得有点吓人,刘明他……他公司临时有事出差了,我一个人有点慌……”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3章 纽带 志远心里一紧,立刻道:“别慌,妹妹。我这就跟主管说一声,马上过去!” 他挂断电话,快步找到陈主管,简单说明情况。 陈主管通情达理,立刻准了假,还嘱咐他别着急,孩子看病要紧。 志远几乎是跑着去车棚取了电动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月亮家。 进门就看见月亮抱着脸蛋烧得通红、迷迷糊糊的梦圆,急得眼圈发红。他二话没说,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烫得吓人。 “走,去医院。” 他沉声道,从月亮手里接过软绵绵的孩子,用外套裹好,“月亮,你去拿医保卡、病历本,再带条小毯子。” 去医院的路上,月亮坐在后座抱着梦圆,志远把车骑得又快又稳。到了急诊,挂号、排队、看医生、抽血、等结果……月亮心乱如麻,志远则成了主心骨。 他跑前跑后,安抚妹妹,配合护士,抱着因害怕抽血而哭闹的梦圆轻声哄着。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妹妹照顾的哥哥,而是这个小小家庭临时缺失的支柱。 诊断是病毒性感冒引发的高烧,需要输液。看着冰凉的液体一滴滴流入孩子细小的血管,梦圆终于沉沉睡去,月亮才稍稍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哥,今天多亏你了。” 月亮的声音带着后怕和感激,“刘明不在,我真是……六神无主了。” “说这些干啥。” 志远拧开一瓶水递给妹妹,“我是孩子舅舅,这不是应该的么。” 他看了看输液瓶,又看了看妹妹憔悴的脸,“你靠会儿吧,我看着。” 月亮没有再推辞,闭上眼,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片刻松弛。志远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外甥沉睡的小脸,听着输液管里细微的滴答声,医院走廊的灯光苍白而安静。 他忽然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之于这个家,不仅仅是投靠的亲戚,更是一份不可或缺的力量。 这份被需要的感觉,沉甸甸的,却让他心里无比踏实。 那天晚上,他一直陪到梦圆输完液,烧退了一些,又把他们母子安全送回家,安顿好,才踏着凌晨的星光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却有一种奇异的充实。 几天后,梦圆痊愈,又活蹦乱跳起来。周六的家庭聚会照常,饭桌上,刘明特意敬了志远一杯:“哥,那天真多亏你了!大恩不言谢,都在酒里了!” 梦圆也学着爸爸的样子,举起自己的果汁杯,奶声奶气地说:“谢谢舅舅!” 志远笑着和他们碰杯,心里暖流涌动。这件事像一块试金石,检验了也加固了这条亲情的纽带。它不再是单方面的接纳与庇护,而是变成了双向的依赖与扶持。 夜里,他躺在床上,回想这几个月的变化。从惶然无措地投奔妹妹,到如今有了工作、有了自己的小屋,还能在妹妹需要时成为依靠。 这条纽带,连接着他的过去与现在,也连接着他的孤独与归属。 梦圆生病的小插曲,不仅加固了亲情的纽带,也让志远对自己在这座小城的生活,生出了更具体的思量。 他开始更仔细地规划工资的用途,除了必要的生活开支和固定存入银行的那部分,他悄悄设立了一个“应急备用金”。 不多,每月从牙缝里省出两三百,但他想着,万一妹妹家或者自己这边再有什么急事,手头不至于太拮据。这是一种朴素的责任感,源自那次深夜医院的经历。 在工厂里,他依然沉默而勤恳,但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开始不仅仅盯着自己那条质检线上的产品,偶尔也会观察整个车间的流程。 他发现,原料入库和生产线领用之间,有时会因为单据传递不及时,造成短暂的等待或混乱。 他还注意到,不同批次包装材料的细微色差,偶尔会导致自动喷码机识别错误,需要人工干预,降低了效率。 这些观察琐碎而微小,甚至算不上问题,但他却记在了心里。 一次车间例行的安全与质量周会上,陈主管照例询问大家有无发现或建议。平时这种场合总是沉默居多,工友们习惯了埋头干活。 这次,志远犹豫了一下,举了举手。在陈主管鼓励的目光下,他有些磕巴地提出了关于包装材料色差可能影响喷码的观察,并建议在领用新批次包装时,能否先由质检或机修人员简单测试一下喷码机的识别率。 他的建议说得很朴实,没有半点卖弄。陈主管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小赵这个提醒很重要。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一旦发生就是批量性问题。老王(设备主管),你们设备组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加个简单的抽检流程。” 设备主管老王也点了点头,看向志远的目光里多了一份认真。 这件事很小,没有带来任何立竿见影的改变或嘉奖,但却在志远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意识到,用心做事,不仅仅是把手头的活干好,有时候多看一眼,多想一步,或许就能避免一些麻烦,甚至带来一点点改进。 生活上,他依然保持着简朴的节奏。那间出租屋被他打理得越发井井有条。窗台上的绿萝抽出了新的藤蔓,他又添了一盆便宜的茉莉,开花时满屋淡淡的清香。 他甚至还用废弃的木条和旧铁丝,给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晾衣架,放在窗外,既实用又不占地方。 邻居们最初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北方男人有些好奇和疏远,但时间久了,看他总是早出晚归,安安静静,见面点点头,偶尔帮忙搭把手抬个重物,也渐渐接受了这个新住户。 楼下喜欢在门口择菜的老阿婆,有时会塞给他一把自己种的小葱或青菜,用浓重的本地口音说:“后生仔,一个人开火不容易,拿去吃。” 志远总是用生硬的本地话道谢,这份质朴的邻里温情,让他感到另一种熨帖。 周末去月亮家,氛围也越发自然融洽。他不再是需要小心翼翼照拂的客人,而是家里的一份子。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