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游出海底的鱼》 第1章 祸本无生 “自古花无久艳,从来月不常圆。任君堆金积玉,难买长生不死。飞禽可有千年鹤,世上希逢百岁人。生碌碌,死忙忙。” 纸钱随风飘荡在空中,那潭水渐起迷雾,香烟萦绕只见有一人站在那石桥上,身着红色婚服盖着红盖头,手上还拿着一个铃铛。只听见那金属碰撞发出空灵的响声,顿时阴风阵阵,吹得那躲在树林后的众人鸡皮疙瘩的起来了。 “程sir,这…这是人吗?”程乐然身旁的姚浩宁身体微微发抖,紧紧握着手中警枪。 “我听说这里还有一个故事,民国以前有一姑娘被迫嫁给一个有钱老男人做妾。”莫俊升装作非常神秘的模样,姚浩宁往前凑去仔细看了看那潭边上的“新娘”,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死死抓住莫俊升,但又想听下去便问道:“然..然后呢?” “按照那时的吉时,凌晨五点新娘坐上婚轿去往新郎家中。那时天灰蒙蒙的,那树林里阴风阵阵吹得几个轿夫有些心里发毛。”听到这里姚浩宁身体像是被阴风侵入般不禁得抖了抖。 “去那新郎家必经这瀑布,那是山路十八弯崎岖不平,待到这石桥上时潭里雾气蔼蔼顿时遍布,瞬间将众人笼罩住。轿夫明显的慌张起来,轿子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带头的轿夫感觉到有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那手凉得跟冰块一样,手中寒气不断侵入身体里,轿夫吓得撒手直蹦,连带着其余几个轿夫一同扑倒在地上。那婚轿失去四人支撑坠入潭中,新娘也随轿子一同沉于潭底。据说当时找了好些天都没找到,直到当月的月圆之夜新娘的尸体才从那潭水之中浮了起来。脸色惨白,身体肌肤全被鱼给咬烂,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至此这里便叫新娘潭。”莫俊升边说着边拍姚浩宁的背,安抚他因为害怕而不禁发抖的身体。 “这次失踪的是一位准备结婚的新郎…我听康sir说这里连续四年都会有一位准备结婚的新郎失足掉落潭水,不会是这新娘想找一位新郎陪伴吧?”姚浩宁整个人贴在莫俊升的左手臂上。 “哎呀!你作为一个警察!长得人高马大的,还怕这些?”苏妤瞥了他们俩一眼骂道。 “不会像河神选新娘那样,被她选中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吧!苏苏!姐姐!我害怕!”姚浩宁抓住苏妤的手臂直晃道。 “不是!姚浩宁!你是一个香港警察!真不知道你怎么考进来的!”苏妤被他晃得有些头晕,直接将他的手撇开推到莫俊升身上。 “我一个人先过去看看,苏妤你到潭边那块石头后面,你们俩盯紧这里,有什么情况直接开枪击毙。”程乐然拿起手枪正气鼎然,自然是不怕这些什么鬼怪,只不过是人心作祟罢了,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这里作祟。 “yes.sir.”苏妤行动迅速,立马去到石头后埋伏起来。 程乐然持枪一步一步的往那石桥上走,铃铛声音还未停止,相反的更有节奏了。那念经声哀厉而弥长,宛若那空灵水声,竟让人身心舒缓,心如止水般。 “说什么功名富贵,夸什么锦绣文章。需信到头终是幻,酌然限尽梦黄粱。” 只见那潭水宛如万鱼戏水般奔腾起来,那些鱼儿都游到桥底下,争着跃过龙门。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吹掉石桥上那人的红盖头,只见那人面若桃花,眼眸似白玉般晶莹透亮,乌发披肩用红绳半挽至脑后。 两人相视之时,犹如置身星河之间,一霎那万籁俱寂,世间唯有二人。 “程sir!潭内有一具尸体!”苏妤朝着程乐然大喊着。 程乐然在那声呐喊中回过神来,一手举起枪对着他,一手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明示于他面前“我是香港西九龙CID高级督察程乐然,现在不是是非要你讲,你所讲的都会作为呈堂证供。” 那人怔了怔双眼瞪得溜圆,眼神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待程乐然俯身给他扣上手铐上时,又往程乐然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程乐然先是愣了一下,月光之下那人的眼睛似星落般闪耀,相视几秒后程乐然才反应过来,后又将他带到岸边交接给苏妤。 “苏妤,把他带回警局。阿柠、俊升call总台,封锁案发现场。”程乐然边安排工作边从那石桥往那男尸上查看着。 只见那男尸身着破烂不堪的西装,整个人呈大字型浮在水面上。程乐然俯身仔细观察发现,那男子脸部狰狞,舌头伸于嘴边,全身皮肤像是被鱼啃食过,融融烂烂有些惊骇。他的四肢膨胀起来,已有巨人观之像。 刚才那万鱼奔腾时为何这男尸没有浮起?周围皆是山,只有一条路能到这潭边,为何会突然起风?而那风像是从潭底而起,朝着那石桥中间那人而去。 黑夜中的月亮又向西移了一点,法医赶到了现场,带头的是一位女性,身着白色医服,戴着银框眼镜和口罩,头发藏于一次性头套里。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容貌的男女。 “程sir。” 程乐然朝她点点头,便带着莫俊升往潭边搜索证据。岭南地带天气湿热,潭边的石头上遍布青苔,莫俊升往那石头上踏了一只脚险些摔下潭里。 “小心!”程乐然抓住他的衣服,将他安全的带到泥地上。 莫俊升站稳后又往旁边看了看“程sir,这里有一双鞋!”他拿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后,将那皮鞋放进证供袋里。 “这鞋子没沾上青苔只是有些泥巴,鞋尖朝向潭里,更倾向于自杀。”程乐然拿着那双皮鞋仔细看了一下,又蹲下观察着泥土的质地“这里的草被踩断几节,虽然有几天但泥上还有一些被踩的迹象,没有第二个人来过的痕迹。” “程sir,这还有几个啤酒罐子。”莫俊升往那泥地上的啤酒罐子拍了几张,又挖了一小撮泥一同放入证供袋中“这新郎都准备结婚了,还大老远跑来这里自杀?” “程sir。”张嘉颖走了过来说道“死亡时间超过两天,除了被鱼撕咬痕迹未有其他外伤。其余的我们回去给你作一个详细报告。” “多谢Dr.张,这么晚还要麻烦你,明天下午茶我的。”程乐然对她笑道。 “既然程sir开口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 — 凌晨的警察局灯火通明,CID众人忙得晕头转向的,程乐然亲自装了一杯热水来到审讯室里。只见那里面,那人身着红衣只是一脸无奈的望着审讯他的苏妤。程乐然将水递到他面前,让苏妤先出去,审讯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陈星曜,确实好久不见。” 桌上那台灯照耀着对面的陈星曜,陈星曜接过那杯热水对他说道:“没想到我们居然在这种场合见面。”陈星曜望着手中的水杯,双手却有些发抖“我已经说了我该说的,你们还想听什么?” “你这一身…”程乐然又打量了一下他身着的婚服“为什么这么穿?去那新娘潭做什么?和死者什么关系?” “香港哪条法律限制个人穿衣和人身的自由?”陈星曜低着吹了吹杯子热水娓娓道来。 “我劝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别给我耍花招!不然这48小时够你待的!”程乐然抓起他的衣领骂道。 “程sir别急,我说可以,”陈星曜往那墙上的红外线摄像头瞥了一眼“但有些事除了你别人不能知道。” 程乐然松开他的衣领,起身将那摄像头的线拔了,又把审讯室背后的透镜关闭。审讯室里只剩下那桌上台灯,那灯光刚好照到程乐然身上。陈星曜往后倚在椅背上整个人被黑暗笼罩起来。 “说。” “你听说过新娘潭的传说吗?”陈星曜双手交叉环于胸前“曾经有位不想嫁的新娘经过新娘潭时,掉落下潭中溺水而亡。至此,连续四年新娘潭都会有失踪的新郎坠潭,碰巧的是他们的死状都一样,身体肌肤全被那鱼撕咬,双目狰狞死不瞑目。” “你想说那是鬼怪在作祟?”程乐然盯着他玩弄着手中的笔。 “那位新郎确实在半个月前来天枢观找过我,让我帮他算一卦。”陈星曜回忆到那一卦眼睛眯了一下不自觉的摇了摇头“那一卦不是那么好,下下签。” “那新郎命中注定了有这一遭,我当时给了他一条红绳让他带在身上,那红绳定能保他度过这一劫。却没想到这红绳最后没在他身上,刚才我来的时候他未婚妻的手上戴着那条红绳。这便是他的命数,只当是因果循环罢了。” “那你为何那个时间段穿这么一身出现在那里?”程乐然不知是信了还是未信,只是转着手中的笔望着他。 “我说是他给我报梦你信吗?”陈星曜的眼睛在黑暗之间闪烁着,深邃却又神秘。 程乐然觉得好笑只是望着他手中的杯子并未回答。 “没那么神奇,只是他的未婚妻今日早晨又找我算卦,我算出了他的方位,就在这新娘潭里。新娘潭里的鬼新娘怨气极大,我为了引出新娘潭里的新娘便穿着这一身引她上来,谁知你们居然出现在那里破坏我的阵。”陈星曜俯身向前双手搭在桌上抬眸望着程乐然。 陈星曜的话总是一半真一半假,程乐然早早看透这一点,还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新娘潭里的新娘?不是失足溺水而死?”程乐然在那记录本草草的写了几句话。 “那新娘潭的新娘不是失足坠入潭中,而是那四个轿夫起了歹念,将她身上的金器全部掠走后..其中的三个轿夫又轮流将那新娘侵犯,后三人又将昏死过去新娘丢入潭中。剩下那个他本想拿了新娘的金器后便将新娘放走,没想到其余三人会这么做,自己却什么也不管逃走了。四人回去后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谎编了这些故事,新婚之夜时新娘死了本是不吉,两家人拖着迟迟不敢到潭中找她的尸体。直至四天之后,尸体被泡得胀起来浮到水面上,碰巧被那路过之人发现,新娘家里人才把尸体捞起随地埋了。程sir,这些话是真的。”陈星曜想是看透了程乐然内心所想,朝他挑了个眉又低头喝了一口热水。 程乐然手中的笔停止转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没有望着陈星曜,而是望着他放在桌上的双手。他双手交叉握住那杯热水,手指纤长白里透红,确实有些好看。仔细看了一眼,他手腕上还戴着一条银色手链,吊着一些星星模样的流苏,有些熟悉。好像是当年我送他的生日礼物,居然还戴着。 “这四年溺死在新娘潭里的新郎就是当年那四个轿夫?” 陈星曜发现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双手,嘴角微微上扬对他点了点头。 “死者就是当日那个只抢了金器的轿夫?” “嗯。”陈星曜眼眸暗淡无光,只是无神的望着程乐然身后。 “人生祸福,皆由心造。” 第2章 兰因絮果 “程sir,法医那边报告出来了,确实是失足掉落潭中溺水而亡。”苏妤将那报告递给程乐然“这一份是他的未婚妻和他的母亲的口供,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证明了他是因为当天因为婚礼举办场地和未婚妻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一人开车到这新娘潭喝酒散心。” 程乐然拿过报告认真翻了翻“陈星曜那边我问清楚了,他只是个帮人做法事的,没什么嫌疑。” “程sir,法证这边证实了那鞋子和泥土里脚印痕迹相符合,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鞋子上还有一些青苔痕迹,正实了是他自己踩到潭边的石头滑倒坠入潭内。”莫俊升又递了一份报告给程乐然“但..为什么他会去到新娘潭呢?按理来说散心也不会去那么远的山上。” 说罢只见陈星曜披着程乐然的黑色风衣外套从审讯室走了出来。黑色外套将他里面那一抹红稍稍掩盖了一些,让他没那么的显眼。陈星曜路过程乐然身边一边将那外套脱下一边对他道“你的外套。” 只见程乐然看着报告未抬眼只是命令式的说了一句“穿着,借你。” “我..怎么还给你?”他低着头未敢望向程乐然,像是有些不近情意又有一些腼腆,自然而然的透露出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 程乐然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又往旁边办公位上撕了一张便利贴,用嘴咬过那笔盖,在上面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递给他。陈星曜接过后,对他微微鞠躬匆忙跑了出去。 真是奇怪,刚才在那审讯室时又不见他如此不近人情,现在又装出这副腼腆模样? 苏妤接过程乐然递来的审讯室报告,上面只有草草几句话。 问:“为什么到这里?” 答:“受死者未婚妻所托,根据她提供的车辆GPS信息找到这里,之后为找新郎做了些法事。” 问:“和死者什么关系?” 答:“死者曾经来观里算过一卦的关系。” 地址:天枢观 确认签名:陈星曜 苏妤合上报告瞪大眼睛满脸疑问,又指了指两人的方向问道“啊..那个..程sir,你审了一个小时就这几个字?你们俩认识?” “想知道?”程乐然翻看着手中报告未抬头,只见苏妤眨巴几下大眼又狂点了几下头“嗯嗯嗯!” 随后程乐然将手中报告合上瞥了她一眼“很闲?今晚必须把所有报告整理好交上去。” “哦..小气!”苏妤悻悻的拿着报告回到自己工位整理起来。 直至第二天早晨,众人才将报告整理好提交上去。所有人都提着黑黑的眼袋,姚浩宁的头发都被他自己搓得炸起毛,莫俊升给他递了一杯热水,亲自在他身边看着他喝完。 “你咋不给我也接一杯热水呢!”苏妤瞥了一眼他们。 “我哥喜欢!你自己接去!”姚浩宁喝着热水得意道。 “切!”苏妤伸了个懒腰,望向那边的程乐然,程乐然还在写着自己的报告,认真得仿佛跟这个办公室格格不入。谁能想到一个有钱的富家子弟居然会来当这每天累死累活的警察,居然还如此认真工作。 “程sir,我们先走了。”三人一同朝程乐然告别,办公室内静了下来,直至太阳升起照进了办公室,程乐然才将报告写完,后又整齐的放到了总督察黄正宏的桌上,确认无误后才离开。 — —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红尘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 陈星曜站于那新娘潭的石桥上,手中铃铛随着歌声摇晃着,幽冥之音,摄人心魂。 “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头,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新娘潭中瞬间浓雾四起,陈星曜又从口袋中拿出一支灵犀香用火柴点燃后,烟雾缭绕之间显现出那新娘模样。 新娘长相及其清秀,长发挽于脑后,头上还别这几个金色发饰叮叮当当的响着。她冲着陈星曜笑了笑,那笑容婉约动人,后又跟随着那烟雾消失在那尘世之间。 “小道长,谢谢你帮我。”新娘身着艳丽婚服,对着陈星曜鞠了个躬。 “这是他们该还得债,不是我所能决定。你已留在这尘世久矣,既然了结了执念,不如早早归去。”陈星曜穿着灰色外套,这天阴雨绵绵雾气极重,他又将那帽子戴于头上,穿着打扮与普通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新娘见他未拒绝便继续问道:“你身着嫁衣就是为了遇见那位警察?” 陈星曜望着面前的新娘怔了怔,右手缩进衣袖里紧紧握住袖口边角,他还是没回答只是对她说了一句:“时间到了,走吧!” 新娘消散于天空之中。 随后陈星曜掏出一张符纸燃置空中,四位轿夫的魂魄出现于潭间。轿夫身上皆是被鱼食过的烂肉,面目全非,身体如烈火焚烧。直至那烟火烧散成灰烬,灵魂污浊随着烟雾消散于空中。 记,壬寅年三月初四,新娘潭因果循环之事,祸生无本,为人心作祟。我于三月初一将其引至新娘潭,前世债今生了。我又将那红绳赠予他,可保他性命,却没曾想他竟为保未婚妻平安赠予她。尘世间因果之事不断轮回,爷爷,我的因是否也会如此? 您曾说过,坠落红尘之间,一念成妄,妄念则伤其身骨,痛不欲生。只愿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一字一句我都铭刻心底,字字不敢忘,但我的心却始终无法如一,到底是痛.. 陈星曜坐于天枢观之内,香火缭绕之间,无声静寂之中,执笔记下这一段笔记。天枢观的庭院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菊花,有那仙女散花似的飞燕新妆;有那粉红的彩雪桃红;还有火树银花、绿云、绿牡丹等等。观中除了菊花便无其他花的身影,菊香清淡又与那观中檀香相互交融,香味淡然且能静心。 忽闻有脚步声踏入观内,门檐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飘扬起来,清脆得像珠落玉盘。只见那人身着黑色衬衫扎在西装长裤上,黑色碎发干净利落,佩枪挂于那腰间,叱咤风云、风度翩翩。 “我的衣服什么时候还给我?”程乐然俯身于他面前,一手将一个牛皮纸袋放于桌上,一手撑于木桌之上,手臂上挽着的手表精致特别,点点星星形状的银片随着他的动作流动着。他的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木质香调的香气,又夹杂着话梅甜香的味道。 “嗯..”陈星曜避开了他的眼神,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那叠得非常整齐的外套递给他“算到了今日程sir会来,便未去找你。” 陈星曜穿着黑色的圆领卫衣,长发披于肩上,露出白湛的锁骨轮廓,胸前还戴着一块月牙似的玉佩。 程乐然接过外套又放于鼻尖嗅了嗅,淡淡的檀香味,还有一丝不知是什么花的甜香味。他直接展开外套穿于身上,又将那木桌前的椅子拉出将那两杯咖啡拿了出来。 “记得你以前最爱喝香草星冰乐。”他将那杯铺满奶油的香草星冰乐插上吸管递到陈星曜面前。 “谢谢,你..想算一卦吗?”陈星曜接过星冰乐,眼神有些闪烁。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双重人格?”程乐然拿过他手边的签筒随意翻了翻“在审讯室不是很能说吗?怎么出了审讯室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不见你对我如此腼腆?” “咳,要不我还是给你算一卦吧..”陈星曜拿过签筒摇了几下递到他面前“心里想着你要问的问题,抽一支签。” 程乐然思索了一会儿往那签筒里拿了一支签,自己先看了几眼“第十六签。” 陈星曜拿过他的签看了一眼问道“你想求什么?” “最近运势吧。” “上上签,大吉,”陈星曜往木桌旁的木柜里找到了标有十六的签文递给他。 程乐然看了一眼签文,签文上写着: 待到桃花嫣然时,情意绵绵朝与暮。 旧事似债情不尽,未料桃花笑春意。 他抬眸对着陈星曜笑了笑,随意地放于那桌面上。 “三四年未见,你还是留着长发。”程乐然便头望着他那挽在脑后的头发,发上戴着一条红绳垂于锁骨之上。 “想问我当初为何消失不见?” “你不想提,我也不会问。只是怨你狠心,连一句道别都没有。”程乐然像是开着玩笑的样子,又拿着他的冰美式饮了一口。 “过去的就过去了,程sir你现如今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就当是我那时一时冲动,未考虑过未来。”陈星曜拿过他桌上的签文看了一眼“桃花签,看来程sir今年会得遇良缘,相中哪个女孩子尽早表白,哪天..要是结婚了,我给程sir开堂作祈福,祝你们百年好合。” “现在倒是话多了,你真的没有双重人格?”程乐然眼神躲闪,觉得心脏像是有万针刺入,只是眼眸微微颤动,很快又恢复开玩笑的状态。 陈星曜并未回答他,只是往庭院外望去。三月时节正值春分菊花开得耀眼,只见那春风拂过风铃带着菊花飘扬着。 “还是喜欢菊花。”程乐然顺着他的视线往庭院外望去“倒是像你的性子,高洁淡然。” 陈星曜刚想开口,却听见程乐然手机铃声响起,程乐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站了起来接听电话。陈星曜默默的将桌面收拾好,准备将那张签纸扔掉时,却被边打着电话边折返回来的程乐然抢了过去塞进口袋里,又对他做了一个要走了的手势,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天枢观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陈星曜朝紫薇天官像前燃起了三支香,朝像前拜了三拜插进香炉内。又清理了一下神台上的灰尘,摆放上今天刚买回来的鲜花和水果。此时又有一人踏入观内,风铃响彻整个天枢观,随着灵犀香的香味逐渐散发,像是有些急促又有些悲哀。 “小道长?这里可以算卦吗?”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慢慢的走进正堂内。 陈星曜未转过身而是还在整理着神台上的水果“想算什么?” “我有一只小猫,我找不到它了,小先生帮我算算它还活着吗?” 陈星曜将木椅拉出请老婆婆过来“坐下说。” 老婆婆面容憔悴,又非常的着急,双手紧紧握住那拐杖,似乎有些发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她与那种小猫的故事。 “我家小猫是一直玄猫,眼睛圆圆的很漂亮。它是我在养老院时捡到的小猫,我还记得那天下午我坐于养老院的楼顶上吃着午饭,突然有只小猫从那花丛里跳了出来,来到我的脚边一直蹭我。我便把我的米饭给他吃了些,之后每个下午它都会来看我,我便求护士让我收留它。它非常乖,每天只待在我身边陪着我。从来都不会闹只会在我摸它时发出轻轻的叫声。” 陈星曜拿起旁边的六个铜钱,边听着她说边摇着,随后将铜钱洒落在木桌上,他仔细的翻了翻又掐指算了算。 “东南方,在您养老院的方向。”陈星曜抬眸,只见面前老婆婆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泪光中透露出来一丝希望“小先生,你能帮我去找找吗?” “嗯。”陈星曜望着她那闪烁的泪光有些动容,将那六个铜钱与灵犀香放入灰色外套的口袋中,却发现木桌上还有一支黑糖话梅棒棒糖。陈星曜先是皱了皱眉,又是微微一笑,将那话梅糖的包装撕开放入嘴里。 “只道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又道是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陈星曜双手插于衣服口袋内,边走边道。 第3章 寸草春晖 “来,大家过来一下”程乐然拍手示意大家聚过来“这是新来的朋友,剩下的交给你自己介绍。” 只见程乐然旁边站了一个满面稚气眼神坚定的少年,少年朝着大家鞠躬介绍道“大家好!我叫余天明!”又拿起手中的奶茶和蛋挞放于桌上“请大家多多指教!” 苏妤直接搭上他的肩膀“终于来了个小可爱!不用整天就是对着你们!” 程乐然见余天明有些不习惯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在意,她就是这样。她叫苏妤,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问她。” “好的程sir。” 姚浩宁走过去将苏妤的手撇开,又抓住余天明的手激动道“我叫姚浩宁,你叫我阿柠就行!” 莫俊升则是酷酷的从原本挨着的桌子边缘站起来,一只手插于裤袋里,一只手则往他面前伸“莫俊升。” 余天明见到他那严肃的表情心里有些许害怕,还是伸手相握“你好。” “莫sir你今天是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拽酷人设吗?”姚浩宁察觉到余天明有些害怕安慰道“他平时不这样,可能是今天被砸坏脑袋,一时抽风。” “呃..没事!” “好了,收到报案,怀疑福安堂养老院护的理人员殴打老人致死制造意外坠楼现象,法医部门已将死者尸体进行全面检查,发现确实有大量淤血迹象。今天要将福安养老院的医护人员逐一调查,收拾一下即刻出发。” “yes.sir.” “这...这么快?”余天明还没完全适应过来便急忙跟着众人跑了出去。 福安堂内,程乐然带着四人推开福安养老院的门。只见陈星曜依旧身着灰色外套淡蓝牛仔裤,坐于众老者面前手指扫过吉他琴弦,面带欢笑唱着歌。 “明月光,为何又地堂。宁愿在公园躲藏,不想喝汤。shall we tall ,shall we tall,就当重新手拖手去上学堂。” “你好,我是西九龙CID高级督察程乐然,因张德英女士意外坠楼一案前来调查,请大家配合。”程乐然朝众人晾出证件。 “来,先把老人送回房间吧!”院长站起发话,后又走到程乐然面前“程sir,里面请。” 程乐然向四人使了个眼神,便跟着院长进入办公室内。办公室极其温馨,墙上挂着许多和老人做活动时的合照,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开心。 “程sir,请坐。”院长用热水将茶具都烫了一遍,又从茶罐里勺了一勺茶叶放入茶壶中,再用热水将茶汤一遍又倒掉,才真正倒热水进壶中泡茶。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待程乐然坐下时,那茶盏已经冒着热气递到他的面前。 “张德英女士生前曾在福安堂住下,”程乐然往他身上的名牌上看了一眼“杨庆院长,您可有发现他那时情绪有什么不对的情况?” 杨庆饮了一口刚泡的热茶,淡然的回答道“并无情绪问题,但在前不久她的儿子来了一次后,她变得有些郁郁寡欢。平常她总会和养老院的朋友们打打麻将聊聊天,自从她儿子那一次来看望她后,她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杨院长你看一下这些照片。”程乐然将死者身上瘀痕的照片放置桌面上“张德英女士是在你们院内去世的,去世之前你们有发现这些伤痕吗?” 杨庆摇了摇头,双手平展于胸前“没有看到。” “嗯。”程乐然望办公室周围环视了一圈“杨院长和老人们关系很好啊,你们经常举办这些活动吗?” 程乐然站了起来仔细观察了墙上贴的照片。在左边的墙上有一块贴着福安堂十周年庆的彩字,底下有一张亲属和老人的大合照。老人们的脸上虽都挂着笑容,但肢体动作却不向着自己的儿女。有几位老人眼睛直直的望着门口,有些惊恐不安。 “是啊,我们啊每个星期都会找义工上来一起搞活动,这样我们这儿的老人就不会觉得无聊。” 程乐然眯了下眼问道“那些义工是经常来吗?” 他又仔细看了看往日的活动照片,有一部分义工大概每一个活动都会出现在合照之中。在那些照片里的老人却是手脚皆是挨着身边的义工,有些老人还会抬头望着那些义工像母亲注视着自己孩子那般。 杨庆见程乐然面前那杯茶并未动过,便只往自己的茶盏里倒了些“有些社区的义工会经常来,有一些是大学生志愿过来帮忙的,不过都是一两天,很少会有经常来的。” 看了一圈竟未发现有陈星曜的照片,他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哦。”程乐然的视线停留在他右手上,只见他的手背上有块新贴上的创口贴,才想起刚才他在倒茶时也是用的左手。杨庆注意到程乐然的视线便将手伸到桌下。 程乐然收回视线走了一圈办公室,又在那办公柜旁边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小包没有品牌名称的猫粮,再仔细看一眼那猫粮背后还有一盒药,像是老鼠药。 “杨院长这手上的伤是?”程乐然收回视线又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问道。 杨庆笑着回答道“这个伤啊,是我自己在做木工时用那尖刀不小心刮到的。不是什么大伤口,所以只贴了两块止血贴。” “您还喂猫啊?福安堂里有养猫吗?”程乐然朝杨庆问道。 杨庆先是愣了一下,视线下意识瞥到角落拿包猫粮上,眼神有些慌乱不敢看程乐然,拿起桌上的茶盏一边喝一边答道:“噢!是啊!不过是流浪猫,觉得可怜便经常喂喂它们。” “墙上照片方便让我们带回去吗?”程乐然指了指墙上那些合照。 “可以的。” “嗯,感谢您给我们提供信息。”程乐然点点头眼神锋利像利刃刺穿杨庆,杨庆假装忙碌只是对他点点头。程乐然瞥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将那录音笔关上放入口袋中,沉着脸推开门走出办公室。 只见外面的苏妤搭着陈星曜的肩,两人像是相见恨晚的朋友般聊着闲话。他的表情又缓和了一些,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两。 “哎,你刚刚唱的是eason的歌?你也喜欢他吗?哇,你头发好漂亮啊!你用什么洗发水?记得晚上把链接发给我!” 只见陈星曜笑着点点头,又望向正在看着他们的程乐然,对他点头微笑打了个招呼。 程乐然拿着报告走了过来拍了拍苏妤的肩膀,又望着苏妤问道:“问完了?很闲?把杨院长办公室的照片全部拿回去,还有底下那包猫粮拿回去给法政检验。” 猫粮?提取到关键词的陈星曜瞬间抬眸盯着程乐然,就那一霎那程乐然大概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对他抿嘴一笑,但没给他任何的解释。陈星曜觉得他大概是不会跟自己说这些警方的线索,便将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我自己找。 苏妤看了一眼程乐然,对他做了个鬼脸“yes.sir.”又拍拍陈星曜肩膀道“今晚whats你!” 程乐然突然俯身贴近他问道:“怎么哪都能见到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星曜推开他,收拾起自己的吉他道“做义工。” “手机拿出来。” 陈星曜乖乖的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不解的问道“要做什么?” 程乐然接过手机往他脸上一扫“叮”手机屏幕解锁了,只见他不知在输入什么,再递给他时whats上已经发来一条信息。 【程乐然。】 “你还会弹吉他?以前怎么没见你弹过?”程乐然见他望着手机愣住了,又笑了一下走到他身旁摸一把他的吉他。 “程sir,你很闲吗?”陈星曜拿过吉他放进背包里,无语的望着他。 “不闲,但你还得留下来等我们调查完才能走。”程乐然说完便转身往养老院的房间内走去。 “小陈,你答应我的事呢?”一个身着病服的奶奶走了出来,挽住陈星曜的胳膊。 程乐然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他们,只见陈星曜从帆布袋里掏出了一盒巧克力。奶奶的眼里顿时发亮起来,像小孩那般着急拿起一块摸索着怎么打开包装纸。陈星曜则是挪了一张椅子扶她坐下,又拿过她手里巧克力拨开包装纸放入她口中。奶奶对他笑得很甜,嘴边粘的都是巧克力渍,一边像孩童那般摇着他的手臂一边朝他说道:“我还要再吃一颗!” 陈星曜则是像哄孩子那般“您今天吃得太多啦!再吃血糖又升高了,护士姐姐会骂你的喔!”随后又拿了一张纸巾仔细的把奶奶嘴边巧克力渍擦掉。 “我再吃一颗嘛!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了!”奶奶晃着他的手臂嘟起嘴巴。 “好好好,就再给您吃一颗,真的就最后一颗!”陈星曜又剥了一颗巧克力放入奶奶的嘴里。 程乐然倚在房间门前望着他们微微一笑,又拿着报告转身离开。 陈星曜望了一眼程乐然的身影,又对奶奶笑了笑。把奶奶送回房间后,才拿出铜钱往空中一抛,撒落于地上。 西南方向,金水,凶。 将六枚铜钱一一捡了起来后又放回口袋里,往那养老院二楼的天台走去。只见有一只黑色的猫咪眨巴着大眼在那天台楼梯上望着他。待陈星曜想过去抱它时,它又往前走了几步,像是引着陈星曜往那个方向走去。 天台的门半掩着,陈星曜轻轻推开了门,猫咪带着他走到一个天台上的工具房里。陈星曜刚进房子里,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便躲了起来趴在窗口悄悄的看着他们。 上来的是两个护理员,护理员将一位老人架了上来,老人像是腿脚不便任由她们将他放于木椅上。 “哎,今天还用这里的冷水洗啊?你不怕下面的警察上来?”戴帽子的护理员将那老人的衣服全部脱掉扔在地上。 另一名护理员拿着水管,掩着口鼻走了过来“哎呀!真的是!满身都是屎,你不洗能怎么办?速度点吧!”只见她们将水浇到老人身上,还是三月初,天气虽见暖,但也遭不住这冰冷的水浇在身上。老人的身体碰到冷水的那一刻不自觉的发抖着,嘴里直喊“好冷好冷”用手不停将那水管拍掉。 陈星曜拿出手机将这一段录了下来,只见那护理员往老人背上掐去“要怪就怪你自己!谁叫你天天这么拉在身上?还要给我们带来这么多麻烦,要怪就怪你儿子红包都不多个,你再拍?”护理员掐得更用力了,老人疼得直叫出声,戴帽子的护理员直接用手将他的嘴巴捂住,老人浑身抖动着,眼里尽是绝望,脸庞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那浇的冷水。 突然那小猫往门外冲了出去。 “哎!别!”陈星曜未抓住小猫,跟着他一同跑了出门。 “谁?谁在那里!” 小猫直接跑了上去对那两个护理员低吼着,像是在警告她们。 “又是你这只臭猫!那时候就应该把你的皮扒了!”拿着水管的护理员将水管往地上一扔,又瞧见陈星曜手里拿着手机望着她们。 “你在偷拍?”那个护理员冲上前去想将陈星曜的手机抢过来,却未想有只猫咪“喵”了一声,扑到她身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啊!臭猫!”护理员想将猫咪一脚踹开,猫咪显然是有经验了,早已跳出她所能及的范围。 另外那个护理员冲了过来将陈星曜的手机拍倒在地上。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那老人站了起来跛着脚颤颤巍巍的往那天台护栏走去,眼神里全是绝望,或许在那一刻他只想早早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要!” 陈星曜刚将手机捡了回来,用力推了那要抢他手机的护理员一把。大喊着往老人的方向跑去。就在老人要碰到栏杆的那一刻,却被陈星曜飞奔过去从背后将他揽住,两人滚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陈星曜的手臂皮肤被碎石划破,传来一丝的痛楚。 “他就一个人!我们一起上,把他搞定了就没人知道我们这些事!”那位被猫咪咬了一口的护理员有些恼羞成怒的喊道。 戴帽子的护理员将她扶起,抄起身边剪花草的剪刀一同往陈星曜那走去。刚到天台的程乐然对着两人大喊着:“警察!放下手中的武器!” 随后用非常专业的姿势掏出腰间的佩枪,半膝蹲下朝那拿剪刀的护理员手臂上射去,随后又迅速跑过去踹开护理员手中剪刀,将她的手扣于身后铐上了手铐。黑色的风衣随风扬起,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审视似锐剑刺穿众人胸膛,阳光正好照射在他的背上,显现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陈星曜见两人被拷上手铐后,想抓住身后的栏杆站起来,谁知这栏杆是松的,一下子失去了重力身体往后坠下,那一刻陈星曜脑海里已经闪现过一些曾经的片段,才发觉原来真正到了死亡那一刻真的会像走马灯那样翻看着曾经的回忆。 我...要死了吗? “陈星曜!” 程乐然飞奔过去拉住了正要往下坠的陈星曜。 “坚持住!别松手!” 程乐然两只手死死的拉住陈星曜,他的手臂青筋如攻弦般绷紧,头上的汗也惊速的往下落着,他不敢松手,不仅仅是作为一个警察,而是因为他是陈星曜。 “程乐然...放手...”陈星曜的身体又往下坠了坠,陈星曜的手被握得出了些汗,从程乐然的手里松了一下。程乐然的身体已经跨出去一大半,他也快要坠出去。 别放手....别在离开我.... 程乐然拼尽全力一下一下将陈星曜拉了上来,两人落地的那一刻全身松软,程乐然大口喘着气,汗早已透湿了他的衬衣。陈星曜望着他,打转在眼角的泪水忽然掉落,如那珍珠般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程乐然望着他却又对他笑了笑,伸手将他的眼泪抹开。 “程sir!你没事吧?”是苏妤的声音,程乐然朝她答了一句“没事。”又指了指那边两个跪在地上的护理员,示意她将人带下去。 “yes.sir.” 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程乐然胸前佩戴着的警证像是散发出金光。宛若那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在那黎明之际,黑暗与光明并存之间依旧升起,给人们带来无限的希望。 “现在才知道哭?我明明就在楼下,怎么就不知道叫上我再上来?要是我没有及时上来你怎么办?”程乐然用手抹掉他流不尽的眼泪,又摸了一下他的头说道:“以后我要把你绑在我身边才行!” 陈星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往他胸口推了一下,程乐然疼得捂住胸口,陈星曜才想起刚才程乐然拉他上来的时候可能拉伤了。又帮他轻轻揉了下刚才他推的位置哽咽着对他道歉“对不起…” 我怕的不是我自己…而是我发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关于你的回忆,怕在那以后再也看不见你,怕你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 猫咪从旁边的花盆里伸出头来,见到陈星曜便喵喵的跑到他身边,往他身上绕了一圈,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伤。检查无误后又往他怀里蹭去。 程乐然站起身将地上的佩枪捡了回来,检查了一遍又放到腰间的枪袋中。 “好猫!回去请你吃好吃的!”陈星曜坐于地上怀里的猫咪露出了一个头安静的任由他摸。这一场景直击程乐然的心里,这副模样的陈星曜只能用乖巧可爱来形容。 “这是哪里来的小猫?”程乐然将他捞了起来,又摸了摸他怀里小猫的头。 “有一位老人家拜托我帮她把小猫找回来。”陈星曜哭完之后脸上还有些红润,那温润如玉的脸上也绽开了好久未见过的笑容。 “又是哪位老人家?”程乐然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蛋。 “你!”陈星曜有些生气,但奈何手里抱着猫咪没有手还击,想到刚才他还救了自己一次,不能这么没有良心!只能微微叹了口气回道“今天你们就是为了她的案子来的。” “她不是已经?”程乐然又思索了一番“嗯,原来是这样,那她走后猫咪怎么办?你要养吗?” “嗯,放观里吧。”陈星曜突然想到刚才录下的视频“你从我口袋里拿一下我手机。” 程乐然将他两边衣服都摸了一遍也没找见疑问道“是不是在裤兜里?” 当他刚想往裤兜里摸时,却被陈星曜把手上的猫咪迅速放到他怀里,自己将手机摸了出来。 “我刚刚有拍到她们虐待那位老人的视频。”陈星曜将屏幕已经被摔得破烂不堪的手机递到他面前。 程乐然看完又将猫咪还给了他,走到那栏杆上看了一下,除了有一处早已破损的栏杆外,其他栏杆的螺丝早已被扭松。又往旁边的栏杆摇了摇,栏杆也是松的,一用力便会掉下来。 这时姚浩宁带着余天明走了上来,看见两人在那栏杆前不知在谈论着什么。余天明不解的问道“宁哥,程sir他和那个义工很熟吗?” “人家那怕是熟到不能再熟了!”姚浩宁笑着说道“算了,我们先下去吧。” 谁知刚踏下一步,身后便传来程乐然的声音“说别人坏话时小点声,整个楼梯间都是你们两的声音。” “程sir..我们没有说你坏话..对不起。”余天明先是鞠躬道了歉。 “切!那不是怕打扰你们幽会嘛!” 程乐然在空中展示出了一个“我想打死你”的动作,姚浩宁则是一副“我懂得”的表情看着他和陈星曜。余天明看着两人的眼神互动有些不解,但又不敢出声。 “怎么都在这?”苏妤刚走上来“程sir,我们已经让伙计封锁了福安堂,法医已经过来给老人验伤。” “杨院长呢?” “杨院长和院内的护理员已经叫伙计全数带回警署,只不过现在有一件事…”苏妤嘴巴咧起像是有些难堪“那些老人的儿女个个都守在福安堂内,要我们警方给他们一个说法,还有很多记者在福安堂外等候采访。” 姚浩宁看见他手腕像是有些淤肿指了指示意他道:“程sir,你的手腕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程乐然才发现自己手腕有一片淤肿,刚才全然不知疼痛,捂了捂伤口又朝众人道:“无碍,先干正事。” 第4章 shall we tall 明月光,为何又照地堂。 宁愿在公园躲藏,也不想喝汤。 孩童只盼望欢乐,大人只知道期望。 为何都不太懂得体恤对方。 “你们说,以后我家老人应该放到哪里?我每天都要上班!我哪有时间照顾他!”坐在最前面的男人站了起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眼镜一眼斯文儒雅,但此刻他的表情却像那野兽般狰狞。 “对啊!本来好好的,这里有个地方收留他们!你们多管闲事干什么?我从小都靠自己自给自足,他从来都没管过我没照顾过我!我没有义务照顾他,找了这么个养老院已经是仁至义尽!”女人手上挽着名牌包包,“嗒嗒”作响的高跟鞋像一颗颗子弹唰的一下打穿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还有那个谁举报的那个!人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害了我们全部人!我们一家四口挤在那个公屋里,每天一早我就要送我女儿儿子上学,工作一整天晚上还要做一大家子的饭,洗碗打扫卫生洗衣服,我哪有时间照顾她啊!”妇人穿着一身朴素衣裳,身前还抱着女儿的书包,像是刚接孩子放学就急忙跑来了这里。身边的小女孩呆呆的坐在那里望了望老人房间的方向,又望了望头发杂乱不断哭诉的妈妈,眼睛透露出一丝不知是失望还是难过的神情。 即使是房门关紧着那些状告的声音早已刺穿了老人的胸膛,一字一句冰冷无情万剑穿心。所谓的舐犊情深、反哺之私,像那梦中幻境一一被击碎。 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是一个待解之谜,养育之间本身就是一个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互相成长的过程。而现在却像那拔河比赛那般,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私心,都想让对方做到自己内心中觉得对自己最好的样子。孩子不体谅父母,父母也不信任孩子,父母与孩子之间的鸿沟如那小溪流入江河最后扩至成大海,无边无际。 “妈,我以后想成为一名警察。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警察又辛苦工资又少的,你可是香港程氏集团的公子,以后是要继承家族企业的!我警告你,你别想这些!你只能给我好好学金融,我已经帮你找了个排行榜前一的外国学校,别让我失望。” “为什么你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为什么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你要知道你生在这程家就注定要承担起这一份责任!我们辛辛苦苦把这个程氏集团做到这么大还不是为了你!你要是能接手公司的事,我们百年之后就能真正的放心了。” 程乐然回想起曾经和妈妈的对话,面露难色,只是让莫俊升留下来协助社区和医院处理问题。在他带着众人穿过人群时,众记者围了上来追问道。 “程sir,你对于里面家属所说的话有何想说的?” “程sir,这次行动是又什么意义?可有救到人?” “程sir,你觉得警方做得这件事是错误的吗?里面的老人如果没有照料那警方是否会负责?” 程乐然听到这个提问停了下来,似利刀般的眼神扫过那个提问的记者“警方是接到群众报案福安堂内发生虐待谋杀事件,所以协助处理此案。”程乐然俯身贴近那男记者面前对他说道:“如若你们觉得虐待老人是对的,那请你们想想你们的父母将来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时,你们的心会不会痛?” 陈星曜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程乐然,在曾经他们相识的那段日子里,陈星曜一直觉得他只是个爱玩的富家公子,成绩很好但事事却被父母控制和压迫,他被压得窒息却不敢反抗。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会如此自信和坚定,好像如今的他已经蜕化成为了他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 程乐然将陈星曜带回警局,却让他坐于自己的工位上,给他手肘的擦伤消毒过后还给他倒了杯热水“喝点热水吧,等会苏妤会对你进行循例询问,问完你就能走了。”陈星曜看着他手上包扎的白色绷带,心里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的难受,他抱着怀里的小猫对他轻声说了一句“程乐然,谢谢你。” 程乐然揉了揉他的头发俯身对他说道:“不用谢。”未等陈星曜骂出口他便拿着报告踏进审讯室。 审讯室内,杨院长双手被铐住靠于木椅上,程乐然边转着笔边问道“杨院长,我已经拿到了对面大楼楼顶的监控,监控里清楚的看到你和报案人卢志明一同将那几块栏杆的螺丝敲开。卢志明已经讲出了所有的事情,他承认他为了骗保,设计了这一场意外。” 杨庆未说话。 “你的手,是你讲被害人带上天台时,被那只小猫挠的吧?”程乐然将手中报告递到他面前“为什么要放老鼠药进猫粮里?”随后抬眸望向他,眼神似冰刀犀利地刺进他的眼里“给我老实交代!” 他还是未开口。 程乐然直接俯身向前抓住他的衣领对他说道“你母亲现如今已经在外面等着见你,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你有想过你自己的母亲吗?” 杨庆的瞳孔微微颤动,嘴巴也稍稍动了一下。 “你父亲走得早,你的母亲单身一人将你带大,省吃俭用天天摆地摊卖鱼蛋供你上大学。你也懂得母亲的辛苦,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帮母亲摆摊,她一直觉得你是她的骄傲。但你在对待别人的母亲时,你有想过自己的母亲吗?你对得起她对你二十多年的养育吗?你母亲知道了你所作所为她会有多伤心?她会觉得自己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孩子居然是如此恶魔!她会每一晚睡觉前想到在监狱里的儿子泪流满面辗转难眠!”程乐然将他推回木椅上咬牙切齿道。 “我..” “快点交代吧!为了赎罪,为了你母亲以后能过的好些。”程乐然缓了一口气坐回椅子上。 “是卢志明跟我说,他被高利贷追上门已经没有办法了,他真的没办法活下去了。他就过来求我,跟我说他给他母亲买了一份意外保险,如果我和他合谋设计一个意外,他就和我平分这份保险里的钱。我一时财迷心窍,最近也因为一些新闻报道,导致我们福安堂的老人陆续搬走……实在是没有收入,我母亲的肾又要做手术…就答应了他。”杨庆眼泪唰的一下从眼角流落至大腿上。 程乐然握紧拳头,忍住了想挥去他脸上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问道:“如何作案的?” “我和卢志明一起将天台栏杆的螺丝扭松了一些,再将他的母亲带上天台,引她至栏杆处,制造成意外坠楼。再将天台上的监控视频删剪成意外坠楼的假象…”杨庆说罢整个人已经蔫了下来,“这个伤口是当时天台上的小猫突然蹿出来抓伤的,那些猫粮混了老鼠药本来想今天喂它吃,没想到你们来了。” “医院虐待老人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知道。”杨庆低着头说道:“每一任护理员刚来的时候,都非常专业。但有些老人特别难搞,有得老人经常故意拉屎在身上;有些老人天天嫌这嫌那嘴里叭叭的骂个不停,诅咒别人家里十八代;还有一些总是哭个不停,白天哭晚上也哭,嘴里喊着儿女不孝。来得养老院的老人,一般都是不能自理的,正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连他们孩子都做不到何况是我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护理人员。” “你作为一个养老院的院长居然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可怕啊!”坐于一旁记录的余天明被他这一番言论震惊到了,站起来便是想朝他脸上来一拳,却被程乐然给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们是警察。”程乐然眼神极其犀利瞥了他一眼“其余的交予法律,自有他的报应。”后又合上报告,站了起来推开门背着对他说:“将他带去拘留。” 警署厅内的老妇人,身着朴素花衬衫打扮得非常干净利落,见到程乐然走出来便着急的上前抓住他问道:“阿sir,我儿子他..他是不是犯了事?” 程乐然看见这白发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背身体微微颤抖着,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回了她:“是。” 那老人放开他的衣袖,自言自语道“是我以前为了赚钱没有好好教导他..他小时候可乖了,我那时候很穷,一天打几份工作非常缺钱。他是一放学就来帮我,从来不贪玩,就算想买些什么他都是考虑再三。还是我不好…我没有能力改变,我没有好好教导他…” 程乐然上前安抚了一下老人,却无言可说。所有的话都像是憋在了心里,说不出口。或许,父母和孩子之间总是有着对于彼此的愧疚。 他想起当初读中六时,他的母亲为了让他考去国外的名校,给他报了许多补习课程。所有的休息时间都被这些课程占领,当他快要窒息的时候,他遇到了陈星曜。 陈星曜是他的新同桌,刚开始时他和全班同学一样不喜欢和他接触。就因为他留着长头发还总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大家都觉得他有些奇怪,没人敢跟他玩。后来和他当了同桌,他发现陈星曜有些不一样,他经常掏出一些铜钱不知在念叨什么,有些好奇便问他。 “你这些铜钱是干什么的?” 陈星曜睁开眼睛发现程乐然一边转着笔一边托着腮望着他,这是第一次有人关注他。 “你想算一卦吗?”陈星曜咧着嘴巴对他露出一个甜甜地微笑。 微风吹了进来吹动着他的发梢,那时少年的心脏第一次感受到不一样的悸动。正如那黑夜之中突然出现的启明星,引领着他找到方向。 “怎么算?”程乐然点点头道。 陈星曜将手中的铜钱摇了几下又对他道“你在心里想着一个问题。” 待程乐然想了一会儿陈星曜又问道“想好了吗?” 待他点了点头,陈星曜才把那铜钱撒到桌面上。 “好卦,你想的什么问题?”陈星曜歪头朝他问道。 “我什么时候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程乐然眼神有些许坚定,手中的笔也停止转动,仿佛很期待这个答案。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陈星曜还未说完却被程乐然接上“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呐,给你的算卦钱。”程乐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黑糖话梅棒棒糖递到他面前。 “谢啦!” 少年人的笑声渐渐融入蝉鸣之中,响彻了那个夏天。 他的笑容,也从此刻印在少年的心里。 程乐然想到当时和陈星曜的那一刻,不禁嘴角上扬。背后的一声将他拉回现实,但幸好现实并不可怕,甚至还有一些小确幸。 “程乐然。” 程乐然转身望去,只见那个抱着小猫的陈星曜站于门口,像当初那般咧着嘴巴,眯着眼睛朝着他微笑。 “望着我干嘛?”陈星曜走了过去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 “没有,你怎么还在这儿?”程乐然又伸手摸了摸他怀里熟睡的小猫。 “能麻烦你一件事吗?”陈星曜眨巴着大眼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什么事还值得你用这种表情对我?” “我现在没有装小猫的笼子,没有的士愿意搭我…你能不能送我回去?”说罢陈星曜又快速接了一句“如果不能就算了,你还有工作的话就不麻烦你了。” “走吧,先送你回去。”程乐然将手中的报告递给苏妤,苏妤望了两人一眼秒懂,对他举了个OK的手势。 第5章 桃花嫣然 程乐然带他去到停车场,按响了手中的车钥匙,只见不远处有车灯闪烁两下。陈星曜仔细看了一眼是一辆纯黑色轿车,一个圆形的三叉星图案和标着GT50字体显眼的展示在车尾部。程乐然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又用右手替他挡住车顶,待陈星曜坐上车后,俯身替他系好安全带才放心将车门关上,走到驾驶室那边。 陈星曜望着车内的灯饰亮起,有些震惊到了。 这也太华丽了吧... 他抱紧怀里的小猫对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要是小猫会掉毛…你的车上…” “没事,只要是你我都不介意。”程乐然朝他笑着道,又往那屏幕上点击播放的歌曲,正好是那首MC的《世一》。 说到最爱你,请颁一个世一给我。 即使爸妈教我,谦虚些不会错。 爱你,非要第一不可。 车外黄色路灯投射进暗黑的车厢内,照射到程乐然的侧脸,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光芒,恰到好处的鼻梁,完美线条的下颚轮廓。他单身撑在车窗旁托着自己的侧脸,另一只手放于那方向盘上,眼神中尽是对于一切事物掌控在自己手中的自信。 刚好到了天枢观门口,程乐然将车停到了附近的停车位后,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位置。替他打开车门,刚想上手帮他解开安全带却被他将手中的猫咪又塞到他怀里。陈星曜瞥了他一眼,自行解开了安全带,长腿安全着陆于地面上,关上车门便是直径往观内走去,丝毫未管抱着猫咪的程乐然,程乐然望着怀里的猫咪笑道:“你看!你也被他抛弃了!”猫咪望着他“喵”了一声,表示赞同。 陈星曜先是往水池那净了手,又往神台上点了三支灵犀香,拜了三拜,那位老人慢慢的显现出来。 “喵!”程乐然怀里的小猫看见老人拼命挣脱着,程乐然会意把它放到地上。只见那小猫扑到老人身上,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小猫悻悻的“喵”了一声,只是安静的趴在老人脚边,老人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她隔空摸着猫咪感叹道:“你还活着…我就要走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也不知道你会过得怎么样。” 陈星曜走过去蹲下摸着小猫的肚子对她说道:“您放心,它既然进了我这观里我便会对它负责。” 老人听闻此言,眼里尽是泪水“谢谢你..”突然眼里又闪过一丝担忧便问道“我儿子..他会怎么样?” 陈星曜抬头望着程乐然喊道:“程sir,今天的两个主犯会怎样?” “终身监禁。” 老人眼里忽然有些震惊但又很快暗淡下来“我早就知道他的目的,也是我自愿踏上那个天台。我受够了那些护士的折磨,你说我们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让我们在最后这一段时光里备受折磨?后来我想通了,我的儿子所犯下种种过错,全是因为我没有好好教他。那我便用我这条命以身作则,只望他以后能将这份痛苦和愧疚铭记于心。” “然若无因果之牵绊,人焉能入得尘世?借父母之胎生我身,世间之明灭现我心。”陈星曜边和小猫玩闹着边说道:“故我见、我贪、我嗔、我爱、我痴,一切烦恼纷至沓来,种种生老病死苦、求不得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未曾断绝。人生祸福,皆由心造。” 老人不知有没有听明白只是对他鞠了个躬,眼里像是在回忆着过往的种种经历,人生若那走马灯般一篇篇翻过。从出生落地的那一刻所有因果便已有了结论,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始终贯穿着人生,是坠落在这尘世间的人们避不开的磨练。而我们该做的,应该是在这些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中找寻自我、完善自我,而不是越陷越深最终迷失自我,成为炼狱中的恶魔。 “时间到了,该走了。”陈星曜未抬眸依旧跟地上小猫玩闹着。 霎那间老人的灵魂散化在空中,程乐然未觉惊奇而是一直倚在那门口望着和小猫玩闹的陈星曜。 “倚在那干嘛?”陈星曜一脸无奈的抬头望向他。 “想问问小道长,我和猫咪一同进入了你的观里,你怎么只对小猫负责?”程乐然走了过来脸上就差写着“那我呢?”三个字。 “猫咪可爱,我喜欢。”言下之意是你不可爱,我不喜欢。程乐然听后有些生气将蹲在地上的陈星曜一把捞起“你个小没良心,今天谁救了你?” 陈星曜刚想往他的手上抓去,却看见他手腕上包扎的白布,轻轻掰开他的手指道:“算了,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请我吃一顿饭。”程乐然说罢便搂着陈星曜的肩膀将他往观外带去。 “哎!哎!小猫还在观里!锁门!锁门!!”陈星曜被他手臂紧紧的扣住,挣脱不开只能作罢。 小猫见状起身对着两人背影发出阵阵长啸,控诉两人将他抛弃。程乐然用脚将门关上,陈星曜则是从陪伴拿了一把长锁将门锁扣上后,程乐然又直接抓住他的手臂将带往马路上扯去。不一会儿,程乐然便将陈星曜带到附近的一家大排档。 “老板,要这个、这个、这个。”程乐然笑容满面用手往那菜单指了几道菜。 陈星曜看到这一幕又看看自己银行卡app的数目,心里发出一声长叹。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又将气叹了出来,将自己的碗筷包装薄膜戳开,又将碗、碟、杯子叠在一起刚想拿茶壶倒水,却被程乐然抢了过来。程乐然将他的碗拿了过来,用热水一个个烫过之后才整齐的摆放在他面前。 “喝啤酒吗?” 陈星曜转过头去刚想制止他,却被程乐然真挚的眼神给震惊到了。 “老板,再加两支啤酒!”还未等陈星曜说话,程乐然已经朝那边的老板喊道。 “来咯!白灼罗氏虾、黑椒牛仔煲、避风塘炒蟹、虾酱通菜,还有两支啤酒。” 当菜摆上桌的时候,陈星曜有了一种破罐破摔的想法。观里实在是没什么来源,来找他算卦的也是寥寥几人,只能支撑他平常吃一个茶档套餐。今天早晨例行给自己算一卦的时候,已经算出有破财之象,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等着他。 程乐然将倒好的啤酒递到陈星曜面前,陈星曜接过啤酒望着那冒着气泡的黄色液体愣了一下。从小爷爷对他就非常严格,他从未接触过烟酒玩乐之类的娱乐项目,只是不停的学习经书和卜卦。也是在中六时和程乐然玩在一起后,才尝试到很多新奇的东西。 程乐然拿起自己的酒杯往他杯上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发现陈星曜还望着酒杯发愣,便托起他的酒杯往他嘴里灌去。 “嗯!”陈星曜将啤酒咽下肚后骂道:“程乐然!你干嘛!” “看你不喝想帮帮你。” 程乐然笑着拿了一张纸巾往他嘴巴和脖子处擦了擦,擦到脖子时他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也跟着上下滑动着。陈星曜感受到他对于自己脖子的注视,抢过他手上的纸巾自己擦起来。 “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了。” 程乐然望着他笑了一下,又夹了几个罗氏虾放到碗里,又用湿巾将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才拿起虾慢慢的将虾壳剥开。 “你后来就一直待在观里吗?” 陈星曜吃着通菜被他问道又抬起头望向他“嗯?”然后又将通菜一点一点送入嘴里吞了下肚才道:“是啊,这个观没什么人知道,来算卦的人少之又少。”言外之意是我真的没什么钱,不知程乐然有没有听懂。 “放心,我刚刚去洗手时给过钱了。我堂堂程氏集团少爷,还会讨你的口子?”程乐然将剥好的半碗虾放到他面前,又将他的空碗拿了过来。 “嗯?”陈星曜望了一眼虾又望向他。 “你以前不是说过,不爱吃虾是因为懒得剥壳,不爱吃鱼是因为懒得挑刺。喜欢喝香草星冰乐,喜欢吃m记的双层芝士汉堡,喜欢吃旺角的芒果糯米糍,还有…”程乐然举起手中的酒杯回忆道。 只见陈星曜学着他托起酒杯往他嘴里灌对他骂道:“闭嘴!!” “哎!你!”程乐然拿纸巾擦着自己的衣服“倒是学得真快啊!” “该干嘛干嘛去,别老回忆从前!还有,”陈星曜瞥了他一眼,“我现在不爱吃芒果糯米糍。” 程乐然知道他不想再提从前那些事,便往他的酒杯上碰了碰:“好好,不提了,喝!” 待那月色缓缓往西方落下,街道上早已是空无一人。程乐然扶着喝得脸颊发红走路东倒西歪的陈星曜,还非要挣脱开他的手。 “想不到你醉了这么倔啊!”程乐然也不惯着他直接蹲下,将他背了起来。陈星曜也没再闹而是趴在他的背上,喊着他的名字“程乐然..放我下来..” “还有意识?以后真的不能让你再喝酒了,谁都能将你带走。” 陈星曜朝他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谁说的,我没有走!是你走了。”说罢像是睡着了一样,呼吸渐渐平缓,又往程乐然的脖子楼紧了几下。 “你要掐死我啊!”程乐然骂道,他又松开了些才安心的趴在他的背上睡过去。 是我走了。 是我不够坚定,如果我能坚定一些,如果当初的我有能力帮助你,那我们是不是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风吹落了绿叶,飘飘然地落在两个少年身边。校园广播真正播放着规训学生的校训,在那最热血沸腾的年纪,却被一条条不知是谁定下的规定束缚住。 “程乐然,你毕业之后考哪所大学?”少年时期的陈星曜吃着程乐然递来的芒果糯米糍,坐在学校舞台上晃着脚对身边的程乐然道。 “我…我妈让我考国外得学校。”程乐然望着空中的太阳,虽然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心里却觉得有些失落。 “嗯,也是。你是程氏集团的少爷,以后肯定要继承家族产业。”陈星曜虽是笑了笑,但眼里还是有些失落。 “你呢?”程乐然扭头望向他。 “我爷爷要我将天枢观传承下去,应该是考港内离家近的大学。不过我们可以经常手机联系!你过年过节回家的时候,记得来找我玩!”陈星曜咧着嘴巴对他微笑。 但在后来,是他先将我们的联系方式全部删掉,还为了避开他换了住址换了电话号码。是我先走的,但你也没有信守承诺。 程乐然把他在观门前放下,又往他身上口袋掏了掏,掏出一把钥匙将门推开后,又将他推进观里。只见那只小猫早已在那木椅上呼呼大睡,望见有人回来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又倒头进入梦乡。 待程乐然锁上门后,只见身后的陈星曜又扑到他背上嘴里嘟囔着:“背我!” “好,上来!”程乐然往他面前半蹲下,陈星曜自行跳到他背上。没几步就到了神台,神台背后有一个拱形门。 “陈星曜,到了,你住的地方是在后面吗?” 陈星曜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朦胧之间往前面指了指“那边。” 程乐然用脚拨开布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厢房,房前还有一颗桃花树。天气渐暖,桃花也只剩几朵。程乐然将陈星曜放了下来,搂着他推开了厢房的门。 只见房间里只有一张木床,一个木质衣柜,还有一张靠在窗边的书桌。但却极其整齐干净,不染一丝尘埃。 陈星曜歪歪扭扭的走到床上,随后直接倒在床上。程乐然望着他摇摇头,又往旁边的洗手间走去,拿盆子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两条毛巾放到床边。他又将陈星曜拉了起来,用毛巾往他脸上糊去,闷的陈星曜往他身上直推。 “你干嘛!”陈星曜眼睛未睁开嘴巴却嘟了起来,一脸疑惑。 “给你擦脸,小醉猫。”程乐然边说边给他从脖子擦到背,又将他的鞋子和袜子脱下,换了一条毛巾给他将脚也擦了一遍。 陈星曜很配合但实在是太困了,在程乐然帮他脱掉外套的时候困得直接扑倒在他怀里。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他脸上缓缓掠过,那花香味瞬间弥漫在鼻腔内。那一刻,程乐然的心脏突然强烈的跳了一下,怀里的人有些温热,这温度好像会传染似的。程乐然遏制住自己的情绪,迅速将他平整的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鸟儿落在桃花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叫着。陈星曜搓了搓眼睛,又感觉头有些胀痛,摸了摸头发将头上的发绳扯了下来重新挽了起来。 “醒了?”程乐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刚打包回来的早餐。陈星曜注意到他身上衣服已经换了一套,回想起昨晚上有人帮他擦身子擦脚觉得大概是梦。 “你睡觉的习惯真的是很不好,早上起来我的手都麻了。”程乐然将云吞面摆到书桌上,又望见陈星曜好似被他这一句话震惊到愣在原地。 “怎么了?昨晚枕着我的手臂睡得太香了,香到现在还没睡醒过来?”他又提了一次。 “你..”陈星曜指了指他的衣服“你不是回家了吗?” 程乐然走过去边拽他过来边说道“我身为警察总不能酒驾吧?今早才回去了一趟,换了身衣服,顺路给你买了早餐。” 他又从衣服口袋里掏了一个盒子放到他面前“送你的,就当昨晚借住一晚的房租。” 陈星曜将盒子打开,全新的手机还是最新的款式,“程少,我这儿一晚的房租没那么贵。” 只见程乐然又将刚买的蜂蜜打开,拿起他的杯子挖了一勺,用热水冲开后递给他“那就当往后的房租。喝了它,我要回警局了。” 陈星曜接过水杯还未回过神来只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程乐然笑着揉了一下他的头发便往外走去。 往后的房租?这话什么意思?不是...我点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