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霸总娇养的日子》 第1章 第 1 章 深夜十一点,“迷途”酒吧的空气浑浊得令人难受。 劣质香水味、酒精挥发的酸味,还有角落里飘来的淡淡烟味,全都混在一块儿,闷得人喘不过气。 灯光是暗沉的猩红,扫过攒动的人头时,只勾勒出模糊扭曲的轮廓,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魇。 台上歌手嘶吼着过时的情歌,鼓点笨重地砸在耳膜上,震得人心慌。 左鸣缩在吧台最边缘的高脚凳上,脊背习惯性地微微弓着,尽可能把自己嵌进身后那片更浓的阴影里。 他面前摆着半杯没动过的柠檬水,冰块早已化尽,杯壁上凝着冰冷的水珠。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抠着磨出毛边的牛仔裤膝盖,那里曾经有个张扬的破洞,如今只剩下勾丝。 演出用的旧吉他靠在凳腿边,琴箱角落磕掉了一块漆,露出底下木头的原色。 他垂下眼,胃里空得发疼,那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灼烧感又漫上来。 今天房东太太堵门的尖利嗓音还在脑子里嗡嗡回响,“……最后三天!左鸣,我看你也是个体面小伙子,别弄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体面?左鸣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体面是橱窗里贵得吓人的新款风衣,是录音棚里按小时计费的昂贵设备,是唱片公司会议室里堆着假笑的“未来可期”。 不是他现在这副样子,洗得发白的黑T恤,磨边的牛仔裤,还有口袋里仅剩的三张皱巴巴、加起来不够买一份像样盒饭的纸币。 驻唱的报酬要等凌晨散场才能结,前提是经理心情好,不忘了他这号人。 空气里的烟酒味越来越重,熏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就在这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蛮横地撞了进来。 冷冽,沉静,带着一丝香奈儿的矜贵,瞬间劈开了周遭的浑浊,左鸣下意识地抬眼。 一个男人正朝吧台走来,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休闲西装,衬衫领口松了一颗纽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很英俊的一张脸,只是此刻被酒意浸得有些发沉,眼睫低垂着,看不清眸色,唯有紧抿的薄唇和眉心一道极浅的褶痕,泄露出一丝疲倦与……烦躁。 他径直走到左鸣旁边空着的高脚凳坐了下来,手肘随意地搭在吧台光滑的木质台面上。那截手腕从熨帖的西装袖口露出,肤色冷白,腕骨清晰,戴着一块款式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机械表。 酒保似乎认得他,立刻凑上前,脸上堆起比对待其他客人殷勤十倍的笑容:“纪先生,还是老样子?” 被称作纪先生的男人“嗯”了一声,然后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目光漫无目的地飘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地、有些迟钝地,落在了左鸣身上。 那目光起初是空茫的,带着醉意特有的朦胧,但渐渐地,像对准了焦距。 左鸣别开脸,重新盯着自己那杯寡淡的柠檬水,他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仍粘在自己脸上,胃里的灼痛感似乎更清晰了。 很快,一杯琥珀色的酒液放在了那位纪先生面前,冰块叮当作响。他拿起杯子,没立刻喝,修长的手指懒懒地转动着杯壁,目光却依旧没有从左鸣身上移开。 “一个人?”纪先生忽然开口。 左鸣怔了一下,没回头,只从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常来这里?”纪先生又问。 左鸣终于转回头,正视他,离得近了,能看清男人眼底不甚清明的醉意。这种被居高临下盘问的感觉,混合着长久以来的憋闷,一下子拧成了一股尖锐的邪火,蹭地窜上左鸣的脑门。 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那双总是低垂着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吧台后方昏黄的光晕,亮得惊人,也冷得惊人。 “先生,您是想搭讪,还是单纯无聊,想找个人解闷?” 纪先生眉梢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转动酒杯的动作停了。他看着左鸣,眼底那点沉静的东西翻涌起来,醉意好像散了些,又好像更浓了。 他没有回答左鸣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地、慢条斯理地说:“你很缺钱。” 左鸣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连唇色都泛了白。缺钱。这两个字捅穿了他竭力维持的、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自尊。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咬紧的咯吱声。 周围的一切——嘈杂的音乐、晃动的人影瞬间褪色、拉远,视野里只剩下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用一句话便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男人。 纪先生似乎毫不在意他变得难看至极的脸色,甚至往前略倾了倾身,视线落在左鸣洗得发白的T恤领口,又滑向他手边那把旧吉他,最后重新回到他紧绷的脸上。 然后,他用那种平淡无波的语气,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跟我。” 左鸣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一声,断了。 所有的压抑,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惶然无措,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具体的、可憎的宣泄口。 他突地从高脚凳上站起,居高临下地瞪着眼前依旧坐着的男人,“包.养?” 他甚至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干涩刺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陌生。 “这位……不知道哪里来的总,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有钱,就可以随便对人指手画脚,随便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纪峤握着酒杯,仰头看着眼前气得浑身发颤的青年,那层醉意的薄雾彻底消散了,深褐色的瞳孔里映出左鸣愤怒的脸。 左鸣不等他反应,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他有什么反应。积压了太久的情绪轰然决堤,不管不顾地倾泻出来: “你看清楚,”他指着自己,又挥手指向周围,“我是在这里卖唱,我是付不起房租,我是活得挺狼狈!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用钱来买我!你,也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砸出来。 说完,他不再看纪峤一眼,弯腰一把抄起靠在凳边的旧吉他,抱在怀里,然后转身,脊背挺得笔直,甚至有些僵硬,大步朝着酒吧后门员工通道的方向走去。 推开沉重的隔音门,潮湿闷热的夜风扑面而来,混杂着巷子里垃圾箱酸腐的气味。 左鸣一头扎进昏暗的巷道,直到走出去很远,远离了酒吧后门那片模糊的光晕,他才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慢慢滑坐下去。 吉他笨重地搁在腿上,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冰凉的琴箱,肩膀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刚才那一通爆发耗光了他所剩无几的气力,也抽空了他强撑的意志力。 愤怒的潮水退去,露出底下更加难堪的现实。 他还是付不起房租。 明天,或者后天,房东太太会毫不留情地换掉门锁。他依旧身无分文,酒吧那份微薄的驻唱收入,甚至不确定还能不能保住,刚才那样得罪了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客人。 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夜风,又缓缓吐出,真冷啊。他环抱住自己,手臂慢慢收紧。 不知在冰冷的巷子里蜷缩了多久,直到手脚都有些麻木,他才撑着墙壁,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着租住的那栋老旧居民楼方向挪去。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房东太太横飞的唾沫,一会儿是酒吧经理可能阴沉的脸色,一会儿……又是那张居高临下审视自己的脸,和他那句轻飘飘的“跟我”。 左鸣狠狠甩了甩头,想把那张脸和那句话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凭什么?就因为他有钱?就因为他活得光鲜亮丽,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处境,把别人的困境当成可供挑选的商品? 卑劣!他在心里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尽管他知道,这世道,卑劣往往通行无阻,而自尊,在某些时刻,一文不值。 回到那间狭小的只有一扇朝北窗户的出租屋,他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漏进来一点对面楼霓虹招牌变幻的光,红绿交错,涂抹在空荡荡的水泥地上。 屋子里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一个掉漆的简易衣柜,和墙角堆着的几箱书和杂物。 他就这样在门边的黑暗里坐着,直到手脚冰凉,才摸索着爬起来,就着窗外微弱的光,走到角落,从纸箱里翻出半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饼干。 包装袋已经软了,饼干受潮,他机械地吃完,和衣倒在坚硬的床板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污渍,在模糊的光影里扭曲成奇形怪状的图案。 明天……明天该怎么办?去找朋友借?通讯录翻烂了,能开得了口的人早已寥寥无几,且各自艰难。再去找一份日结的零工?可能连押金都付不出。 那个纪先生……他还会出现吗?如果酒吧经理因为今晚的事找他麻烦…… 思绪乱糟糟地缠成一团,憋得他喘不上气。疲惫感却像潮水涨了上来,一点一点淹没了那些杂念。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华丽的舞台追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一会儿又坠入冰冷的深水,窒息般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忽然,一张模糊的脸靠近,对他说:“你很缺钱。” 他惊醒了,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外天光已经蒙蒙亮,灰白的光线渗进来,又是新的一天,而他的处境,没有丝毫改变。 浑浑噩噩地捱到下午,他还是决定去一趟“迷途”。不管怎样,昨晚的演出费,他得去试着领。还有,他需要确认一下,自己这份勉强糊口的工作,是不是已经丢了。 推开酒吧厚重的门,里面空荡冷清,只有清洁工在擦拭桌椅,空气里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 白天的“迷途”褪去了夜晚的迷幻,露出原本破旧疲惫的本相。 经理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柜台后算账,听见脚步声抬起眼皮,看见是左鸣,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昨晚事件后的恼怒,也没有往常的不耐。 “来了?正好,省得我打电话。” 左鸣心下一沉,做好了被告知“不用再来”的准备。 经理却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推了过来:“喏,昨晚的,以后晚上不用过来了。” 果然。 左鸣接过单薄的信封,垂下眼,低声说:“……谢谢王经理这段时间的照顾。” 虽然也没什么“照顾”可言,但基本的礼节,他不想丢。 “嗯。”王经理从鼻子里应了一声,摆摆手,继续低头看他的账本,一副打发人的姿态。 左鸣拿着信封,转身欲走。 “等等。”王经理忽然又叫住他。 左鸣脚步一顿,王经理抬头看他,“昨晚……后来纪先生那边,有人来找过你。” 左鸣强迫自己转过身,“找我?什么事?” “没说。”王经理摇摇头,“就问我你是不是常驻这里的歌手,叫什么名字,平时什么时候在,我照实说了。那人看着挺斯文,像是个助理什么的,但感觉……不好惹。” 他顿了顿,看着左鸣越发苍白的脸色,难得多了句嘴:“左鸣啊,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那位纪先生,可不是咱们这种地方能招惹得起的人物。人家肯来咱们这里,是赏脸,是上流社会玩腻了。” 麻烦?左鸣扯了扯嘴角,是麻烦自己找上了门。 “谢谢王经理,我知道了。”他不想多说,低声应了一句,匆匆离开了酒吧。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那个姓纪的……果然不会轻易罢休。找人打听他?想干什么?昨晚的拒绝还不够清楚吗?难道非要撕破脸,用更难看的方式让他就范?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慢慢爬上来,他见识过权钱的力量,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足以将他这样的小人物碾得粉碎。 封杀、抹黑、让他在这行甚至这座城市彻底混不下去……对那个纪先生来说,或许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他加快脚步,逃也似的回到了出租屋。关上门,才觉得稍微安全了一点,他把那个薄薄的信封扔在了掉漆的小桌子上。 接下来两天,他过得如同惊弓之鸟。 他不敢再轻易出门,只在附近最便宜的小超市买了些速食面和面包囤着。手机一有陌生来电就心惊肉跳,听到楼道里有不同寻常的脚步声也会屏息凝神。 他不断告诉自己,也许对方只是一时兴起,被驳了面子,查一查也就罢了,不至于真的对他怎么样。 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冷笑:左鸣,别天真了。 第三天下午,敲门声响起,不是房东太太那种急促不耐的拍打,而是清晰有节奏的三下。 左鸣正靠在床边啃干面包,闻声整个人立刻弹起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屏住呼吸,从猫眼里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三十岁上下,穿着深蓝色衬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完全符合王经理描述的“像是个助理”、“斯文但不好惹”的样子。 该来的,还是来了。 左鸣的手心渗出一阵阵冷汗,他靠在门板上,没有立刻开门。敲门声又响了一遍,依旧不疾不徐。 躲不过的。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拧开了门锁,将门拉开一道缝,自己堵在门口,戒备地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左鸣先生?”门外的男人开口,脸上甚至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是我,你是?” “您好,我姓周,是纪峤先生的助理。”周助理微微颔首。 “有什么事?”左鸣没有让开门口的意思,语气硬邦邦的。 周助理脸上笑容不变,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同样黑色的文件夹,双手递了过来。 “左先生,纪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这是星熠今年音乐投资的重点备选项目,他想邀您入局。纪总说了,资源平台都不是问题,就差您这位主角了。” 左鸣怔住了。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威胁,利.诱,更直白的羞辱,甚至是用强。唯独没有想过,会是一份……音乐投资计划意向书? 荒谬。 太荒谬了。 昨晚那个居高临下、用看商品的目光打量他、轻蔑地说出“跟我”两个字的男人,今天派他的助理,递来一份冠冕堂皇的“项目意向书”? 一股被戏弄的怒火再次冲上头顶,他没有去接那份文件夹,反而冷冷盯着周助理。 “什么意思?昨晚是包.养,今天就成了音乐投资?纪先生是觉得这样比较好听,还是觉得我比较傻,会信这种鬼话?” 周助理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了一些,他收回递出的文件夹,语气不变:“左先生,容我解释一下。纪总是星熠的实际老板,公司这几年在独立音乐这块是真金白银在投,也有成功案例。这份意向书不是空头支票,而是根据您的情况初步做的方案,资源、投入和合作模式都有框架。纪总非常认真,希望您能看看。” 他再次将文件夹递出:“您可以先看看条款。纪总说,您可以随时联系我,或者直接去公司详谈,一切以您的意愿为准。” 左鸣的目光落在那份黑色的文件夹上,看起来很正规,很……像那么回事。是陷阱吗?包装得更精美、更合法的陷阱?用一个看似光明的事业前途,来掩盖本质上同样的交易? 可他还有什么值得对方如此大费周章、迂回设陷的呢?他一无所有,只有一把旧吉他,和一堆没人要的歌。或许……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对方真的是在谈“合作”?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便想起昨晚纪峤的眼神,绝不是一个伯乐看千里马的眼神。 “不必了。回去告诉纪先生,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个人,穷是穷了点,骨头还算硬。攀不起他这根高枝,也玩不起你们这种……游戏。音乐的路,我自己会走。哪怕走不通,摔死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他费心。” 说完,他不再给对方任何说话的机会,后退一步,“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左鸣背靠着门,刚才那番话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拒绝一份看似“正规”的、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需要多大的决心?他自己也不知道。 门外寂静了片刻,然后,响起周助理的声音:“左先生,文件我会放在门口。纪总说,它有效期一周,您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接着,是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左鸣慢慢滑坐下去,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他只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卖了,就再也赎不回来了,哪怕包装得再华丽,名字换得再好听。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扶着门板,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拧开门锁,将门拉开一条缝。 那份黑色的文件夹果然还躺在那里,他盯着它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弯腰捡了起来,迅速关上门。 他没有打开,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径直走到墙角,将它塞进了那堆杂物纸箱的最底层,用几本厚重的旧书严严实实地压住。 做完这一切,他脱力般地倒回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那片熟悉的污渍。 骨气能当饭吃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胃又开始疼了。而明天,房东太太给的“最后三天”,就要到了。 接下来两天,他在找房子的焦头烂额和尝试联系其他可能演出机会的徒劳中度过。那份被压在箱底的意向书,像个隐形的幽灵,时不时冒出来拷问他的选择。 第三天傍晚,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出租屋楼下时,看到了房东太太抱着手臂等在那里的身影,以及她脚边两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那是他全部的家当。 没有争吵,甚至没有多余的话,在拖欠房租的事实面前,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左鸣沉默地接过房东太太冷着脸递过来的押金条,弯下腰,准备拎起那两个袋子。 手指勒进粗糙的塑料提手,沉甸甸的坠感瞬间传遍胳膊,牵连着空乏的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他咬紧牙关,试了一次,竟没能同时将它们提离地面,一种体力的羞耻感,立时冲上脸颊。 就在这时,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了他低垂的视线边缘。 第3章 第 3 章 左鸣动作僵住,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深色西装裤管笔挺,往上,是同样挺括的西装外套,没系扣,露出里面熨帖的浅色衬衫。再往上,是纪峤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站在几步开外,傍晚最后的天光给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周助理静默地站在他侧后方半步。 房东太太带点惧色的目光在双方之间看了半天,识趣地没吭声。 纪峤的目光先落在左鸣苍白汗湿的脸上,然后滑向他发白的手,最后扫过地上那两个鼓胀破旧的编织袋。 “左先生,看来,你需要帮助。” 不是疑问,又是那种该死的口吻。 左鸣松开编织袋,直起身,尽管身高依旧不及对方,却竭力挺直了背脊,仰起脸,迎上纪峤的目光。 “纪先生,看人笑话,很有意思吗?” 纪峤沉默地看着他,然后侧过头,对周助理极淡地吩咐了一句:“把左先生的东西,放到车上去。” “是,纪总。”周助理应声上前。 “不准动!”左鸣踏前一步,挡住周助理,“我的东西,用不着你们碰!” 纪峤的视线落在左鸣剧烈起伏的胸口,又移回他微微泛红的眼角,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有限的距离。 左鸣本能地想后退,脚跟却钉在原地。纪峤低下头,目光与他平视。 “左鸣,如果你觉得,投资是侮辱,帮助是看笑话……”他的目光扫过左鸣毫无血色的唇 “那么,我给你第三个选择。” 左鸣的瞳孔骤缩。 “我的公寓离这里不远,客房暂时空着。你可以住过去,直到你找到新的、稳定的住处和收入来源。没有合同,没有附加条件,只是……提供一个暂时的落脚点。” 他看着左鸣脸上迅速变幻的神色,补充道:“你可以把它看作,一个……对潜在合作伙伴的,临时安置。或者,单纯是一个……看不下去的路人,多管闲事。” 周助理已经提起了那两个编织袋,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左鸣脑子里一片混乱,羞辱性的包.养暗示,冠冕堂皇的投资计划,现在,又变成了“临时安置”和“多管闲事”?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猫捉老鼠般的戏弄?还是另一掌控?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他的骄傲,他的倔强,都在尖叫着让他立刻、马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是…… 他看了一眼地上方才自己未能提动的行李,感受着胃部持续的绞痛,还有银行卡里令人心慌的空白。夜深了,他能拖着这两个沉重的袋子去哪里?桥洞?二十四小时快餐店?然后呢?明天呢? 现实的重压,比任何骨气都更冰冷,更沉重。 纪峤没有再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 晚风吹过,带着入夜的凉意,穿透左鸣单薄的T恤,他打了个寒颤。 房东太太早已不知何时悄悄离开,最终,左鸣的目光落向远处昏黄的路灯,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飘散在风里:“……带路。” 纪峤侧身,让开了路,“车在那边。” 黑色的轿车驶入夜色,左鸣紧贴着车门坐着,尽可能远离另一侧的纪峤,偏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 车子驶入一个安保森严的高档公寓小区,停在其中一栋楼的地下专属车位。电梯直达高层,入户门打开,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宽敞、明亮的客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夜景,星河般铺展开来,与左鸣那个朝北的、只有对面霓虹广告牌的小房间天壤之别。 “客房在那边,日常用品衣柜里有新的。”纪峤指了指一个方向,“冰箱里有食材,你可以随意使用。这里平时有钟点工打扫,如果你需要**,可以告诉我调整时间。” 左鸣脚下是柔软的地毯,他却浑身不自在,这里的一切都太干净,太整齐,太……属于另一个世界,他像是一粒误入这里的尘埃,格格不入。 “……谢谢。”他挤出两个字,干巴巴的。 纪峤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去餐厅吃点东西,我让周助给你备好,吃完早点休息。” 他转身,走向主卧的方向,却又在门口停住,没有回头,声音传来:“左鸣。” 左鸣脊背一僵。 “那把吉他,音色应该不错,虽然旧了点。” 左鸣攥紧了拳头,什么意思?调查他?连他的吉他都要评价?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施舍怜悯? 没有等到回应,纪峤也没再说什么,主卧的门已经合拢,将两人隔开。 左鸣吃完饭,走向纪峤所指的客房。房间很大,带独立浴室,床品柔软,一切都无可挑剔。 他缓步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洗完澡,他换上客房里准备好的崭新睡衣,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床垫,窗外是静谧的奢华。 没有真实感。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纪峤,到底图什么?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总是恍惚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或是沉重的脚步声停在客房门外。偶尔惊醒,在陌生的黑暗里瞪大眼睛,心脏狂跳,需要好一会儿才能确认自己身在何处,而那扇反锁的房门依旧安然无恙。 直到天快亮时,他才勉强沉入一段稍微深些的睡眠。 然后,他被一阵声音吵醒。 不是幻听,是真实的、持续不断的门铃声,还有隐约的、娇嗲的、带着不满的男子的说话声,从厚重的入户门方向传来。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刻坐起身,是谁?这么早?纪峤的……什么人? 他屏住呼吸,听到主卧方向传来响动,然后是纪峤走过去开门的脚步声。 门开了。 一个年轻男人清脆又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立刻飘了进来:“峤哥哥!你怎么回事呀?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阿姨让我来看看你,说你最近忙得人都见不着……咦?你家里有别人?” 左鸣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坐在床上,揪紧了床单,耳朵不受控制地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丝动静。 短暂的沉默。 然后,是纪峤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小羽,你怎么来了?” 那个被纪峤叫“小羽”的年轻男人,声音顿了顿:“这谁的鞋?” 左鸣脑子嗡的一声。糟了!他那双穿了好几年、鞋边都磨得起毛的旧球鞋,昨晚脱在玄关,忘了收进客房!跟纪峤家锃光瓦亮的玄关比起来,他那双鞋简直像个误入高档宴会的流浪汉,扎眼得要命。 “谁的鞋啊?峤哥哥,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小羽的声音尖利了一点,“码数也不对……你家里来客人了?” 纪峤的声音响起:“一个朋友的,暂时放这儿。” “朋友?”小羽语气里的甜腻淡下去,“什么朋友啊,鞋放你这儿?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他有急事,临时借住一下客房。怎么,我交什么朋友,还需要向你报备?” 这话说得有点重,门外顿时安静了几秒。 左鸣蜷缩在被子里的手松了松,有点意外。纪峤这态度……好像跟那晚那个嘲笑他穷的家伙不太一样?居然没遮掩,而是直接承认了有“朋友”借住。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峤哥哥……”小羽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委屈,“我就是关心你嘛。阿姨也说了,让你交朋友要慎重,尤其是……有些不知道哪里来的人。” “我妈那边,我自有分寸。东西送到了,你还有事?” 这简直是在下逐客令了,左鸣听得有点愣。 小羽似乎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说:“没、没事了……那峤哥哥,你记得喝汤,阿姨的心意。周末家宴……” “看情况。”纪峤打断他,“我就不送你了。” 脚步声响起,走向门口。开门,关门。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左鸣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脑子里乱糟糟的。纪峤刚才那几句硬邦邦的话,和他预想的场面完全不一样。没有敷衍,没有暧昧不明的遮掩,甚至有点……不耐烦? 还没等他想明白,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就两下。 他没吭声。 纪峤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早餐好了,出来吃点。” 左鸣磨蹭了一会儿,才拧开门锁,然后趿拉着拖鞋,慢慢挪到客厅。 餐厅那边飘来食物的香气,纪峤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边,背对着他,身上穿着灰色家居服,袖子挽到手肘,动作不算熟练,在往两个白瓷碗里盛粥。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下巴朝餐桌那边抬了抬:“坐。” 左鸣迟疑地走过去坐下,餐桌上摆着两副碗筷,中间是一碟清爽的拌黄瓜,一碟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还有一小碟榨菜。粥是白米粥,熬得稠稠的,有些糊,冒着热气。 纪峤把盛好的粥放到他面前,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拿起勺子开始喝粥,左鸣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粥,又看看对面安静用餐的男人,心里那点戒备和难堪,像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下去一点。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粥送进嘴里,温度刚好,虽然有点糊。 “那个……”他忍不住开口。 纪峤抬眼看他。 “谢谢。”左鸣垂下眼,盯着碗里的粥。 纪峤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我自愿为你做的,你没必要说感谢。” 左鸣耳根有点发热。“嗯。” 两人继续沉默地吃早餐,吃完饭,左鸣主动收拾碗筷,拿到水池边。纪峤没拦着,自己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 左鸣洗好碗,擦干手,犹豫着要不要回客房。纪峤却忽然开口:“今天有什么打算?” 左鸣一愣:“……去找房子,再看看有没有临时的工作。” 纪峤转过身,看着他:“房子不急,你可以先住着,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左鸣抿了抿唇,他能有什么想法?继续去酒吧碰运气?或者发传单、端盘子?这些他之前都试过,又累钱又少,还不稳定。 纪峤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一个平板电脑划拉了几下,然后递给他:“看看这个。” 左鸣接过,屏幕上是一个简洁的页面,标题是“城市音乐新星扶持计划”,下面有详细的报名要求和奖励机制,落款是“星熠纪元文化基金会”。 和他之前被硬塞的那份“投资意向书”不同,这个看起来更像一个公开、正规的选拔活动。 “这是……” “基金会每年的常规项目,面向所有有音乐梦想的年轻人。评审团独立运作,我不插手,你可以试试。” 左鸣的手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着,仔细看着那些条款,心跳有点快。这确实是个机会,一个看起来光明正大的机会。 “为什么……帮我?”他抬起眼,看向纪峤。这个问题,他从昨晚憋到现在。 纪峤迎着他的目光,“你的歌,我在‘迷途’听过一次。那首你自己写的,叫《北窗》的。” 左鸣彻底愣住了。 《北窗》是他最私人的一首歌,写在他最灰暗的那段日子,几乎没在公开场合完整唱过,只在一次酒吧人最少、他最恍惚的时候,低声哼过片段。纪峤……居然记得? “调子不错,词有点灰。”纪峤评价得依旧很简略,“但……是真的。” 左鸣鼻子突然有点酸,他飞快地低下头,盯着平板电脑的屏幕。 “所以,别想太多。住在这里,就当是……给我个机会,听听你还能写出什么不一样的歌。至于别的,我没兴趣配合任何人演什么戏,也没空玩什么包.养游戏。” 这话让左鸣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一直笼罩在头顶的那片名为“别有用心”的阴云,被一阵干脆利落的风吹散了些许。 纪峤站起身,“报名表在线填,截止日期还有一周,你自己考虑。”冰箱里东西不够自己添,记账上,以后从你演出收入里扣。别饿死在我这儿,说出去不好听。” 说完,他就径自回了主卧,关上了门。 左鸣抱着平板电脑,在原地站了好久。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阳光在流淌。 他走到玄关,那里空空如也,他那双旧鞋不见了,出现了双和他码数差不多的新鞋。 接下来的几天,他就在这栋高级公寓里住了下来,日子过得有点不真实。 纪峤很忙,早出晚归,两人碰面的时间不多。但左鸣发现,冰箱里总会适时地出现新鲜水果和牛奶,客房的衣柜不知何时多了几套合身、质地舒适的家居服和休闲装,标签都被剪掉了,甚至连他那把旧吉他旁边,都多了一个专业的吉他架和一盒未开封的备用琴弦。 没有任何言语,但这些细微之处一点点渗透了进来。 左鸣认真填了那个音乐计划的报名表,上传了他自己录的几首小样,包括《北窗》。等待结果的时间里,他也没闲着,用纪峤公寓里那台音效不错的电脑和基本设备,试着录制和修改自己的作品。 偶尔晚上,纪峤回来得早,会坐在客厅沙发上处理工作,左鸣就在客房轻轻拨弄吉他。 有时,纪峤会忽然停下敲键盘的手,听一会儿,然后评价一句:“这句旋律改一下更好。”或者:“副歌部分和弦太满。” 他的意见总是很简短,甚至有点毒舌,但左鸣试着按他说的调整后,往往发现效果确实更好。 周末那天下午,门铃又响了,左鸣正在客卧修改曲谱,心里一紧。 门外传来小羽熟悉的声音,比上次更加殷勤:“峤哥哥!我给你带了点心,还有……” “小羽。”纪峤的声音打断他,似乎就在门后,没开门,“我说过,不用特意送东西来。” “哎呀,顺路嘛。峤哥哥,你开门呀,让我进去坐坐呗。” “不方便,我这边有点事。” “什么事呀?是不是……那个朋友还在?”小羽的声音明显低落下去。 纪峤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是左鸣从未听过的疏离:“小羽,你是我母亲朋友儿子,我一直把你当弟弟。有些事,不要过度关心,也不要让我为难。” 门外顿时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传来小羽带着哭腔的回应:“峤哥哥,你……你什么意思?阿姨她……” “我会和我母亲沟通。”纪峤的语气缓和了些,“点心谢谢你,心意我领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又是沉默。然后,是有些踉跄的脚步声远去。 左鸣坐在房间里,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纪峤这次的态度,比上次更加明确,几乎是把界线划得清清楚楚。 晚上,纪峤敲开他的门,递给他一个挺大的纸袋,“换上,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左鸣打开一看,是一套看起来就很贵的西装,“去哪儿?” “一个私人小聚,有几个做音乐的朋友,穿精神点,别丢人。” 左鸣心跳又开始加速,这算是……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圈? 聚会地点在一个安静的私人会所,到场的人不多,但左鸣能认出来其中两位是业内很有名的独立音乐制作人。 纪峤介绍:“左鸣,做音乐的,很有想法。” 然后就把左鸣推到那两位制作人面前,自己则走到一边跟别人交谈去了。 那两位制作人起初有些客套,但聊起音乐后,发现左鸣确实懂行,而且一些想法很新颖,态度也热络起来。其中一位甚至主动留下了联系方式,说对他的小样感兴趣,约时间细聊。 回去的车上,左鸣还沉浸在兴奋和些许恍惚中,他偷偷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纪峤。 “谢谢。”他小声说。 “谢什么?”纪峤目视前方,“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抓住是你的事。” 左鸣嘴角微微弯了一下,这人,好话从来不会好好说。 又过了几天,音乐计划初审结果出来了,左鸣入围了复赛。复赛需要现场表演一首原创作品。他既兴奋又紧张,每天泡在房间里练习。 比赛前一天晚上,他练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出来倒水喝,发现纪峤居然坐在客厅里,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打开的盒子,里面是一对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入耳式监听耳机。 “试试。”纪峤头也没抬,还在看手里的文件。 左鸣犹豫了一下,接过耳机戴上。世界瞬间安静下来,音质纯净得不可思议。 “明天上台,用这个。”纪峤合上文件,“免得现场设备出问题,你听不清自己唱什么,跑调丢我的脸。” 左鸣摸着那冰凉的耳机外壳,闷闷地“嗯”了一声。 纪峤突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紧张?” 左鸣老实点头:“有点。” 纪峤伸出手,有点粗鲁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本来就不太服帖的头发揉得更乱。“有什么好紧张的。歌唱好,其他的,有我在。” 左鸣呆住了,傻傻地看着纪峤收回手,转身往主卧走。 “早点睡。”纪峤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明天我送你过去。” 房门关上,左鸣还站在原地,耳朵里戴着那副昂贵的耳机,头顶似乎还残留着纪峤手掌的温度。他慢慢抬起手,捂住脸,感觉脸颊有点发烫。 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复赛很顺利。左鸣的演出赢得了评委的一致好评。从后台出来,他一眼就看到等在那里的纪峤,靠在墙边,身姿挺拔,在略显混乱的后台通道里显得格格不入。 “还行。”纪峤看到他,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 左鸣知道他这已经是最高评价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这是他住进纪峤家后,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 回家的路上,他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忽然觉得这座城市好像也没那么冰冷了。他悄悄侧过头,看着纪峤专注开车的脸,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车子驶入车库,下车,进电梯,回家。 站在玄关,左鸣看着光洁的地板上并排摆着的两双拖鞋,纪峤那双灰色的,和他那双新买的、浅蓝色的,忽然有种奇异的、安定的感觉。 “纪峤。”他轻轻开口。 正在换鞋的纪峤动作一顿,抬眼看他。这是左鸣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嗯?” 左鸣深吸一口气,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个……我暂时,可能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临时住处了。而且,我好像……有点习惯你家的粥了。” 纪峤看着他,深褐色的眼眸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漾开,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这次不是揉头发,而是有些用力地揽住了左鸣的肩膀,将他带向自己。 左鸣没有躲开。 纪峤低下头,郑重地说:“早就说了,让你别想太多。” “不是临时住处。” “是我家。” “也是你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