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幕计划》 第1章 第一章 “经由三方核审,《杜若决议》将于11月1日正式实行。此后,帝国十二军区不得再以任何形式和任何理由拒绝区域间流通,低等级人类将获得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敞亮的女主播声音在大堂扩散,巨型屏幕下的军校生议论纷纷。 “完了,以后中央区的低等级人类会越来越多,我们的环境一定会被他们污染的!” “不要杞人忧天,中央区生活成本多高,哪有他们生活的地方,就算进来了又怎么样,最后照样灰头土脸地离开。” “听说这个决议由军政府新派主力推动,谁家没有个突然污染加重、变成低等级人类的亲戚,新派就是想笼络这类政府官员。” “哎豹子,我可听说新旧两派的寻宝特派员近来都有找你,还没毕业就这么抢手,以后发达了可别忘记我们。” 豹子被朋友一把揽过肩膀,笑而不语。 如今军政府新旧两派打得火热,除了政府内部权利博弈,政府外也开始了人才资源争夺战,专门设立寻宝特派员的职位,为的就是拉拢有潜力的军校生。 他们就读的是铁三角国家军校,十二区中最富盛名的军校,在校生不是军政府高官子弟,便是万里挑一的天赋怪。 豹子出生一般,好在才能和努力值点满,这才在一众学生中被寻宝特派员看上。 不过在这个天才如尘的学校里,他算不得最耀眼。 “余歌!” 女人短发,身材高挑,身着统一墨绿军校服,但依然能在人群中被一眼看见。 她从大堂外面走进来,人缘极好,和好些人打完招呼才走到豹子面前,“豹子,好久不见。” 豹子道:“确实好久不见啊,你这个大忙人。” 余歌笑道:“和我好久不见是件好事,说明你最近过得很好。” 余歌外号“零工女王”,接各式各样的活,只要酬劳给到位,一旦接下的活能保证百分之百完成了,且守口如瓶。 因为口碑极好,军校生们都乐意请她帮忙解决麻烦。 豹子在军校技能赛中获得头等,树大招风,赛后被仇敌记恨。线上线下,校内校内,骚扰会以各种形式如期而至。 那段时间他被折磨得神经衰弱,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值得军警重视,即使报案,情况也没有好转。 直到经朋友推荐找上余歌,这件事情才尘埃落定。 “就算不经常见到余姐,咱们也常听你的事迹啊。” “你不在,学校也满是你的传奇。。” 豹子的朋友们也认识余歌,跟着玩笑。 除了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外,余歌还是个耀眼夺目的天才。 在这个遍地天赋怪的学校里,大家很少佩服谁,余歌算一个。 军校四年,余歌年年第一。只要她参加的赛事,第一只会是她。 专业强悍又会做人,未来一定可期,想与其结交者数不胜数。就连皇室七皇子,也跟她关系匪浅。 说到这里,有人挤弄眼睛:“余歌,你知道七皇子的事情吧。” 星云帝国的皇室七王子也就读于铁三角军校,校内传闻他在校和低年级学妹进行地下恋情,打得十分火热。 军校生对这段隐秘的感情略闻风声,可谁也没能拿出证据。 直到一周前,七王子忽然被以修养旧疾的理由召回皇室,而学校这边则默默遣退了一名女学生。 有人猜测这是一段王子和灰姑娘被拆散了,更有人爆料,给学校提供七王子触犯“X禁令”证据的人是余歌。 “X禁令”,禁止跨等级通婚,该条款来自《无上决议》。 几百年前,人类榨干地球上最后的资源,启动迁星计划。在最后关头,天降陨石带来不明生物体,导致人类基因受染而产生不同程度上的异变。物质精神文明倒退数百年,国家分裂,天灾**不断。 直到百年前,星云军异军突起,收拢百分之七十的领土,建立星云帝国,并在大都会宣颁《无上决议》。 《无上决议》中,以基因污染程度为衡量标准,星云帝国的公民被分为五类,分别为纯净人、微污人、中污人、濒临人、死坏物。 在星云帝国中的一到十二辖区,大部分普通民众都为中污人,而微污人占总人口的10%,死坏物不给予统计,若被发现,可被当场击毙。而纯净人作为五类人中的最高等,不到全帝国3%的人口。 能够进入军校读书的学生至少是微污人,已然是星云帝国的凤毛麟角。但即使如此,对于微污人来说,纯净人依旧是不可玷污,不可跨越的存在。 不允许通婚是其一,像在军政府内,微污人顶破天了只能做到少将军衔,而纯净人几乎囊括了所有的高级职位。 “余歌,听说是你提供的证据,传闻是真的吗?” 有人问。 其他人竖起耳朵。 余歌道:“什么证据?” 那人道:“唉,你还装傻呢。也对,皇室颜面在前,你不好承认,但大家都支持你维护《无上决议》。” “是啊。” 有人出声,“《无上决议》不可僭越,皇室更应该做出表率。不然那些低劣的人种会翻天,星云帝国将遍地都是污染。” 说话人所说低劣的人种指的是微污人以下。 一旦皇室纯净人和微污人开始通婚,说不定哪天中污人也能有抢夺微污人的资源。 最害怕受到利益侵害的往往不是站在权利顶峰上的人,而是中间那群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群体闻风便变色。 不过近来这种思想稍有松动,《杜若决议》就是证明。 余歌笑得意味深长,张开五指晃了晃。 对面不明:“什么意思?” 余歌道:“转我五百克炁石,我就告诉你真相。” “你抢劫啊!”那人道。 炁石是陨石带来的矿产,帝国时期是硬通货币,也是军甲的重要燃料,几克就能使军甲燃烧一整天。 炁石价值连城,五百克可以买下一栋中央区半间公寓了。 有人道:“余歌,你是不想告诉大家吧。” 余歌道:“话怎么能这么说,涉及皇家秘密,说不定你们转手能卖出很高的价格。” 豹子吐槽:“要是能赚这么多,你早就卖出去了,还等着来坑我们?” 被他拆穿,余歌没半点不好意思,抬手看光脑:“时间不早,我还有课,下次再聊。” 说完,转身离开。 豹子身边的朋友道:“好坑的女人,说不定就是有人给她一大笔钱,她见钱眼开便背叛了七皇子。” 豹子肘击开口的那人,低声警告:“人还没走远呢。” 余歌将背后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脚步如常。 刚刚三点,跨过培训室门槛,电子光芒扫过她全身,智能系统的声音波澜不惊,“余歌,113级战略系”。 培训室内零星四五人,一眼扫去,加上她,学生已经到齐。 “大家过来领演练模型。” 余歌打开背包,拿出几份芯片分发。 这门课程是针对战略系优等生的提升课,而她则是这门课的助教。 同班取走芯片插进光脑:“老师怎么还没来?” “导师路上耽误,大家先熟悉模型。” 余歌眼睛望门外瞟。 这门课的导师从来都是提前十五分钟到,她会站在门口亲自迎接每一位上课的学生,今天着实有些奇怪。 又过了一会儿,已经到上课时间,导师还没见踪影。培训室里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 余歌走到长廊,一道虚影从面前刮过,她迅速伸手抓住,“怎么回事?” 被她扯住衣肩的同学有些震惊,他上个月破了学校的短跑记录,居然有人能抓住他。 但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所有人到礼堂集合,你没看消息吗?” 余歌松手,同学一溜烟跑走。 因为课程特殊,他们所在的培训室安装了信号屏蔽器。 余歌站离培训室几米,停滞的光脑瞬间更新最新消息,由学校官方所发,命全体学生到礼堂集合。 等她和其他几名战略系的同学赶到,礼堂紧闭,四五名军人守在门口,身着比军校校服更深沉的黑绿色军装,腰佩器械。 军校内部严格管控热武器,即使是军校高层进入校区,也必须在前方进行三检。这会儿军队持械进校,情况可见一斑。 “同学们,里面请。” 礼堂门打开,大家毫不犹豫地迈腿进去,并非是相信这些突然出现军人,而是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开枪。 接通礼堂内部的长廊未走完,余歌听见一阵突然爆发的声音—— “抗议!抗议!” “抗议!抗议!” 铁三角国家军校是军校类最高学府,只招收出身最好或者最后天赋的学生,每年招收不足几十人人,全校各年级加起来也就百来人。人虽少,里面抗议的气势却如山呼海啸,似要把整栋大楼镇垮。 余歌加快脚步,跨出走出长廊时,方才喧闹的声音熄静。 只见军校生中间分出一条通道,一名青年走了出来。 他宽肩长腿,下颚微扬,眼神沉静,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压迫感,但因为栗子色的头发显得并不那么犀利,给人一种可追随他的安全感。 “快看,是菲德尔。” “太好了,菲德尔终于来了。” “有菲德尔在,我们不用怕了。” 军官听见人群中悉悉索索的讨论,眯起眼睛打量走至面前的青年。 菲德尔这个时候也不忘礼节风度,点头致礼:“中校,请允许在下自我介绍,我是菲德尔.特伦,也是军校纪委会主席。” 时任八区军长也姓特伦,这个姓氏的显赫可以追溯到建国初期。 菲德尔出身名门,本人又极具领导人魅力,进校不到第二年便坐上了军校纪委会主席的位置。 今天校内领导老师们全体失联,紧接着军队的人直接闯入。这种状况下,菲德尔自然要出面控场,维护学生们的利益。 中校把枪插回腰间:“很好,终于有个主事的人来了,你让大家配合搜查。” 菲德尔没动:“恕难从命,除非你们出示搜查令。” 他身后站着数名学生,排列开来,只要菲德尔一声令下,年幼但凶猛的野兽可以咬杀一切。 中校脸色脸上划过嘲讽:“没有除非。” 他挥挥手指,围墙站立如雕塑般的军人们终于动了,向礼堂中间的军校生们靠近,步步紧逼。 菲德尔皱眉:“如果你们强行搜查,我会诉状至军事法庭,特伦家对此事也不会善罢甘休,你将会受到严厉的制裁。” 中校帽檐下的脸十分刚毅:“我对特伦家的势力不作任何作假的崇敬,但服从命令是作为军人的天职。” 在菲德尔震惊的眼神下,转头喝令,“搜!” 军人们似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随着他一声令下,开始有动作。 若说军校生是未开荤腥的大犬,真正上过战场的军人则是训练有素的狼。两方拳来锭往,军校生被压制得死死的。 角落, 军人抓背、扫腿、击肘几个连招,余歌左避右闪,身姿极为轻巧。军人竟有些恼羞成怒,出拳更狠。 余歌一个腹闪开后退,抬起双手:“喂喂,我没说不配合检查。” 军人停下直出的拳头,眼神狐疑。 相较四周同窗的狼狈,余歌插兜闲立:“校长老师被调走,特伦家的少爷也被无视,我是什么身份,配合搜身而已,何必多挨一顿打。” 军人收回攻击的姿态:“都说铁三角国家军校的学生是精英中的精英,可你身上一点没有军校生该用的骨气。” 余歌笑笑,也不生气:“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睨视会场,军校生再狠再精英,也比不过上过战场嗜过血的老兵们,再过一会儿,全都趴菜。 骨气,值几个钱? 忽然, “嘭——”一声,似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哄闹的声音瞬间熄灭。 余歌感到脸上刺痛,手一抹,指头染上鲜血,带着稀碎的水晶渣。 低头,只见几步外躺着吊顶灯的尸体,金属吊链断裂成渣,显然是被人用手枪精准射击。 吊顶灯的链子很细,可见开枪人的枪技相当强悍。 “星、星云军!” 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叹。 礼堂大门不知道何时洞开,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他们穿着特制黑色军装,手持最新款炁石步枪,面上戴的星云浮雕面具,日月不在,星云共存——以国名作军名,将国徽镶嵌进面具,是最强悍的军队才能拥有的殊荣。 为首的是名青年人,身姿挺拔,五官阳刚却不粗放,大檐式军帽下是立体的额骨和低沉的眉头,极其硬朗冷峻。 他走来,银制穗带轻击黑色制服上的双排扣,带着皮手套的手拿着一把脉冲枪,手指海扣在扳机上,毫不掩饰自己就是射落吊顶灯的凶手。 他每走一步,后面的人紧随,像带着一片随时能吞噬人的黑雾。不管是军人还是军校生,都不禁屏住呼吸,自动开让出一条通道。 大家在看他的时候,余歌转头看向台上,不可一世的中校面色依旧紧绷,但一颗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角流下。 看来特伦家族强,但也不够强,星云军一来,方才像巨石一样坚毅的中校竟忍不住忐忑起来。 余歌回头,却不想对上一双眼睛。 青年人帽檐下狭长的丹凤眼斜睨,瞥向她的视线充满审视。 眼神冰冷得让后牙槽打寒颤,对视持续不过半秒,那目光便挪开。 余歌歪歪头。 她得罪过这位顶级天龙人? 第2章 第二章 星云军待命在礼堂中央,青年人踩着长筒军靴一步步登上礼台。 那双冰冷深沉的眼睛慢慢靠近,还没走到跟前,中校不禁后退半步。 “中校。” 青年人眼神漫不经心地划过他的肩章,声音微凉。 中校抬手敬礼,声线僵硬:“谢、参长。” 礼堂里的军校生们倒抽一口气,不约而同地有了一个猜测。 人群中的余歌也跟挑眉。 能带领星云军,又姓谢,确实有驾临特伦家族的本事。 如今的军事委员会副主席正是姓谢。 新闻报道民调预选下一任主席,谢副主席的支持率相当好,而其弟弟谢深也大名鼎鼎。 此前星云帝国保守圈外野兽的骚扰,年年滋扰边区的安稳。五年前谢深第一次上战场,便长驱直入取得荒野兽的头兽首级,大大缩短战争预期时长。 他凭借这一战打下了名声,后又数次履立齐功,最终被授予参长职位,统领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星云军。 可以说全帝**校生无人不晓得他的名字,更有繁多是因为他的传奇而想加入军队追随的。 少年英才,谋定乾坤,谁敢不服。 “你来这里,代表将军他——“ 中校瞪大眼睛,眸光又忽地熄灭,喃喃道,”将军他出事了。“ 谢深道:“将军已经服毒自杀。” ”军变!” 礼堂有人不禁惊呼,下一刻便被人捂嘴。 礼台上,青年人递出一份文件,“这是逮捕令,军事法庭将对你们剩下人进行判罪,军事委员会则会拥有最终的裁决权。” 中校攥紧文件袋,声音低愤:“谢参军,将军他做的没错,那些人却只知道争权夺位,你应该知道的!” 青年人冷淡:“我只负责执行。” “谢参军,你明明——” 还不等中校说完,谢深挥手,星云军的人便把中校用囚徒锁束缚住。 锁环捆住手脚,项圈套住颈脖,无法出声,无法做出表情。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中校瞬间变成被卑微的囚徒,军校生们心生战栗。 大家看向谢深,他就像眼中没有他们这群人一样,转身下台,星云军就像他的阴影一样随之移动。 一直观望的特伦追上去:“谢参军。” 谢深没有为他停步半分,大步前行。 好在星云军没有阻拦的意思,特伦快步到他身边:“谢参军,请问我们的校长和老师——” 谢深打断他:“军队的人会送他们回来,完好无缺。“ 又微顿,语气微妙,“也或许,会少那么一两个人。” 这时,他刚好走到余歌身前。 这次余歌瞧得清清楚楚,这位官威甚大的参军斜睨了她一眼,不过眨眼之间,人又走出礼堂。 等最后一名星云军离开礼堂,特伦还站在门前眺望。 有人不懂自喃:“特伦主席怎么站了那么久。” “他在眺望永远无法到达的前途。” 有人悄悄道。 - 军队离开不过半小时,学校的领导老师都被送了回来。 学校高层回校的第一个指令便是禁止再讨论白天发生的事情,但这阻止不了军校生们私下议论。 “最近校内有些人的成绩突然上升,被举报造假,还以为军队的人来调查是为了这件事,没想到居然涉及高层秘闻,咱们这也算是介入权力斗争了。” “实际上我家早就听说了,如今新派一路高歌,旧派为了应对派内在大换血,我父母叫我这段时间安心待在家里,最好是不要来学校,免得牵涉其中。” “你可吹吧。” “我可没开玩笑,先不说这事,我还知道那位星云军带队人的绯闻轶事呢。” “哦,说说?” “那位谢参长谢深,最近要结婚了。” “切,你这算什么。他们那群人向来很早结婚,那位瞧着有二十七八了吧,纯净人结合生下来的还是纯净人,这是维持特权的秘诀,安息教——” “嘘!” 其中一人赶忙打断,低喝,“你不要命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余歌感受到背后警惕的审视,面不改色地仰头饮尽瓶装营养液。 星云帝国有三大权利体,一皇室,二军政府,三安息教。 军政府掌握帝国的运行,军事委员会主席是最高机关,最开始皇室出身的人占席过半,但百年来凋敝,各地异军突起。 而安息教则应有宗教宣扬、纯净人婚配执行权,看似无实权,却以婚配笼络各大家,从下至上达到一呼百应的效果。 据说近年来高层争斗不断,和安息教脱不了干系。 若说皇室体面尊严,军队坚不可摧,那么安息教无处不在。 关于安息教,普通人少听,少议论。 “余歌。” “......” “余歌!” 保姆机器呈上一份饭菜,余歌正准备端起,一只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她抬头,撞上一双瞪大的眼睛,“我叫你好半天,你怎么不答应?” “没听见。” 余歌取下耳骨传达机,摇晃示意,身后的凝视消失。 豹子额头还带着薄汗,一路跑着赶来的:“我找了好久,你神龙不见首尾,校长都没你繁忙。” 余歌取走餐盘,找个餐位坐下。 豹子在对面落座:“我找你是有正事。” 余歌自顾自舀一勺饭塞进嘴巴,充耳不闻。 豹子盯着她一秒,从兜里掏出一厚叠面钞,放到餐盘里:“过两天我拿炁石给你换。” 余歌立马放下勺子,捻起面钞验真假,对着食堂的顶光正反面翻来覆去地照。 “是真的,假不了。” 豹子瞧不起她那副见钱眼开的模样,“你真是变脸比变天还快。” 余歌把钱塞进兜里,抿笑:“说吧,找我什么事?” 说起这个,豹子就来气:“我来找你,还能有什么事情?” 俯下身体,压低声音,眼睛发亮,“上次那个药,你还有吗?” 余歌喂到嘴角边的勺子顿住:“什么药?” 豹子手指她,笑道:“瞧,还在装呢。上次我去找你清尾款,看见你抽屉里有几颗五颜六色的药丸,我以为是糖,随手拿起来吃,你猜结果怎么着——” 手指轻点饭桌,眼睛瞪得大大的,“平时被学校训练累得跟狗似的,但这半个月我简直像是脱胎换骨,根本感受不到累,训练成绩飞速提升。” 余歌手撑着下巴:“所以呢?” 豹子尽力压低激动的声音:“听说最近那些大幅度提升成绩的人都是吃了药丸的,而这售卖药丸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余歌笑了笑:“不是我。” “怎么会呢?” 豹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了,卖这种药得偷偷的,你肯定不想隐藏身份。” 两手插进裤口袋,把准备的现钞掏干净拿出来,“余歌,瞧,我是想买药,钱都准备好了,肯定不会把你卖出去的。” 余歌低头看豹子手掌心里一捧的现钞,长长叹气一口:“虽然我很想要这笔钱,但很可惜,我真的不是。” 豹子笃定她在假装:“是不是这里不太安全,我们换个地方说。” 余歌瞧他那左右探头的傻样:“有没有可能——” 故意拉长声音,故作神秘,“我也是买家。” 豹子愣住,余歌嘴角翘起,伸手在那捧钱里抽一张,在空中扇动发出”唰唰”声:“耽误我吃饭的额外补偿费。” 说完,端起餐盘离开。 豹子在后面喊:“那你告诉我在哪里搞到的也行啊!” 余歌没理他,穿过人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 太阳坠落,霞光褪色。 三角大楼内,办公室内的落地窗窗面全黑,立在半空中的全息影像散发出蓝色的光芒。 谢深还是穿着白天那副打扮:“根据斯维尔将军本人的遗嘱及其属下的口供显示,他们此次大调遣意在肃清军队里亲安息教的军官,但是他们所做的一切正好成了军中反对斯维尔将军一派的机会。” 蓝色光芒中坐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人影,五官和站立的谢深十分相似,黑发黑眼,五官深邃,只是眉眼更加沉稳温和。 他听见谢深的话,笑了笑,“你似乎赞成斯维尔将军的做法?” 谢深道:“肃清亲安息教的军官自是没问题,但时机不对。” 全息人影沉默片刻:“那么如果你是斯维尔将军,你会怎么做?” 谢深手抚桌面上的报告:“比他动作更快。” 突然,一股自胸腔发起的笑声充斥房间,“你前一刻不是还说他们十分激进吗?” 谢深道:“失败了叫激进,成功了便是果断。” 全息人影无奈摇头:“或许你应该去做军政官,免得浪费这样好的口才。” 谢深淡淡道:“我不做军战官,你也会叹息。” 全息人影笑了笑:“你说得对。” 下一刻,收敛笑意,“就像你说的那样,该肃清那些亲安息教的官员,只是时机不对。只要安息教还管控着纯净人的婚假,不管是军政府,还是皇室,都不能避免它的影响。” 全息影像声音融着叹息,“希望剥开阴霾就在不久之后,但你的婚期即将到来,我亲爱的弟弟。” 纯净人享有特权,同时也必须履行相应的义务——必须保持帝国境内的纯净人数量。谁都不能违反这条律例,即使是皇帝陛下,亦或是□□。 依照法律条例,纯净人由安息教进行婚配,29岁为最迟成婚年龄。前几年谢深都以战事和军务为借口一拖再拖,下一月便是他的29岁生日。 数日前,安息教和谢家已达成共识,谢深必须在28岁最后一日前迎娶一位纯净人女士。 一提到这个话题,谢深眉眼冷极了,散发出低气压。 忽然,门突然被一名守备兵敲响。 “进来。” “长官,警署那边来消——” 看见全息影像,守备兵脸唰地下脸红,立马踢腿敬礼。 谢冼为人温和可靠,手段雷霆,年轻有为,军队大部分都崇敬他。 面对下属,影像里的谢冼轻笑点头。 守备军脸绷得更紧。 谢深对随便释放魅力的兄长太习惯了,问:“什么事?” 守备兵立马走过去,递出一份文件:“长官,警署已逮捕那名军校生。” 谢深打开文件,眼睛飞扫,嘴角溢出半讽半讥的笑意:“副主席,看来无上之主一向眷顾我。” 警署, 漆黑的房间微亮一盏白灯。 若是平时,余歌会嫌不够亮,但这会儿,唯一的灯源刺啦啦地往她眼睛照。 没想到下午被豹子追问,晚上她便被抓到警署来。再加上军队大闹校园,今天真是惊险刺激的一天。 警官问:“姓名?” 余歌拿被囚徒锁束缚的手挡了挡眼睛:“余歌,女,22岁,铁三角国家军校113级战略系。” 警官抬眸:“你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余歌摇头:“不知道,我是良民。” 警官冷笑:“有人举报盗窃。” 余歌惊讶:“我们学校有这种品行低劣的人吗,还会栽赃?” 警官眼神一睨,“有人举报盗窃,而盗窃那人声称他是为了偷你的药丸。” 豹子。 她唇线微动。 找不到门路也不能去她那里偷啊,真是只蠢豹子。 “药丸?” 余歌皱眉,“我确实不知道他穷到连药都买不起,如果他告诉我,我肯定会直接帮他支付账单,虽然我不是一个慷慨的人,但还算善良。” “学生。” 警官用钢笔跺记录册作警告,“供认不讳可以让你的档案少一些痕迹,反之,你会面临更加严重的判决。” 余歌表情有些无辜:“警官,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且你们为什么会相信一个窃贼的指认,来冤枉我这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代表呢?” 她猜他们并没有实证,不然为什么还在这里审讯。 身体往后仰,靠上椅背,大有局势在握的姿态,“如果你们无法进行证据指控,我会向军事法庭上诉,你们对我的人身安全和精神状态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挑起以为不明的笑,“当然,你们想私下解决也行。” 没见过这么轻佻的军校生,警官眼神不愉。 忽然,门被打开。 余歌望去,因为背光,看不清来人的长相,但他身材高大,几乎能顶到门顶框,光站在那里,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不用他说什么,警官立马让出位置离开。 余歌看着他拉走警官坐过的椅子,再将另一把摆到桌正中间,方才坐下。 看来不仅洁癖,还是个死强迫症。 这种人,很难对付啊。 第3章 第三章 余歌借着余光,看清面前人的动作。他双手搭在扶手上,下颚微扬,一副对现场有着绝对主权的模样。 “既然你不承认药丸的事,不如我们谈谈其他的。” 声音慢条斯理,吐字清晰,低沉的声线里带着一种冷淡的味道。 余歌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歪头,“谈什么?” 谢深拿出文件摊开,旋转一圈将文字倒正:“熟悉吗?” 他五指张开摁着文件,灯光落在骨节分明的手上,手背微凸青筋,又有一种力量感。余歌想起武器库里面的脊骨剑。 俯身,眨巴眨巴着清澈的眼睛:“嗯,不太熟悉。” 她视线根本没有落在文件上的文字,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 谢深眉眼未动,五指手拢成拳,扣在文件上:“看文件。” 余歌正回身体,手挡在眼皮前,叹气:“灯照得我眼睛痛得很,那字又跟蚂蚁一样。” 谢深自不喜欢她这副小聪明十足的模样,但还是抬手把灯头转回来一点。 刺眼的灯光转移,余歌闭上酸涩的眼睛,好一会儿,缓缓睁开眼。 因为长久的明亮,房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黑,好一会儿,陈设的轮廓才慢慢在视野中显形。 对面人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冷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不满的薄唇,余歌心脏咯噔一跳。 下午的那位谢参军。 这居高临下的眼神,望一眼便一辈子忘不掉。 他们星云军是闲的吗,连警署里的案件都要过问,还是说这位天龙人缺政绩。 余歌腹诽,却知不能露怯,装作没认出来的模样,顶着审视打量的眼神,把头迈进身前的文件。 她读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好像是第一次读到文件里面的文字图片,时不时微瞪大眼睛,似是很吃惊。 谢深看着她:“数日前,有人举报校内学生成绩作假,学监会介入调查,发现校内那些短期内成绩大幅上涨的人是服用了一种叫归日的药丸,顺着蛛丝马迹,警署查到售卖药丸的是一名叫周猛的在校生。就在警署出动人力抓人找上门的时候,他——” 谢深微顿,交叉胸前的手松开,掌心撑着扶手,前俯身体。 对面靠近,像缓缓张开的大网,余歌却不退反进,上半身前送:“他什么?” 两人的脸仅有咫尺之距,余歌能看清他脸上每一个毛孔,她看见他耳垂下有一道小小的疤,像蜈蚣爬过的那样。 闲暇的时候听同学说起过谢家的故事,相比其他兴盛百年的家族,谢家只是才崛起的新贵而已。 谢家长子谢冼初露锋芒时被人断言日后必掌权帝国,有人听信,想要在树还没长成时将其折断。但他们始终没找到机会对谢冼下手,退而求其次,盯上尚未成年的谢深。 谢深在一天放学途中遭遇了绑架,消失了一天,谢家出动了所有的人力都未曾寻到蛛丝马迹。 却不想当日天蒙蒙亮时,消失的谢深遍体鳞伤地回来,身后用绳子拖着三个半死不活的人。 那时谢深才十六岁,把三个绑架他的人负重带回来不是为了救他们,而是捆了他们手脚还堵住嘴,让他们一点点地感受死亡的降临。 据说这耳垂下的疤痕就是那场绑架案后留下的。 余歌视线从那道疤上挪开,对上谢深的眼睛,天气故作天真,“他怎么了?” 谢深偏头,唇瓣轻轻附到余歌耳骨边,好像要跟她分享一个亲昵的秘密:“他死了。” 暧昧的氛围瞬间冷去。 余歌猛然后退拉开距离,面容怔然:“怎么会?” 谢深靠回椅背,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你不知道?” 余歌皱眉:“我该知道吗?” 谢深起身,慢条斯理地绕到她身后:“我怎么觉得你该知道呢。” 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余歌没有动作。 忽然,有东西瞬间靠近,大脑拉起警报,她手肘条件反射往身后一击,却被利落地制止。 谢深一手钳制余歌的手肘,一手攀上她的后脖。 他动作有点像情人间抚摸按摩那样的亲密,但现实是脆弱的后颈被扼住。 余歌不禁伸长脖子,“长官,严刑逼供可不太好。” 谢深双手一松。 余歌看着他走回桌前,点了点自己的后颈,“周猛被发现的时候,后颈有很明显的重击伤痕。” “死因是这个?” “他腹部检查出大量的药剂,法医鉴定是过量的药剂引起肾上腺素飙升,导致内循环生态不稳定,瞬间污染加重至死坏,当场身亡。” 余歌低头,文件正好被她翻到最后一页。 页尾有张全彩的图片,一滩血迹中躺着一个人,不,或者说是一堆肉泥才对。 这是明显的污染至死。 这种情况下,逝者无法得到安葬,因为他们的血肉不仅会破坏环境,还会增加其他人污染加重的概率。 “经过检验,现场只有周猛的污染痕迹。这种剧烈的暴动,附近一公里的人都会受到影响,产生污染溢出。” 谢深嘴角勾起,眼神确实冷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抹去自己的污染痕迹的。” 图片很是血腥,虽然她不怕,但瞧着膈应。余歌合上文件,缓缓抬眼:”长官,你这个问题充满陷阱,我都没去过现场,怎么会有抹去痕迹这一说呢。” 谢深不语,打开桌边的全息投影。 昏暗的房间瞬间亮起蓝色的光芒,一张图片被投射在半空中。 照片里一男一女,男人背对镜头,女人的脸有些模糊,两个人凑得很近,像是在交谈很重要的事情。 谢深调动全息投影,女人的脸被放大几倍,正是余歌的样貌,“周猛的死亡现场附近一带都没有监控,于是警署就调查了他近来的行动轨迹,而在众多接触周猛的人中,你最可疑。” 余歌盯着画面几秒,转向谢深,清澈的眼睛十分平静:“这并不能证明什么。这张照片是周猛来找我谈事,他要我加入他一起售卖药丸。至于为什么,长官你可以去学校打听打听,学校里面没有我不认识的同学,周猛想要通过我去攀搭上他的目标。” “但我这个人嘛,为人处事很有原则,违反校纪的事情从来不做,他纠缠我许久,我每次都拒绝了他。我没有杀他的动机,说实话,我都害怕他多次被拒绝而怀恨在心,哪天晚上敲我闷棍呢。” 谢深轻笑,纵使笑,也带着居高临下的霸道:“但你没有不在场证明,或者说,你本来是有的。” 余歌手微微蜷动。 谢深将这幕看在眼里,眉毛动了动:“尸体毁坏得很严重,法医只能把死亡时间精确到几个小时之内的时间段。那天你杀了周猛后,紧接着赶去和七皇子会面,如果顺利,七皇子将是你的人证。但很可惜,你和七皇子的恋情败露,你赶到的时候,七皇子已经被皇家卫队带走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静到好似都能听见全息投影机器内部运行的电流声。 余歌定定地盯了谢深良久,最后塌下腰背,靠到椅背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深道:“你是指案件真相,还是你们的恋情?” 不等余歌回答,继续,“七皇子被抓的那天,我在皇宫正好撞见宫人禀报,说学校把他的小女朋友退学。但我想,那名被退学的女生根本不是他女朋友。” 额前的碎发落在余歌的眼皮上,她眉头无奈地微蹙,低头喃喃:“是啊,他性格直来直去,根本不会撒谎。即使当时做出生气暴怒的反应,也很容易被旁人看出端倪。” 垂眸沉默片刻,似是在思念,接着抬头直视谢深,“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但是我并没有杀害周猛,或者说我才知道我没有杀害他。” “那天周猛约我到那个地方,逼迫我和他合作。我自然说不,结果他就威胁我,说会举报我是售卖药丸的人。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豹子会在我的抽屉里发现药丸,这都是周猛提前布好的局。” “很显然,我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在争辩过程中不知道谁先动的手,我们打了起来。他见不敌我,一下吞了好多药丸,我害怕他行为暴走,就给他后脑勺重重一击,没想到下一秒,他就倒地了。” “我见情况不好,又因为有约在身,我当下转身便跑了,不过几百米,确实感觉到身后有异动,但因为太害怕,并没有折返回去。后来第二天第三天见人没来学校,我便知道周猛死了,而在你没说死因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我杀了他。至于你说的现场为何没有我的污染溢出,是我联系七皇子处理掉了。” 谢深作出沉思状,道:“这么说,你是无罪的,是被威胁后的正当反击。” 余歌接话:“如果死因准确的话。” 忽然,房间响起一声哼笑。 谢深嘴角带着讽刺的冷笑:”你是觉得我不会向七皇子查证吗,或者说你笃定七皇子会为你做伪证。” “谢参军。” 余歌皱眉,面容带着愠怒,“看来你就是想把杀人的罪名摁在我头上,不管我今天说什么你都不会听,是吗?” 谢深不语,摁下桌边的按钮,昏暗的房间骤染大亮。 余歌眼睛一晃,不适地眨了眨,再睁眼,谢深已经站到身侧。高大的身材挡住她像座山一样,面容晦暗充满压迫感,声音像雪一样冷:“来人。” 下一刻,门被打开,一名军官走进来,“长官。” 谢深侧头问他:“基因分析进度如何?” 军官道:“报告长官,十分钟前已送到国家基因检验科,预计三分钟后会有结果传来。” “很好。” 谢深低头,看向余歌,“你现在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考虑。” 余歌坐在椅子上,梗起的脖子带着一股不屈的味道:“考虑什么?” 谢深看着她,眉间有融化不去的冷:“真相。” 军官像雕塑一样站着,沉默在房间内蔓延。 余歌静静地看着谢深,任由发丝粘着脸颊,黑眸幽深平静,又带了点隐隐的不甘。 忽然,她双手抬起暴动似是要动手,但下一秒,锁圈感应到陡然攀升的心率,“嗞”一声电流,余歌浑身脱力,撞倒在桌面上,手臂带动肩膀止不住地抽搐,很是狼狈。 谢深眼神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然后看了眼手表:“你还有一分半。” 真是不把她的名字当命啊。 余歌额头抵住桌面,笑起来,胸腔起伏不断,越笑越大声,笑声中混合着忍痛的闷声,笑得放肆、诡异。 谢深疑惑偏头,雕塑般的军官微动,都无法理解她此时的行径。 都到这种地步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余歌笑到岔气,干咳两声,直起上半身。 “长官。” 她抬眸,眼里半是戏谑半是挑衅,“你凭什么一副大局在握的姿态?” 谢深低头看着她,眼中带着不理解,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电击的余威还未散去,全身上下有种肿胀发麻的痒意,可余歌一想到下一秒她要说什么,便觉得这种痒意带上了兴奋,连声音都不禁颤抖起来:“你其实一点都不在意事情的真相吧。” 她带着甜甜的笑意,亲切到好似他们是许多年的老友,“相比之下,你好像更在意证明我的身份。听说你快结婚了,是吧,谢参军?” 她不再隐瞒她认出了他。 谢深皱眉。 余歌看在眼里,笑道:“七殿下和我提过,出身高贵的女纯净人们生来就由安息教负责教养,她们珍爱各自的家族,却更忠于安息教。对于一些与其联姻的家族来说,女纯净人们是又爱又恨的存在,各大家族依赖她们诞下新一代纯净血脉延续血统和地位,又厌恶她们时时以安息教为重。” “你不想迎娶安息教出来的纯净女,又不得不遵守同等级通婚的规矩,在一筹莫展之际,而你看到了我。多好啊,一个不受安息教控制、无权无背景的纯净女正是你的好妻子人选。但是,谢参长——” 余歌哀叹一声,声音带着万般的无奈和惋惜,“你怎么知道我会接受你这么特别的——” 微顿,一字一句,“求婚方式。” 谢深眼神骤冷,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气。 他在想是把她嘴巴缝上,还是将她脖子折断。但可惜,他不能这么做,她是他唯一的办法。 这时,他手腕上的光脑亮了。 余歌觑一眼,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神情戏谑:“谢参军,你可得快点想办法讨好我,不然我会跟别人走的哦。” 第4章 第四章 中央区,也是一区,正北一处高山,黑紫相间的建筑鳞次栉比,形成为一座城中城。 教堂通身形如盘树,屹立城区中央。不像普通教堂那样萦绕着唱诗班稚嫩纯洁的嗓音,里面传出来的是妙龄女子温润婉转的歌喉。 突然,教堂大门豁然打开,来人是一位被纯棉布料从头包到脚的女人,唯一露出的面容浮现焦急和惊恐,“姑姑,姑姑!” 少女们的歌喉戛然而止,齐齐地望向这位不速之客。 “安柏,你如今已经是一位姑姑了,举止不能再像往日那样鲁莽。“ 说话人是阿玛拉姑姑,她与她口中的安柏穿着相似,只不过她身上的布料泛着绸缎细腻的光泽,更加高级庄重,等级严明。 “阿玛拉姑姑,安柏姑姑肯定有很着急的事情。” 少女们中的一员突然开口。 她穿着同其他女孩一样的蓝色礼服长裙,头发高高盘起,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典雅,但眼睛轻轻一撇,便能瞧见她眼中不同旁人的灵动。 安柏微喘着气,感激看她一眼,连忙简明扼要道:“阿玛拉姑姑,今天国家基因检验科查出一位没有登记在册的女纯净人。” 阿玛拉长年耷拉的眼皮一下被撑起,拉起阿拉玛走到角落。 少女们看着她们窃窃私语,神情还稍显凝重,不由地左右低声交谈起来。 光安柏姑姑方才的那一句话就够震惊世俗的了。 自建国以来,帝国每一位女纯净人自出生起便会有一个专门的档案。这个档案存于国家基因检验科,安息教也享有一份,以便更好管理女纯净人。 没登记在册,这应该是破天荒地头一遭吧。 没过两分钟,大家看见阿玛拉姑姑递给安柏姑姑一块令牌,调动安息教众人的身份牌。 很不可思议,在这个大后期时代,安息教依旧保有一些旧有的习惯和传统。 虽然这些都老掉牙了,但又因此显得很特别又极其神秘。 安柏姑姑将令牌慎重地揣进怀中后急匆匆地离开,从背影上看去像一颗会移动的大号马铃薯。 有女孩忍俊不禁。 “艾什琳。” 阿玛拉转身走来,“你在笑什么?” 艾什琳就是刚才为安柏姑姑说话的女孩,收敛笑容:“没什么,姑姑。” 阿玛拉姑姑并不喜欢艾什琳,因为她身上有份独特。就像此刻,其他女孩永远不会像她这样笑。 不过她是位好姑姑,不会因为心中的不喜而出现行为上的苛待,“没事就好,好了,现在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她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有女孩问:“是什么消息,姑姑?” 阿玛拉姑姑郑重宣布:“大家将迎来一位新姐妹。” 虽然之前有听到安柏姑姑的话,但大家还是不由地震惊—— “姑姑,她和我们一样大吗?” “姑姑,她怎么才来,以前在哪里生活,是在家里面吗?” “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啊,姑姑?” 女孩们或甜美或清澈的嗓音杂糅在一样,阿玛拉姑姑有些晕头转向,双手抬起制止:“好了,女孩们,我会一一解答你们的疑惑。” 理了理头巾,这是她的惯有动作,好似很怕头巾掉下来。大家安静地等待她整理。 “那位女孩已经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比你们要大上一两岁,她很可怜,自小在外面长大。” 具体在哪里长大,阿玛拉姑姑没有说,她怕吓到这些娇花似的少女们,“但是很幸运,基因检测报告显示她非常健康,相信一旦她归回我们,定能很好地完成无上使命。” 说完,转身正对教堂中央几米高的雕像,垂头闭眼:“愿无上之主庇佑她。” 身后女孩们跟她一样虔诚祈祷,声音整齐:“愿无上之主庇佑她。” - 警署, 余歌转动酸胀的手腕,跟着前面的谢深,几位警署内的高级官员则坠在她身后。 快到出口,一位高级官员快步走到最前,挤掉守卫大门的警官哈腰开门,笑容殷勤。 谢深一点眼神都没分出去,后面几位高级警官还想寒暄,他不管不顾,大步前行径直走向悬浮舱。 “跟上。” 谢深头也不回地催促。 余歌道:“需要这么赶吗?” 虽然这么说,还是紧跟进了悬浮舱。 驾驶位上是谢深的副官,边启动仪器,边汇报:“长官,安息教的人离这里还有五百米。” 谢深嗯了声:“走吧。” 余歌道:“怎么,谢参军怕他们?” 谢深瞥她一眼,她靠着舒适的椅背,军校的紧身战斗服把她两条腿包裹着,显得又细又长。 可惜女人并不会用自己的腿,这会儿双腿叠在一起翘二郎腿,半点淑女模样都没有. “七皇子是怎么看上你的?” 余歌知道他嫌弃她的坐姿,但她这个人就是别人越不爽她,她就越要故意添堵。 干脆换个坐姿,把交叠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来,张开两条腿刺啦啦地坐着,像个世俗道的男人那样:“你一定没体会过什么叫真爱吧。就算我再怎么粗鄙狡诈,在七皇子眼里都有一份独特的魅力。” 谢深道:“愚蠢。他为了所为的爱情被关禁闭,殊不知你为了利益要嫁给其他人。” 余歌笑出了声:“谢参军,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你,这话也显得不这么可笑了。” 话语满是讥讽,驾驶位的军官攥紧加速推进器,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消失。 谢深冷眼看来,余歌根本没在怕的,盯回去:“明明知道我是七皇子的心上人,还如此逼迫我就烦,这样的你难道不比玩弄爱情的我更加卑鄙?” 谢深道:“你向我索要了好处,我应下了你无数的要求。” 余歌嘴角轻勾:“是呀,在您眼里,我们这是一场平等的交易。” 他这么大的人物,素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眼神一瞥,就有人把菜夹来,还没走到,就有人开门,只有被奉承顺应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跟他谈条件。 瞧瞧,这会儿还觉得她贪婪狡诈。 “如果不是你执意暴露我的身份,我也不需要和你谈条件,而且都被胁迫了,我凭什么不多要点好处呢,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或许谢参长不太懂顺势而为的被动感,因为你们从来就是操纵局势的人。很可惜啊,我们为了达成顺势而为花了多少努力,却被不懂的人认为是阴险深沉,真的很累人。” 谢深看着她手指缠绕头发把玩,目光落在手指上,那手指头和之前安息教出来的女纯净人完全不同,多茧粗糙。 听说她在军校年年都是第一,射击技术尤其好。 “谢参长,您高傲到连好好听人说话的素质都丢掉了?” 余歌放下手,挑眉望来。 谢深回过神来,移开目光:“真正拼命努力的人,可不会有小人得志的行为。” 余歌啧一声:“难道下位者非要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您这是偏见。” 谢深淡淡吐出几个字:“伶牙俐齿。” “你是没——” 余歌话说到一半,车厢猛然一抖。 赶紧转头,只见三辆紫黑色悬浮车逼近,一道蓝光忽然射来,身下的悬浮舱被击中,猛然颠簸。 谢深抓紧车扶手,冷静地命令:“降落。” “是。” 副官紧急操作,悬浮舱快速盘旋。 余歌赶紧将身体后仰靠住车身,天旋地转几秒,“咚”的一声,终于完全着陆。 “下车。” 谢深打开车舱下车。 余歌扭身,后面的悬浮舱已紧跟着着陆,数名着紫黑色战斗服的男人持武器下车走来,几秒,悬浮舱被团团围住。 领头人虎背熊腰,瞧着三十余岁,身后跟着一位从头裹到脚的女人。 余歌站在谢深身后,看见那身着怪异的女人直直盯着她,眼神散发着怪异的光芒。 “谢参长。” 领头人仰起宽大的下巴,神色傲慢:“把人交出来。” 余歌惊讶。 这个人什么来头,竟然敢这么对谢深说话。 谢深似乎并没敢到被冒犯,薄唇轻启:“宿卫大人,安息教什么时候要管军校的事情了?” “军校的事情,安息教管不着。” 领头人看向余歌,“但女纯净人属于安息教。” 谢深眼眸轻垂看向余歌:“他说你是纯净人,你是吗?” 余歌从善如流:“我不是。” 谢深转向领头人:“她说她不是。” 两人面无表情,连演戏都不带认真的,一副把别人当傻子耍的模样。 领头人不耐烦地冷哼,轻动宽大的下颚:“上。” 紫黑衣人们端枪交步上前,即使以多对少,但因为面对的是以强悍出名的谢家二少,他们依然很谨慎。 “小心点,别伤着那女孩。” 说话人是那位穿着怪异的女人,她望余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珍爱的宝贝,这让余歌手臂不禁抖了几下。 “住手!” 突然,一声高喝传来。 这声制止在意料之中,因为余歌认为像谢深这样的bking只有到最后一刻才愿意出底牌。 可是,这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 “咔哒”一声,雕花铁门打开,一群私家护卫踏着皮靴“哒哒哒哒”地介入这场战力不均衡的局面。 为首是一位中年男人,鬓边白发,瞧着儒雅亲和。走来时先是和谢深对视示意,接着向对面道,“宿卫大人。” 他对安息教宿卫的态度比之谢深还要恭敬许多,但如果没有带那么大一群人的话。 宿卫眉毛高挑:“怎么,樊家也要介入?” 男人面容温和:“宿卫大人说笑了,这本就是樊家的家事。” 宿卫长哦了声:“怎么说?” 男人望向他身边的女人:“安柏姑姑,你可有听说十几年前关于樊家的那件事?” 安柏先是神情茫然,紧接着瞳孔蓦然放大。 宿卫看她表情不对,粗眉拧起。 男人笑了笑:“既然姑姑不好说,那边让樊某代为讲讲就是。” 在接着讲下去前,他轻轻望了余歌一眼,“全帝国皆知我樊家有一儿一女,儿子在五岁那年染病去世,女儿则在四年前嫁了人,但没两年也去世了。多少人笑樊家后继无人,却不知道樊家本来还有一个女儿,至于女儿是如何没有长在樊家,又是如何不见的,这件事情安息教最清楚。” 男人看向安柏姑姑,安柏姑姑面容尴尬,掩在衣袍下的手搓捏,很是不安。 宿卫将她这副神情看见眼里,面色微黑,语气不大好:“安柏姑姑,人还带不带回去?” 安柏姑姑看一眼男人,又看一眼谢深,底气不足:“先回去吧,看阿玛拉姑姑怎么说。” 人气势汹汹地来,又灰溜溜地走了。安柏姑姑走之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余歌。 余歌看向深藏功与名的谢深,他像一座山般静定在原地,只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眼眸轻动回视。 余歌收回视线。 真是厉害啊,这家伙早就联系好了樊家,只等带着妥协的她一起“迫降”在樊家门口。 “你叫余歌,是吗?” 男人走来,“我叫樊青。” 余歌看向他,他眼里的温柔做不得假,是一个本来就很好的人,“你好。” 樊青有一肚子的话,但瞥见谢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只轻声道:“我在家里面等你。” 说完,转身带着一大帮子私家护卫离开,体贴地剩下两个人留守。 余歌看向樊青消失的别墅,说是庄园也不过过分,“这就是你给我选的家?” 谢深低头看着她:“以后你就是樊歌。” 他说的太理所当然,余歌疑惑:“大家就这么默认了吗,不去测基因?” 谢深道:“安息教欠樊家一个孩子,樊家则需要一个继承人。” 余歌抢答:“而你又缺一个跟安息教关联不深的妻子。” 眼睛笑得眯起来,“你真是运筹帷幄啊,我败给你了。” 谢深道:“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樊家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我也不会限制你,你不会像其他女纯净人完全安于后宅,这比和那没有实权的皇子在一起或者自己在军队单打独斗要好上千万倍。” 他语调很平,垂下的眉眼也是波澜不惊,完全没有经历波折的一天后的疲惫或松懈,好像此刻在讨论天气如何,而不是在对别人的命运做出解释。 果然,傲慢的人是意识不到自己的傲慢。 余歌盯着他的脸想,面上乖巧地点头。 第5章 第五章 当用脚丈量时,发现樊家远比肉眼看上去更大。 从大门口去到家用客厅,足足花了七八分钟的时间,但这么长的一条路,一个仆人都没有看见。 樊青在前面带路:“你母亲喜静,平时屋内无必要不会有仆人。但你回来了,会有仆人供你使唤。” 他在楼梯间停下,墙上挂着几副巨画,“这是家庭合照,这是你的哥哥姐姐们。” 余歌微仰头,一家五口,最小的婴儿被美妇抱在怀中,每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透露出的热闹和此刻别墅的寂静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见她看得入神,樊青笑着指了指旁边两幅,“这是你哥哥姐姐的照片,你妈妈这几日身体不适,等两天我再约人上门再给你照一张。” 余歌转头看向他:“妈妈怎么了?” 樊青道:“老毛病了,等她好点了,我再带你去见她,好吗?” 余歌笑着嗯了声。 不过一个小时,两人似乎对彼此的父女身份已经完全适应,如果再带上一点久别重逢的激动,或许会更真实。 等到晚饭的时候,偌大的房子终于有了人味。 长长的方桌只坐了两个人,却有四个人在旁边服侍。桌子上菜色是中西餐混合,厨房在备饭前问了她的喜好,几道中式菜肴特地被摆放在她面前。 余歌夹了块排骨,主卫上的樊青正亲自从桌上的菜单独装备一份出来,等他弄完,佣人端着那些小碟菜上楼。 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小歌。” “嗯?” 余歌收回望向楼上的视线。 樊青停下手中的刀叉:“明天你的姐妹要来家中。” 余歌不解:“姐妹?” 樊家大女儿几年前就是去了,难道是表亲? 樊青知余歌误会了,解释:“是安息教派来的女纯净人,每个女纯净人都会有个异父异母的姐妹。你母亲也有,她至今和那位夫人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余歌问:“即使有亲生姐妹,女纯净人也会有吗?” 樊青点头:“没错,每个女纯净人都会有。”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 余歌皱眉。 樊青不多解释,笑道:“希望你会喜欢自己未来的姐妹。” 第二天清晨,余歌刚绕着别墅跑完最后一圈,一进客厅,一个体态丰盈的女孩从沙发上站起来。 余歌盯了她两秒,女孩面无表情但眼睛眨得飞快。 余歌将擦过汗的毛巾递给身边的佣人,笑着走上前:“姐妹?” 这个试探友好,女孩也露出笑容:“你好,樊小姐,我是艾什琳。” “叫我余歌就好。” 艾什琳微愣,余歌伸手请她坐下,“我比较习惯这个名字。”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余歌更细地打量她。 金色头发如瀑布般顺滑,绿蓝色的眼睛明亮清澈,红唇娇艳,身上每一寸肌肤都那么的白皙光滑,可见自小娇养长大。 她还注意到艾什琳也在打量她,只不过眼神更加含蓄隐晦,视带了点好奇和疑惑。 “艾什琳小姐,我有什么奇怪的吗?” 艾什琳并没有表露被人戳破的尴尬,手指向余歌手腕和脚腕上的负重:“我第一次见。” 余歌取下手腕上的负重给她:“试试。” 艾什琳刚接手,因为突如其来的沉甸甸惊哦了声:“比想象的更重。” 翻到背面,一个袖珍的金线三角形坠在角落,“这是?” 余歌道:“铁三角国家军校的标志。” 艾什琳眼神亮晶晶地:“皇室、军政府和安息教?” 余歌点头:“没错。” 看来艾什琳是第一次听说铁三角国家军校,她对外界所知甚少。 有些好奇,“你们平时用光脑吗?” “当然。” 艾什琳抬起手背,展示手腕上的光脑。她的光脑很不一样,不像大众的手表样式,而是一朵紫黑色的缠绕条。 余歌猜她们所能看到的内容明显区别于普通人:“很漂亮。” 艾什琳很喜欢这个负重,但似是碍于什么,矜持地将东西归回:“你果然很特别。” 余歌长哦了声,示意她说下去。 艾什琳道:“大家都不愿意和你做姐妹,因为你很不同。” 余歌看着这个眼神亮晶晶的女孩:“那你为什么愿意?” 艾什琳露出机敏的笑意:“因为我也很不同。” 余歌称赞她:“很中肯的自我评价。” 没人不喜欢被夸赞,艾什琳笑容扩大。 余歌趁机问:“所以姐妹到底是什么呢,你应该知道我长在外面,所以对这些以及对安息教都不太了解。” 艾什琳张开嘴又闭上,瞥一眼身旁的佣人。 余歌了然,唤女佣下去,亲自给艾什琳斟了杯茶。 “谢谢。” 艾什琳端起轻抿一口,方才道,“女纯净人都会有姐妹,而所谓的姐妹便是“金兰结义,此情绵绵;齐姜之爱,以命相延”,这句话出自古中国。” 古时有个名为齐姜的贤女,为了救得罪国君的妹妹而甘愿赴死。 国君被齐姜的仁义所感动,不仅赦免了齐姜妹妹的罪名,还因此大赏,这个故事变成了广为流传的《齐姜救妹》。 这么看来,安息教先是剥离女纯净人和家族的关系,后再亲自为她们选定家人,实际上就是孤立女纯净人又培养其软肋。 真的好恶毒。 余歌刚想开口,眼睛一瞥,立马闭嘴。 她注意到艾什琳身上的衣服,上面有一枚朴素的胸针,是那么不起眼,又那么令人防不胜防。 就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孩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我原本的姐妹在三年前病逝。” 艾什琳面露哀伤。 “真的很可惜。” 余歌淡淡跟了一句,没有接着聊下去的**,换了个话题,“那你今天是过来......” 艾什琳道:“直到你真正结婚的那一天,我都将和你同吃同住,也会有姑姑亲自登门授课。你知道的,我们之间错过了太多时间。” 她早就做好被拒绝或者打持久战的准备。 毕竟就算是长期受安息教培育的女纯净人,也会有部分在长大以后开始变得不驯叛逆。虽然对于这种现象,安息教总有自己的一套。 但令人意外的是,余歌接受力相当良好。 “没问题,你就住我旁边吧,近一点好交流,我正好也对安息教和你们的生活很好奇。” 从她的脸上很难看出是真话还是假话,艾什琳顿了顿:“好。” 接下来的几天,余歌就像她说的那样对安息教充满了兴趣,在登门授课的姑姑面前如同一个好奇宝宝。 但和很容易无理取闹的宝宝不同,余歌很知道分寸,感受到有些东西姑姑不想谈论,便不会继续问下去。 终于有一天,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安柏姑姑上门拜访,同行还有一位看起来极有威严和地位的老姑姑。 或许是因为艾什琳和教养姑姑的反馈不错,又或许是因为她们深信自己通过监视器亲眼看到的,余歌得到了她们亲切的关怀。 阿玛拉笑得像一名慈爱的老祖母:“孩子,即使你前二十年未走上正确的道路,宽容的无上之主已经原谅并认可了你。” 余歌被她那张橘皮大手捧着脸,勉强才能挤出笑容:“真的吗?” 阿玛拉笑道:“当然了,我的好孩子。我已经和你的父亲商量好,下周樊家将举行宴会宣布你正式回归,同时那也会是一场完美的订婚宴,你和谢家二少爷的。虽然你父亲执意晚些,可要知道啊孩子,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悄悄告诉你——” 她倾身低头至余歌耳畔,余歌能闻见她身上那股细胞正在腐朽的老人味,“本来那位谢参长已经定下了未婚妻,但因为十分钟意你,便闹到安息教来。听说在军校的时候你就与他因缘认识并情投意合,这真是一场天定的姻缘,姑姑相信你婚后一定会幸福的。” 老人暧昧地眨眨眼,余歌胸口有些犯恶心。 “喔,孩子,你怎么了?” 阿玛拉终于放开手,余歌拳头抵着嘴唇轻咳嗽两声,道:“没什么,早餐吃的有点腻。” 旁边的安柏姑姑递来手帕:“幸好不是X病毒,听说最近好多人被传染,上吐下泻,就连皇宫的七皇子也病得极重。” 艾什琳道:“皇宫的膳食也会有问题?” 安柏姑姑道:“细菌无处不在,就像污染一样。” 阿玛拉姑姑道:“怕不是病毒,而是相思病。” 安柏和艾什琳俱惊讶地看向她,余歌用手帕掖嘴角,神色未变。 “你们要知道,我们总有一套特别的信息来源。” 阿玛拉姑姑略带骄傲,“那位七皇子又犯病了,摔砸东西,还打伤了服侍的宫人。最后皇帝请来医生给他打镇定剂,怕传出去不好听,才对外说是感染了病毒。” 安柏姑姑摇头长叹:“这般暴躁不驯,和王储相差如好远。” “所以他一辈子都只能走一个亲王。” 阿玛拉姑姑将打哈欠的**咽下去,理理身上的长袍,“安柏,教内还有事情,我们先回吧。” 余歌和艾什琳将两位姑姑送走,樊家大门重重合上,终于回归平静。 艾什琳和余歌并肩回三楼,闲聊:“阿玛拉姑姑虽然嘴上那么说,但依旧对找七皇子妃这件事情乐此不疲。虽然七皇子脾气差了点,但是出了名的好看,地位又那么高,女孩们也是挤破脑袋想要的,阿玛拉姑姑都挑花了眼,一个月了都没选定下来。” 余歌打趣:“你怎么不去试试?” 艾什琳突然面颊一红:“哎呀,你早点休息吧。” 瞧她落荒而逃的模样,余歌无奈地摇头笑笑,手握上门把手,打开房门走进去。 忽然,一股霸道的香味袭来,先是广霍香加黑胡椒的辛辣,再是香根草配苦艾的苦涩。 余歌很熟悉这味道,因为这香水味道就是她亲自选的。 下一秒,一只精壮有力的手拽起她的手,她的背部毫无缝隙地抵上一张滚烫的胸膛,颈部被炽热连绵的鼻息侵犯。 男人从背后紧紧锁住她上半身,似是恨不得把她揉碎进怀里。 余歌能感受到奥里斯炽热处的轻贴,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艾什琳就住在旁边。 过了会儿,“好了没有?” 奥利斯红茸茸的头颅在她的颈间轻拱,年轻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自抑的沙哑:“多久都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