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睡搭子》 第1章 第 1 章 许别温打开窗。 浓墨似的黑天铺在上空,夜晚的气息滚烫地卷进来,脸上猝不及防沾上潮热,像被牛舌舔了一下,他啧了声:“这气温在外面走一圈就热成干了。” “你又这样。” 电话那端,罗莫恶狠狠道:“你再放我鸽子我真要跟你绝交了。” “也没说不来啊。”许别温拨了拨凌乱的书桌,又走到衣帽间拉开耳钉盒,蹙眉:“我那耳坠怎么不见了。” “什么耳坠?” “就蒋司白送我的那副,蓝水滴的。” 罗莫哦了声:“我差点忘了,你上次落我家了,被露露从沙发边叼出来的。” 露露是罗莫养的英短猫。 许别温呀了声:“没吃掉吧?” 罗莫说:“吃掉了你来给我家露露洗胃。” 许别温低头笑,随手挑了副没那么亮眼的耳钉戴在耳朵上。 他走到玄关:“地址在哪儿来着?” 罗莫坐在吧台前,发送定位,又顺手拍了张照:“1314,要我给你提前点杯喝的吗?” “行。”许别温关上门,补充:“点杯酒吧,我不打算开车来,不过也别太烈了,我发情期就在这几天。” 罗莫瞄着酒单,闻言点头:“给你点个好看的。” - 深夜十一点,街上依旧人流如潮,许别温尽管在西嘉待了二十三年也没完全习惯这种热闹。 要不是从小到大的友谊岌岌可危,他断不可能在三伏天里出门。 1314是三街外的一家清吧,文艺点叫酒馆,氛围没纯正酒吧那样炸,不过挺受欢迎,除开调的酒独一无二外,还胜在老板品味好,找来的驻唱个顶个的牛。 许别温到的时候差不多快满座了,放眼望去全是人。 罗莫定的位置在吧台,正对着中央舞台,虽然没卡座那么舒适,但视野还算不错。 许别温走上前,拿起罗莫手边的鸡尾酒碰了个杯。 罗莫转过脑袋,将他上下扫视了遍,不客气地舔舔唇:“又帅了啊,美少年。” 许别温作为时下风头正盛的漫画家,以画风精致细腻闻名,不说主角,小到路人甲的脸都是清新脱俗的。 粉丝评AABB太太的漫画就是一场视觉盛宴,里面的角色各个美绝人寰,于是顺势给AABB,也就是许别温,取个了“美少年”的爱称。 现实生活中知道许别温马甲的人不多,罗莫算一个,还总喜欢贴脸开大。 许别温觑他一眼:“这就是你叫我出来的目的?早说啊,其实给你发几张自拍也行的。” 罗莫无语:“给你牛得。” 许别温在罗莫身旁坐下,抿了口酒,丝丝缕缕的清凉渗入口腔,气泡冲淡了酒精味,回味一股咸涩,得过很久才能品出点甜来。 他不太满意,朝调酒师要了个玻璃杯,倒了点罗莫的酒。 罗莫正望着舞台,没注意身旁这点动静。见有人抱着吉他上台了,他兴奋地拍拍许别温的肩膀:“要开始了!” 许别温手一抖差点全洒桌上,他端着酒杯往后转了半圈:“这么激动,你认识?” “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罗莫兴趣盎然地盯着台上调弦的人:“他叫盛花,网络歌手,近几年有点水花的都是摇滚。上周在隔壁省的一家清吧随口唱了首民谣,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讲相声似的一拍手:“火了。” 又说:“所以我让你今天必须来,我上周拼死拼活预定到的位子呢,现在网上黄牛起码高了两倍不止。” 许别温视力不好,出来喝酒也没想着戴隐形眼镜,眯眼看那身形:“Alpha?” “Omega。” “有点酷。” 这么说许别温也来了兴致,上网去搜盛花的名字,最近热度确实不小,相关视频点赞量都过一百万了。 “他那首民谣唱给男朋友的啊?”许别温问。 “准确来说是表白。”罗莫探头看许别温手机上的视频,指了指:“对,就这个。你看这表情,我的天,含情脉脉的,配上慵懒的民谣调,绝了,我要是在现场我真的会爱上。” 视频镜头全程对着盛花,没人拍到他表白的人是谁,评论说就坐在台下,盛花唱的时候一直盯着固定地方。 “这么浪漫。”许别温说。 几下清脆的拨弦声后,酒馆暗了灯,只剩吧台和舞台还留了两束亮光。 罗莫看上去很兴奋,三口喝掉酒,坐直望向前方。 许别温对音乐不太敏感,平常也只有在找灵感的时候会听听歌,这样的livehouse是他第一次来,没想到氛围感染力真和想象中一样强,无论是流转的染色灯还是像温水一样的人声,轻易就能勾高肾上腺素。 难怪画热血漫的亲友老爱来酒吧赶工。 台上留着板寸的歌手调好了立麦,声线比视频里的更低哑:“大家晚上好。” 底下顿起一阵不小的欢呼声。 许别温随口一问:“盛花是真名吗?” “不是吧,”罗莫想了想,“真名好像叫盛伍。” 许别温端起酒杯的手一顿:“哪个伍?” “退伍的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罗莫不太确定:“应该没记错,因为我印象中他真名和艺名还蛮有反差的。” 见许别温表情不对,罗莫问:“怎么了吗?” 许别温沉默片刻,低声说:“蒋司白有个朋友叫盛伍。” 罗莫一口水差点噎住:“我去,真的假的?他怎么会认识?重名吧?” “不确定。”许别温指腹摩了摩口袋里的手机,望向台上的人。 “要是真的我能去问个签名吗?我还挺喜欢他那嗓音的,好独特。”罗莫搓手亮着星星眼。 话音落下,余韵悠长的吉他声响起,是一首比较小众的民谣歌。 许别温思绪里团着的怪异感觉在听到这首歌后陡然放大。 “不是,这首歌?”罗莫惊讶地偏过头:“你不是每次去KTV都会唱吗?” “我还记得你说过这首歌是蒋司白最喜欢的歌。”罗莫倒吸一口气:“名字不敢保证,但这歌真挺小众的,总不能连续两个巧合吧,他俩会不会真认识?” 许别温没说话。 歌声忽远忽近,从耳侧绕过,最后一句结束,盛花握上立麦,轻声:“送给你。” 离舞台最近的那桌忽然鼓起了掌,掌声里,卡座中的男人起身抻了抻衣摆,弯腰抱起花。 许别温定定望着,心脏在那瞬间猛然落空。 一旁的罗莫也僵住了。 窸窸窣窣的喝彩声还没落下,他声音发虚,反应比许别温还大:“我眼花了?那是……蒋司白吧?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许别温从兜里拿出手机,划开屏幕,那条“你还在加班吗”的消息在三个小时后依旧孤零零地挂在聊天框,没有得到回复。 许别温轻吸了口气,攥紧手机的手微微发颤,他目视前方:“你说盛花在隔壁省唱了首民谣表白。” 起哄声骤然变大,那束花在红蓝荧光下艳丽万分。许别温望着台上相拥的两人,问:“在哪个省?” 罗莫再迟钝也明白那两人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一时也有些慌,支吾:“双虹……” 双虹。 这两个字像审判台上的鼓槌重重锤下,还未成型的疑心彻底落实,许别温声线紧绷:“蒋司白上周在双虹出差。” 罗莫惊恐地起身,大声“靠”了句,又在周围投来的视线中闭上嘴,转身抓住许别温的手腕:“不会吧……” 许别温目光暗了几分,他轻轻拨开罗莫的手,在卡座此起彼伏的“亲一下”中放大摄像头,对着聚光灯下那称得上“浪漫”的一幕摁下快门。 许别温拿起吧台上难喝的酒灌了一口,才出声:“我接过他的电话。” “……谁?” “盛伍。” 罗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许别温将拍摄的照片发给蒋司白,道:“半夜一点,那天正好是蒋司白易感期第一天。” 插曲结束,演出继续。许别温视线追寻着献完花后下台的男人,直到他拿出手机低头看。 “他说是朋友。” 许别温回忆那天蒋司白抱着他解释时的场景,与卡座中焦急寻找的身影重合,音调终于有了一丝起伏:“电话里盛伍听上去很紧张,开口就问蒋司白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来。我都没出声,就被原本快失控的蒋司白给夺过手机挂断了电话。” 吧台和卡座距离不远,是酒馆唯二亮堂的地方,电话铃声响起时,蒋司白和吧台仅隔着一个卡座,惊慌地望了过来。 视线交错后,许别温垂下头,第一次觉得屏幕上亲密的备注有些刺眼。他摁掉电话,朝罗莫扬了扬下巴,露出一抹算不上好看的笑:“去去就来,记得等我。” “……” 蒋司白顶着惨白的脸**言又止,虚握着拳跟在许别温身后。 酒馆在二楼,楼梯口还围着不少人,许别温步子微顿,调转反向,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闷热的气息劈头盖脸地扑过来,许别温本来就怕热,眼下更怕自己会在这样的燥热下情绪失控,于是打算速战速决。 他犹豫半秒,还是抬头面向蒋司白:“你和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蒋司白紧拧眉心:“别温你先听我说……” “上周去双虹是找他吗?你们在一起了?”许别温打断他。 蒋司白站在许别温约莫三步远的地方,看着那双冷漠到近乎无情的眼睛,有团火倏地从心底窜起。 他突然嗤笑一声。 “对。” 许别温指尖一颤。 蒋司白盯着许别温,那点被发现的慌乱心虚不复存在。他抬了点下巴,语气轻慢:“我和他在一起了。” 又忽然上前一步,空气中信息素的味道瞬间浓郁起来,不像是控制不住情绪而无意散出,倒像是故意放出来的。 许别温脸色变得难看,靠在围栏上,低声警告:“你在做什么?这是在外面,你不要胡来。” “你有感觉吗?我的信息素能让你发情吗?”蒋司白咬牙问。 这话说得很无耻,许别温一句骂差点脱口而出,又瞥见昏黄顶灯下那双有些泛红的眼睛,一顿:“你这样在公共场所乱放信息素是犯法的你清楚吗?要是周围哪个Omega或者Alpha因为你的信息素受到影响怎么办?” 许别温试图讲道理,蒋司白却好似听不进去,重复道:“闻到我的信息素你有什么感觉?回答我。” 糖炒栗子的焦香隐隐有盖过楼下烧烤摊的架势,许别温呼吸起伏,冷下脸:“等你从警局出来再跟我说话。” 蒋司白:“……” 许别温迈步就要走,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蒋司白用劲很大,许别温第一下没甩开:“松开。” 信息素渐渐消散,蒋司白将人往回拽,眼眶愈红,没放手。 酒馆内结束了第二首歌,观众高举手捧场。一门之隔,氛围天差地别。 被Alpha突如其来的信息素刺激到的腺体还有些酸胀,许别温突然不想好好谈了。 “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 “……什么?” 许别温盯着蒋司白的眼睛:“7%的信息素契合度,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吗?” 第2章 第 2 章 研究表明,Alpha和Omega的最佳匹配度至少要在60%以上,性安抚才能达标。 许别温和蒋司白没有刻意去查过契合度,想着他们既然能相爱,信息素肯定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易感期,许别温接到蒋司白的电话,匆匆赶去他家,腺体贴和颈环一个没带,只揣了瓶抑制剂在兜里。 本来做好了安抚准备,但他没想到自己和蒋司白最后会双双半昏迷地上了救护车。 许别温清醒后,见到的就是医生那张凝重的脸。他拿着诊断单,说:“因为你们信息素契合度太低,激出了Alpha的防御机制,所以产生了信息素相斥反应。简单说就是生理性厌恶。” 许别温被“厌恶”这两个字给砸懵了,缓了好一会才问:“信息素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症状?AO的信息素吸引不是普适的吗?” “普适也有特例。”医生将诊断单递给许别温。 许别温接过,低头,看见信息素契合度后的那个数字时有一瞬的耳鸣。 7%。 他从没见过这么低的契合度。 或许确实太罕见,医生语重心长地多说了一句:“这样的案例世界上也不是没有,但所有结果都只有那一个。这种相斥反应不像Alpha之间势均力敌,Omega受到的痛苦要比Alpha大百倍。所以我们不建议你们在易感期或发情期内同处一个空间。” 许别温听懂了医生的意思,他捏紧诊断单,轻声问:“如果提前标记呢?” “标记成功的概率很低,而且很可能会加重排斥症状,尽量不要冒险。”医生委婉道。 “……” 难怪。许别温想,难怪他之前闻到蒋司白的信息素时除了生理性的腺体酸胀外,毫无任何AO间的冲动,甚至会想远离。 许别温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所以始终无法进到最后一步。 原来一开始就错了。 “是,你说的对。”蒋司白出声拉回了许别温的思绪。 他的视线死死黏在许别温脸上,一字一顿:“你的信息素很难闻,对我没有一点吸引,还很痛苦。” “特别,痛苦……”蒋司白的声音低了下去,话语因为许别温忽然湿润的眼睛卡了壳。 他突然有些心慌,想伸手去牵许别温,被一把甩开。 许别温努力筑起的屏障被蒋司白凿碎,涩意在心脏蔓延:“你很痛苦。” 他无力地点头:“易感期得不到信息素安抚,你很痛苦;伴侣的信息素和你相斥,你很痛苦;在一起一年做不到最后,你很痛苦。” 许别温胸膛起伏,转过身平复,再开口时音调轻微:“但我没有给过你选择吗?” 医院隔离室,恢复神志的蒋司白得知契合度后萎靡了很久,久到许别温以为他无法接受想放弃又不敢开口,于是故作轻松地对他说理解,尊重一切决定。 但蒋司白最后抱住了他:“现在AA恋、AB恋、BO恋甚至OO恋都那么多,早就不兴信息素定终生那套了!没有信息素都不是问题,更何况低契合度。” 他吻了吻许别温的脸,低声道:“而且这不是更能证明我们的爱吗?没关系,别温。” 蒋司白说我爱你。 蒋司白又说,我很痛苦。 “痛苦的只有你吗。”许别温问。 这句话那么轻又那么重,像是雷电猛地劈在身上,响声剧烈,蒋司白整个人都怔住了。 所有的理直气壮和理所应当在顷刻间消失,蒋司白嘴唇微颤:“不,别温,我……” “你早点和我说撑不住了很难吗?一定要闹得这么不堪吗?” “不是……我没有想……”蒋司白的眼泪夺眶而出。 “算了。”许别温用力摁了摁眼尾,几近破碎的神情恢复正常,他声线冷漠:“以后不要见面了,好聚好散吧。” 话说得体面,这算哪门子好散。 许别温拧紧拳,没给蒋司白挽留的机会,快步离开了阳台。 罗莫在吧台坐不踏实,缠着人调酒师东聊一句西聊一句,不时望向阳台。 见门被推开,他倏地跳起来,关切问:“怎么样?还好吗?” 吧台上多了杯甜酒,罗莫端起递给许别温。 许别温一口干掉半杯,说:“不太好。” 前后不过十分钟,心情天差地别,悲痛欲绝没有,但要说心如止水更不可能。 一年不长不短,留下的烙印也深深浅浅,一时半会儿消不了,也无法做到伪装平静毫不在意。 罗莫作为Omega敏锐地闻到了许别温身上似有若无的Alpha信息素,皱眉问:“他放信息素了?” “嗯。” “他疯了?”罗莫大骂,“他不知道你俩什么情况吗?!” 许别温扯扯嘴角,没说话。 今天不是专场,盛花在三首歌后鞠躬抱着吉他下台,径直走向起哄的卡座,指了指空位,似乎是在问蒋司白去了哪里。 一眼望去,卡座近十个人里没有一个许别温熟悉的面孔。 而他们看上去与盛花十分熟稔。 罗莫顺着许别温的视线看过去,沉默片刻,试探道:“他不会是因为契合度出轨的吧?” “聪明呢。”许别温没什么情绪道。 “……靠。”罗莫不理解:“他当初不是大言不惭地说把契合度当个屁吗?四个月一次的易感期,现在才过了多久就受不了了?他以前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过的易感期?而且你俩都没标记过,只要不和你的信息素相斥,这易感期再难受也疼不死吧?哪个没伴侣的Alpha不是这么过来的??” 许别温被罗莫连珠炮弹似的话逗笑,轻轻敲了敲杯壁,说:“借口吧。” 罗莫一顿,低骂了句:“要不要走?” 许别温看他:“不是好不容易抢到的票?” 罗莫冷哼一声:“谁知道这么歪打正着!” 许别温失笑:“这算什么,后面还有好几首歌,总得听回本吧。” 罗莫撇嘴,转开了话题。 只是情绪使然,最后聊着聊着又会回到原处。罗莫还说露露是先知,提前帮忙把那对耳坠给丢了,不然回去清理东西眼见心烦。 “你俩在一起一年多,除了耳坠,他还送过什么吗?你打算丢了还是还了?”罗莫问。 许别温今晚不可避免地被影响到了心情,往常最多只打止在微醺的人连喝了三四杯,都是度数不低的酒混调成的,上头很快,他慢吞吞道:“有一件情侣装……还有面包坐垫。价格不太高,有用就留下吧。” 罗莫点头。 半晌没等到下文,惊讶:“没了??” “没了吧。”许别温虽然喝得脑袋糊,但记性不会出错。 罗莫不可置信:“不是,一年啊,就一件衣服,一个屁垫和一对看上去质感很一般的耳坠?加一起有三百吗?” 许别温一时没明白:“怎么了吗?” “那你送了他什么?”罗莫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许别温顿了顿,不觉正色,坐直回想:“戒指,腰带,公文包,风衣,鞋子,手机,抱枕,项链……还有一盒乐高在路上。” 罗莫眼角抽了抽:“都是你精心挑选的?” “肯定不能随便送,总得挑挑,”许别温说,“我不是还让你帮我参考过吗?” “……行,先不谈送多少礼物才正常毕竟谈恋爱也不是为了送这送那,但你自个儿数数这对得上吗?或者说这心意对得上吗?”罗莫叉腰问。 许别温有些懵。 他平常不在意这些,就像罗莫说的,谈恋爱不是为了礼物,除了纪念日和节日,他送东西都是看眼缘,偶然想起来或者看见了,就会选个合适的送给蒋司白,所以压根没注意过蒋司白是否给予了同等的心意。 现在被罗莫这么一点,许别温不禁回忆这些礼物的来源。 面包坐垫,是他和蒋司白说坐久了太累想买一个,挑了两款发过去询问意见,蒋司白于是顺势付了款。 蓝水滴耳坠,是蒋司白姐姐公司年会抽奖得到了,她们家没人有耳洞,蒋司白便拿来给了他。 情侣装,更难说了,在一家清仓店里买一送一的同款不同色。 “……”许别温肉眼可见地茫然了。 罗莫盯了他一会儿,促狭:“怎么样?现在有没有愤怒大于难过?” 许别温摇头:“好像更难过了。” 罗莫默然,和许别温碰了个杯,恨道:“其实早就看他不爽了。” 罗莫提起就来气:“还记得你俩在一起那天吗,蒋司白抱了束花跟你表白。” 许别温一怔,知道罗莫想说什么了,垂下了眼:“嗯,记得。” 大四那年,许别温和蒋司白离确认关系就差一场正式告白。 答辩结束后,校里组织了毕业晚会。许别温那几天恰好回了趟家,赶回来的时候晚会已经接近尾声了。 蒋司白发来消息,让他在美院前的桃树下等着。 许别温有预感蒋司白要干什么,心跳不觉快了半拍。 美院那棵桃树自建校起就在,每到四月一树绯色,花期不长,一场雨后就会落满地,一吹就散。 尽管如此,这棵树也成为了校内闻名的表白胜地,还被称为“情人树”,拥有BUFF加成,据说在这表白就没有不成功的。 许别温站定在树下,路灯昏黄的光晕从右侧投过来,他望着不远处抱花跑过来的男生,下意识摸了摸颈侧的腺体贴。 “许别温。”蒋司白喘着气,把花往前递,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我喜欢你。” 许别温微微低头,浅淡的花香漫进鼻间。向日葵、满天星、玫瑰、康乃馨,还有一丝不太浓烈的糖炒栗子香。 腺体处忽然泛起绵密的疼痛,像碾过细沙。 当时的许别温以为是情绪激动导致的腺体反应,没有多想,他接过花,扬起下巴笑:“那我收下了。” 随后被蒋司白连人带花给抱了个满怀。 看上去是一场水到渠成又有些浪漫的表白,可许别温在第二天就得知了那束花是蒋司白上台唱歌时社团的人塞他怀里的,被他转手拿来表白。 罗莫气得呲牙咧嘴,在电话那边破口大骂:“我看着那人跑上去送给蒋司白的!五颜六色的花!我当时在台下还感慨怪会送的,整这么花里胡哨!结果晚上这束花就出现在了你的朋友圈!!” 许别温动作一顿,手里的花差点折断。 他看向已经快插满的花瓶,满脸错愕,久久没缓过神。 现在再回忆起,那种出乎意料的失望依旧清晰浓厚。 特别是在目睹蒋司白捧着一束花上台递给盛花后,模糊的光影下炽热的心意遮都遮不住,许别温就止不住地难受,心脏的酸胀痛感几乎溢出。 “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不爱送这些虚的。”许别温低声说。 “哎哟,”罗莫心疼坏了,“我就翻个旧账,恋爱也不是一定要送花,那才值几个钱?再说了,这玩意谁都能送,谁送不是送,明天我送你一束更大的!不,我现在就订。” 罗莫作势就要拿出手机骚扰花店,许别温赶紧摁住他:“我不是说非得要束花,但就像你说的,一束花又不是天价,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一束精心挑选专门属于我一个人的?更别说现在还有了对比,不失落不可能吧,我这一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要是翻篇这么容易的话显得三百多天像个笑话,那才叫浪费时间。”许别温说。 罗莫:“嗯……你说得对。” 他看着许别温,忽然问:“不过许别温你是不是醉了?第一次见,红彤彤的。” 许别温:“我是碎了。” 罗莫:“……” 有人表情变得比翻书还快,上一秒似乎要哭唧唧了,这一秒又换上了一副无赖样。许别温学罗莫撑着脑袋,笑:“怎么,想看我发酒疯?” 罗莫呵呵道:“是呀,等着看你失恋买醉后痛哭流涕呢,我好发微博告诉你的粉丝她们亲爱的AABB太太私下里竟是这样!” 两人对视过后,许别温率先破功,拍拍罗莫的肩膀:“每次都只会用这一种安慰方式,土到掉渣,偏偏我还真吃这一套。” “嗯呢,没我你可咋办,”罗莫又说,“说不定你的主角也还没出现呢,就跟你那部第十八话男主才登场的漫画一样。” “那是剧情需要。”许别温笑着喝掉最后一口酒,站起身。 醉意在变换的彩灯下显现出来,他眉毛微挑,对罗莫说:“今天的酒我请,谢了。” 谢了? 罗莫一愣,反应过来,嘟囔:“行吧,从某些角度来说确实算件好事。” 第3章 第 3 章 暮色四合,烟火气顺着窗户缝隙飘进来,许别温没什么胃口,窝在懒人沙发上刷视频。 他面无表情地划着屏幕,眼神忽的一顿,手指悬在半空。 视频标题叫“恋爱一定要送花吗”,内容是博主的恋爱记录,由照片、live图和聊天记录剪辑而成,各色各样的花束贯穿其中,色彩纷杂。 真是大数据监测,什么心境就刷到什么样的视频。以往碰上这类视频都会迅速划过的人,此刻沉默着看完了全程。 许别温点开评论区。 【我的后任,跑起来好吗?】 【我真没招了,他们甚至是AB恋。】 【不信,博主卖花的吧。】 【这个真羡慕了,我只在表白的时候收到过。】 【那我更惨,从小到大就没人送过花给我。】 【不要落入消费陷阱和虚无的恋爱观,花这个东西难养还不易保存,除了在收到的时候高兴点外没任何作用,难道只有送花才能表达爱意吗?】 【左右脑互搏吗?你都说了送花是为了高兴,你连这么一点高兴都不愿意赠送给伴侣,那你的爱意靠什么表达,每个人都有的嘴巴吗?】 许别温呼吸微窒,目光在这条评论上停留了很久。 距离酒馆那晚已经过去好几天,记忆非但没褪色反而愈演愈烈,鲜花,起哄,对峙,信息素,总会不受控地出现在脑海里。 许别温后来一想,其实蒋司白出轨早就有预兆。 在出差前的一个月里,他和蒋司白的通话频率明显少了很多,还有好几次拨过去不是占线就是说很累想休息。 好不容易得空见面,蒋司白也没有像以前一样上来就给许别温一个拥抱。在许别温说话时甚至不时地低头看手机,避开对视的目光里尽是疲惫和无法言明的躲闪。 当然,真正起了疑心还是那通易感期时打来的电话。 许别温轻吸了口气,摁灭手机,回卧室准备睡觉。 只是胸口的沉闷始终没有减轻,睡意兜了一圈又消失得一干二净。 许别温辗转反侧,埋头闷在枕头里半晌,最后啪地按亮卧室灯,拉开窗帘。 一片漆黑,依然深夜。 “……” 许别温无力地垂下手,靠在床头。 酒馆那晚的平淡完全是自欺欺人,他还是太看轻那三百多个日夜对自己的影响。 付出真心本就够深刻了,偏偏还是被辜负的真心。 许别温眼眶干涩,起身喝了杯温水后抱着平板窝在了懒人沙发里。 显示屏的白光映在脸上,青黑的眼窝在阴影下更加明显,许别温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那你后来睡了多久?”罗莫问。 许别温托腮,眼神空洞地望着沉入锅底的牛肉丸,思考两秒:“两个多小时吧,天亮就醒了。” 罗莫建议:“要不要试试安眠药或者褪黑素什么的?” “试过了,但频率太高了,我不敢天天吃。”许别温没什么精气神道: “我现在正连载到了重要剧情,质量不能下滑。” 罗莫想了想:“去看看心理科?” “……你认真的?”许别温被吓一跳,“没严重到这种地步吧?因为被前男友甩了所以要去看心理医生,这说出去太难听了。而且我其他没毛病,只是睡不好觉而已。” 他忧郁道:“难道就没有睡眠管理师什么的吗?” 闻言,罗莫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什么。 等等。 他猛地直起身子,瞳孔骤然亮起。 “还真有!”罗莫声音高了八度。 许别温怔了怔:“什么?” “睡眠健康管理师!” 罗莫激动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然后把手机转向许别温:“我就记得我师兄之前跟我提过这个,喏。” 许别温接过手机,点进聊天记录里的网页介绍,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文字。 “我师兄不是跨考的心理学吗,他说他们学校和国外某所大学的心理学联合临床学一起搞了个睡眠健康研究所,已经开始投用了,有专门的睡眠评估和干预方案,理疗和正念疗法,还有信息素疗法,都有。” 许别温看着那一堆专业名词:“靠谱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许别温想了想,也没别的办法了:“行吧。” 罗莫立马给师兄发消息,不到十分钟便有了回复:“他说可以免费咨询两个小时,如果觉得合适的话再购买疗程也不迟。” 许别点头同意,两人效率极高地约好了时间。 - 周六下午,许别温顶着一对乌青的眼圈出了门。 研究所距离较远,许别温设置好导航,开了约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附近。 找好停车位后,许别温对着后视镜贴好腺体贴,又从头到尾喷上抑制剂,才放心下车。 研究所的大门极其惹眼,除开“睡眠健康研究所”的大字外,还有Zzz的睡眠符号,与冷感十足的现代化设计相比多了点反差萌。 许别温给罗莫的师兄发了条到达的消息,随后推门进去。 前台没有人,许别温在接待处等了半分钟,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许别温抬头,那人走过来伸出手:“我是罗莫的师兄简铭。” “你好。”许别温握上去。 简铭微笑道:“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一分钟。具体事宜我们已经在线上沟通好了,想必您也了解了我们研究所的定位。” 他领着许别温往里走,一边说:“我们是国内第一家睡眠健康研究所,专注于睡眠医学和睡觉健康治疗问题,资质合法合规,且与国外权威机构合作,团队专业,这个不需要担心。” 许别温点头:“我了解。” 毕竟是第一次听说睡眠健康研究所,为了避免智商税,他上网查了很多资料,得知合作的国家在睡眠健康方面的确颇有研究,这家研究所也能在专业网站查到合格证,才放下心来。 简铭:“我们在咨询前会做一个信息素测试,根据结果在信息素数据库里定制最合适的安抚信息素。” 许别温下意识问:“契合度吗?” 简铭笑着解释:“非要说的话也算,毕竟契合度低了也起不到安抚作用。但这个测试是根据客户信息素定制,数值会根据现实已有情况微调,尽量达到百分百,所以测试出的安抚信息素不一定就是现实里存在的。” 许别温第一次听说还能微调信息素,来了兴致。 测试时间不到五分钟,只需要提取信息素和唾液就可以了,不过结果需要在咨询结束后才能拿到。 简铭似乎还有事忙,将人带到咨询室门口后就匆忙离开了。 许别温看向墙上的管理师栏。 姓名,卲崇景。 长相……许别温视线平移,眼里滑过一丝惊艳。 倒不是因为长得太帅,虽然确实很帅,但他记得自己在线上预约的是研究所资历最深的管理师,按理来说,资历最深的一般不都是年纪大的吗? 而这张证件照上的男人眉眼冷淡,气质深沉,看上去顶多三十岁。 许别温想起刚刚进门时的拐角处就摆有管理师简历介绍,早知道过去瞅几眼了。 他收回思绪,敲了敲门。 “请进。” 温沉的男声响起,许别温抬了点眉,下意识覆上颈侧的腺体贴。 他推开门,卲崇景正从理疗室出来。一身白色大褂衬得Alpha身形修长,比例和许别温漫画里的人物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转过身时嘴上的银色止咬器闪过细微的亮光。 许别温一下没遮掩好表情,脚步顿了顿。 “抱歉,”邵崇景脱下医用手套,语气平和,“我信息素有些波动,比较小,希望不会影响到您。” 咨询室内除了清新的柠檬香外没闻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许别温啊了声,摇头:“不会。” Alpha的腺体位置较Omega相比要往上一点,差不多在耳后,因此除开通用的腺体贴和抑制剂外,止咬器和颈环都是针对于AO特制,阻隔效果也是最好的。 只是这个止咬器存在感太强,许别温的目光总会不自主地落过去。 “辛苦了,那我们开始今天的咨询。”邵崇景递给许别温一张表。 许别温接过来,是一张睡眠自测表,与线上预约时填的内容略微有些不同。 三分钟后,许别温合上笔盖。 邵崇景低头看他的自测表,总结:“入睡困难,潜伏期最短半小时,最长一小时,易醒,无法进入深度睡眠,睡前情绪起伏大,大脑活跃度强,持续时长半个月。” 不带多余情绪的声线显得过于正经,许别温不觉有些紧张,点头。 “您的入睡潜伏期与正常相差较大,这半个月的睡眠环境有没有发生变化?” 许别温:“没有。” “好。”邵崇景放下表格,面向许别温,音调轻缓不少:“虽然多数情况的睡眠问题都与心理相关,但睡眠健康研究所有别于心理机构的一点是我们不会着重心理干预,不需要客户进行心理剖析。” “所有疗法也不涉及药物治疗,更多在于理疗、腺体和认知行为,所以如果客户的心理状况影响的不只是睡眠的话,还是建议去正规心理治疗机构。” 许别温认真听完:“好的,我了解。” 免责声明嘛。 邵崇景起身,示意许别温跟过来。 他打开理疗室左侧的门,许别温抬头看了眼门牌,标注的是“检查室” 邵崇景按亮灯后打开柜子,眼神寻找一番,拿出罐香薰,递给许别温。 香薰外部贴了标签,许别温低头看,微微一怔。 紫葡萄,他的信息素味道。 邵崇景说:“自身信息素味道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紧张,短暂放松神经。” 这种说法许别温以前听过,就和在陌生环境见到熟悉的人差不多。 他问:“我等下是需要睡觉吗?” 意思没毛病,只是许别温逐渐低下的声音莫名让这句话变得怪异起来。 邵崇景提了点唇角:“不一定。检查室的环境有限,客户很难放松,何况来这里的都有睡眠困难,自然入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香薰只是起到一个舒缓作用,避免客户在监测时过于紧张而数据有误。” 他从许别温手里拿过香薰,点燃摆在窗边,随后走到床头介绍仪器:“这是多导睡眠监测仪,可以同时记录人的脑电波、肌电图、眼球运动、心电图等数据。”* 香薰味浓郁起来,丝丝缕缕涌入鼻腔,在熟悉的味道下,许别温竟真的放松不少。 卲崇景继续道:“睡眠类型分为REM睡眠和非REM睡眠,即大脑已经清醒但身体依旧熟睡状态和大脑身体都处于熟睡状态,这两种状态在睡眠过程中交替出现。通过多导睡眠监测大脑活跃可以初步判断睡眠质量。”* 许别温躺上去,闭眼。 软线缠绕贴在胸前、手臂和脑侧,清凉的指尖从脸上擦过,许别温咽了咽口水,闪着银光的止咬器忽然在黑暗里清晰起来。 卲崇景为他戴上眼罩,声音低和:“我会暂时离开检查室,监测时长约半小时,如果有不适可以按铃。” 说完,许别温感受到身旁一空,紧接着响起细微的关门声。 “……” 他吐了口气,放松身体。 为了监测能达到最好效果,检查室在环境上下了不少功夫,包括气味、光线、温度,还有床的大小、枕头和床垫的舒适度。 但就像卲崇景说的,来这个研究所的都是有睡眠障碍的,如果换个环境闻点自己的信息素就能睡着的话那也太没道理了。 许别温也不认为自己能睡着。 许别温放空大脑,想着这半小时会不会很难熬,他的抑制剂好像要用完了下一瓶买什么味道,卲崇景那个止咬器在哪里买的看起来质感真好…… …… 耳边模糊传来声音,眼前的眼罩被揭开,许别温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一双手忽然虚空遮在上方,许别温怔了怔。 卲崇景淡声道:“光线太亮了,先缓一会儿。” “……好。”许别温慢吞吞应道,呼吸轻缓。 在意识回笼的过程中,许别温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是睡着了。 ……就这么睡着了?? 许别温有些呆怔,愣着张脸,一副怀疑的模样。 邵崇景收回手时瞥见他的神情,失笑:“正常,或许还可以恭喜你的睡眠障碍并没有很严重。” 许别温啊了声,片刻后也跟着笑了笑。 他回到咨询室,邵崇景递来一杯水:“温的。” “谢谢。”许别温接过喝了半杯。 监测结果打印出来,邵崇景看着图表:“波动幅度不大,小问题。” 许别温松了口气。 按照自测表列完建议和注意事项后,卲崇景把许别温带去了理疗室,在里面待了近一个小时。 许别温虚着步子出来,脑袋里像塞了一朵云,软绵绵的,闭眼放松靠在椅子上,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和按摩的感觉不一样,就像灵魂被净化了。 这睡眠健康治疗还真有点东西。 有人敲了敲门,进来待了不到两秒又很快出去。 许别温眯起眼,看见卲崇景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他起身走过去:“这是我的安抚信息素香薰吗?” 邵崇景嗯了声,许别温又问是什么味道,邵崇景把香薰递给他。 许别温举起香薰看向底座标签,念道:“雨后枯萎茉莉,纯浓减百分之七……” 邵崇景怔住,瞬间变了脸色。 *《斯坦福高效睡眠法》西野精治 有删改,非正确内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