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的甜》 第1章 荷糖吃多了，会死人吗？ 【楔子】 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姐姐正坐在学校垃圾池、转角处堆杂物、那非常隐蔽的长凳上。 那也是妹妹每次被欺负后，用来躲避烦恼的地方。 又乱又臭，又安全、又熟悉。 那天，地上有一大堆吃完的上好佳薄荷糖塑料袋。 蓝色的，一小个一小个，轻轻地躺着。 幸好没有风，不然，蓝色小口袋就没办法安静地待在地面上，以及姐姐的裤腿、衣服上，和妹妹的脚下。 看着误入领地的蓝色小口袋，妹妹眼睛生疼，心想：好清甜的味道，谁那么傻，会到臭烘烘的地方吃糖… 转过垃圾池角，妹妹终于看见了坐在破长凳上的人。 姐姐戴着耳机，脸上全是泪水，嘴里拼命嚼着薄荷糖， 糖果嘎嘣脆的声音，和廉价耳机里漏出的音源，像那蓝色小口袋一样，轻轻地，传进了正在靠近的妹妹耳里。 【Lights camera action，I see you lookin at my P I C ，I know，???? ???? ????，?? ?? ?????? ?? ????????，Zoom in ，Zoom out，OK ，Zoom in，Zoom out，OK，Zoom in，Zoom out…】 是有损的翻唱… 妹妹摸摸索索了半天，在左边裤兜里，找到了一张上厕所留下来的半截卫生纸。妹妹记得，这是从辅导员办公室抽的洁柔，韧性很好，还很香。 递上了这半张邹邹巴巴的纸，“听kpop也能哭？” 妹妹自然而然地，坐在千辛万苦捡回来的、这破长凳剩余的半截板面上，又顺理成章地，随手摘掉了姐姐的一只耳机。 滋滋滋—— 黑色的耳机线，一只挂在姐姐的耳朵上，一只落在妹妹的手指间。 妹妹最见不得别人矫情，尤其还是在垃圾池，妹妹的私人地盘，虽然也有那半张洁柔纸巾的关系，给表演哭泣的人付了费，妹妹觉得她可以稍微为所欲为一点。 “谢谢，你说什么，耳机声音太大了，我刚刚没听见。” 姐姐…没听见？ 妹妹的装腔作势，似乎没有成功。 “我说你吃这么多薄荷糖应该不太好吧…”姐姐温柔又诚挚的回应，让妹妹没法继续像别人对待她那样，毫不留情面地请走姐姐，画风一转，只能尴尬地说着没头没脑的话。 姐姐抬头望天，叹气询问着，“会死吗？” 妹妹认真回答起姐姐的问题，不带劝解，不带安慰，“应该不会。” 又思索了一会儿，补充了一句，“但是会难受…” 目测过蓝色小口袋的数量，一斤算是保守了。 虽然妹妹没有尝试过一次性吃一斤薄荷糖…但她想着，药过量都会致死，糖就算没毒，如此大的剂量，怎么也会让人难受吧。 姐姐还有泪痕的脸特别难看地挤出一个笑容，像是在嘲笑着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不难受了，这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糖而已，应该没什么不好的…”姐姐摊开手，将手里的薄荷糖递了过来，“吃吗？只剩最后一颗了。” 妹妹觉得吃了别人的糖，得回礼，“谢谢，我叫温惹，惹事的惹。” 名字是最好的礼物，是温惹唯一拿得出手，也是唯一让她骄傲自豪的东西。 姐姐以为只是萍水相逢，一颗糖结束后，大家就当从未见过彼此，却没想到得到了一份郑重又十分有礼貌的自我介绍，“嗯？你好，我叫李依依…依靠的依。” * 温惹因为吃了一颗糖，嘴里心里都很甜，所以心情十分的好。 “李依依，你听ABCDE的故事吗？” 安静的环境里，李依依因为突然出现的人，眼眶中的泪水已经停流，只剩脸颊上的泪痕，彰显着她不久之前很伤心、很难过。 忘记擦掉泪痕，她问：“ABCDE？” 温惹痴笑一声，“听了你可能就会开心了…” 那半张洁柔纸巾没有擦掉李依依脸上的泪水，还让它更猖狂地留下了印记。 指了指李依依脸颊上的痕迹，她示意着，她注意到了泪痕中裹挟的悲伤。 原来，是想用“ABCDE”换走伤心事，用故事送来“开心”。 李依依耳机里的杂音很重，听着温惹的话，有些疑惑。 她不懂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让她开心。 “开心？ABCDE？儿歌吗？” 动画片能受最童真的小朋友喜欢，或许…儿歌，真的也能带来快乐。 摘掉耳朵上独留下的另一只耳机，这是她的礼貌，她打算接受对方的好意，把两只耳朵都留给另一首歌了。 温惹摇了摇头，“都说了是故事。” 李依依醒目，“哦…是故事啊。” 温热笑了笑，“她们说，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基础上，会比平时来得更快一些。眼下只有这法子了，就勉强让你也试试吧…这个ABCDE的故事，应该能让你开心起来。” 李依依听出来了，这是温惹的故事，恐怕还是一个“被欺负”的故事。而温惹想讲故事，她猜想，多半是对方也跟她一样无奈，走到这无人处见着她，同病相怜，想把她当做树洞，释放内心积怨的情绪。 点了点头，她打算日行一善，“嗯…我听。” 温惹抿着嘴里的糖，闻着周围一阵一阵传过来的恶臭，甜甜地笑着。 “A是主角，B也是主角，CDE是配角，应该还有一些路人FGH…” 故事开始了，却没有一个名字，角色都用字母替代了出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 李依依红肿的双眼，倏地睁了睁。 温惹舔了舔唇角，滑过一抹轻蔑，“ABCDE都是一届的学生，园林设计同专业的同班同学。故事还要从军训的时候说起，A人很好，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也很热情，连成不了主角的CDE，甚至是FGH，她也会主动地去打招呼，分享她的糖果，她的新衣，她的笑容，她的美貌，她殷实的生活费。” 李依依为了表示自己在听，附和道：“看来A家境很好…” 是个小公主，一开局就是人美心善的形象。 温惹因为嘴里清凉的滋味，依然甜甜地笑着，“李依依，你很聪明，你说的没错，A不仅家境好，长得也好，和大家的关系也很好。” 李依依抢问着，“B呢？” 她提起了兴致，问话的同时，用余光从下到上，打量着温惹。 一件泛白的黑体恤，一条会起球的裤子，以及一双没有明显标志的帆布鞋。 全身上下应该没有超过一百块… 温惹枯黄的头发，用一根有断线，还残缺了珠子的皮筋绑得高高，束在脑后。 皮肤虽然黑黄，眉毛杂乱，但脸颊却出奇的，看着很清爽，以及温惹握着耳机线的手指也很干净，没有污垢，白白净净的指甲盖，还有一下无一下地拨弄着李依依的耳机头子。 她猜，ABCDE的其中一人，应该就是温惹。 故事刚开始，李依依的猜想还得不到证实，不过有一点她猜错了，温惹全身上下总共没有超过五十块。 九块九的内衣，九块九的短袖，九块九的长裤，和里面穿着一条两块的内裤… 至于脚下的鞋子，不要钱。 那是温惹考上大学，温爷送她的礼物。 袜子呢…温惹从来不穿这种东西，哪怕是军训，胶鞋把脚磨破生疼，她也没有穿过。 捡来的、别人不合身的军训服，哪里有机会让她来挑剔，而脚下磨破的伤口，适应了它的环境，自然会长出保护它的硬茧。 所以，温惹没有袜子，也不需要袜子。 李依依收回目光，接着刚刚的疑问，补充问道：“B是不是灰姑娘？家境不太好，相貌也一般…” 温惹伸出舌头，把嘴唇上的甜味收进了嘴里，“你错了，B和A势均力敌，只不过B一开始选择的不是CDE这一群人，B的目标不是同性，B凭借着自己的优势，在一堆野兽当中，众星捧月。” 李依依没想到这个故事中温惹不是B，也没想到，温惹讲的故事，到目前为止根本和温惹不沾边。 吃着糖，说着别人的苦楚… 李依依对背后长舌妇有些恶寒，这种人很恐怖，她已经很受累这种人了。 李依依气愤她自己居然还没有起身离开，还在这根长凳上，还等着面相和穿着都穷鄙不堪的温惹，继续讲诉那ABCDE的故事。 温惹没有察觉到李依依的情绪变化。 “可是A是小公主啊，公主怎么能同时在一个环境出现那么多呢？”叹息一声，她嗫嚅着，“会分不清谁是主角，谁是配角。” 那声叹息很轻，很短，稍纵即逝，温惹继续平静地讲诉着ABCDE的故事。 “A不喜欢这个集体里有人分走她身上的目光，所以用了最轻飘飘，受伤也会是最重的攻击。” “A开始四处散播B的谣言，B和哪只野兽走得近，她就告诉其他野兽，这只野兽尝了B的味道，劝其他虎视眈眈的野兽也快去试试美味。” “B突如其来地被大面积攻击，却不自知，B甚至很开心收到很多野兽的烛光晚餐邀请，就这样，最开始B没有警戒心，不知道是A捣的鬼，欣然接受了很多野兽饿狼，A借势发势，示意野兽可以将对B的烛光晚餐换成野外郊游…” “让大家一起共享，是A最大的爱好。” “CDE都是这一场竞争的旁观者…笑着、看着A和B的游戏，笑着、看着B被一群野兽啃食。” 造黄谣？校园霸凌？？ 还是…真的被侵犯了？ 这不是新闻上会出现的事吗… 李依依读书的时候，周围根本没有这些事，但不妨碍她也看过剧，看过新闻，“B最后怎么样了？” 温惹摊了摊手，“退学了呗，还能怎么样？” 李依依面色凝重，“退学之后呢？” 温惹又习惯性地抬头看着天，慢悠悠开口，“谁知道呢？但…至少她是另外一位公主。” 李依依：“为什么不告发A？” 温惹回正头：“向谁告发？可以和谁说？谁会帮她？CDE？还是那群野兽饿狼？而且，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A捣的鬼…B和野兽都是自己主动走进野地，A只不过是扇了一次风，点了一把火。” 李依依口中没有薄荷糖的清凉，甜腻的味道，下窜到胃，引出一股恶寒，“你是CDE…其中一个？” 温惹神色黯然了些：“我这样的人没资格的。” 注意到旁边的李依依脸色没有变化，她放松了一些，多了一份抱怨，自嘲道：“我不是…但我好希望我是…” 李依依愤然站起身：“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以让人开心的，这件事的痛苦与你与我都无关，拿来嘴快，你还是学生吧？劝解你一句，做好自己…珍惜你自己的生活。” 好纯正的学生。 温惹一怔，端坐身子，转动头望向站起来的李依依。 一样穿着褪色衣服的李依依，温惹知道，李依依应该和她处境差不多，“李依依，故事还没讲完，你听完心情真的会变好。” 薄荷糖只剩下一些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没有了清凉的舒服，加上周围臭烘烘的气味，和两人僵持的对峙，让她有一丝丝烦躁，但她依旧有很多耐心。 毕竟，难得在这种地方遇见人，又吃了对方的糖…她真的只是想帮李依依从刚刚见面的情绪中走出来。 “我不想听了…”李依依虽然生气，却依然保持着对陌生人的礼貌，阐述出内心的不满，“这个故事让我觉得更难受。” 温惹不死心，“李依依，听一个结局吧…” 弱了些语气，还带了点恳求。 李依依容易心软，扫了眼温惹裤子上的线球，抬起来的脚收了回来，等着温惹口中这个故事的结局。 温惹叹了一口气，“B走了，但A习惯了有一个B，所以A挑了下一个B。” 目光迎上李依依盯来的视线，她淡淡地道：“这个B叫温惹，可是温惹何德何能可以做B啊…李依依，你还听故事吗？” 温惹以前都是对着垃圾倒苦水，第一次对着人，有些让她胆战心惊，又有一丝畅快。 本来她只是想用自己的痛苦，来安慰一下这位请她吃糖的陌生人，没想到嘴跟开了闸，一点也不愿放过能够接受苦水对冲的“薄荷糖”。 李依依没有说话，但坐了回来。 校园暴力的恐怖，她没有体会过，只是网上炒得火热，让人觉得校园暴力是一件很骇人的事情，加上她今年毕业了，根本不会有机会“体验”，今天再回到学校，走进垃圾池，不过是因为她想像扔垃圾一样把自己扔掉。 她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其他人… 一切都是巧合。 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她手中那半张纸，以及她猜测这个故事可能才刚开始。 她已经惨到走进垃圾池，成为了垃圾。作为垃圾，她见不得，浑身只剩「干净」的人被扔进来。 所以，她愿意听完结局… 感受到破长凳的摇曳，温惹很高兴。 她可以帮到李依依了。 没有一点迟疑，她开口道：“我算不上是真正意义的B，但我的确是A挑中的、B的接班人。” 李依依：“为什么是你？” “可能因为我是B唯一的室友吧。”温惹又摊了摊手，“可是我这样的人，根本进入不了B的生活圈子，我说过的，B也是位公主。” “A不过是随意寻找了下一个出气筒。”李依依分析完，眉头拧了拧，“需要我安慰你吗？” “不需要…这也没多大事，只是觉得你听听，会心情好一些，毕竟我这样的都挺过来了。” 温惹像是习惯了，在讲这件事的时候，一副事不关己，好似真的，只是为了让李依依用别人的痛苦来忘记她自己的。 “A在我身上用不了对付B的那一招，野兽对我不感兴趣，野兽对于我来说也就并不可怕，而且，更可怕的洪水猛兽我都见过，怎么会在意她之前造的一些流言蜚语呢…” “A也发现了，所以她换了一种方式。B待了一个学期就回家，我开始自己一个人住，学校搬宿舍的时候，我依然是一个人住，A统计名单的时候把我漏掉了，后来被迫和其他专业的一个女孩子，住在设备房旁边的寝室，那女孩有点钱，受不了环境搬了出去，我嘛…更糟糕的地方都睡过，何况是这样设备齐全的寝室，其实很温暖…” 李依依：“你可以跟你们的辅导员反应…” 温惹：“A把那个小年轻迷得不要不要的，那儿还能听见我说话，再说了，这只是件小事，一般人受不了而已…哈哈哈，我那室友就没坚持住，她是被抓阄到这间寝室，但谁又知道抓阄的纸团里究竟有几个龟呢…你说，对吧？” 李依依：“嗯…一般人的确受不了这种针对。” 温惹：“可我是谁啊，我是温爷养大的温惹，我是算不上一般人的…” 这句话，她带了点自豪，底气仿佛都来自那叫“温爷”的人。 可能是个英雄。 李依依不由得面容松了松，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肯定了温惹的话。 温惹：“A做了班委，也进了院学生会，更方便她做一些事情了，比如一年一度的贫困生补助评定，我的名字会莫名其妙消失在名单里，院里组织的重大活动，我的名字好像自动被剔除了，有些时候老师换了教室上课，我还会偶尔缺勤那么一两次…” “李依依，你可能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还有挂科，昨天我才补考来着，还有两年，再坚持两年，拿到毕业证书，拿到这个学校应该给我的东西，我应该就能不用再见到A了。” “温惹…”这是李依依第一次叫温惹名字，脆脆的，有一丝怜悯，像泥菩萨在心疼被水淹没的生灵，悲悯却无可奈何。 李依依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她心疼在垃圾池遇见的这位姑娘，但有一点可能温惹做对了，李依依不再想她自己的事情，也没有继续沉浸在一开始见面的情绪里。 温惹看出了李依依面上表情的转化，也瞧见了那脸颊上的泪痕在慢慢变淡，满意道：“怎么了？” 李依依摇了摇头，抿了唇。 她不知道她可以怎样安慰温惹，她什么都没有，连吃不尽的薄荷糖，早就把最后一粒送出去了，眼下，她是没有能力顾及别人的。 满地的蓝色小口袋，带着它们身上残留的清甜，被突然刮起的风吹进了垃圾池。 温惹眼睛一眨：“你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吗？会开心一点了吗？” 李依依又摇了摇头：“不喜欢，也不开心…” “你是个善良的人…”温惹赞美了李依依后，眉欢眼笑道，“好可惜，CDE他们都会笑的，没想到帮不到你，你还请我吃糖来着。” “你还是学生吧？” 这学校里除了A就是CDE这类人，没想到藏着一个李依依，和她一样，可能成为替补的B。 李依依依然摇摇头，“今年已经毕业…” 温惹一愣：“哦…真好。” A不可能找到你，你也成为不了替补B，挺好的…不是学生挺好的。 李依依：“温惹，你也觉得别人的痛苦能换来一人的开心？” 温惹点点头，没有其他心思的双眼看着李依依，“嗯…她们都这样，我以为…我没其他意思，都喜欢的东西应该没问题的啊，你…” 她不太会安慰人，还选了一个最笨、又学了一个最不好的方法，去安慰一个痛苦的人。 这恶毒的故事是温惹想给李依依的善心… 李依依打断道：“那你听听我的？” 温惹尴尬道：“哦…好啊。” 她第一次当CDE… 请她吃薄荷糖的人给她的机会。 李依依重重叹了一口气，清脆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我不会是A，也应该不可能做CDE，但会不会和你一样成为B，我不知道…” “我大一末尾的时候生了一场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也欠了一屁股债，断断续续把学校里的学业修完了，好不容易快拿到毕业证，终于可以拖着还算正常的身体去挣钱，我爸妈在一个下雨天回家的路上逆行，当场在田埂上身亡…” “我毕业了，亲戚都拿着欠条来催债…” “我还没有工作，也没有住的地方，刚刚那包糖是因为我低血糖头晕买的。” “温惹，你现在会不会觉得你被折磨的校园生活轻松一些了呢？你觉得我的痛苦可以让你开心一下吗？” 这次换温惹摇头了，“不开心…” 原来温惹也成为不了CDE，她只能是替补B。 李依依没有温惹的心大，也没有温惹对负面情绪和糟糕环境的自如应对，她在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双眼已经又盈满泪水。 温惹看着李依依手上还没有被扔掉的半张洁柔纸巾，好心提醒，“我身上没有卫生纸了，你用那半张再擦擦…” 李依依泪水掉了下来，这次和刚才她独自一人抽泣时不同，她可以不用小心翼翼，担心因为情绪太过紧张，而让呼吸道痉挛，导致呼吸困难晕厥过去，又被别人强送进医院。 她放心大胆地哭泣，嘴里断断续续地向温惹嘱咐道：“我…我要是…晕…晕过去了，你别…千万别送我去医院，我没有钱…没有钱…” 温惹用最有温度的声音说着最没有温度的话，“我也没有钱，我不会送你去医院的。” 看李依依哭得太伤心了，她补充了一句，“你如果晕了，我怎么让你醒过来？” 温惹没打算离开，没打算把一哭一抽的李依依扔在垃圾池。 李依依听到这里，心里更难受，温惹这句话的意思是不丢下她…可是说过不丢下她的人，都把她丢下了，让她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事情。 她才刚毕业… 她虽然不是A，可是她曾经被保护得太好了… 是一个不会欺负B，也不会成为CDE的小a。 李依依：“守…守着我…扇…扇扇风，通一会儿…气。” 她没有告诉温惹，还有一种情况，她可能会死，永远也醒不过来，温惹其实可以不用守着她，她晕倒后，温惹离开就好了，只是那一瞬，她想醒。 温惹却没有李依依想的懵懂不知事，“会有生命危险吗？会死吗？” 李依依沉默了… 温惹守着沉默着哭泣的人，在垃圾池旁捡了一块被遗漏的快递包裹纸板，给李依依扇着恶臭味十足的凉风。 这场哭泣，李依依很争气，没有像在医院时一样，晕厥过去，让医生和护士慌里慌张地对她进行抢救。 也没有让温惹对她感到恐慌… 李依依平静下来，用那半张湿得不能再湿的纸巾擦干了眼泪，“会。” 温惹：“嗯…放心，我不会送你去医院。” 温惹不笨，她理解李依依的「没有钱」。 李依依平静下来，又继续自言自语说起自己的事情，“老家回不去了，回去就是一堆的债主，毕业证拿到了，就是还没有找到工作，身体不好，有点痛呢，得去买点药…今晚还得先找一个地方睡…” 温惹还在继续给李依依用纸板扇着风，可能那一颗薄荷糖对她来说，过于昂贵，得卖力一点。 李依依转动脖子，看了一眼四周，红着眼眶，笑着对温惹说道：“这里看着还不错…” 温惹附和李依依的话点了点头，僵硬地停下手上的纸板，又摇了摇头。 温惹在垃圾堆里睡习惯了，知道这种地方虽然真的还不错，但又想到她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案提供给李依依。 温惹：“李依依，既然你把苦楚告诉我了，还请我吃了糖，我就有权利和义务替你想想办法…” 李依依有些蒙头，这显然不是她们两玩的、互相把痛处拿给对方取乐的游戏了。 突然冒出这一句话什么意思，想善心大发拯救她？ 李依依目光又落在身旁人裤腿上的线球上，觉得有些可笑，“你…” 温惹有些害羞地解释道：“你别误会，这是温爷说过的话，温爷教我的…很幼稚，很中二吧，但我真的有一个更好的提议，我温惹都不用睡垃圾堆了，你李依依也可以的。” 李依依：“温爷？” 她记得刚刚温惹说过的话，温爷听起来像是养育温惹的人，猜测到这一层关系，她还是忍不住还是发出了疑问。因为温惹刚刚的言词太中二了，如果真如温惹讲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说过的话，那就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温惹：“对，温爷…他因为这句话，把我从我爸妈那里捡回来，幼稚是幼稚了点，温爷都能做到，我温惹也能！” 李依依破涕为笑：“哈哈哈哈…温爷也是一个好人…但权利和义务不是这样用。” 温惹回归正题，“有时候也可以这样用。” “李依依，我住的寝室，是一个小房间，只能放下两身床，又在设备间的旁边，很吵…” “室友从来没住过，这学期一直是我替她在点到，你可以去我寝室住，不过不是免费的…” “你…你后面找到工作，挣到钱，也是要每个月给我20块的中介费，至于住宿费，我室友发现了，你就把她的给她就好了，你还可以免费帮她躲过院上的查寝，估计她乐意得很…李依依，你看怎么样？” 李依依打生病以来，从没想过幸运之神会眷顾她，今天她第一次遇见了，原来神长得和她一样。 李依依笑了笑，不逃避温惹的好意，点了点头，“嗯！我会尽快找到工作…” 温惹：“也不急…你身上应该还有钱吧？可以把钱充进我饭卡，在学校吃饭还算便宜。” 李依依这次是真的被拯救了，脸上都有了笑容，发自内心那种，“谢谢…” 温惹怕李依依误解她的意思，用到她存进去的钱，急忙纠正道：“你自己充多少就用多少…每一角每一分都不可以用我的，我也没有钱。” 李依依：“好。” 李依依没想到毕业以后还会再走一次校园路，再进一次寝室。 温惹和李依依一样，走在校园里，习惯性低头看地上的红色石板砖，或者看高高的树丫。 一个让人知道自己应该左拐右拐前行的方向，一个可以放松眼睛，放松心情，让一天都变得美好。 如果石板上有水渍，树梢有花朵果实，那这一天，或是这个季节，都是让她们开心又快乐的日子。 天，在同她们分享… 温惹的寝室是学校里最老的一幢。在垃圾池出来后，沿着绿茵道一直走到学校的最深处，那一排不算太高，光线不算太好的筒子楼。 李依依记得她读书的时候这里本来是男寝，估计是学校扩招，收了不少女学生，所以分了一幢男寝出来。 这幢寝室离所有教学楼都很远，离食堂也远，离校门更远…学校基本把所有大型设备都安置在这边。 学校没有修新寝室楼，加上扩招，不得已把这里安排成了女寝。 但好在学校还算良心，这里每年的住宿费才600块。 最开始搬寝室，知道有600元的寝室可以选择时，温惹就在多方打听，希望她自己能住进去，没想到兜兜转转，A居然帮她完成了这件事。 温惹走到寝室楼下，才终于正视前方，“寝室在六楼。” 李依依：“光线好。” 温惹撇撇嘴：“太阳大一点，能看见一两缕，这里植物茂盛，夏天蚊虫多，冬天衣服晾不干，幸好咱们寝室通风效果不错。” 李依依笑了，没有泪痕笑容展现出了一份知性优雅，“这么好吗？既能享受大自然，又能不出门就吹风。” 温惹抱怨道：“想得美，阿姨还没把窗户修好…其他寝室报上去的，都修好了。” 李依依收了神情，有些严肃，“也是A吗？” 温惹先抬步向楼内走去，“可能吧，谁知道呢？我又没有看见。” 李依依沉默了… 她两各有各的难，但她的事情，都是从她自身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而温惹的现状，却是别人主动招惹欺负。 两相对比下来，李依依觉得，还是温惹更辛苦一些。 楼道很昏暗，六楼住的学生更少，顶楼楼道的灯还一闪一闪的，好在因为是女寝，楼道除了有一些需要被扔掉的垃圾，就再没有堆放其他东西，倒不至于在昏暗的楼道绊脚。 这一栋房间的门，都是木质的老式黄门。 吱呀—— 温惹打开了寝室门。 寝室很空，很空…但很干净，和温惹一样。 门对面的玻璃窗，一面玻璃都没有… 一张上下铺的床就靠在墙边，下铺已经铺上了床铺，很整洁，还叠了被子。 一张长桌子靠放在床对面的墙边。 桌子上有一台贴着「CY」贴纸的笔记本…和一些看着像东拼西凑的物件。 一个粉色卡哇伊的笔筒，孤零零的，里面放着一只最古老款式的英雄牌钢笔，这种款式，李依依只在乡下的老教师手中见过。 笔筒旁边是一瓶墨水，已经被用掉了一半。 有一个缺了口的喝水杯子，三双变色的塑料筷子，一只不锈钢铁钵钵，和一个没有盖子的饭盒。 桌子旁边是一个没有灰尘的暖水壶… 看着眼前的情景，李依依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这可不是现在信息飞速发展时代应该会存在的质朴无华。 温惹侧身让了让，“进来吧，待会儿我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再给你配一把钥匙…钱需要你自己出。” 李依依点了点头：“嗯，好。” 参观着这间一眼看尽的小房间，她没想到绕过桌子有一个小阳台，而阳台的一旁是厕所，虽然小，看房间结构，却是这间寝室的独立卫生间。 温惹瞧见李依依走向阳台，微微抬起头，心情有一丝丝变好，“我们寝室可是这层楼唯一有独立卫生间的，小是小了点…但够用。” 李依依很满意，脸上笑容止不住，“不小了…而且还有阳台。” 温惹嘟囔着嘴：“别太高兴，到了晚上你就知道这间寝室一点都不好。” 抱怨完这一句，她开始像主人一般介绍，“下铺我已经占了，你搬进来就只能睡上铺…上面空气不错。” “桌子够长，你随便放，笔记本你想用也可以，不过没有网，实在需要连网，可以去图书馆蹭，电脑开机密码是「池芋」小写全拼，记得要爱护，因为我没钱修它。” “这里没有衣柜，衣服只能叠起来，找一些纸箱子就可以装了，门口，床下都可以放，查寝的时候摆放整齐。” “洗涑在阳台，阳台对面是后山，没有人，但扔垃圾下去被学生会查到是会扣寝室分，最好不要这样做…厕所里的洗涑用品你不介意，也可以用…” 李依依走进厕所才发现里面有高矮胖瘦不同样的沐浴乳和洗发露，牌子也应有尽有，从透明瓶身的洗涑用品可以看出来，它们有一个相同的点，就是都只有一半，甚至更少的容量。 她站在厕所门口打量地上一堆的洗涑用品时，温惹走了过来，指了指，开口道：“这些都是毕业学姐寝室里捡的，或者是离开的人，像池芋那样，就是前一任B，她不要的…你不觉得脏，也可以用。” 李依依本来放松好奇的身体，听见温惹这句话，浑身僵硬。她不知道温惹的难处原比她想象，和肉眼看见的还要深，“谢谢…” 她有一种大胆地猜测，温惹捡了池芋的电脑，才被A盯上，他们园林设计专业，有些课是需要带电脑去教室的吧，温惹应该是这样被发现和B有了交集，从而招惹上了A。 温惹继续说道：“电和水都是免费的，不过热水得去开水房打，建议你最好刷8角的卡，这样不仅能掺一暖水壶的开水，还能舒舒服服地洗一个热水澡。” 李依依走回来，在温惹从长桌下拿出的木凳上坐了下来，“好…” 温惹给温李依依倒了一杯热水，“我这里用的东西都基本都是捡的，你今天将就用一下，晚上和我们挤一下吧，你得尽快把你自己的东西搬进来…” 李依依没有推辞温惹的这杯热水，今天她眼泪流了太多，嘴里早就很干涩，“我明天就搬。” “你东西放在哪里的？”温惹看着李依依坐的地方，想着一定要去其他地方再找一根凳子回来，“要我帮忙吗？” “在火车站…市里的超市储物柜里面也放了一部分。”李依依已经没有刚回到这座城市的窘迫。 温惹皱着眉，“我明天有兼职…”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拿回来。” 温惹笑着回道：“嗯…好吧，欢迎你，李依依。” “谢谢…”李依依喝了一口水，无厘头地问道，“温惹，你多大？” 温惹：“马上20。” 李依依：“才19啊…” 李依依从被温惹在垃圾池捡到，再领回寝室，都一直是温惹在照顾她，体贴她，温惹还侧头侧尾地一直叫她名字，连一句“学姐”都没有说过…让她下意识觉得温惹更像一个“大姐姐”，也是因为温惹还在读书，而且说话方式和动作透露出更多的学生稚气，才让她想了解温惹的年龄。 温惹：“你多大？” 李依依：“马上23。” 温惹弯起唇：“才22啊！” 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温惹拿起桌上的两只空碗，“走吧，李依依，我请你吃一顿晚饭…阿姨已经下班了，你今天也充不了饭卡。” 李依依：“谢谢。” 温惹的饭卡里只有不到三十元，她自己打了五角的米饭，又打了一个一块二的白菜炖豆腐，打菜的间隙，她还特意嘱咐食堂阿姨舀了两勺油腻腻的汤汁儿。 李依依没敢大手大脚地买饭，和温惹一样，只买了一份一块七的晚饭。 温惹也没有劝李依依多打一个菜，或者吃好一点，或者买一个荤菜，光是这一块七，她已经在心疼吃了一颗糖，浪费了好多钱。 但今天晚上是温惹第一次，有人陪她在寝室吃饭，也是她上大学以来，第一次一顿尝到两个菜。 温惹从来没有参加过班聚，也没有和ABCDE以及野兽们私下里一起吃过饭，因为她知道自己还不起，她来大学是为了拿到那张证书。 吃过晚饭，李依依主动拿着两人的碗筷准备去清洗干净。 温惹：“洗洁精也要省着点用…” 李依依：“知道的…我也没有钱，我不会铺张浪费。” 温惹算是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室友，“洗洁精不好捡…学姐们基本吃外卖。” 这是在解释，她怕李依依误会，误会她是故意为难李依依。 李依依毕竟比温惹年龄大几岁，比更像小孩的温惹要懂事明道理很多，理解地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 李依依刚把清洗干净的碗递给温惹，关上水龙头，从阳台水龙头的墙背后，开始传来轰轰烈烈的震动声。 李依依以为是刚刚水龙头没关好，拧开了开关又关上，声音还是在继续，她张头四顾，找寻着声音来源，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有震动波纹的一堆设备。 温惹：“又开始给澡堂和下面豪华公寓的热水器烧热水了，不过这声音到了12点左右就会停，待会儿晚点还有水空调的声音，这是要响一个通宵…你受得了吗？” 李依依脸色有些难看，她自从生病以后就有点神经衰弱，最怕吵了。 可是现在比起吵，她更怕流落街头，“没事…我能受住。” 李依依听了温惹话后，变色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温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完碗回来，拿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塞在李依依手里，“耳塞，新的，也是捡的…晚上睡觉你用用看。” 李依依木楞地看着手里橙色的软塞子… 温惹提起阳台角落里的大桶，“后面我再去催一催阿姨，窗子封上玻璃应该会好一些，你现在应该没什么事吧？跟我一起去开水房，我们两一起去开水房打水，这样可以多提一些回来，晚上洗一个热水澡，睡觉也会舒服一些。” 李依依点点头：“嗯。” 打饭的时候，李依依还不觉得温惹的寝室地理位置有多不好，直到从开水房提热水回来，回寝室这段路变得又长又艰险，她一点也不认可，这幢宿一年值600元。 两人被热水蒸得汗水长流，周围都是拿着冰棍、饮料、手持电风扇路过的学生…再或者提着洗浴篮子的男男女女。 没有人打算来问问这两位辛苦的姑娘，也没有人愿意来帮忙… 咚咚咚… “开门，学生会查寝。”一道尖锐的女声在木门后响起。 “天天查，学生会真闲。”温惹嘟囔着。 李依依还在厕所里洗澡… “温惹开门，每次就属你们寝室最麻烦，一个破木门还锁…快开门，学生会查寝。”自从A进了学生会，温惹发现全世界都在找她的茬。 温惹：“诗雨学姐，你等等，你也知道这个【破】木门太烂了，不好打开，不是我不想开…你再等等啊…” 温惹晃动着门上的锁，就是不拧开。 咚咚咚… 秦诗雨暴躁地踹了两脚木门，“快点，我们还要查下一栋，耽误学生会办事，当心你的学分！” 吱呀—— 难怪秦诗雨今天格外暴躁，往日一起查寝的院草简明易没有一起来，身后是跟的一群准备参加学生会的学弟学妹。 温惹：“学姐，不是我不想开，这木门…” 秦诗雨：“13栋609寝室，归寝一人，白佳雨记一分。” “收到，学姐。”秦诗雨身后的小学妹拿着笔在表格上刷刷地画着。 温惹：“等一下，诗雨学姐，白佳雨归寝了的，她在厕所里洗澡…” 秦诗雨：“骗谁呢？你这些小伎俩只能对简明易耍耍，又打算拿出来蒙混过关？你这床都只铺了一身。” 温惹：“学姐，我没撒谎，白佳雨今天回来得匆忙，不信你去厕所看看。” 秦诗雨为了让温惹死心，带着浩浩荡荡的尾巴，绕过桌子，走向拥挤的阳台。 刚靠近，秦诗雨就听见了淋水的声音，敲了敲门，“白佳雨？” 李依依没听清，但知道有人在敲厕所门，以为是温惹要用厕所，“嗯？温惹？你要用厕所？” 温惹：“没有…学生会查寝。” 李依依：“哦…我刚打上泡沫…你帮我签到一下。” 秦诗雨在门外补充了一句，“白佳雨，以后不要夜不归宿了哈。” 李依依：“学姐，我知道，我以后不会了。” 秦诗雨：“嗯…洗澡还是要去澡堂，虽然你们有独立卫生间，万一掉头发太多了，堵了厕所怎么办。” 温惹抢着回答：“诗雨学姐，你说的话我们记着了，以后我们去澡堂洗…” 秦诗雨在表格上勾勾画画，给了13栋609勉勉强强的及格分，幽幽的低声吐槽，“有钱吗？洗得起吗？跟白佳雨讲话，你插什么嘴啊…穷酸。” 温惹习惯了，没有回秦诗雨这种侮辱性的话。 而木门里面的李依依则因为在淋水，没有听见秦诗雨这句小得不能再小，只有秦诗雨和温惹两人听得见的声音。 秦诗雨终于带着她的尾巴全部出了寝室，温惹站在门口，脸色不是特别好，假意夹着声音，娇气地不舍道：“学姐慢走…” 温惹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慢，急忙从里面锁上了门。 而楼道外，超级大声地从木门里渗入进秦诗雨培训尾巴门的话… “这13栋609寝室，你们以后查寝也得注意，这间寝室狡猾得很，从来不配合学生会的工作，开运动会不参与，院上组织比赛，她们不仅不积极，还唱反调，尤其是那个温惹，离她远点，是一个事儿精…而且这人喜欢捡垃圾，浑身上下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难闻极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贝栗栗学姐，就被她坑过…那味道你们刚刚也闻到了吧？真的太难受了…” 尾巴一号：“嗯嗯，学姐你说的没错，我进门就闻见了…” 尾巴二号：“学姐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我现在感觉身上都是那股味道…” 尾巴三号：“也难怪她室友之前不愿意回来了，换我也不想回来…难为她室友了…” 秦诗雨：“所以…咱们学生会，有些时候还是要通情达理一些，对于白佳雨这种，也得体谅，只要她配合…也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尾巴一号：“嗯嗯，学姐说的对…” 尾巴二号：“今天跟学姐一组真好，能学到不少…” 然而，13栋609寝室除了从厕所里飘出来的沐浴乳味道，通风的房间，只有对面后山赠予的大自然独有的树叶清新味。 学生会对于白佳雨也从来没有特殊照顾，若不是白佳雨是简明易同专业的学妹，秦诗雨又怎么会在简明易的要求下放过和温惹同寝室的人呢。 贝栗栗一杯又一杯的奶茶，和时常赠送出手的新品口红不是白费了吗… 李依依从厕所里出来时，温惹正在打电话，从对话里李依依可以知道，电话另一头是温惹的正牌室友。 温惹：“不跟你说了，反正就是我给你找了一个以后帮你躲检查的人，你也不用回来了，你的简学长那里，你自己最好去打一声招呼。” 白佳雨：“好吧…谢啦，温惹…” 温惹：“稀奇，还跟我道谢，良心发现？” 白佳雨：“简明易刚才主动发消息表扬我了…” 温惹：“咱俩还是之前的约定，井水不犯河水，不要互相干涉，我能做的，只能帮你躲一些学生会的检查。” 白佳雨：“知道了…” 两人不熟到连结束语都没有互相说一句，这么久以来，白佳雨没颐指气使地打电话来指责温惹已经很不错了。 白佳雨可是他们专业的CDE啊…还是傍上了院草的CDE。 李依依见温惹打完电话了，才从阳台走进来。 温惹：“下次可以不用站在阳台，我没有什么重要的电话需要你避着…外面蚊子多。” 因为窗户的玻璃一直没有安装，房间内的蚊子其实也不少，但心理上，总会觉得房间里比屋外要好一些。 温惹没有驱蚊的习惯，也不会花时间和钱在这件事上，李依依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点点头，“好。”。 温惹：“白佳雨要你一年给一半的房租，三百块，应该也还好…这样她也不能说赶你走就赶你走，另外…你得免费帮她顶替学生会的查寝。” 李依依：“我知道了，没问题，我是转账还是给她现金？” 温惹想了想，“给她现金吧，你最好做一个简易的租赁合同，给钱的时候，让她签字。合同的问题我跟她提过，具体的还是你们俩方见面签约的时候聊。” 李依依有些惊讶，小声嘀咕，“的确像快20岁的人…” 温惹听见了，她知道李依依是在说她世俗，“你也的确是才22岁。” 拍了拍身下的床铺，她继续说道：“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我明天早上八点有课。” 李依依：“嗯。” 到了十二点，轰轰的震动声果然没有了，水空调呼哧哧的机械转动声音，开始变得格外明显。 李依依戴着温惹给的耳塞，一动不动地侧躺着，她怕影响温惹明天早上上课。 到了后半夜，李依依耳边开始响起温惹均匀的呼吸声，屋内的蚊子也变得更加猖狂，李依依不敢伸手去赶，只能在被咬的胳膊、腿上悄悄地抠挠。 第2章 你没有朋友吗？好巧，我也一样 李依依一晚上没有睡着，到了清晨，蚊子都吃饱了，外面虫鸟声逐渐吵闹，她才开始在丝丝凉意中有了困意。 温惹七点过起床，还算贴心的，洗涑动作格外轻柔。 快出门时，她犹豫再三，叫醒了李依依，“李依依…李依依…” 李依依迷蒙着双眼，头很胀，“嗯？温惹？” 温惹：“我去上课了…” 李依依头发昏：“知道了…早去早回，专心上课。” 温惹被这句话逗笑了，“我今天上完课有兼职，我不能帮你搬东西，钥匙给你放桌子上了，你随意…” 李依依终于清醒过来，“嗯…好的，我知道了。” 温惹又嘱咐了一句，“饭卡我也放桌子上了，我今天兼职…老板管饭，你一定要充了钱才能用我的饭卡，知道吗？昨天买饭的时候我看过了，里面还有二十七块八…你充钱也别充太多，用了再充，卡如果丢了还可以补办，只是充进去的钱就拿不回来了…” 李依依撑起身子，坚定道：“嗯…我知道的，我今年才毕业，还没有走出校园就又回来了，流程都清楚，你快去上课吧。” 温惹面色突然羞红，略带一丝尴尬，解释道：“嗯…我也知道，只是提醒你一下。” 李依依：“拜拜…” 吱呀～ 李依依还没说完道别语，温惹就已经把木门拉了过去。 门外响起温惹的声音：“嗯，拜拜…” 温惹今天上的是毛概，这种大课，她不用和贝栗栗他们在一间教室，加上今天早上是不同于以往她独自一人进出13栋609，也和其他人一样有了室友，所以她心情格外的好。 温惹感觉她好像也开始有大学生活了… 像刚进学校的时候，大家都还互相不熟悉对方，会因为陌生，而十分谦逊又热情。 毛概上完，温惹今天就没有课了，她急忙跑到学校门外的小炒店，系上象征店员的红色围裙。 这所学校修建在郊区，去市区要么用公交卡刷一块钱次数，搭乘两个小时，要么花七块钱坐城市快线加地铁，半个小时去市区。 至于像贝栗栗这种，随时花上近百元打专车去，温惹不知道需要多久时间能到达市区。 不过，温惹猜想，今天搬家的李依依应该是坐的公交… 因为学校离市区很远，所以很多大品牌的连锁餐店、奶茶店、美食店都没有开在这附近，只有一些小商家开的饭店，以及野生野长、毫无管理的美食餐车。 学校里不少AB吃不惯食堂，也不愿意爬楼梯去吃饭，最后会选择点这周围的「外卖」。 温惹兼职的内容就是骑着电驴在学校里送外卖。一个中午大概要送上两三百份外卖，一份外卖温惹可以挣五角钱，她送得越多，挣的钱也就越多。 学校是所公立二本院校，没有名气，也没有什么钱，能给这些大学生的不过是一张象读过书的红纹纸。 学校里有很多家境不好的学生，学校里的本地银行，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学生来贷款学费，也有上千学生挤破脑袋地去争抢贫困助学金、优秀奖学金… 像温惹这种，学习不好，麻烦事还很多的学生，优秀奖学金是没有希望了，贫困助学金就刚进学校的第一年，大家互相谁也不了解谁，辅导员评了家境最差的入选。温惹有幸拿到两千四百元，大二的评定，温惹是入选了最后一轮，只是最终被贝栗栗暗箱操作弄丢了。 她只能和一群粗糙汉子挣破头，抢了小炒店送外卖的兼职。 温惹唯一幸运的是温爷给她的学费和她一直以来断断续续存的钱，还能把大二甚至大三的学费完全负担，不需要再给她背上一笔外债。 流着粗汗，温惹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十次经过校门，肚子的饥饿感，让她猜到现在应该快下午两点了。 这一趟回去，温惹该吃午饭了… 老板准备了一荤一素，一大盆洗锅汤当做午餐。 果然又是土豆丝和肥肉炒各种剩下的蔬菜，温惹吃得很香，大筷大筷地夹着荤菜，吃下两碗干饭，把肚子撑得圆滚滚。 眼睛瞧着店铺外不小的日头，她端着一大碗洗锅汤，靠近大电风扇吹着凉风，享受着还剩余两个小时的午休。 温惹大口大口把碗里还有油珠的汤喝完，“陈姐，我想借一下电驴，我寝室今天来室友，她东西挺多的…” 陈艳在后厨乒乒砰砰的清理声中，吼着声音回道：“用嘛…你拿去用，回来记得充电，下午送餐别没电了啊！” 温惹听见后厨杂乱的声音不小，也自觉提高了音量，“知道了，谢谢你，陈姐…我不会耽误晚上送餐的，我还得跟着你在这里挣大钱！” 陈艳大笑的声音从隔板传过来，“去去去！马屁精…” 温惹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我说的是实话。” 陈艳不放心地从后厨走出来，对已经骑着车子朝马路上唯一身影行驶过去的温惹嘱咐着，“温惹，别耽误下午送餐哈！” 温惹腾出一只手，朝身后挥舞示意，“知道啦！” 喝汤的时候，碗太小，没有遮住温惹的眼睛，她就那么不小心一瞅，看见了马路上的熟人。 李依依一个人，肩上背着一个超级大的旅行背包，胸前有一个粉白的小书包，书包一旁的侧兜，还塞了一只看不见水的康师傅矿泉水瓶子。 左肩和右肩都挂着一两个看起来重重沉沉的单肩布袋，两只手一边一只黑色的大行李箱，箱子上托了塑料袋装着的棉絮。 在一棵树荫都没有的公路上，被太阳炙烤着，一步一停地朝学校门口挪动。 温惹越靠近李依依，李依依身上的重量被她看得越仔细，快骑近的时候，不自觉在电驴上唾骂了一句，“神经病吧！真当自己是驴！” 李依依去车站和超市储物柜拿到东西时，幸好把背包里的鸭舌帽拿了出来，不然这样的烈日，她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躺在马路边上。 生病虽然让她身体变得不好，却练就了她不俗的耐力，比如现在忍受着头顶的烈日，和肩膀上、后背上重力带来的疼痛。 李依依抬起埋头省力的脑袋，看着越来越近的大门，停下来叹了一口气，从胸前一旁的侧兜掏出一颗薄荷糖，艰难地打开蓝色小口袋，还没有将透明硬糖吃进嘴里，她背后传来一阵闷热的风，只有猛地一阵，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车子刹车的声音… 李依依没办法回头，她浑身被沉重的行李压着，她没办法去看被自己挡住路的“路人”。 直到她身上出现了人影遮阴的清凉，和背上背包突然消失的重量，才让她得了一个间隙，惊呼出口。 李依依：“啊…谁？” 温惹没好气，“还能是谁？你都毕业了，难道还能是你同学？” 李依依听清声音了，是温惹。 身上最压人的重量消失了，李依依可以微微侧转身体，她稍微地动了动，看向斜后方的人。 扯出一个笑容，她举起手上已经撕开口子的薄荷糖，询问道：“温惹…吃糖吗？” 温惹没有拒绝，双手继续吃力地抬着李依依身上的背包，低头，就着李依依的手，把蓝色口袋里的透明糖果吃进了嘴里。 刚把糖含进嘴里，温惹突然反应过来，上次在垃圾池李依依曾说吃薄荷糖是因为低血糖，像是猜想到什么，因为嘴里的糖，她含糊着声音询问道：“你没吃午饭？” 李依依：“没有时间…拿上东西，刚好遇见这趟公交。” 温惹一边卸下李依依身上庞大的行李，一边咬着糖问着，“你是傻吗？这么重…你不是身体不好吗？还有糖吗？” 一句话一个转弯，句句都透露着关系。 李依依笑容更深了，配合温惹手上的动作，取着身上的包包，答着最后一问，“有…我随身都带着，书包侧兜里还有…” 肩膀上的行李，因为背带交叠，只能李依依自己取下来，温惹帮不上忙，索性蹲下，先去粉白的书包侧兜里，替李依依掏出一颗薄荷糖。 撕开了包装，温惹徒手拿出透明硬制糖果，直接贴着李依依干裂的嘴唇，塞进了李依依嘴里，“你晕了，我还得抗你回去…” 李依依也含着糖，囫囵着声音，“在车上吃了很多了。” 温惹：“糖吃得再多，也不敌一顿饭。” 感觉说得有点多，温惹解释着，“这句话是温爷说的…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李依依点点头，并没有拆穿对方的好意：“嗯…” 温惹：“我还有一个多小时午休，陈姐把电驴借我了…陈姐，我兼职那里的老板娘，人很好，她同意我用电驴帮你搬行李。” 李依依抬起帽子，擦着汗水，“替我谢谢陈姐…” 李依依把帽子抬起来，温惹才看见李依依的脸已经被蒸得红肿，脸颊上也到处是头发丝，汗水在耳边已经流成了线。 温惹又蹲下，伸手到粉红背包，拿起侧兜那看不见水的康师傅。 幸好淡蓝色瓶子还有一点点重量，她递给了李依依，“什么破天气，这都10月了！还这么热…你拿着水去校门树下等着我，这些行李估计要运三趟，你就在这里守着行李…不要乱跑。” 李依依没有拒绝：“好…谢谢你，温惹。” 温惹在电驴脚踏上面放了一件行李箱，又把最大的背包背在身上，才跨腿骑上了电驴。 温惹没有急着骑车离开，咬碎嘴里还剩余一点的薄片，沉着眼神，看着光拿瓶子没有喝水的李依依，“喝点水，不然要中暑了…还有！守着行李就好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不要乱动，就待在那树下！” “嗯…好…”李依依点了点头，听话地拧开瓶盖，把最后一点矿泉水，细细地、慢慢地喝进嘴里。 哐当… 李依依把瓶子扔掉后，温惹才启动电驴朝13栋609出发。 这些行李可真沉，温惹搬上六楼的时候，整个人躺在床铺上缓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温惹恢复精力，忍不住咒骂一句，“去他妈的！温惹…你脑子有病吧！！” 都怪温爷把温惹管教得太好了… 除了外表，温爷没能给她一个鲜红美丽的皮囊，温爷是从小就有给她种下一颗血红的肉心。 温惹从她收捡破烂的纸箱子里，掏出了一个池芋扔下的水杯。 透明的，有许多好看的贴纸在上面，温惹本来打算毕业以后带到工作单位去用，但眼下却提前拿了出来。 温惹记得，这个水杯池芋一次也没用过，只是一直被放在洗漱台，落了灰，池芋就嫌弃地扔了，她觉得干净的东西不该丢进垃圾里，悄悄地，趁着池芋没看见，捡了回来。 灌满一杯隔夜温开水，温惹又骑着电驴朝校门口的那颗大树驶去。 李依依安静地坐在树下的石阶上，守着那一堆不值钱的行李，脸色看样子缓和了一些，只有些红，不再肿胀。 温惹递上水杯，“水杯是池芋扔的，你嫌弃就用水洗洗脸…消消暑。” 李依依哪里还有资格嫌弃温惹的东西，嘴唇干裂的她，早已饥渴难耐，接过杯子，哐哐喝下三分之二，缓启湿润的嘴唇道谢，“谢谢…” 温惹还是怕李依依因为水杯心里有膈应，细心地解释了一下，“池芋没有用过，她嫌弃杯子丑，扔在洗漱台落了灰，丢的时候，垃圾桶我刚套了袋，里面没垃圾。杯子我洗干净了的，用开水消过毒。” “温惹…你真好…” 李依依因为喝足了水，听着温惹急迫的解释，眼睛里面有了光，一闪一闪。 温惹垂头挪眼，正好撞了进去。 她才发现，李依依其实很好看。 大大的眼睛，之前因为疲惫，都是半张，所以瞧着萎靡不振，给人观感很不好，现在却异常迷惑人。 目光有神，衬得皮肤十分光滑。 那红润的脸颊，本就没有痘痘，也没有疤痕，只有几颗小小的黑痣，还恰巧落在漂亮光鲜的眼下、鬓角、下颌线旁。 五官很精致，可能因为疲惫和辛劳，又或者因为生了病，有些枯黄，不像正常人的黑黄皮。 温惹瞧得入迷，恍的一瞬，被密叶间漏下的日光一刺，她撇开头，摆摆手，“还得拉两趟，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匆匆地，她继续去搬行李了… 三趟来回，花费了温惹四十分钟。 温惹瞧着时间，心想得再快一点了，她还得把电驴骑回店铺充电，不然晚上送不了几单，不仅陈姐会生气，她也会因为挣不到什么钱而气自己的。 她需要把下学期的生活费和一些杂费攒够。 最后一趟，温惹送的是李依依… 李依依坐上电驴时，手轻轻拉着温惹的体恤衣边。 和李依依坐上电驴的重量一样，很轻…轻到温惹感受不到后座有人。 “到了。” “谢谢。” 站在寝室大门口，李依依左右张望了一番，“欸？行李…” 温惹：“六楼太高了，尤其这老楼，更不好爬。你这破身体，还是别给我找麻烦了。” 没想到温惹一个人把行李全部搬进了寝室，李依依以为温惹会堆在下面，让她自己来搬。 难怪每一趟，温惹回到校门的时间都那么久。 有些愧疚，她再道了一声“谢谢”。 温惹：“要一直谢谢…谢谢地说个没完吗？” 拧转钥匙，发动电驴，她叮嘱道：“你尽快把行李收拾好吧，秦诗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她会不会来查寝…我就不上去了，晚上我还有兼职，饭卡你一定得记住，充钱以后才能用…” 还是一句一转折，风风火火，要一口气交代完所有事情。 内容有点多，李依依听得有些头蒙，下意识点头答应着，“好。” 李依依没有急着上楼，目送温惹匆匆忙忙骑着电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才转身回寝室。 今天背了很久的行李，李依依浑身都很酸痛，脸上却因为脑海中被填满的“声音”和“身影”，在爬楼时，没有痛苦，浅浅低笑。 “温惹果然已经20了啊…我怎么才22呢…” 下次得是23的李依依啊。 晚上十点多温惹回来的时候，李依依已经把寝室归置好了。 铁架床的上下铺都挂上了蚊帐，上铺的颜色要旧一些，下铺颜色则要亮一些，很明显是刚买的新货。 阳台上晾了温惹放在桶里的脏衣服，不再滴水，地上湿湿的印记可以看出来，应该是晚上七八点左右洗的。 桌子上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很素净，上面什么贴纸都没有，灰尘也没有。 还新增了一些杯子，碗筷，饭盒，签字笔… 桌子旁则冒出来一个很大的暖水壶，是半新的，上面有一张贴纸「洗澡水」。 看见眼前的一切，温惹在这一瞬间感觉还不错：原来有室友挺好的… 温惹回来的时候，李依依已经睡觉了。 李依依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搬行李的时候，又在路上疯狂投了很多简历。 她现在很需要钱… 明天要去找工作…她需要早点休息。 十点太晚了，她九点半就上了床。 温惹开门的声音，是把她惊醒了的，但她没有去招呼温惹，疲惫让她哪怕醒着，也没精力再去同温惹寒暄“室友情”。 好在，温惹第二天也有早八的课，用大暖水壶的水洗了澡，也早早上了床睡觉，没有多余在寝室内活动。 温惹只要睡着，就是雷打不动，早上起来时，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了。 桌上多了一张留言纸「我今天有面试，先出门了。」 温惹拿起纸张，揉碎了扔进一旁有一个大洞的垃圾桶里。 接连几天，温惹因为上课和兼职都没能和李依依有什么交流，也基本遇不上早出晚归的李依依。 除了寝室里多出一个人的生活痕迹，温惹的生活没有大的变化。 “尾号6202…”温惹拿起保温箱里的最后一份铁板鱿鱼，念着上面标签的客主号，寻找着标签上的地址，“水吧…” 学校的水吧在温惹专业课教室的西侧，那是一个蔷薇园，虽然没开过多少蔷薇花，但周围的紫藤花架却长得很繁盛。 学校里的学生聚会，玩游戏，小情侣谈情说爱，都喜欢到这里来，因为够隐蔽。 温惹还没有在蔷薇园停稳电驴，就看见水吧外面长桌上熟悉的几张面孔。 ACDE在聚会… 还有她那从来没有回过13栋609寝室的真室友——白佳雨。 “6202…难怪尾号这么熟悉，是白佳雨的…” 温惹脸色有些严肃，停下小电驴后，步伐沉重地朝水吧外的长桌走去。 白佳雨：“贝栗栗，外卖也给你点了，你还要怎样…” 贝栗栗：“不怎样啊，就是请你喝奶茶，这蔷薇园的奶茶虽然连一杯香飘飘都比不上，但好歹也是这破学校最受欢迎的，你怎么就坐不住呢？” 白佳雨没给贝栗栗好脸色：“我和简学长待会儿还有约，你这样…耽误了我和他约会就不太好了。你们在学生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贝栗栗痴笑一声：“威胁我啊…哈哈哈，正好，我也可以请简部长一起喝一杯奶茶…” CDE在一旁附和，嘴里不停喝着奶茶，咀嚼着胶性十足的珍珠。 白佳雨往椅子后背一靠，下定决心和贝栗栗耗着，“贝栗栗，我们又不同专业，我也没进学生会，我们两好像不是很熟吧？我一下课，你就带着一帮人请我喝水，到了…你又说你饿了，你什么意思啊？你当我是你们专业的池芋吗？” 贝栗栗听见「池芋」名字时，笑眼咪咪的神情淡了下来，垂下眼眸，“白佳雨，你忘了？你刚刚还提了简学长。” 语气硬了几分，没了友好，她直言道：“你如果不是忘性太大，我会认为你是在装疯卖傻，或者…是在把我们当傻子！” 白佳雨：“这是学校，不是地下堂，不懂你在说什么…” 目光一凛，贝栗栗道：“你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这么单纯啊…你可别骗我，我已经不是十八了，都提池芋了，你装傻有用吗？” 刘小荣吃完杯子里的最后一颗珍珠，有些贪婪地舔着嘴唇，“栗栗…跟她费什么话，她勾搭简学长，还好意思在这儿坐着，真不要脸！” 李雅婷表情艰难又扭捏，咽下嘴里的奶茶后，撇了撇嘴，“诗雨学姐不是说了让她破些财，长长教训…不用太麻烦…” 白佳雨眼睛都快翻到脑后面了，这什么剧情，这么狗血，小学生才搞这一套吧。 这群人怕不是电视剧和小说看太多了… 白佳雨无奈道：“贝栗栗，你就为这事？” 贝栗栗点了点头。 这是贝栗栗和秦诗雨的交换，作为给温惹制造麻烦的回报之一，贝栗栗主动请求帮秦诗雨追到简明易，而这第一步，当然是把简明易身边的白佳雨清除掉。 她们的行为的确很幼稚，可是这种幼稚的行为真的是百试不厌。 白佳雨蔑视道：“无聊…铁板鱿鱼请你们了，算了，奶茶我也请了，以后别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太白痴了，都上大学了，还当小孩子过家家吗！” 白佳雨准备离开，刚站起来，脚踝就被一直坐在她旁边的张琼踢了一脚，白佳雨被猛烈的疼痛绊倒在椅子上。 张琼从小到大学的跆拳道，让她知道力度。 这一脚，既让白佳雨疼得钻心，又不会实质上的踢断白佳雨的腿。 “还是过家家吗？”贝栗栗轻笑一声，“你觉得好玩吗？” 李雅婷也记恨着白佳雨刚刚嘲笑的话，回礼道：“哎哟～佳雨，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踢到桌子又跌回椅子上了，很疼吧…以后要注意一点哦。” 刘小荣最喜欢这种时候了，“幼稚吗？白痴吗？是不是很好玩？我觉得很好玩哎，要不你再惹我们一次？哈哈哈哈哈…” 白佳雨疼到眼眶盈满了泪珠，模样楚楚可怜，“你们…你们…” 贝栗栗心情很好地尝了一口奶茶，刚喝到嘴里，就又吐了回去，一脸嫌弃，“我们怎么了？欺负你了？” 白佳雨还没答上话，刘小荣摇了摇头，“谁欺负佳雨了？我没看见啊…栗栗，你不要被骗了，我们真的单纯，哈哈哈哈哈…刚刚佳雨不是说请我们喝奶茶吗？我还要再去点一杯加双份珍珠的，你们要不要？” 贝栗栗白了一眼贪吃的刘小荣，苦着表情，嫌恶地摇了摇头。 李雅婷扶着才喝了三分之一的奶茶，“我想尝尝这周的新品…” 张琼声音冷冷地直接回道：“柠檬冰茶，多冰。” 刘小荣离开之前还特意和贝栗栗请示了一下，“栗栗，我先去点奶茶…” 贝栗栗点了点头，“嗯。” 白佳雨挨了一下，变得老实了，坐在椅子上，用手揉着开始发青发紫的脚踝。 蔷薇园的不安分，温惹本来不想上前，可是刚刚陈姐来了一个电话，说是店里的单子堆在一起了，让她动作快一点。 温惹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一趟最后一份外卖送过去，“请问手机尾号6202是哪位同学的？” 贝栗栗顺着声音侧头，惊讶道：“温惹？” 温惹直接看向白佳雨，“6202是你的吗？你点的铁板鱿鱼？” 白佳雨蜷缩着身子，听见熟悉的声音也抬起了头，看着温惹，点了点头。 贝栗栗见温惹没搭理她，有些生气，不同于对白佳雨的阴柔，直接火爆地吼道：“温惹！我跟你打招呼呢，你是不是太没礼貌了，果然是个野人…一点礼数都没有。” 温惹继续无视贝栗栗，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白佳雨，你的铁板鱿鱼给你放这里了。” 白佳雨见难得有个熟悉的人，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泥菩萨，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温惹！你别走…” 温惹抽回手，“我还要送外卖…” 贝栗栗因为温惹不搭理她已经很恼怒了，温惹居然当着她的面直接和她新选中的猎物勾搭上，她怎么能容忍，“张琼！” 张琼没有急着动手，没有用她跆拳道黑带的力量立马制服温惹，冷着声音劝解道：“温惹，别惹她…” 温惹全程只同白佳雨对视和说了两句话，转身就朝蔷薇园的石板上走去，完全不害怕张琼会来上一脚。 贝栗栗生气地把铁板鱿鱼扔进了垃圾桶里，刚回来的刘小荣看见没拆封的外卖被扔进了垃圾桶，十分眼馋又不舍。 刘小荣在诡异的气氛中，戳了戳李雅婷，小声询问，“怎么了？” 李雅婷：“温惹来过…” 刘小荣：“那个垃圾？” 李雅婷：“嗯…” 刘小荣看着被浪费的食物，小声抱怨着，“有垃圾味道，也的确难以下咽哈…” 附和了一句，她不甘心地吞了吞下包不住的口水。 贝栗栗表情变化无常，吩咐道：“小荣，你不是喜欢吃铁板鱿鱼吗？你点吧…白佳雨请客。” 说着，她把面前一直放着的白佳雨手机推到了刘小荣手边。 刘小荣激动感恩道：“谢谢栗栗，栗栗最好了！” 张琼和李雅婷则对刘小荣这个吃货鬼十分厌烦，前者不想翻白眼，也不想看刘小荣谄媚的模样，直接把头扭向一边，后者为了防止恶心症发作，装模作样，尴尬地咬着奶茶吸管。 贝栗栗在刘小荣疯狂加铁板鱿鱼份数的时候，叮咛道：“小荣，铁板鱿鱼也得细品才有味道…要吃一份再点一份，让老板一份一份地做，温惹一份一份地送。” 刘小荣不甘心地把铁板鱿鱼的份数减回了一份，并备注了「加急！！尽快送！！不然差评！！」 刘小荣刚点完鱿鱼，白佳雨手机进来了一个电话。 【简学长 来电】 贝栗栗顺着铃声也看见了，“挂了！” “嗯。”刘小荣动作很干脆，又很熟练。 她们一群人把第二轮奶茶又喝掉了，温惹才提着外卖袋，姗姗来迟。 贝栗栗举着白佳雨的手机，展示着订单，“还有好几单…慢慢来。” 温惹放下外卖，“6202你的外卖…” 这次温惹走的没那么顺利，被离她最近的刘小荣报复性地狠狠踩了一脚。 刘小荣还嘲讽了一句：“垃圾！” 温惹知道处理这种找事的人，要么比她们狠，要么不搭理她们。 温惹选择了第二种，她跛着脚，一瘸一瘸地去骑她的电驴。 第三份，第四份…每一份，温惹默默承受着刘小荣的报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温惹记不清是第十几份的时候，温惹也给贝栗栗她们找了点麻烦，她把简明易带到了蔷薇园。 简明易在追求白佳雨，隔着很远就看见缩在椅子上的人，“佳雨…我打电话你也不接，原来是在和同学一起喝奶茶？” 白佳雨看懂了刚才温惹和贝栗栗她们那一套，这群人是疯子，她也不打算和这群人正面硬刚，“嗯…今天难得遇见，就一起来水吧了，忘记提前和你发消息了。” 贝栗栗听见白佳雨识时务的答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好了很多，她的CDE成员又要多一名了。 简明易不喜欢女生们扎堆，只想带走白佳雨，然后和白佳雨独处，“这顿奶茶，学长请你们吧，学长找佳雨还有点事，可能要带她先走一步，改日你们再聚，学长还做东，怎么样？” 贝栗栗和颜悦色道：“部长，佳雨已经请我们吃了铁板鱿鱼了，你就不要和我们争这顿奶茶钱了呗，不然佳雨下次就不愿和我们一起出来聚了。” 白佳雨嘴角微跳，虚着眼，“怎么会…栗栗，有空的时候，我们随时都可以聚的，只是学长买了电影票，我今天不和他去的话，就浪费了。” 简明易一脸吃惊，“你知道啦？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白佳雨陪笑道：“嗯…《一颗心》今天上线，我猜到你约我是想请我去看凌晨的首映。” 简明易见白佳雨同意，嘴都快裂到脑后，开心地对着这群人解释道：“实在对不住，我要先带佳雨走了…” 贝栗栗和CDE假笑着点头同意。 当白佳雨刚走出座位一步，就因为脚踝的疼痛，跌倒在简明易的怀里。 简明易对白佳雨突如其来的主动开心极了，拥着白佳雨走了两步，到了蔷薇园的石板上，才发现白佳雨的不对劲儿。 简明易：“怎么了，脚受伤了？” 白佳雨点了点头，“刚才踢水吧的桌腿上了。” 简明易蹲下查看着白佳雨的伤势，那集中的一团青紫色根本不是撞的，而是踢的…面上都破皮了。 简明易反应过来，皱着眉，语气不是很好，“她们欺负你？” 白佳雨含着泪水，摇了摇头：“没有…学长，没有…” 简明易知道事情不对劲儿，却没有直接戳穿，顺着白佳雨的话，“真的？佳雨…” 白佳雨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学长，以后下课你可以来接我吗？” “嗯，以后你上下课我都接送你…”简明易不假思索地应下，随即又觉得话衔接太快，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囫囵着，“还是去跟辅导员反映一下？” 白佳雨急忙推却道：“不要！学长，不要去…你守在我身边，她们就不敢怎么样了，你也不要让她们知道你知道这件事了，我不想惹麻烦，我读完这几年就出国…” “好…”简明易点头，“你妈妈准备送你去美国？还是澳大利亚？” 白佳雨：“还没定…” 简明易：“定了和我说…我陪你一起，刚好我也在看留学的国家，我可以先去等着你。” 白佳雨点了点头，“好…” 简明易刚背上白佳雨，温惹就提着最后一份铁板鱿鱼朝这边走来。 简明易非常有礼节地对擦肩而过的温惹道谢，“谢谢…佳雨多亏你…” 温惹根本没有停下脚步，因为长桌旁的那一群人正盯着这边，她不能再让贝栗栗找到借口生事。 白佳雨从刚才简明易和温惹短暂的一瞬间，明白了是温惹找到了简明易，是温惹让简明易来救她的。 白佳雨最开始对温惹的求救是有用的，她帮了她。 白佳雨眼泪流得更凶了… 打她被迫分到13栋609寝室，她也和那群CDE一样，对温惹颐指气使，恶语相向。 她也觉得从垃圾堆出来的温惹很臭，觉得温惹会被人针对是她自身的原因，觉得事不关己，悠哉悠哉冷眼旁观就可以了。 直到贝栗栗这群动真格的人，和他们专业那群开玩笑的不一样，她才知道，原来这种处境是这样。 她是真公主，也没办法解救自己，也没办法帮温惹，何况是泥菩萨的温惹，最后却给了她一只泥手。 白佳雨在简明易背上越哭越惨烈… 但也只是哭泣… 顺带庆幸能够离蔷薇园越来越远，离那张长桌越来越远，离铁板鱿鱼越来越远… “尾号6202，你的铁板鱿鱼外卖。”温惹把外卖放在长桌上，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贝栗栗拦住。 又来了… 贝栗栗也没耽误，直接进入主题，“温惹…礼貌点。” 张琼难得开口：“温惹，好好回应她的话吧。” 温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贝栗栗：“没什么啊，我们这里没有人尾号是6202，你送错了…好心提醒你。” 温惹：“地点填的这里，实在不对，我给用户回一个电话确认。” 贝栗栗空出的另一只手指着刘小荣，“既然温惹都送来了，你就把鱿鱼吃了吧，温惹请客…” 白佳雨点的外卖，温惹根本不生气，就算刘小荣吃了，也不会有什么事。 温惹深沉一口气，“还有事吗？” “有，我不开心…”贝栗栗朝温惹靠近，又退了回来，捂着鼻子，“果然很臭…” 温惹只觉得无聊：“我还有外卖要送，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贝栗栗每次都会被温惹气得抓毛，咬牙切齿地抬起手，迎接她的，却是温惹突然昂起来的脸颊，和盯着她看的眼睛。 温惹嗤笑道：“贝栗栗，你不长记性吗？你打吧，只要你打下来，我不怕把事情闹大，虽然这水吧长桌被蔷薇园的植物围住了，但只要我声音叫得大，路过的人总要近来看看吧？” 张琼拉住贝栗栗的手，“算了…” 刘小荣吃了鱿鱼的嘴油叽叽地蠕动，“栗栗，这垃圾什么都干得出来…上次就是她把事闹大，让你平白无故被叫到办公室见辅导员，咱们换个方式吧。” 李雅婷一如既往地有事躲边边，咬着第二杯的吸管，装做听不见。 贝栗栗松下了手，嘴角一勾，一副看待玩具的模样，“温惹，我们明天见…对了，小荣，这是学校外面那家小炒肉饭店吗？” 刘小荣见不会闹出大动静，积极点头，“嗯嗯…她家的铁板鱿鱼是真不赖…” 贝栗栗用手指点着温惹的红色围裙，“小炒肉啊…我记住了，温惹，你好好干。” 说完，贝栗栗带着她的CDE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水吧因为贝栗栗是熟客，只要是她没结的账，都会累积到月末再清算，不会一顿没结账就追着讨要。 不知道学校里面的商家都给这个A开了便利窗口，学校外面的餐店会不会例外呢？ 温惹整理了围裙，整理了情绪，着急忙慌地把今天的单子多送了几趟。 温惹今天很疲惫，幸好回到寝室有一大壶李依依给她留下的开水。 她在厕所里待了很久，直到烫手的热水变得温凉，她才带着被她擦破皮的身体走了出来。 李依依本来因为温惹回来吱呀的木门声惊醒，又因为温惹在厕所里太安静，开始昏昏欲睡，谁知，刚眯上眼，厕所的木门也响起了吱呀声。 今天水喝多了，刚好清醒过来，李依依准备下床去上厕所，顺手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了…这么晚。” 温惹听到李依依的声音，“吵到你了？” 李依依：“没有，水喝多了…你还没睡？” 温惹：“刚洗完澡。” 李依依是十一点睡下的，这13栋属于野生管理，所以没有门禁，也没有熄灯时间。 以往温惹回来的时间在十点半左右，最晚不会过十二点，而温惹洗涑也很麻利，基本能在十二点前上床睡觉。 李依依：“今天兼职很久？” 温惹：“遇到A和CDE了。” 李依依已经绕过了桌子，准备去阳台，听到这里又绕了回来，坐在温惹身旁，“她们欺负你了？” 温惹：“没有…但也找了点麻烦。” 李依依悉悉索索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吃吗？” 温惹：“凌晨了…” 她的脸色洗了澡，也依然很疲惫，很难看。 李依依知道温惹心情不好，举着糖手并没有放下，“可以吃。” 没等温惹点头同意，她就自作主张撕开了包装袋，把透明硬制糖果塞进了温惹嘴里，“咬碎了吃，不要舔…” 嘣嘣～嘣嘣嘣… 很甜，很清凉，温惹的心里不苦了。 现在吃，的确是件正确的事。 温惹：“谢谢…” 李依依：“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准备了很多薄荷糖，在门后面的袋子里，你可以放一些在身上。” 因为是第一次有人叫温惹随意地吃糖，温惹有些呆愣，傻傻地看着李依依，连嘴里的甜都忘记继续回味。 李依依以为温惹将她的行为视作铺张浪费，急忙解释道：“上好佳很便宜的，我因为生病术中出过血，有病理性贫血，有些时候会低血糖，所以才买了很多薄荷糖，我也没有钱，我很节约的，没有大手大脚用钱，最近也在很努力找工作，明天有一份工作让我二面，成了我就会有工资…” 温惹突然傻笑地柔声说道：“谢谢…李依依，谢谢…” 李依依：“啊…不用谢…不用谢…” 温惹：“我困了，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你明天不是还有二面吗？” 温惹不自觉地露出了含蓄的笑容，真诚又明亮，像她此刻嘴里的甜，齐齐汇集在一起，在一张一合的唇齿间，全部朝对面人袭击而去。 李依依准备了一长串的理由，就这样被打断了。 她尴尬地低头拉扯着衣服，没敢继续瞧温惹的脸上，嗅着鼻下的甜，“哦…我刚好也上个厕所也要睡了…你…你也早点睡…晚…晚安。” 温惹：“嗯，晚安…” 温惹躲进蚊帐内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补了最后一句，“李依依，明天马到成功…” 李依依虽然已经到了厕所门口，但她听见了那含糊不清的几个字，“嗯…成功。” 李依依走得很早，二面很成功，可是最后谈下来试用期薪资只给二千八，转正后能有将近三千五，不过试用期有六个月…对方说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懂，公司还得培养她，只能给她开这么多。 李依依同意了… 因为找工作这段时间，连八百块的工作李依依都投了，对方就是不要她。 李依依身体原因做不了重活累活，还不能上夜班，她学的汉语言文学，只能投这种写字楼的文员工作。 两千八也是钱，至少李依依终于可以开始有收入了。 李依依很开心，今天回学校也特别早。 刚好在校门口遇见了骑车回店里的温惹，不过温惹好像没看见她，李依依也很好奇温惹兼职的店在哪里，准备去温惹店里打声招呼，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温惹。 因为温惹的那句「马到成功」，她马上要开始工作了。 李依依一家一家地找过去，都没看见温惹的身影。 只剩最后一家饭店了… 生意真好，好多学生光顾。 白佳雨因为脚踝还疼，不像其他人那样更显气势地站着，而是轻轻地坐在木凳上，心虚地嚷嚷，“老板，昨天我点的最后一份鱿鱼没有收到，你们家外卖员究竟送到哪里去了？” “白佳雨！”温惹刚回到店铺，白了这群人一眼，盯着主谋，“贝栗栗，别人还要开店营业，你不要在这里闹！” 白佳雨正上着课，就被这群人架了出来，打了白佳雨一个措手不及，她根本没机会给简明易报信，让简明易来救她。 最后，只能服从地，由着这群人说什么，她就怎么做。 贝栗栗：“我闹什么了，明明就是你送错餐了，你还不承认。老板…昨天我朋友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收到外卖，你这外卖员手脚怕是不干净吧。” 陈姐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知道这群人纯粹是来找温惹麻烦的，好言解释道：“同学，怕是有什么误会…” 贝栗栗举起白佳雨拿着手机的手，“6202手机号是我们的，我们还能不知道，而且我们也说了，只有最后一单，前面的她都是送到了手上，这最后一餐，她没有，难道是我们在撒谎吗？” 陈艳对手机尾号6202的用户印象很深刻，昨天这个手机号一单一单地点铁板鱿鱼，她还以为是这边的那个商家在针对她，准备恶搞她。 没想到，这单子针对的对象是温惹。 陈艳用商家客机拨了号码，果然…铃声在白佳雨手上响起。 温惹很愤怒，只盯着白佳雨，“我真的没有送到吗？” 白佳雨心底一横，颤抖着声音，“我的确没看见最后一份。” 温惹毫不怯懦，“简明易背着你的时候，我送的就是最后一单，你再说一遍，你看见我了吗？” “看见了！”白佳雨吼完以后，弱着声音继续说道，“但是…我的确没收到铁板鱿鱼。” 贝栗栗掺和着，“老板，你听见了吧，温惹自己也承认了，她来的时候，尾号6202的用户正离开…” 陈艳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温惹肩膀，“温惹…” 温惹泄了气，“陈姐，给你添麻烦了。” 陈艳对领头的贝栗栗问道：“我给你们一人补一份吧。” 全场只有刘小荣两眼放光，因为又有便宜占了。 贝栗栗：“不用，这小小一份铁板鱿鱼我们还是买得起。只是…你们店有手脚不干净的人，以后可怎么做生意啊，我的朋友，同学…可千万不要来你这里上当吃亏。” 陈艳遇上硬茬了，无奈道：“同学，你说一个解决的办法吧。” 贝栗栗：“辞退她，重新找一个干净点的，另外…她还得把这份二十八元的铁板鱿鱼赔给我朋友。” 温惹被陈艳一直拉着，才没有冲动。 双方僵持着，走到门口准备进来吃饭的人看见这里在闹事，也调头离开了。 店内的外卖订单也一直响不停… 「微信到账28元」 所有人都好奇地齐刷刷看向门口付款的女生… 付款不稀奇，奇怪的是店里没有用餐的顾客，而这笔钱的数目和贝栗栗报的金额一模一样。 李依依甜甜地笑着，走过来朝温惹伸出一只手。 一个两人都很熟悉的蓝色口袋，里面装的也是两人最熟悉的味道。 李依依：“只是想请你吃一颗糖，吃吗？” “吃。”温惹接过薄荷糖，撕开口袋，把水晶般的硬糖塞进嘴里，解下身上的红色围裙，“陈姐，谢谢你的照顾…” 温惹知道再继续耗下去也没有用，贝栗栗一群人有钱，有时间，这些都是她很稀缺的东西。 而陈艳虽然是一个大人，是一位老板，但陈艳有一个家要养。 没有工作的老公，生病的公婆，读书的孩子… 温惹知道陈艳迟早会放弃她，贝栗栗才是最后能带给陈艳支撑需求的人。 28元到账，银货两讫，温惹有了台阶，可以主动离开了。 不仅如此，还能顺顺利利地拿到工资，不至于和陈艳有隔阂，以后指不定有什么交道要继续打下去，毕竟这学校太小了，温惹要在这里读书，拿到那张毕业证。 李依依也同样朝陈艳道谢：“陈姐，谢谢你…” 既是为那天的电驴，也是为陈艳刚刚站在了温惹这一边。 温惹走到李依依身旁，两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街口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贝栗栗才反应过来，询问坐着的白佳雨，“她是谁？温惹不是孤儿吗？” 白佳雨摇摇头，“我只是她名义上的室友，我怎么知道，你们同专业，你们更熟一些，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陈艳见温惹走了，也驱赶着这群瘟神，“同学你们吃饭吗？不吃饭就让让哈，我这开门做生意，你们挡在门口也不太好。” 贝栗栗面上不乐意，但她却很满意今天的结果，“老板…你以后会生意长隆，我和朋友会多多光顾的，只是温惹在的话…我们也不好过来。” 陈艳听见有钱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哎呀～同学，欢迎你们常来啊，我们这里有不少特色菜…” 贝栗栗点了点头，“嗯…” 商人，就没有不喜欢钱的，尤其这破学校，一点小钱，就可以买到点头哈腰。 除了温惹那个垃圾… 和池芋那块硬骨头！ 贝栗栗转过身嫌恶地皱着眉，穿着她的碎花裙和小皮鞋，抱着手，扬着头傲娇地走了。 也不管一直坐在凳子上的白佳雨，和尾随她跟来的CDE。 白佳雨没有回去上她那还剩一半的课，给温惹打了电话，知道温惹在寝室，跛着脚第一次去了13栋609。 白佳雨看着屋里的两人，她们刚刚才见了面，“温惹…对不起，还有上次…谢谢。” 温惹：“你不用为这事特意跑一趟，我不需要。” 白佳雨指了指李依依，温和着声音，“她就是租房子的那个人吧…姐姐好，刚刚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 李依依：“嗯…” 温惹：“乱认什么姐姐，她不是你姐姐！别乱叫…她叫李依依，你叫她李依依吧。” 白佳雨：“你们放心，我不会给贝栗栗她们说的，我会保密，姐…李依依你不用给房租了，秦诗雨查寝的时候，你躲厕所帮我签到就好，再有一年她就要出去实习，到时候就没有什么事了。” 李依依：“嗯…谢谢。” 虽然白佳雨作为A的CDE欺负了温惹，但现在，白佳雨的确在给李依依方便，她不能做没礼貌的白眼狼。 白佳雨瞧着和贝栗栗也不像一类人。 尤其一瘸一瘸地走路离开时… 但李依依却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毕竟温惹刚刚实打实地，受了白佳雨的欺负。 温惹关上门，在门口掏出一颗薄荷糖。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拿糖吃，嘎嘣脆的声音响起，她嚼碎了，快速咽进了肚子里，像是偷果子尝甜的小偷。 一边走回屋中，她一边借着嘴里的甜，无厘头地对李依依问出了一个问题，“李依依，你属于哪一类？” 李依依：“哪一类？” 温惹：“一类是几角到一块，二类是一块到五块，三类是五元到十元，四类是十元到一百元，五类是一百到一千，六类是一千及以上，最后一类，千元万元…不计数目。” 没有给李依依发出第二次疑问的时间，她又继续说着：“你属于哪一类呢？” “李依依…我属于几角到一块。” “我会考虑是五角的馒头更能饱腹，更好吃，还是七角的花卷更香，而一块二的包子，哪怕是素包子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所以每周我总会奖励自己一餐花卷，李依依你究竟是那类人？” 李依依知道温惹很在意钱，她也很在意钱，可是这分类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思索了一番，根据温惹话里的字面意思回答，“我不知道，我以前应该是跟你一类的人，现在因为生过一场大病，所以和生命健康有关的地方，我不清楚我是哪一类人，温惹…我不知道。” 温惹：“所以，二十八块钱，是因为你在乎我的命？不想我被欺负？你给我花钱，我不会还给你的…我没有，二十八块钱也没有。” 一转又一转，她好像很喜欢这样说话。 不过这一次李依依没有懵头，她从温惹刚刚的话里，终于明白了，温惹是担心让她让她还钱，“不用还…” 温惹：“不用还啊，太大方了不好，你既然在我身上花了二十八块钱，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用故事抵消给你，就当你买的，我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给你了。” 李依依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