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城异事》 第1章 校园凶杀案 破败的筒子楼里，灯光并不明亮，瘦弱的少年背着沉重书包，上楼梯时看起来有些吃力。 一扇陈旧的木门突然打开，是一个妇女从里面打开了门。 那中年妇女看着少年目光中有几分担忧，微微叹了声气，才道:“小璨，今天回来的怎么比平常晚了些？” 林一璨停了停低声对她说:“老师留了我一会儿。” “快回去吧，你妈妈该等着急了。” 林一璨抿唇，倒是也没说出什么，最后只是道：“王姨也快去休息吧。”林一璨继续上楼，声控灯昏暗的灯光随着他的离去彻底熄灭。 林一璨看到属于母亲的房间紧紧的闭着，他知道母亲已经睡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林一璨所在的班级作业也很多，他写完作业已经不早了，收拾好书包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 “哐哐——” 房门被用力扣响。 “林一璨，你在干什么？几点了还不起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成绩吗？老师发给我了，又退步了！锁什么门，是不是偷偷玩手机了！我就说吧高中生要什么手机，，我就该给你砸了！” 林一璨打开门，低着头嗫嚅着，神情却没什么害怕，而是几近麻木的顺从，他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昨天晚上做作业太晚了。” “废物啊……我怎么会生出这种孩子，你看看人家的孩子每天放了学帮家长做家务，考试也能考好，你呢？整天拿学习当借口，怎么还是没上级部前十？整天装给谁看，你的前途是自己的，不是我的，你不愿意学就拉倒，也别想着以后我会养你，做梦！你一分钱都别想从我这里拿！我就当养了头白眼狼！” 林一璨低着头不说话，他早就习惯了母亲时不时冒出来的斥责，刚才反驳的那一句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赵芳还想再骂几句，想起到了上班的时间，只好瞪了林一璨一眼，就匆匆离去。 林一璨熟练的去冰箱拿出一些饭菜，是昨晚赵芳从单位带回来的剩下的晚饭，林一璨去给饭菜加热。 林一璨昨天晚上没有吃饭，这会儿饿的厉害，可他热过之后才发现，这些饭菜有些泛酸了，大概本来就在单位放了很久。 不过林一璨也不在乎，一口一口的吞咽下去，反正他只是需要吃饱而已，尽管这个要求在很多时候都不能做得到。 吃过饭，林一璨去收拾书包，看到桌上廉价的手机，心里一阵恍惚。 学校有时会用到手机进行联络，还时不时布置一些网络作业，赵芳要么在厂里工作，要么和几个同事去打牌，总之不常在家，也不愿意花钱给他买个手机，所以他只好省吃俭用，又用琐碎的时间打零工赚钱，这才到二手市场买了个破旧的智能机。 林一璨眼神变了变，最终他还是关了机，把手机锁进抽屉里。 关机前，林一璨隐约看到了几条消息，但回过神来已经关机了，他急着去学校，也就没有再打开看了。 锁上门之后，林一璨背着书包走向楼梯。 白天的筒子楼要比晚上更有些光亮，只是这儿的楼挨挨挤挤，尤其是到了不太高的楼层，到底也不算亮堂。 几个纸团打到了林一璨身上，他只是无奈，并不理睬——自然也是没办法去理睬的。 “你看呀，杀人犯的儿子要去上学了。”一道童稚却饱含恶意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是几声孩童的大笑。 这是林一璨几乎每天都要经历的事情，他反抗过，可他的母亲却一次次的告诉他:不要给我惹事，我上班很不容易，他们又不能怎么样你，你忍一下又怎么样？ 而那些孩子的家长更不会理他，甚至于这些话本就是他们教给那些孩子的。 也就只有王姨会帮他，会气冲冲的带他去和那些孩子的家长理论，但就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哪怕说了一次也会还有下一次，林一璨再也不让王姨管这些事情了。 不会怎么样的，忍一忍就好，林一璨也逐渐这样认为了。 到了校门口，林一璨发现学校周围有很多警察，而本该涌来的学生却没有出现。 “哎，你在这儿干什么？”一个年轻的警察走过来问道。 “上……上学。”林一璨低着头说的。 “你们校长没通知下去今天封校？”年轻警察拧了拧眉，“不对呀……反正你快走吧，最近几天你们都别来。” “好。”林一璨攥了攥书包带，转身欲走。 “等等。” 一个看起来要更成熟一些的英俊的警察走了过来叫住林一璨，年轻的警察对他很是恭敬，似乎那人的地位很高。 “他挺重要的，带回局子里，等会儿我亲自审问。”成邺比了个手势，附近的几个人会意的围绕到了林一璨身边。 林一璨茫然而又恐慌，年轻警察大概是看他可怜，安慰了他一句:“放心，就是带你去问几句话，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谢。”林一璨道谢后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成邺几人带到车上向警察局出发了。 坐在警察局的椅子上时，林一璨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成邺坐在他的对面，严肃的看着他说:“林一璨，请据实交代，王建忠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第2章 死者是人渣 林一璨猛的瞪大了眼:“王建忠……是谁？我……我不认识……我没有杀人……” “王建忠是你的数学老师，你会不认识？”成邺盯着林一璨的脸，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我们……平时都是直接叫他老师，只听他说自己姓王，不知道他叫什么。”林一璨抬起头来，眼里带着几分恐惧，“他死了吗？” “他死了，而且是被人谋杀，是在学校发生的。”成邺用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敲，眼里带着几分探究，“他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林一璨双唇微微的抖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他的眼里有着浓重的恐惧，而成邺确信他在那恐惧中发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到的放松，以及解脱。 “你在庆幸？”成邺问林一璨，“你和王建忠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一璨的头再次低了下去，并且越来越低，他声音很轻的说:“不……没有关系，他只是，只是我的老师而已。” “你最好能说明白，否则我无法确定你是不是杀害他的凶手。” 成邺确信林一璨一定和王建忠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交集，那很可能和这起案件有关，在之前的摸排里，大部分人都表示王建忠平日里为人亲切和蔼，不像与人结仇的样子，如今林一璨的表现让他感觉自己找到了突破口，所以他必须把一切都问出来，这是目前破案的唯一线索。 “我……我真的什么可以说的都没有啊……或许他只是因为意外……不，我真的不懂你要问什么。”林一璨的头埋到最低，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在抑制自己哭泣的**，但这并不成功，事实上他还是哭了出来。 “说出来，好吗？”成邺看着瘦弱的少年，语气不再那么公事公办，“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们警队的调查能力，告诉我一切，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会没办法证明你的清白。” 成邺的话语不算谎话，却是带着几分夸大的意味，林一璨看起来的确和这件事有关，但目前没有任何指向林一璨的证据，就算林一璨什么都不说，他也不能对林一璨做什么。 但林一璨似乎是真的相信了，哆嗦着抬起了头，红肿的眼眶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怜。 “我说。”林一璨的声音有些颤抖，还带着浓重的哭腔，“但我和他的死没有关系，我们之间发生的……也绝不会和这件事有关，你可以不要说出去吗？” “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成邺如此说着，他当然不会告诉别人，但是这里的装置会把一切传达给在外面监听的同事，这是规定。 “我相信你。”林一璨止住哭腔，时不时的还会抽噎，他倒不是真的多么相信成邺，不过此时也不能不说了，他下了决心，就看着成邺，开始缓慢而认真的诉说。 “他或许看起来真的不像个坏人吧，但实际上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真的……掩饰的太好了，我也是三个月前才知道他是什么人的。” “高一的时候，他还不是我的老师，在高二开学的时候，他接手了我们班。” “他把一切都做的很好，简直好过了头，讲课水平很高，人又幽默风趣，所以很快就让大家都接受了他。” “一段时间之后，很多同学都变得很喜欢去和他讨论题目，因为他会在办公室里准备一些饮料和零食给学生，其实我不是那些人中的一个，但大概是又过了一个星期的时候，他突然就叫我过去了。” “我很惊讶，虽然我不想去，但是我又不敢不去。” “他会给我讲很多题，说我学习态度认真，人又聪明，舍不得我因为性格内向不敢去问问题耽误了学习。” “他讲的很有意思，轻而易举的就能把我好久都没学会的题目教会我，有次考试我进步了不少，妈妈很高兴，我就开始主动去找他了，后来……他就不让其他同学经常去了，说什么影响他备课，我本来也不打算再去，可是他……真的，我的确不该去了，可惜在他的坚持下我还是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 “我那时候很信任他，但他却突然变了样子。” “他会经常给我倒饮料喝，有时候倒着倒着就碰到我的手了，有时候他还会不小心的把饮料倒在我的身上，然后特别慌忙的用纸给我擦干。” “我什么都不懂，不想懂，不去知道别人要做什么，就不用伤心，不用难过，我自顾自的认为，闭上眼假装幸福，一切就会很好，我想要一个会照着我的太阳……可他实际上连蜡烛都不是。” “再过几天，讲题的时候他不会再让我坐在桌子另一侧了，他就站在我身后，我哪里不会了，他就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写。” “我开始慌了，即使他多次逼迫也不愿意去找他，这也让他开始不满。” “他不再伪装，直接把我叫过去，然后假意让我做题，他站在一旁……对我上下其手，他跟我说，如果你不听话，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父亲的事。” “我一点都不想被人知道，我现在在家门口都会被人家骂啊……我不能让同学也知道……我真的会受不了……” 林一璨再次流出了眼泪，成邺的眼神不再犀利，他克制再三才没有将愤怒明显的表达出来。 “他刚开始只是隔着衣服摸一摸，我可以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是个男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要求我脱衣服，我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他不会满足的。” “我不愿意，就跑了，他没有追我，第二天我就在抽屉里看到了我的家庭资料，只有关于我父亲的那部分，上面写的太清楚了……明明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记忆中几乎没有他的身影，却被他毁了一辈子……” 成邺隐约猜到些什么，他并不打岔，只是安静听着。 “我还是怕了，我把那些资料撕碎，撕到再也不能拼起来，然后扔到了不同的垃圾桶，扔完就去找他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太丢人了……可我被恐惧迷了心窍，甚至主动要脱衣服，就在他想把我抱进怀里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有人进来了。” 林一璨说这句话的时候颤抖的厉害，几乎有些喘不上气。 “别急，慢慢说。”成邺看着林一璨，神情中只剩下了安抚。 “我的同桌是我在整个学校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阿英看出来我最近的不对劲了，所以阿英一直跟着我，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我当时……我当时感觉，被他看到这幅样子，真的没法活下去了……” 林一璨哽咽着，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完整的话，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阿英很生气，那个人渣陡然被撞破也很慌，我立刻拉着阿英走了，其实他学习那么好，长得也好，我一开始就不该和他做朋友的。” “阿英问我为什么要那样，我只是哭，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就更生气了，然后他就跑出去了，我没追他，我知道他会等我去追他，他很好哄的，但是我确实不该继续害他了。” “后来好几天，那个人渣没找我，再一次找我就是昨天下午了，他让我放学之后留下，在办公室他又想脱了我的衣服。” “我还是不敢反抗，但是没来得及做什么他就让我走了，好像是有人给他打电话说什么，我不知道是谁，只知道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让我走。” 成邺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这电话绝对很重要，甚至有可能直接导致了王建忠的死亡。 不过，王建忠也实在是不配活着。成邺没有顾及什么死者为大，在心里如此给王建忠做出了评价。 想归想，可案子还得继续，不管王建忠是什么人，他的死都得调查个清清白白。 随后，有几个人走进来和成邺说了什么，成邺皱了皱眉，复又松开。 “你可以走了。”成邺看着林一璨说道。 “好……好。”林一璨的眼眶还红着，看起来可怜的厉害，那几个警察听完了他说的事，自然也十分心疼他。 “这里挺偏的，离你家应该不近，我送你吧？”是之前那个年轻警察。 “怎么？我还在这儿就明目张胆的翘班？”成邺转过头去，皱了皱眉看着那年轻警察。 “啊哈……不敢，不敢。”那年轻警察很尊敬成邺，却并不是怕他的样子。 “行了，继续工作。”成邺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我送他回去。” “好嘞。” 林一璨跟在成邺身后，步子迈的极小，他打心底里害怕这个男人，他害怕一切有能力对他造成伤害的人。 “怎么了，走的这么慢，不舒服？”成邺发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有些疑惑的停下脚步往后看。 “没……没有，有点累。”大概是因为心情的压抑，林一璨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需要我扶着你吗？”成邺停下了脚步。 “不用，谢谢警察先生。” 两人没再多言，成邺开车送林一璨回了家。 “还上去坐坐吗？”林一璨站在楼前问道。 “不了，还有工作，下次吧。” “嗯，再见。” 林一璨自然不会再挽留，说过再见之后就转身进到楼道里。 “再见。” 林一璨上了楼，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不在家，他没有遇到什么人，很快就到了自己家。 进了卧室，林一璨坐在桌子前，从窗户上看到成邺还站在楼下的空地上 成邺似乎是看到他了，笑了笑转身离去。 林一璨低着头，手握的紧紧的，并不敢回以同样的笑，也不想再勉强自己笑上一分一秒，他跑回卧室，脱力的躺在床上。 今天的一切简直太荒唐，他模糊的想着，可王建忠死了，所以从这以后，他的人生大概就不同了吧。 第3章 真凶是他 “小林，不是开学了吗，怎么这几天一直来干活儿？” 林一璨停下手中的动作，对那人笑了笑，说道：“学校出了点事，我们停课几天。” 两人继续工作，林一璨低着头，心中一片怅然。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到点了，回去吧。” 林一璨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就回家了。 楼下，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那里。 “成警官，你怎么来了？”林一璨看着成邺，脸上有毫不掩饰的茫然和害怕。 “我来这里……”成邺熄灭了手中的烟头，看着林一璨的眼睛继续说，“想告诉你一声，案子破了。” “嗯？”林一璨微微张口，“那，恭喜你们。” 他不知道为什么成邺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凶手你认识。”成邺没有多废话，很直白的对林一璨说道。 林一璨看起来愈发茫然，他认识的人？ 他一共也不认识几个人，更不能想得出有谁会做这种事。 “我……我认识？是谁？”林一璨问道。 “张含英。”成邺看着林一璨，缓慢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他是你朋友，没错吧？” 林一璨原本只是茫然，听到这个名字后却是真的有些失措了，他开口就是毫不犹豫的否认：“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成邺反问道。 “阿英是个很好的人，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不可能的。” 成邺沉默片刻，问道：“张含英对你是不是很好？” “对啊……他对我特别好……”林一璨六神无主的说着，随即似乎明白了过来，“所以……他是为了我吗？” “他自己坚持说只是因为他和王建忠的个人恩怨，但是据我们的调查，他们两人没有任何交际，从来没有私下见过面，唯一产生的关系，就是你这个最好的朋友曾被王建忠欺辱。” 最好的朋友？其实林一璨也从没觉得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不敢擅自把这样重的词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可张含英好像真的很在乎他这个朋友。 沉默半响，林一璨轻声开口：“对不起。”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毕竟不是你让他这么做的。”成邺低声道。 林一璨不发一言，其实他知道自己这个道歉很没必要，王建忠听不到，阿英也听不到，况且他心中对这件事分明是有着庆幸的，这无论如何也否认不了。 “去看看他吧？”成邺突然开口说道。 “可以吗？” “可以。” 成邺带林一璨去了暂时关押张含英的地方。 “探视张含英。” “是。” “进来吧。” 做好记录后，成邺走在前面，林一璨跟在他身后，他步子有些小，以至于不得不快步才不会被落下。 “张含英，有人来看你了。” “谁？” “林一璨，你的朋友。” “一璨？你怎么来了？”张含英在看到林一璨的那一刻显然十分惊讶的，他眼里的情绪明显是开心，可再下一刻又表现出一些矛盾的抗拒。 “我来看你。”林一璨和张含英面对面的坐着，说完这句话之后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璨……抱歉。”张含英打破了沉默，“我不是个好人，不配做你的朋友。” “不会的。”林一璨坚决的摇了摇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不会变。” 张含英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是无奈一笑。 “好，你也是，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杀人这件事说起来好可怕，可他好像从没想过后果之类的东西，直到一切都按计划顺利完成，他也被逮捕，他还是只想着一件事，自己不在了，林一璨在学校会不会更加待不下去。 “该走了。”探监时长不会给很久，片刻后成邺走了进来提醒林一璨。 “我要走了，再见。”林一璨看着张含英轻声说着。 “走吧。”张含英轻笑着，“照顾好自己。” “好。”林一璨抿了抿唇，转过身的那一刻，眼里滚出了一颗泪珠。 “走了。”成邺拉着林一璨往外走。 成邺把林一璨送回了家。 当成邺准备离开的时候，林一璨突然轻声说：“他会怎么样。” “具体的还没下来，但他年龄还小，而且主动来自首，详细交代了作案过程，认罪态度良好，最后应该会稍微轻一些。”成邺顿了顿，继续道，“他杀人了，你还把他当最好的朋友？” “嗯？”林一璨依然跟在成邺后面，低着头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听到成邺的话猛地抬起头来，神色中还有几分茫然。 “我说，他杀了人……” “杀了人？”林一璨没等成邺说完就轻声反问，“你这样觉得吗？” 成邺皱了皱眉，不明白林一璨是什么意思。 “王建忠……在我这里，明明就不该算人。” 成邺叹了口气，他理解林一璨的想法，想想也是，就算张含英的所作所为在其他人眼里再怎么过分，林一璨也该是最不觉得过分的人。 若是林一璨转头就对张含英厌恶了，那反倒太可怕了。 “以后好好的吧。”成邺轻轻摸了摸林一璨的发顶。 他看过林一璨的档案，知道他不久前已经成年了，可少年瘦弱极了，比他矮了一头还要多。 成邺拿出一张写了一串电话号码的纸递给林一璨，低声道:“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好。” 林一璨接过纸条后，成邺转身上车，开车离去，而林一璨目送着成邺离去，过了一阵子才转身回了家。 第4章 阶级 不管怎么说，在张含英认罪后，这桩案件就算是结束了，学校也重新开始上课。 林一璨的旁边始终放着一张空桌子，没人搬走它，没人坐到这里，也没人提起从前坐在这里的人。 这张桌子好像在对林一璨诉说着现在和从前的不同，他唯一的朋友不在了。 这个学校里已经没有在意林一璨的人了。 林一璨默默的想着，起码不会有人再愚蠢的因为他而毁掉前途了。 他低着头，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没有了。”林一璨小声的嘟囔着，“没有朋友这种累赘的东西了。” 放学铃响了，不住校的学生纷纷背上书包回家，而住校的则是三三两两的往食堂走去，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林一璨一个人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安静到连呼吸声都能被听到，林一璨匆匆抹了抹眼睛，也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 他找了份新的兼职，在一家酒吧当侍应生，工资高，时间又合适，每天放了学刚好去兼职，林一璨想要尽快存下积蓄，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他要上学，不仅要好好读高中，还要上大学，他妈妈最近染上了酒瘾，不一定能攒下多少钱供他上大学，他必须更努力的赚钱。 那家店不远，林一璨赶到后换了衣服，很快就开始工作。 这家酒吧所面向的群体确实更高端，尽管所有酒水的价格都让林一璨觉得心惊，却还是不停的有人点单。 “201包厢，指定9号侍应生去送。” 9号是林一璨，他端起酒，莫名有些心慌，很快调整好状态连忙往201包厢走去。 他还没被指名过，这次是福是祸也不好说。 到了201包厢，林一璨敲了敲门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入目是一群光鲜亮丽的富家少爷，他们只是散漫的坐在那里，周身的气势就足够将他们和林一璨划分开来，成为了明显处于两个世界的不同群体。 一个男人看到林一璨，轻佻的指了指他，对他道:“过来。” 这语气随意的像是在唤一只猫儿狗儿，但林一璨自知他在这些大少爷眼里怕是还比不上猫儿狗儿有趣又可爱，只好沉默的走了过去。 “怎么离得这么远？怎么着，我看着很可怕吗？”男人笑着，看似调侃的说出了这句话。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和这男人开起了玩笑。 “王少自己的威风，自己还不清楚？” 每一句话都让林一璨感受到他们毫不掩饰的高傲，而那王少在听了其他人调侃后似乎颇为骄傲，竟伸出手要拽住林一璨，林一璨心中恐惧愈甚，一时竟是没能端稳手上的托盘，昂贵的酒水落地，林一璨在听到破碎声时已然一片空茫，他怔怔的看着前方，眼神恐惧又哀戚。 林一璨不是第一天在这里上班了，他知道这里的一切他都赔不起，更别说被他打碎的这些酒水放在这里也是最贵那一档，他无论如何都是赔不起的，但他无论如何都是要赔的，贷款，亦或者其他的方法，林一璨见过很多，也知道很多，他知道他如果不赔，这些大少爷有的是让他比欠债还痛苦的方法。 “对不起，我会赔钱的。”林一璨低下了头，声音有些低，甚至有些颤抖。 恐惧让林一璨无法冷静下来，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揣测着接下来他会得到的回应，是接受赔偿，还是辱骂，亦或者是殴打。 越来越糟糕的设想让林一璨越来越不能平静，他低着头，死死的咬着唇，像是在等待众人最后的宣判。 “啊……没事啊，这点酒其实不算什么。” 这算是一个出乎预料的回答，林一璨惊愕的抬起头来，他看着旁边开口的清俊男人，面上隐隐浮上了几分希望与期待。 他真的会这么好运吗？林一璨不敢相信。 但王煜文没有给林一璨留下多少思考时间，他似乎没听到刚才那句话，又一次伸出手拽住了林一璨的胳膊，朝着他自己拉近了一些，开口道:“这些酒，你绝对是赔不起的。” 这话有些难听，但确实是实话，林一璨就算贷款，以他的年龄和资产从正规渠道几乎不可能拿到这么多钱。 “对不起，但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林一璨再次紧绷起来，他不断的道歉，用最后的希冀祈祷面前的男人能给他哪怕一丁点儿宽限。 “全力？”王煜文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深色夸张的叹了口气，“我也想相信你啊，但你看看你这一身穷酸味儿，我怎么敢信你呢？你要我怎么信你的全力能还得起这些钱？当然，我会给你一个你能做到的选择。” “什……什么选择？”林一璨没察觉出这句话里的不对劲，不自觉的顺着王煜文的话问了下去。 “自然是，换一个抵债的筹码，钱，你没有，这脸和身子倒是不错，可别浪费了啊。” 林一璨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挣开王煜文，慌乱的往后退了几步，一边远离一边试图从王煜文脸上找出开玩笑的意味。 “你最好不是打算离开。”王煜文低低地笑了一声，继续道，“你走了，我就只好报警了，毕竟我的损失很大，对吧？” “王少！”刚才出声的清俊男人再次开口，“别和他计较，这些钱我愿意替他出。” “秦安岳，这么阔绰，看来令尊最近的项目没遇到过什么波折啊？”王煜文笑着，对此不以为意，虽然秦家虽是风头正盛的新贵，但比起有几代底蕴的王家还是差了几分的。 秦岳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半晌没能组织好措辞。 王煜文没有耐心管秦岳安怎么想的，他此刻只惦记着林一璨，他真想把这个充满棱角的灵魂一点一点的打磨成他最喜欢的样子，没有棱角，唯余顺服的样子。 这是一个会让人沉醉其中的游戏，尽管游戏的代价是一个鲜活灵魂的磨灭。 不过王煜文没能继续下去。 “砰——” 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穿着简单身强力壮的男人走了进去。 “打晕，全部带走。” 这是林一璨晕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5章 愚蠢的家伙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绑架，不过绑架目标显然不会是林一璨。 晕倒的众人被绑起来抬上车运到了偏僻的废旧工厂里，绑匪们没有多少耐心，将人质带进工厂的过程中数次将人质放在地上拖拽，所有人质被扔在一起，狼狈的如出一辙，同样的满身灰尘，昂贵的西装和廉价的工作制服一样满是皱褶，勾丝裂口，所有人此刻都成了待宰的猪猡，谁又能看得出侍应生和大少爷到底有什么区别。 林一璨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想要快速清醒过来，可当他睁开眼以后，又恨不得自己从未醒过来了。 破旧的工厂外一片荒凉，角落里原本用作化工池的深坑因为工厂顶上的破裂而积满了雨水，不远处坐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强壮男人，门外隐约还有人影闪过，很显然这儿不止这么几个人。 四个绑匪坐在那里低声交谈着什么，时不时的转过头来看一眼被牢牢捆住的人质们。 恐惧透彻心扉，但一个人一旦成了砧板上的鱼，就连慌乱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不是该慌的时候，至少也要安安静静的等待救援，而不是引起那些绑匪的注意力，徒增事端。林一璨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醒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大多在迷茫之后快速安静了下来，当一个人站在足够高的阶级上，也就会比一般人更惜命的多，枪打出头鸟，只要他们不是智力低下，就绝不会选择在此刻冒头。 “这是什么地方！” 突兀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看向悠悠转醒的王煜文。 “呦，你小子倒是有胆量。”一个绑匪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俯视着被牢牢绑住的王煜文，戏谑的对他道，“这里不是什么地方，但可巧和你有点缘分。” 王煜文皱起了眉，他一直以来的高傲不允许他在任何时候屈居人下，他自认在这些人里，王家的势力是最大的，绑匪能从他身上拿到的好处也最多，所以就算动手也不该拿他开刀，于是恐惧又散了几分，竟顺着绑匪的话问了下去:“我和这里有什么缘分？” 绑匪惊奇的看着王煜文，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了很久，半晌才停了下来，然后夸张的耸了耸肩，对王煜文说道:“这里可是你的丧命之地啊，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缘分吗？” 显而易见的恶意向着王煜文涌来，而他被紧紧束缚，此时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再怎么高贵的大少爷在死亡面前也没有特权。 王煜文到底是被众星捧月的养大，在那样有血气的眼神里，他撑不过片刻就怕了。 “你想要什么……王家什么都能给你，我对你是最有价值的，你要杀就杀了他们……他们能给的王家都能给……”王煜文不停的念叨着这几句话，仿佛能给他些许力量似的。 可绑匪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话而停下要做的动作，他从不远处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物件，走过来将那东西仔细的绑在了王煜文身上，他绑完以后，颇有成就感的后退两步打量了一下，满意的说道:“大少爷，它还能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但那不代表你一定有三个小时，别给我惹麻烦，否则只要我按下按钮，不需要任何时间……一切都会灰飞烟灭，弄到这东西可不容易，我可心疼死了，你能被它弄死，也算配得上你的身份了。” 这绑匪说的不算清楚，但在这个环境下，能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了——王煜文身上是个三个小时后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这绑匪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想用他们威胁别人来得到利益？ 可这似乎也说不过去，毕竟这绑匪对王煜文的许诺不屑一顾，还扬言让王煜文命丧此地，这显然是想要了他们的命。 林一璨的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和王煜文的距离不远，准确的说，所有人质都被扔在了一起，这炸药一旦爆炸，他们这些人质会全部丧命的。 恐惧在人群中蔓延，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二世祖们已经开始悲恸，以及怨恨。 他们怨恨组织这次聚会的人，怨恨促使绑匪拿出炸弹的王煜文，甚至也怨恨当初选择和其他人做朋友的自己。 没人再敢说什么了，他们只是看着炸弹，看着三个小时一分一秒的流逝。 曾经被他们肆意挥霍的时间，如今成了最求而不得的东西。 不管再怎么绝望，时间的流逝速度也不会被改变，很快三个小时就过去了一半。 不是没有人试图挣扎，尤其是王煜文，他一次次试图动作，但是很不幸他并没有成功过，绑匪的手段很老练，绳子系的足够结实，炸弹依然牢牢的绑在他身上，他绝望的无声哭泣，嘴紧紧地咬着，不敢发出让绑匪烦躁的呜咽，哪怕只是为了能多活一刻。 在死亡面前，尊严什么都不是。 哪怕是为了一时苟活，忍耐也刻入骨血。 “别怕。” 很轻的一声在林一璨身后响起，林一璨扭过头去，他身后原来是秦岳安。 秦岳安的状态显然也不算太好，他面上白的厉害，但还是看着林一璨，继续道:“别怕，等会爆炸了，我会尽力护住你，你躲在我身子底下，也许，也许你能活下去呢。” “为什么？”林一璨不明白，也不敢相信这世界上有毫无缘由的善意。 “我……之前没能帮你，我承认，我是怕了，我一直都挺……那时候为了家族我不敢做什么，这次连命都要没有了，我还怕什么……这大概是我能给你的，唯一有用的东西了。” 骤然来到上流社会的秦家从来都不足够让秦岳安在群体中站稳脚跟，他在这群少爷里始终格格不入，甚至不能平等对话，他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一件荒唐事，可是他的一生太循规蹈矩，卑躬屈膝，死之前如果可以做点什么，做点被人刻骨铭心的记住的事情，那真的太好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不算明显的响动，四个绑匪对视一眼，其中两个拿上东西走了出去，另外两个留在了这里。 “外面有人吗？”出去的两人一边向外走一边大声问道。 “没看到有人。” 听到这声回应，林一璨心里一凉——外面果真还有巡逻队，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巡逻的人看起来并不和这四个绑匪一样强壮，反而卑躬屈膝，面黄肌瘦，大概只是绑匪随手雇佣的小喽啰，战斗力不会太高。 大概是因为人质的身体素质太不堪，留在里面的两个绑匪并不警惕，甚至心不在焉。 绑匪到底还是觉得疲惫的，有身体上的劳累，当然，还有心里偶尔泛起的人性的挣扎，他们做事更多的也是受人雇佣，一切只为赚钱，总归说不上能以暴力取乐。 就在两个绑匪低着头发愣的时候，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摸了进来。 那人身上穿着轻便的衣服，体型健壮而凌厉，林一璨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向人质靠近，那人走近以后，林一璨发现他竟然认识那人。 是成邺，竟然是他。 林一璨紧张地看着成邺，他的心跳仿佛都停滞在了这一时刻，包括他在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成邺身上。 而成邺显然也很意外会在这里看到林一璨，他接到的营救名单上并不包括林一璨，或许根本没人发现他不见了，即使是发现了也不会有人很在意。 成邺靠近林一璨，想要先给他解开绳子，旁边的王煜文一再向成邺使眼色，成邺没有看向他，自然也没能做出什么反应。 恐惧与怒火充斥着王煜文的大脑，他快要疯了，他挪动着靠近成邺，成邺只顿了一下，接着给林一璨解绳子，他安抚的看了一眼王煜文，示意他静下来，可是恐惧往往伴随着疯狂，死亡的逼近让王煜文彻底的失去了控制。 “你是谁，不认识本少爷吗！”王煜文竟然开口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