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江东无鼠辈》 第1章 第 1 章 九江郡,寿春县,孙府。 孙府上下,今日不同往日,处处透着喜气与忙碌。 天刚蒙蒙亮,吴夫人便已起身,亲自指挥着仆妇们洒扫庭院、擦拭窗棂。 “策儿,权儿,快些将新做的锦袍换上!”吴夫人的声音温柔,脸上带着连日来难得一见的轻松笑意。 孙策立刻朗声应道:“来啦母亲!” 他一阵风似的跑到吴夫人身亲,由侍女为他穿上一件枣红色的织锦长袍,领口袖边绣着精致的祥云纹样。他对着镜子转了转,英气勃勃的小脸上满是兴奋,时不时挥舞一下手臂。 “策儿又长高了。”吴夫人扯了扯孙策的衣角,眼中满是慈爱。 孙策是个待不住的性子,一会就蹦蹦跳跳地去庭院了,不时的指挥下人搬运花草,又跑去问管家父亲大概何时能到,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陀螺。 这时,三岁的孙权也被侍女抱了过来,他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小锦袍,上面绣着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图案,他不像兄长孙策那般外放,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权儿,今日父亲归来,可要乖乖的哦。”吴夫人轻轻捏了捏孙权的小脸蛋,孙权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声。 乖乖地让侍女为他换上一件宝蓝色的锦袍,孙权安静地站在一旁,圆溜溜的眼睛里却写满了茫然与无措。 就在他眼前不远处,一个奇怪的、泛着微光的方形画面凭空展开了。画面里人影晃动,声音嘈杂,似乎是……战场?他甚至能看到旗帜飘扬,听到隐约的喊杀声,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飞速闪过的文字和图像。 这是什么?妖术吗?还是自己眼花了? “母亲,你可曾看到奇怪的画面,听到奇怪的声音?”孙权下意识地转向身边最信赖的人,小声开口。 “权儿怎么了?可是早起受了风寒?”一只温暖柔软的手随之覆上他的额头,仔细感受着温度。 吴夫人俯下身,仔细端详着幼子略显苍白的小脸:“并不发热呀。是不是你阿父今日要回来,你心中欢喜,夜里没睡安稳,这才有些精神不济,眼前发了花?” 孙权正想说不是,这时,画面中出现一个头发极短,穿着怪异的人,那人声音兴奋,带着一种他勉强能懂却觉腔调怪异的口音喊道:“来了来了!猛虎孙坚到街口了!给主播礼物刷一波!” 与此同时,一行硕大且色彩刺眼的文字猛地从画面中央跳了出来: 【前方高能!江东の虎即将入场!!!】 孙权的心猛地一跳,“前方高能”、“江”、“虎”、“即入”这几个字他看懂了!他猛地抓住母亲的衣袖,急切地想指给她看:“阿母,你看那里!有字!说阿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更响亮、更兴奋的声音打断。 “母亲!弟弟!是父亲!父亲回来了!”十岁的孙策像一团炽热的火焰般从门外冲了进来,激动得脸颊通红,一把拉住孙权的手,“快!我们快去迎接父亲!” 孙策的手劲很大,孙权被半拉半拽地拖着向门口走去。 那诡异的方形画面依旧悬浮在眼前,里面闪动着更多他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 但家人脸上洋溢着的纯粹的、毫无阴霾的喜悦,瞬间冲垮了孙权试图解释的勇气。 而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则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这一刻,三岁的孙权意识到,这个奇怪的方形画面,将成为他一个人必须背负和面对的秘密。 他抿紧了嘴唇,将所有的疑问与不安死死压回心底,任由兄长牵着他,一路小跑着朝府门奔去。 孙府门外,人群早已聚集。孙坚骑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上,身披战甲,威风凛凛。他的身后,是跟随他征战沙场的将士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父亲!”孙策大声呼喊着,挣脱孙权的手,像一只小老虎般冲向孙坚。孙坚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一把将孙策抱了起来,脸上洋溢着豪爽的笑容:“策儿,又长高啦!” 孙权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父亲将兄长高高举起,看着母亲眼中闪烁的泪光与笑意,心中的不安渐渐被喜悦所驱散。 这时,那奇怪的方形画面中又闪过一行稍大些的字: 【孙坚归来,江东猛虎,威震四方!】 孙权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被吸引过去。 这些字依旧古怪,但排列整齐,中间还有他看不懂的符号隔开,想来是句读。 他凝神细看,努力辨认: 他开蒙极早,天资又高,虽年仅三岁,寻常的字已基本认全,只是这画面里的字和他所学有些出入,部分字他能辨认出来,但是还有一部分字看着眼熟,但他全然辨认不出来,只能凭借文意猜测。 就比如刚刚闪过的那行字,前面四个字他不认识,后面的字有几个他也认不全,但是他猜测连起来应该是“江东猛虎,威震四方”! 谁是“江东猛虎”? 还能有谁?定是他那刚刚得胜归来的父亲! 孙权眼睛一亮,一股前所未有的、与有荣焉的豪情瞬间冲垮了最后一丝不安。 原来这古怪的东西,是在颂扬父亲的威名!孙权的小胸脯不自觉地挺了起来。 恰在此时,画面镜头似乎转向了正兴奋地围着父亲打转、比划着新学拳脚的孙策。弹幕立刻变得更加密集: 【嗷嗷嗷!是小霸王!江东小霸王孙伯符!】 【少年意气,爱了爱了!】 【这肌肉线条,十岁?离谱!】 小霸王?是兄长吗?孙权若有所思。 虽然“霸王”听起来有些僭越,但配上兄长那英武的模样,倒也是极合适的。他正为兄长感到高兴,画面却猛地一转,对准了他自己。 紧接着: 【噗,镜头给到孙权了!】 【江东鼠辈虽迟但到!】 【鼠辈探头.jpg】 【哈哈哈,合肥战神孙十万正在加载中……】 孙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密集滚动的怪异文字让他眼花缭乱,他艰难的辨认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在这许多的文字里,“江东鼠辈”这四个字出现的频率是最高的。 江和鼠他认识,东字是他刚刚辨认出来的,江东鼠?鼠什么? 鼠辈?!! 突然的福至心灵,让孙权瞬间理解了整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 凭什么到他就是鼠辈?? 第2章 第 2 章 父亲是威震四方的猛虎,兄长是人人称赞的霸王,怎么到了他就是......鼠辈??? 周围分明是热闹喜庆的,但孙权却只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孙坚放下孙策,目光扫过人群,很快就注意到了安静站在角落的小儿子。 孙权那茫然无措的模样顿时让这位江东猛虎心中爱怜,大步走到幼子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权儿怎么不说话?”孙坚爽朗一笑,蹲下身与儿子平视,粗糙的大手用力揉了揉孙权细软的头发:“莫不是不认得阿父了?来,让阿父抱抱。” 孙权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随即便被孙权稳稳抱起,他靠在孙坚宽厚的肩头,鼻尖萦绕着一股铁甲的寒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味道本该令人不安,却奇迹般地让他感到踏实,可眼前那些弹幕文字却挥之不去。 “阿父......” 孙权抿了抿唇,他虽然年纪小,书读得也不多,但是“鼠辈”这个词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好词。有心想问父兄,但父亲是众人称颂的“猛虎”,兄长是“小霸王”,到了自己这里却成了“鼠辈”,这巨大的反差与羞耻感,让孙权想问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里,怎么也开不了口。 孙坚和家人温存了一番后,便被热情的部将们簇拥着走进正堂。 吴夫人早已备下好酒好肉,她知道丈夫重情重义、喜好结交豪杰,特意让厨娘连夜准备。此刻,府中飘荡着酒肉香气,热闹喜庆。 宴席上,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那些随着孙坚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便开始高声吹嘘战场上的勇武。 “诸位是不知道!”一个满脸虬髯的将领猛地站起,声如洪钟:“那汝颍的黄巾贼寇,被困在宛城,已是穷途末路,仗着城高池深,负隅顽抗!是主公!主公他独当一面,亲冒矢石,第一个就登上了那城墙!” “对!我等见主公如此神勇,个个血气上涌,跟着就冲了上去!这才一举拿下了宛城!” “朝廷封主公为别部司马,那是实至名归!” 满堂喝彩声中,孙策听得热血沸腾,拳头紧握,恨不得立刻长大,随父出征。孙权挨着孙策坐着,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些激昂的叙事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光幕上。 此刻,那主播正操着他那口奇怪的腔调解说着: “家人们,咱们现在看到的,就是著名的‘宛城之战’后的庆功宴!孙坚的起家之战,先登之功说是勇冠三军!可惜,成也勇猛,败也勇猛,七年后孙坚就会因追击黄祖,在岘山之中被乱箭射死。” 话音刚落,弹幕便转了风向: 【勇是真的勇,就是太浪了!单骑冲那么前!】 【纯属上头了,岘山这波白给啊!】 【经典复刻,跟他儿子孙策一个死法】 然而,这些弹幕落在孙权眼中: 【勇是真的勇,就是太浪了!**沖那*前!】 【**上*了,*山*波白*啊!】 【*典*刻,跟他*子**一*死法】 孙权的小脑袋飞快地转动着,像在破解一个极其复杂的谜题,他忽略所有他不认识的字,死死抓住那些他认识的关键字: “勇是真的勇,就是太浪了”、“沖那”、“前”——是在说父亲因为勇猛……像水浪一样……冲在前面? “上”、“山”、“波白”——是在山上……白白地……? “跟他子一死法”,子是儿子的意思,说的是兄长还是他自己?! 结合主播的解说,一个模糊而恐怖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拼凑起来:七年后,父亲追击一个叫黄祖的人到岘山之中,因冲得太靠前,然后……被乱箭射死。而他的兄长或者他自己,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想到这里,孙权猛地从坐席上站了起来,小腿撞翻了面前的碗碟,“哐当”一声,汤汁溅了他一身。可他浑然不觉,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 “权弟,你怎么了?”孙策正听得入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将注意力转到身旁的弟弟身上,看到孙权脸色发白,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他以为孙权是被这些打打杀杀的故事吓到了,便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孙权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权弟别怕!有阿父和大哥在呢!以后大哥也会像阿父一样厉害,保护你们!” 迎上兄长关切的目光,感受到兄长手掌传来的温热,孙权猛地住口,即将冲口而出的话语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七年后…… 既然是七年后,那现在说出来,谁会相信一个三岁稚童的呓语?父亲和兄长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们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如同鬼神附体般的预言吗?会不会只觉得他是魇着了,或是中了邪? 他虽年幼,却也隐约懂得“不语怪力乱神”的道理。此刻若他将荒诞的一幕和盘托出,只会引来担忧、困惑,甚至可能被视为不祥。 他不能说出来。 至少,不能现在这样说出来。 宴席依旧喧闹,他这边小小的变故如同投入大江的石子,并未引起涟漪,在这满堂的喧嚣中,孙权用力吸了吸鼻子,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意憋了回去,他抬起小脸大声到:“我才没有怕,我以后也要做像阿父这样的英雄!” 鼠辈?他才不做! 这突如其来的童言稚语,让主桌上几位喝得正酣的将领注意到了这边。一位面容粗犷的将领放下酒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还没桌子高的小豆丁,爽朗笑道: “这位便是二公子了吧?果然虎父无犬子啊!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志气!” 孙坚闻言随即涌起一阵为人父的豪情,他大手一挥,声若洪钟:“哈哈哈!好!这才是我孙文台的儿子!” 笑声未落,他已起身离席,大步走到孙权面前,解下了腰间那柄随他征战、饮血无数的古锭刀。在满堂宾客惊讶的目光中,孙坚蹲下身子,与孙权平视,将那柄沉甸甸的佩刀放在了幼子手中。 “男儿志在四方,有胆气便是好的!”孙坚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带着期许:“这柄刀随为父上过阵,杀过敌。今日便予你。望你莫忘今日之言,将来成为我孙家的栋梁!” 父亲手掌传来的温度,以及那话语中沉甸甸的期许,像一团火,瞬间驱散了他心底因对未来父兄死局的寒意与惶恐。 他紧紧抱住那柄几乎与他等高的佩刀,仰望着父亲如山岳般的身影。这一刻,什么弹幕,什么鼠辈,什么死局都被这股豪迈之气暂时冲散。 宴席的喧嚣、众人的欢笑、父兄的英姿……这一切鲜活的、温暖的现实,都与那冰冷光幕所预示的残酷未来,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 三岁的孙权,第一次品尝到了名为“恐惧”的滋味,也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他肩上似乎压上了一个沉重得无法言说的秘密——他,或许要凭这双稚嫩的手,去拉住父兄奔向死亡的马缰。 第3章 第 3 章 宴席终散,喝得酩酊大醉的孙坚,由虽带倦色却依旧周全的吴夫人搀扶着回了内室。吴夫人安置好丈夫,又出来打发了孙策与孙权各自回房安歇,这才揉着额角,去处理那一府邸的后续琐事。 孙权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扉,眼前那方光幕依旧悬浮着,那奇装异服的主播最后解说响起:“家人们,今天主播带着你们看到了三千年前江东猛虎孙坚的风采,东汉末年群雄并起,这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但很可惜,受限于技术,直播会受到时空能量限制,以后每天只能直播约两个小时。而且信号不太稳定,视角只能被固定在这位……” 说着直播画面固定在了孙权身上。 “如今才三岁的孙家二公子身上,好了,我们明天再见!” 话音落下,最后几条诸如 【主播晚安!】、【明天见!】的弹幕飞速闪过,随即,主播的影像与所有滚动的文字彻底消失。 光幕并未关闭,只余下一片沉寂的黑暗,边缘散发着微弱的毫光,证明着它的存在。 世界,仿佛一下子清净了。 三千年? 主播最后的话语引起了孙权的注意。 这对小孙权来说是一个庞大到超出想象的数字,他所知晓的历史,从三皇五帝到他身处的当下,也远远没有三千年那么漫长!这些能知晓他家人未来生死、称呼他“鼠辈”的人,竟然是来自如此遥不可及的未来? “话说,这真的是这个是只有我能看见吗?”他试着用手去挥扫,光幕如同水中的倒影,纹丝不动。三岁孩童的好奇心终究压过了恐惧,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摸索”起这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 看着近在眼前几乎贴面的光幕,孙权不由嘀咕:“太大了,也太近了,碍事......要是能小一点、远一点就好了。” 念头刚起,那光幕竟真的应声收缩,最后被孙权调整到一个巴掌大小,乖巧地悬浮在他视野的右上角,不再遮挡视线。 “妙极!”孙权心中一喜,接着试验,“若是想看得远些呢?” 下一刻,那光幕的视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动,缓缓升高、推远,穿过了窗户,将整个孙府的全景完整的放在了光幕中,巡夜家丁打着哈欠的身影、墙角蜷缩着打盹的大黄狗、甚至连树叶的摇曳都清晰可见。 “这……莫不是传说中仙人的千里眼?”孙权心中震撼,一时玩心大起,不断将视角拉远拉近,发现这“仙眼”最远似乎能达到五百丈(约一千五百米),能让他看到府墙之外的街道,甚至更远处的淮水。 然而,这“仙眼”亦有局限——它无法穿透坚实的墙壁。当他试图去看父母的内室时,那紧闭的房门便将视线阻隔在外,无法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他有些气馁,转而将视角移向兄长孙策的房间。许是少年人血气旺盛,嫌屋内气闷,孙策睡觉时并未将窗户关严。视角便顺着那缝隙悄然潜入。只见孙策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被子被踢到一边,口中还含糊地嘟囔着梦话:“……阿父……待我长成……必为先锋……” 孙权默默收回视角。 既然能看,那能说吗?孙权回忆起之前那些飞速滚动的文字,意念一动,那缩小的光幕立刻展开,他目光落在光幕下方那个不起眼的空白区域上。 他集中精神,将意念投向那片区域,果然,一个微弱的光标开始在空白处闪烁起来,同时最下方出现了四排排列整齐、弯弯曲曲的怪异符号,这些符号结构简单却前所未见,与他所学的任何文字都截然不同。 他试探着开口,说了句“有人吗?” 空白处却毫无变化。 “那么,是要写字吗?”可是怎么写? 孙权蹙眉,抬起手,在虚空中工工整整地写下一个“孫”字。 笔划清晰,结构端正,他自觉写得不错。然而,光幕依旧沉寂,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 几次尝试无果后,孙权有些气馁地放下手。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四排怪异的符号上, “莫非关键,在于这些奇怪的符号?” 他重新集中注意力,小心翼翼地用意念触碰了第一个看起来像半个圆圈的符号。 就在意念触及的瞬间,那个符号微微一亮,上方的空白处赫然出现了几个选项:【「出」、「差」、「吃」、「才」、「次」、「从」、「成」、「车」】…… “出、差、吃、才、次、*、成、*......” 他将出现的字一个一个辨认出来,不认识的就暂且记下形状。 “原来如此!”孙权的眼睛越来越亮,他虽不理解其中玄妙,却已经明白了其中关联——这些看似简单的符号想来就是类似注音,用特定的符号引出对应的文字。 “此乃天授之机!” 巨大的兴奋感驱散了睡意,他翻身下床来到书案前,研墨铺帛,面对光幕,开始一个一個地去触碰那些符号,将每个符号以及它们引出的文字选项,按照顺序,极其耐心地抄录在帛布上。 【q- 钱、清、缺......】 【w - 我、无、温...…】 【e - 饿、恶、鹅…】 【......】 【m - 没、忙、买…】 将最后一个能引出文字的符号m记录下来,窗外天色已微亮。 【我是人】 经过一番努力,孙权终于在输入界面打出了一个完整的短句。 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用意念按下最右侧的【发送】按钮,光幕上反而浮现出一行淡淡的小字提示: 【主播尚未开播,无法发送弹幕,请耐心等待。】 来自未来的字虽然识不全,但是耐心等待那四个字孙权还是认识的,连蒙带猜的猜出了提示的大致意思,孙权一下子泄了气。 空有这“仙家宝物”,却只能被动观看,无法提问,更无法将心中那关于父亲生死、关于“鼠辈”屈辱的万千疑问传递出去。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小的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三岁孩童的身体终究到了极限,加之这精神上的陡然松懈,极度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孙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那张写得满满当当的帛布仔细折好,塞进枕下。 然后,他几乎是瘫倒在了床榻上,被子一卷便沉入了梦乡。 第4章 第 4 章 第二天,孙权是被主播的大嗓门吵醒的。 “哈喽家人们!欢迎回到《穿越三国》直播间!我是主播小童!新进来的朋友点点关注,咱们今天继续围观江东孙家的日常!” 这声音突然从孙权的脑中炸响,直接将孙权从香甜的梦乡里拽了出来。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一股被惊扰清梦的恼火刚涌上心头,可一看到眼前已然亮起、人影晃动的光幕,那点残存的睡意和怒气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猛地坐起身,小手下意识地探入枕下,摸到那块折叠整齐的帛布,冰凉丝滑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 昨日接风宴上,宾客盈门,人多眼杂,加之那光幕透露的未来之事涉及家人生死,太过惊世骇俗,他心神俱震,根本无法细想,更不敢在人前显露分毫。但此刻不同了!他独自一人在房中,而且已经摸索出这光幕的一些门道! 一瞬间,数个问题在他心中翻滚——这个光幕是什么仙物?光幕的另一边真的是三千年后吗?阿父七年后的死劫能否化解?兄长为何会与阿父“一样死法”?“江东鼠辈”是何意?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问个明白!趁着此刻房中无人,他张开嘴,对着那光幕,问出了此刻心中最想得到解答的疑问:“我父孙坚七年后果真会遭遇死劫吗?”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明明感觉到自己声带的震动,喉咙气息的涌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从他自己口中发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绝对的力量,将他的声音彻底抹除在了空气之中。他再次尝试,小脸憋得通红,结果依旧——他无法向那个未来的世界发出任何声音。 小孙权又换了个问题,他想和光幕中的人打声招呼, 他鼓足了劲,对着光幕大声道:“卿家安好?” 可同样的,没有任何声音从他自己口中发出。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又接连试了好几个不同的句子,从简单的问候到急切的询问,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发出声音。 这是为何? 莫非这世间真有神仙,不许凡人窥探乃至干预天命? “不能急……不能急……” 小孙权用力深呼吸,既然不能说出来,那写出来呢? 想到就做,孙权忙爬到书案前,研墨铺帛,郑重地提起笔,准备将问题写下。 可当笔尖悬于帛布之上,他脑中竟一片空白! 那些原本在脑海中盘旋的问题,此刻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一般,只余下一片混沌。他握着笔,悬在帛布上方的手臂微微颤抖,却迟迟无法落下第一笔。 “怎么会这样?”孙权瞪大了眼睛,心中慌乱更甚。他明明清楚地记得他想写的字,可为何一要写出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不信邪地甩了甩头,努力集中精神,可那混沌之感却愈发浓重,仿佛冥冥中有一种规则在阻止他将关乎未来的具体问题形诸于笔墨。 “不仅限制了我的声音,还限制了我的文字?”孙权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他本以为找到了与未来沟通的方法,却没想到,涉及未来之事,规则如此严苛,处处皆是壁垒。 他不甘心地又尝试了几次,结果依旧。每一次提笔,意图书写关于未来,关于光幕的事时,思绪便如烟云般消散。 “罢了,罢了……”孙权长叹一声,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将笔搁下,目光重新落回那光幕上。 视线触及到光幕下方的那个长方形的空白输入框。 孙权心中又升起一些希望,声音被禁止,文字也写不出来,但是这光幕上……昨晚他已经验证过,那些符号可以引出文字!希望重新燃起,他立刻集中意念,尝试写出他最想提出的问题。 他想问:“我父孙坚七年后果真会遭遇死劫吗?” 他吭哧努力了半天,只打出来一个“我”字,第二个“父”字,他将所有的符号都按了个遍都没找到…… “父”字已经如此艰难,后面的字更是让他无从下手。 光幕上,弹幕依旧欢快地滚动着。 【主播去隔壁看看小霸王晨练啊?】 【想看周瑜弹琴!曲有误周郎顾】 【楼上说看周瑜的,懂不懂历史啊,周瑜现在又不在寿春】 【江东二乔呢?历史有名的大美女不能错过啊!】 看着不断飘过的弹幕,再对比自己内心沉重如山、却无法诉诸文字的焦灼,孙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一种跨越三千年的、令人窒息的无助感。 而这时,光幕另一方的观众也终于注意到了坐在桌案前,双目无光的孙权时,弹幕的画风立刻变成了: 【哈哈哈孙权在发呆!】 【他在看啥?咋一动不动?】 【可能还没睡醒吧,三岁小孩都这样。】 主播也注意到了孙权不正常的举动:“刚才我们的孙二公子还准备练字呢,不过看起来似乎被什么难题困住了,反正坐这半天了,一个字没写出来。” 【哈哈,三岁的小不点应该还不会写字吧。】 这时候弹幕出现一行字。 【主播,这都是真的吗?不是演的吧】 这句话孙权看懂了,无光的眼睛转了一下,耳朵也竖了起来。 主播看到这条弹幕后,笑着回应道:“家人们,这可不是演的哦,咱们这可是真正的穿越直播,所见所闻皆是真实发生的。” 主播耐心解释着,弹幕上顿时又热闹起来。孙权听着那些关于“演戏”的言论,心中五味杂陈,他多么想告诉这些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是他完全无法出声。 “权弟,你起了吗?”这时门外传来孙策轻轻叩门。 孙权闻声,迅速将心神从光幕上收回:“兄长,我已起了。” “快些快些!”孙策的声音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早膳已备好,再磨蹭,阿母又要差人来催了!而且今日厨下做了你最爱吃的肉羹!你若去晚了,怕是只能喝点肉汤了。” “这便来,兄长莫催。”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依旧悬浮、却无法为他解答疑惑的光幕,小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驱散那份沉重的无力感。然后,他迈开步子,走向门口,走向那个属于三岁孙权的、最寻常的清晨。 卑微作者在线求收藏[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孙府前厅的石砖上,屋内,孙家人正坐在一起用膳。 自年初黄巾势起,大汉七州二十八郡同时举事,烽火连天。 孙坚当机立断,带着招募的乡勇投奔右中郎将朱儁(同“俊”),吴夫人则带着孙策、孙权在相对安稳的寿春县定居下来。 从春到冬,近三百个日夜,孙家里外事务全由吴夫人一人支撑,既要打点家中田产收支,又要照料两个年幼的儿子,还要时时关注北方的战事消息...... 好在寿春县地处江淮之间,未被黄巾战乱波及,还算安稳。只是孙坚领兵在外,这份牵挂始终悬在孙家每个人心头。就连最是活泼好动的孙策,在父亲出征的日子里都沉静了几分,只是习文练武更加刻苦。 如今,孙坚终于得胜归来,这份悬了许久的牵挂终于落地,府中上下阴云散尽,透着久违的轻松。 饭桌上,孙坚说起此番征战见闻,语气渐渐沉重。 “那张角,以符水治病,倡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旬月之间,八方震动,从者如流。”他放下箸,眉头紧皱: “本以为只是寻常逆贼,只是某率兵清剿,所见皆是面黄肌瘦、活不下去的黔首。其中固有凶顽之辈,但更多……唉,这世道,世家大族视民如草芥,盘剥无度,下面的百姓,如何有活路。” 他长叹一口气,没有再多说战场上的具体杀伐。 厅内一时沉默。这时光幕上弹幕突然活跃起来: 孙权努力辨认着光幕上那些缺笔少画的文字,令他惊讶的是,这些来自千年后的评价,竟大多对张角带着惋惜: 【张角可是大贤良师啊,他确实救了不少人】 【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造反】 【可惜啊,生不逢时】 小小的孙权开始疑惑了。 张角不是逆贼吗? 在先生和长辈们的口中,张角是祸乱天下的逆贼,父亲征讨黄巾是匡扶社稷的义举。可若张角是好人,那征讨张角的父亲……难道是坏人吗? 这个念头让三岁的孙权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他望向刚刚结束征战归来的父亲父亲,于忍不住扯了扯父亲的衣袖:"阿父,那张角......是坏人吗?" 孙坚闻言一怔,沉默片刻后,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幼子的发顶,语气复杂:"他不算坏人,只是......我们立场不同。权儿,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 孙权似懂非懂,但是却是将弹幕上的内容默默记在心里。 片刻后,孙坚神色稍霁,再次开口道:“朝廷授我为别部司马,秩比千石,另赐金银绢帛。这数月血战,总算没有白费。”他语气中带着自豪,却又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遗憾,“只是……终究未能得封爵。” 吴夫人闻言,夹了一箸他最爱吃的炙肉放入碗中,柔声劝慰:“夫君何必急于一时?封侯拜将,岂是易事。你年未及而立,已是别部司马,独领一军。来日方长,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吴夫人容貌温婉清丽,声音柔和,孙权神色一动,反握住吴夫人的手,目光灼灼:“夫人说的是!是某心急了。此番朱公平定三郡黄巾,这般大的功劳,这才封了西乡侯。我能凭宛城先登之功连升三级,已是殊遇。夫人放心,某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做个侯夫人,让吴郡那些曾经看轻你的人都好好看着。” 吴夫人轻轻按住孙坚的手,面露忧色:“夫君如今已是别部司马,领兵一方,身份不同往日。往后征战,还望三思而后行,切莫再如从前那般以身犯险了。” 她话音刚落,光幕上突然弹幕激增: 【三思是不可能三思的,孙文台的莽夫操作即将开始!】 【前方高能:单骑踹营、孤军追击...】 【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怂!】 【完了完了,死亡flag已经立起来了】 【岘山之战就是冲太前被射成刺猬的啊!】 孙权看着弹幕上的关键文字,小手在袖中紧紧攥起。结合昨日宴席上出现的那些字眼,终于能确定——父亲的死,竟真是因为太过勇猛! 他仰起小脸,故意扯了扯孙坚的衣角,用稚嫩的嗓音说道:“阿父,昨日宴上,儿听几位叔伯说起您冲锋在前的事,夜里就做了噩梦。” 他眨着眼睛,让语气显得天真又担忧,“儿梦见阿父骑着大马冲在最前面,后面的人都追不上,然后...然后就有好多箭从树林里射出来...” 说着,他小嘴一瘪,眼眶瞬间红了:“阿父以后能不能...能不能等在后面?让其他将军伯伯们先去?儿...儿害怕...” 孙坚闻言一愣,看着幼子泪汪汪的眼睛,那模样着实惹人怜爱。他大笑着将孙权抱起,用胡茬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脸:“我儿这是担心为父了?好好好,阿父答应你,往后定会多加小心。” 虽是这般说着,但孙坚显然并未真正将三岁稚子的童言放在心上。 孙权自然也看出了父亲并未将他的童言放在心上,他耷拉下小脑袋。 是啊,一个三岁稚子的噩梦,如何能让在万军丛中往来冲杀的江东猛虎真正放在心上? 这认知让他有一瞬间的气馁,仿佛全力一击打在了柔软的棉絮上,无处着力。 但七年! 不是明天,不是下个月,而是还有足足七年!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地、一点点地扭转父亲的作战习惯。 一次劝说无用,便十次;十次无用,便百次! 他还可以借助母亲,影响兄长,甚至在未来寻得合适的时机,用更合理的方式让父亲意识到轻敌冒进的危险。 想到这里,孙权心底的失落瞬间被驱散,一股新的斗志在他眼中重新点燃。来日方长,他定能找到办法守护这个家。 孙坚见气氛有些沉重,随即朗声一笑,刻意将语调放得轻快:“好了,不说这些。十一月时,黄巾主力已基本剿平,我在洛阳受封后,便一刻不敢耽搁,日夜兼程往回赶。”他环视妻儿,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总算赶得及,回来和你们一起过个新年。还有二十日便是除夕,今年,我们一家人定要好好团聚。” “太好了,阿父!”孙策首先欢呼起来,满脸兴奋,“阿父,您定要看看我新练的枪法!比您走时长进了不少!” 孙权也仰起小脸,咧开嘴,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容。 他有这世上最好的父亲、母亲和兄长。 这个家,他一定要守住,无论未来有多么艰难! [求你了]球球收藏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