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鱼》 第1章 第一章:火葬场 艳丽的晚霞,犹如一碗血染红了半边天。 马路上的一辆破旧面包车,正极速行驶,艳红的霞光照得驾驶座上的男人脸上泛起了油光,神色看起来有些慌张。 “再开快点,避着点交警。” 副驾驶上的男人看了眼后座,对着旁边的人说。 改装后的面包车其实没有后座,平时就是用来拉‘货’的。 破烂不堪的车厢里,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副驾驶上的男人等车开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才敢降下来半截车窗散散味。 “这才多久,又来一个。” 驾驶座上的男人额头流着热汗,闻言瞟了眼旁边,小声道:“强哥,这个才不到半个小时,确定不先拉去医院看看?”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多管闲事,上面的人吩咐,他照办就是了,多余的不该听也不该说。 “拉医院你负责出医药费还是我负责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残了,还不如早点投个好人家,再说赵总都发话了,谁敢不听,拿钱办事,别的事少管。” 赵岩是俱乐部里的股东之一,也是俱乐部的法人,A市里只有少数权贵才能去得起的地方,没有那些吵闹的音乐和劣质的酒。 但只要那些权贵们想玩想看的,就绝对不能说没有。 车厢里一时无人再说话。 车又开了将近半个小时,在A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使是郊区也是一路塞车。 车开到一处偏僻的小门面前,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熟门熟路的打开后门,然后将后车门拉开,从车厢里拉出一条黑色的袋子,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抬进去。 将袋子扔到一旁角落里,就跟已经联系好的管理员打招呼。 男人上前递了根烟,对方接过后向角落里看了一眼,“强哥,这个月都第二个,上面最近查得严,我这......” 金属打火机擦出幽蓝火苗,随着吐出一口烟雾,瞥了一眼对方,又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周围。 没人...... 不等对方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扔进了对方怀里。 “怕什么,出了事赵总会替你兜着的,赶紧把这个烧了,我急着回去交差。” 怀里沉甸甸的钞票让男人眼睛一亮,脸上瞬间容光焕发,“得了,强哥谢谢您,改天请你喝酒,我这就去叫人安排,要不您上楼先喝杯茶。” 男人嫌这种地方呆久了晦气,还一股子恶心的腐尸味。 “不用了,我在门口等,半小时我就走,跟之前一样,烧剩下的东西你看着办。” “行,我这就去办。” 对方走后,男人看了一眼角落,踩着烟头,转身离开了。 暮色如墨汁浸透天空,最后一丝天光被地平线吞噬。 因为这座火葬场附近几乎没什么常住的居民,阴气太重,经常会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 只有远处,几盏路灯在夜雾中晕染出昏黄光斑,宛如将熄未的鬼火。 屋顶的烟囱冒着浓浓乌烟,像是通往地狱与天堂的通道,丧失了寄宿的躯体,被迫飘荡的灵魂会顺着这条通道,进入下一个轮回。 “时安,老大让你过去。” 时安被喊了一声,从楼到刚抽完烟就起身拍拍屁股往里面走,走到了管理员面前,恭敬的叫了声:“老大,你叫我。” 刚收到一笔意外之财的男人,满面红光,脸上笑意盎然,“你去把那边那个处理一下,” 他手指了一下角落的袋子,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时安,听说你老子最近又进医院了,下个月我给你申请加工资,好好干,知道吗?” 时安侧身看了眼角落里的黑袋子,瞬间了然。 他到这里兼职,已经一年多了,即使打了三份工依旧无法承担昂贵的医疗费。 父亲早年在煤矿厂上班,老了得了尘肺病,一年到头都要进医院挂呼吸机才能维持生存,几年下来已经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都借了。 时安从小跟父亲相依为命,为了供他上大学,父亲的病硬是拖了好几年才治,但已经为时已晚,和他父亲一起的工友大都承担不起高昂的医药费,早早的走了。 时安不舍得,硬是给他父亲多续了几年活命。 只要能让父亲多活一天,再脏再累的活,他都得咬牙接着。 “谢谢老大,我马上就去。” 男人满意的看着他将袋子抬上推车,往焚化炉去,而后自己上了二楼办公室数钱去了。 时安将推车安置在处理尸体的房间内,在进入焚化炉之前要对一些来历不明的尸体进行一些适当的操作,避免燃烧过程中炸开。 他熟练的拉开袋子上的拉链,即使每天都要面对不少尸体,但在拉开拉链的那一刻还是被震惊到。 惨白的面容即使被鲜血染红了脸颊,依旧看得出是一个年轻且秀丽的少年,额头上的碎发被鲜血浸染成一咎咎贴在脑门上,紧闭着的眼角渗出鲜红的泪痕,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脆弱又稚嫩,让人不忍心伤害。 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沦落成这步田地,这样美好的少年,应该像少爷一样养在温室里,半点苦都吃不到才对。 时安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尸体’,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也许是觉得可惜,或者可怜,毕竟还那么年轻,还长得那么......好看。 死者为大,时安没有再多想,他只是一个打工的,他的工作就是将尸体火化后,将骨灰交给家属,没有家属就让上面去处理。 将袋子上的拉链全部拉开,少年纤瘦的身体映在眼前,小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白骨刺破皮肤,在后脑处蜿蜒出一条血河,少年几乎泡在了血水里,浸透鲜血的白T恤黏在身上,像朵破碎的玫瑰。 应该是刚走没多久,身体的肤色还没有变,尚未尸化。 将他的衣服掀起来,露出白皙的胸膛,时安眼前忽然一暗,皮鞭抽打的血痕如狰狞的蛛网,层层叠叠爬满少年的胸膛,更刺眼的是锁骨下方几点暗红吻痕,即便在冷光下仍透着**的暧昧,脖子上还带着一块颜色透明的翡翠,泛着幽幽冷光。 一般正常人死亡后送到这里都是装在棺材里,棺材有好有坏,但不管好坏最后都会连同尸体烧成灰,可有一点不同,在接近一千度的高温下,能留下来的除了比较坚固的骨头外,还有尸体身上带着的耐高温的首饰品。 这或许是家属唯一能认定这位亲人的方式,再将准备好的骨灰盒将骨灰带回去安葬。 时安皱起眉头,目光扫过少年锁骨处暗紫的掐痕与蜿蜒的鞭伤,又落在那张破碎却精致的脸上,苍白的皮肤、微翘的眼尾,本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矜贵模样,如果不是家世显赫有的庇护的话,很容易沦为有钱人的玩物,直到死才能解脱。 那边还在等着交差,时安没有多做留意,转身去取来工具,勾尖刀向下,抵着少年的腹部,不知怎的时安呼吸有些错乱。 他只在刚开始接触这份工作的时候,有些不适应,见到各种各样的尸体,有些已经腐烂了,有些甚至出现了巨人观。 他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会吐好几次,可一想到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父亲,那殷切期盼的眼神,他又狠下心逼着自己适应。 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接受了。 但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迟迟下不了手。 或许是少年像是才死没多久,样子看起来依旧鲜活,让他有些不忍心。 又或许是少年的来历不明,让他觉得这份工作没有带着对家属负责的心态,而没有负罪感的进行下去。 反而让他感觉自己是迫害的一方,好似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犯罪者,给这位悲惨的少年最后一刀。 这毕竟是一个私活。 握着刀具的手微微颤抖,只要稍稍一用力,尖刀刺进胸腹,用力一划,再送进焚化炉里,一切就结束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经历了什么,最后的归宿,因为他连骨灰盒都没有,只能用布袋装起来,或许会被送他来的人带回去洒进河里,或者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随风飘散,又或许没人要,被上面的人扔进暗无天日的仓库里。 只有他见证了少年最后悲惨的结局,或许他的家人还在等他回家,会一直在这个世界漫无目的的寻找他的身影。 时安沉默的愣在原地,握刀的姿势没有变,只是思绪已经乱成麻线。 他无奈地想了想,他根本没有为这个少年平怨挑战权贵的本事。 焚化炉的焦糊味钻进鼻腔,恍惚间与医院消毒水的气息重叠,父亲插着呼吸机的模样突然撞进脑海,缴费单上刺目的数字在眼前炸开,他的父亲还在等他的救命钱。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像以往一样,重新握紧了刀准备刺下,电光火石之间,他感觉到刀尖被一股微弱的力道往上顶了一下,锋利的刀尖瞬间在胸腹划出一道血痕,他诧异地盯着那片被吻痕和鞭痕覆盖的胸膛,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自己手抖的错觉。 就在他愣神之际,凝滞的空气里,突然有股若有似无的力道缠住衣摆,时安浑身一僵,他低头看去,少年的手安静的平放在台面上,只在他的衣角留下两枚鲜红的指印...... …… 半个小时过去,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传来一阵阵响铃声,在自动挂断紧接着又打了进来,孤零零的响个不停,车上空无一人。 从厕所回来的两人,坐在楼梯口抽完一支烟,刚准备起身去善后。 突然,引擎的轰鸣撕裂死寂,几道刺目的车灯划破夜幕,如同饿狼的獠牙撕开黑暗,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嘶鸣,在弯道处甩出惊心动魄的弧度,越来越近。 刺目的车灯如同一把把利刃,瞬间剖开夜色,男人抬手遮挡双眼,还未从眩晕中缓过神。 率先从黑色豪华轿车上下来,他的老板赵岩,已经急不可耐地快步走到他面前,手狠狠钳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让你你们送来的人呢?” 第2章 第二章:上大学 男人踉跄着被人架住,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赵岩,喉间溢出压抑的怒吼:“谁让你带他来这里,把他带出来,现在,马上!” 门外骤然响起的喧哗声撕破寂静,管理员攥着还没数完的钞票,指尖微微发颤。 出事了? 他脸色瞬间煞白,跌跌撞撞冲出去迎接贵宾,几步跑下台阶走到赵岩面前。 “赵总,这是......” 赵岩揪住他的领口,将人猛地掼到跟前,问道:“刚刚送来的人呢?烧了吗?” 管理员看着众人火急火燎的模样,膝盖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人早就烧成灰烬了。 时安手脚麻利,干这种见不得光的私活更是利索得很,所以当初才会点名让他接手。 “烧......烧了啊!不是您让人来,说半个小时要回去交差,我这才......”管理员声音发颤,额角渗出冷汗,哆哆嗦嗦解释着。 管理员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整个人就被狠狠扑倒在地,雨点般的拳脚瞬间落满全身,他蜷成虾米在地上翻滚,抱着头声嘶力竭地求饶,在铺天盖地的疼痛中。 他觉得以这位的火气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丢进滚烫的焚化炉里。 “谁让你动他的,把他还给我,叫你的人,停下来,停下来。” 男人嘶吼着拳脚相加,赤红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 一群人黑压压地涌进火葬场,管理员鼻青脸肿的,佝偻着背在前面引路。 火葬场本就不大,没走几步,就走到了时安面前。 “时安,刚才那袋......那位呢?你......” 管理员偷瞄着身旁几位面色阴沉的权贵,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 他比谁都清楚,即便时安真的办妥了差事,这烫手山芋也落不到自己头上,毕竟是对方要求加急处理的。 可那些淬着寒意的目光压得他脊背生疼,只能在心底疯狂祈祷,时安这次手脚能慢些,强忍着颤抖的声音,他再次开口:“你烧了没有?” 自那群人踏入门槛,时安始终戴着口罩,从未摘下。 腐尸的腥臭味在屋内翻涌弥漫,呛得众人接连抬手捂住口鼻。 唯有前排几人神情惊惶,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慌乱与恐惧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时安目光如电,快速掠过最前方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笔挺的高定西装、锃亮的名贵皮鞋,举手投足间的贵气藏都藏不住,一看就是他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而两人身后簇拥的跟班,他也曾打过几次照面,每次来都是运送‘尸体’,一股子阴鸷狠辣的气息,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指向一旁已经启动了的焚化炉,嗓音冷得像淬了冰:“在里面。” 他话音刚落,其中一个男人发疯似的冲向操作台,颤抖的手指在按钮上乱按,试图关停焚化炉。 另一个男人猛地窜上前,铁钳般的手死死揪住他的领口,将人抵在墙上,双目赤红如困兽:“关掉!立刻给我关掉!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扔进去!” 可事已至此…… 滚烫的泪水砸落在西装领口,男人死死盯着炉膛里翻涌的火光,双腿突然发软,像被抽走脊梁般轰然跪倒在地。 他颤抖着蜷缩成一团,滚烫的呜咽混着灰烬在喉间翻滚:“小金鱼...对不...起...是我错了......” 破碎的呢喃被焚化炉的轰鸣声碾碎,又被卷入炽热的漩涡中,化作一声绝望的悲鸣。 时安的领口被扯得歪歪扭扭,望着眼前两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 灰白色的骨灰堆里,唯一一块泛着诡异色泽的翡翠,在灯光下幽幽发亮。 当时安捧着这堆骨灰送到两个男人面前时,撕心裂肺的哭喊骤然炸开,不过一会儿,崩溃又化作了疯狂的争抢,拳头劈头盖脸的砸向对方脸门,膝盖狠狠重击对方肋骨,拳打脚踢间,猩红血迹溅落在了灰白骨灰上,与苍白形成刺眼的对比。 直到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暗暗长空,最后将两个伤痕累累的身影带走。 这座火葬场才又重归死寂,风掠过空荡荡的院落,只卷走了几片枯黄的叶子,仿佛方才的闹剧从未上演过。 混乱中时安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那个悲惨少年的名字——陈鱼。 ...... 拥挤的火车站里,听着广播报站,开往A市的列车开始检票上车,一手提着军绿色的帆布袋,一手拉着贴满了各种卡通图案的行李箱的少年,快步往检票口走去。 南方的小县城里没有火车站,转了三趟大巴车才到最近的站点的少年。 他眉眼尚未褪去稚气,却已隐约透出成年人的清秀,尤其是那双灵动的金鱼眼,宛如偷尝腥荤的猫儿,眼底盛着盈盈水光,亮晶晶的格外惹人注目。 看着手机里写着陈鱼名字A大的录取通知书的照片,笑意瞬间漫上眉眼,嘴角高高扬起弯成月牙,浅浅的酒窝也在脸颊上若隐若现,满心的欢喜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陈鱼将身份证贴在检票机上,随着“滴”的一声轻响,闸机缓缓打开,他拖着行李箱穿过通道。 很快找到了对应的车厢,将行李稳稳架上行李架后,他安静落座,双手交叠放在膝头,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等待列车启程。 陈鱼蜷缩在列车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县城,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家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直到临走时也没有人给他送行。 他不知道他父亲还记不记得他今天要走,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 不过陈鱼早就习惯了。 他在五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母亲车祸去世。 从那以后,父亲陈金龙开始整日酗酒赌博,曾经温馨富足的小康之家,在日复一日的堕落中摇摇欲坠,如今只剩下村里一栋卖不出去的民房。 因父亲在村里声名狼藉,邻居们纷纷告诫自家孩子远离陈鱼,生怕沾染上不良习气。 村里的孩子也跟着大人学起了趋炎附势,在上大学之前,陈鱼一直是他们肆意欺凌的对象。 黏在头发上抠不下来的口香糖、被扔进垃圾桶的书包、撕成碎片的作业本,甚至被诬陷偷文具,上学放学路上,被堵截殴打更是成了他生活的日常。 上了县城里的重点高中,除了寒暑假陈鱼几乎不怎么离开过学校,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考时拿下省状元获得一笔不小的奖金,足以支撑他完成大学学业。 大红花垂在胸前轻轻摇晃,他被载着在县城里转了一回,接受路人羡慕的目光。 就连平日里对他冷淡疏离的陈金龙,也被校领导拉来合影。 快门按下的瞬间,陈鱼恍惚间透过父亲眼下的青黑与佝偻的脊背,看见了老照片里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身影。 照片中的男人意气风发,搂着县城最美的姑娘,两人眼角眉梢都淌着蜜般的笑意,仿佛岁月从未有过阴霾。 “矿泉水方便面八宝粥,来腿收一下,”被一声洪亮的嗓音叫醒。 已经在硬座上熬过了二十五个小时的陈鱼,腿麻痹的往回收了收。 这躺火车的终点站正是A市,所以他不必担心坐过站。 还处于长身体的阶段,陈鱼最令人惊叹的就是他随时随地都能入眠的本事,哪怕周遭喧闹如沸,他也能倒头就睡。 或许源于经年累月的磨砺,他早学会了坦然接纳无法改变的现实。 即便裤子撕裂、浑身淤青,也从未动摇他求学的脚步,依旧雷打不动地往返于家校之间。 陈鱼知道,只要明早的太阳依然会跃上地平线,滚烫的光洒落人间,再漆黑的夜,也总有迎来破晓的希望。 他平时爱看书,从泛黄的武侠小说到厚重的世界名著,在文字里构建起独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 但长期沉浸书海,也让他鲜少参与社会实践,更难交到知心好友。 即便踏入高中,过往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 学生时代没有掺杂各种资源利益,那成绩好也是一种霸凌其他人的行为。 但陈鱼除了成绩好,却没有任何庇护。 那些人将比自己成绩好的学生踩在脚下,成为了唯一一种可以证明自己比他厉害的事。 曾欺凌他的同学,变本加厉地向每个试图靠近他的人恶意中伤,编造出种种关于他家庭的不堪谣言。 陈鱼往往选择沉默以对,因为他知道自己越反抗越招致更多灾难。 他比谁都清楚,唯有奋力攀登至更高处,才能真正摆脱这些刺耳的杂音。 长时间的颠簸让陈鱼的腰背酸痛难忍,和他一同上车的乘客大多已在中途下车。 随着开学日期临近,后面陆续上车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青涩的脸上带着对新生活的期待,一看便知和陈鱼一样,都是奔赴大学的新生。 九月的北方已染上秋意,车厢里的冷气丝丝沁人。 新上车的乘客纷纷从行李中翻出外套披上,可陈鱼的旅行箱架在头顶行李架深处,拿取不方便,他只得双臂环胸,将身子往座位里缩了缩,打算再眯上一觉。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陈鱼并未睁眼,直到膝盖被轻轻拍了几下,他才抬起头,撞见一双含笑的眼睛,眼前站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 她手里拎着件黑色冲锋衣,语气轻快:“突然降温了,看你一直缩着脖子,这件外套先借你穿吧。” 陈鱼愣在原地,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座椅边缘。 又恍然惊觉自己已身处千里之外,这里不是充满恶意的小县城,没有人知晓他背负的过往,也没人会用带着偏见的目光打量他。 陈鱼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外套披上,暖意顺着布料渗入皮肤的瞬间,他才想起忘了道谢,可衣服已经裹在身上,此刻再说感谢,倒像是试过觉得暖和才敷衍回应,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第3章 第三章:新室友 他耳尖“腾”地烧起来,没想到刚出门就出糗。 慌乱间他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拽过身旁的小书包,从里面翻出带着家乡气息的土特产,一股脑塞到女孩手里,权当是这份温暖的回礼。 “这个,你要不要尝一尝,甜甜的,很好吃。” 陈鱼刚经历变声期,嗓音还带着未褪的青涩,却已隐隐透出少年的明朗。 女生眉眼弯弯双手接过,笑着说了声谢谢,打开包装就吃了几口,软糯的口感带着类似青团的清香,却尝不出苦味,反倒充满自然的清甜,“真不错!是家里人做的吗?”她好奇地问道。 陈鱼腼腆地摇摇头,耳尖泛起薄红:“不是的,这是在老家街上买的。我们那儿这种甜食,大多是妈妈或奶奶亲手做的,寓意多子多福、香火绵长。” 话音未落,他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少,脸颊烧得更烫。 女生见他局促又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弯起眼角:“你真的好可爱。” 对男生来说,被夸‘可爱’就像女生被赞‘阳刚’般微妙,陈鱼尴尬地垂下头,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女生见他蜷着身子沉默不语,意识到方才的话或许踩了雷区,连忙摆摆手解释:“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为化解尴尬,她迅速转移话题,“你也是去报到的新生吧?在哪个学校呀?” “A大。”陈鱼瞥见她将最后一块土特产送进嘴里,又从书包掏出一包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纸巾,仔细擦拭嘴角和指尖。 闻言女生眼睛瞬间亮如星辰,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太巧了!我也是A大的!原来咱们是校友!” 她歪着头打量陈鱼,兴致勃勃地问,“你是哪个系的?看你样子,应该是新生吧?我在金融系,比你高一届,以后见面,你可得喊我学姐哦!” 陈鱼喉结动了动,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家里的亲戚,还从来没喊过带亲戚字眼的称呼。 听村里老人说过,那些亲戚都被父亲的赌债和催债人吓得远远躲开了。 女生似乎察觉到他的窘迫,不再追问,只是安静地等着,眉眼间满是善意与耐心。 “我是电子商务系的新生,”陈鱼缓缓的说。 一路上,陈鱼和顾雅相谈甚欢,从A大的标志性建筑聊到热门社团。 得知女孩名叫顾雅后,两人还在下车前互加了好友,陈鱼正要脱下外套归还,却被顾雅伸手拦住,“外面风更大,你先穿着,下次回学校见面了再还给我就行。” 出了车站互相告别,顾雅没有多少行李,打了车先去朋友家玩会。 陈鱼没有打车,从火车站打车到A大要近百来块钱。 陈金龙出门前根本没有给他任何费用,他还要将奖金分成几份,留了一部分在家里。 他知道父亲一直惦记着这笔钱,为此还跟他吵过好几次。 最后一次直接摔门走人,一个多星期没回来。 陈鱼明白,哪怕把所有奖金都留下,也抵不过父亲一夜豪赌。 可看着空荡荡的家,他又实在放心不下,犹豫再三,他还是像安抚一头随时会发狂的困兽般,留下几千块钱。 这既是对血缘的无奈妥协,也是避免陈金龙饿死家中的最后底线。 尽管火车站直通地铁,但要抵达学校还需换乘两次。 陈鱼拖着塞满行李的拉杆箱,在熙攘的人潮中穿梭。 这虽是他人生第一次乘坐地铁,却因提前做足攻略,倒也不显慌乱。 手机里的地铁通APP实时指引着路线,从进站、换乘到出站,每个步骤都熟稔于心,全程无需向旁人问路,正好避开了他与陌生人交流的局促。 A大的校园大得超乎想象,陈鱼拖着行李一路跋涉到宿舍区,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推开四人间的门,上床下桌的布局宽敞整洁,比他预想中还要舒适。 他挑了张靠近阳台的床铺,卸下行李后,顺手脱下顾雅借他的外套。 鼻尖刚凑近布料,淡雅的栀子花香便萦绕开来,和女生先前用的纸巾香气如出一辙。 陈鱼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原来女孩子真的会带着这样清甜的气息。 担心铺床时蹭脏,陈鱼先把外套泡进洗手池,随后的一个多小时里,他有条不紊地整理行李、摆放物品。 等终于大功告成,抬头一看时间,竟已七点多。 此时校园里暮色渐浓,学校食堂尚未开放,他只能等会出去吃饭。 陈鱼刚把上衣褪到肩膀,宿舍门突然“咔嗒”一声被推开。 门口两个男生僵在原地,瞪大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半裸的上身,三人就这样在尴尬的沉默里面面相觑。 陈鱼愣了一会儿,半截衣服卡在手臂间上不得下不的,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腰腹处,他下意识蜷缩起身子,耳尖瞬间发烫,他想伸手遮挡,却又因动作太过刻意而作罢。 常年的营养不良让他身形单薄得近乎羸弱,嶙峋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肋骨,在苍白皮肤下勾勒出脆弱的轮廓。 即便已到快成年的年纪,周身却仍残留着少年人未脱的纤细与青涩。 那两道目光像带着刺,扎得陈鱼后颈发紧,他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眼神里藏着打量与不善,浑身不自在却又不敢发作,毕竟刚开学就和舍友交恶,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熬。 于是他咬咬牙,索性利落地扯下卡住的上衣,动作飞快地套上新的长袖T恤,试图用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尴尬。 陈鱼匆匆套好衣服的刹那,凝滞的空气仿佛突然解冻,戴着金丝眼镜的男生率先别开眼,随手将书包甩向最近的床铺,帆布包砸在木质床板上发出闷响。 另一个穿卫衣的男生却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向他走来,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陈鱼转身与他四目相对,对方身形高大,几乎比他高出一个头,陈鱼不得不仰起脖颈,才能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 男人五官立体如刀刻般,一双桃花眼凌厉深邃,冷硬的下颚线宛如淬了寒芒的利刃,紧实的肌肉线条在衣料下若隐若现,周身裹挟着浓郁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与自己周身散发的柔和气质完全不同。 男人嘴角的笑意像是被钉死在脸上,眼底却翻涌着猎食者的寒光,目光扫过他时,陈鱼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田鼠,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喉结滚动两下,他强压下浑身发毛的不适感,扯出一抹礼貌的笑:“陈鱼,金鱼的鱼。” 原来是条小金鱼啊!男人低笑出声,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玩味。 陈鱼不再理会,转身继续收拾书包,他还得抓紧时间去添置生活用品,手机刚塞进口袋,余光瞥见道黑影纹丝未动,他疑惑地转过头,语气礼貌却透着疏离:“你还有事吗?” 男人嘴角的弧度分毫未变,可话音却裹着冰碴,冷硬得硌人:“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我们不是舍友吗?最基本的社交礼貌该有吧?” 陈鱼喉间发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包拉链。 确实是自己疏忽了,刚踏入新环境就得罪舍友,往后三年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日子怕是不好过。 而且好不容易逃离老家那些异样的目光,他不想再因为疏忽生出事端,强压下慌乱,他缓了缓语气:“抱歉,是我疏忽了,能问下你的名字吗?” 男人眸光微动,唇角笑意转瞬即逝又重新浮现,原本垂眸坐在他身后的男人也抬起头,二人对视的目光如流星划过,又迅速错开。 陈鱼攥着书包带,眼巴巴地望着眼前人,等着对方开口。 “我叫萧鹤一,”男人短促应答,朝同伴偏了偏头,“那是沈慕,看你收拾东西,是要出门?” 萧鹤一瞥见陈鱼利落地背起书包,指尖还虚搭在拉链上,一副随时准备拔腿就走的模样。 “是的,我还没有吃晚饭,肚子有点饿,吃完饭还要去买生活用品,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正好顺路探探路。” 陈鱼目光扫过两人,一个两手空空,另一个背着轻飘飘的书包,从背包轮廓看,里面恐怕没装几样东西。 再瞥向两张空荡荡的床铺,晚上他们打算怎么睡? 难道他们不住宿舍? “那加个好友,”萧鹤一话音未落,已经伸手把手机怼到陈鱼面前,二维码在屏幕上泛着冷光,“顺便帮我带几条内裤,忘记带了,等会我把钱转给你。” 这命令式的口吻,半点没有商量余地,陈鱼指尖悬在半空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反正都是舍友,加好友也是迟早的事。 再说他早就删光了老家那些人的联系方式,总要开始认识新面孔,旧人去新人来,倒也没什么不妥,于是爽快地掏出手机,“叮”地一声完成了扫码。 可等反应过来,陈鱼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何止是忘带内裤,分明什么东西也没带。 说不定等会儿要去隔壁宿舍借宿?其他物件也就罢了,内裤这种贴身衣物,总不好开口借。 他攥着手机斟酌片刻,抬眼道:“行,我顺路捎带,不过我得九点后才能回来,要是不赶时间,你先别着急洗澡?” 萧鹤一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地打量着他,仿佛要将他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拆解琢磨。 见陈鱼一脸认真,语气诚恳得不掺半点虚假,他唇角突然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行,我等你,不过......”他故意拖长尾音,眼底泛起促狭的光,“你不问问我size吗?不然你怎么知道买多大码?” 陈鱼当真歪头思索了片刻,觉得对方说得在理。 他垂眸朝萧鹤一胯间扫了一眼,目光像卷尺般来回丈量,末了笃定地点点头:“你比我宽一个手掌的样子,我知道怎么买。” 这话本是说内裤尺寸,可从他嘴里直白道出,配上那副认真打量的模样,饶是萧鹤一也没料到,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眼神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太久没有这种掌控全局的快感了,眼前人单纯懵懂,毫无防备,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盯着陈鱼,心底涌起一股近乎偏执的恶趣味,他想要将这张干净的白纸揉碎,看他破碎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你怎么确定我比你大?”他逼近半步,声音压低,带着几分蛊惑,“你又没摸过、没看过,万一买小了,勒着难受,可怎么办?” 第4章 第四章:室友怎么生气了? 陈鱼望着对方神色如常的脸,那些话从他口中说出,逻辑严丝合缝,却莫名让人发窘。 这种话题对陈鱼来说太私密了。 按理说这不该是初相识的对话,可细究字句又挑不出毛病。 他攥着手机犹豫片刻,暗暗想着或许大城市风气开放,朋友间本就不拘小节,这种玩笑也算寻常。 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长这么大他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更没人会拿这种事打趣。 犹豫几秒后,他硬着头皮开口:“你平时穿什么码?按这个买总不会错。” 萧鹤一瞧着他不住瞥向门外,一副等不急要走的模样,终于收起了戏谑:“等会儿发你。” “行,那我先走了。” 陈鱼如蒙大赦,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脚步匆匆地往门外走去。 房门关闭的声响过后,房间陷入死寂,几分钟的沉默里,只有呼吸声在凝滞的空气里浮沉。 忽然,萧鹤一低笑出声,喉间溢出的声音带着几分阴鸷与玩味,脏话毫不掩饰地从齿缝间滚落。 “一看就是没沾过荤腥的,这副纯良模样可比你舅舅俱乐部里那些货色带劲多了,丑话说前头,这人我先尝尝鲜,你别跟我抢啊!” 沈慕始终垂眸划动手机屏幕,指尖停顿片刻,像是在权衡利弊,半晌,他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与嫌恶:“我还不至于掉价到抢兄弟看上的人,这种傻鱼吃了不怕被传染?” 傻鱼?萧鹤一嗤笑一声,鼻腔里溢出轻蔑的气息,之后两人却都默契地陷入沉默,空气中只剩下沈慕刷手机的细微响动。 不知过了多久,“咚咚”的敲门声打破寂静,几个男人拖着行李箱鱼贯而入,箱轮在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萧鹤一与沈慕则起身踱到阳台,打火机清脆的咔嗒声后,袅袅白烟裹着烟草味在风中散开。 屋内不时传来搬动桌椅、整理床铺的动静,等一切重归平静,萧鹤一恰好掐灭烟头,他慢条斯理走回座位指尖熟练地敲击键盘,屏幕蓝光映亮了他专注游戏的侧脸。 沈慕则仰面躺在上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那张有些混血感的脸上,最近他爸爸让他多跟市长家的千金走动走动,自从上次宴会上被长辈硬推着互加好友,就一直没有动静。 这会儿对方发来消息,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沈慕很烦家里人自作主张安排他的人生,受不了家里这种氛围,才跑来学校住,连在外面租房子也不行,怕他带乱七八糟的人回家,影响他以后的仕途。 萧鹤一的行事风格更是肆意张扬,之前几番闯下大祸,全靠家里出面斡旋。 萧家在A市权势滔天,盘根错节的人脉网足以让任何风波都消弭于无形。 若非萧家财势雄厚,加之两家世代交好,沈家断然不会默许沈慕与萧鹤一这般恣意妄为的人往来,毕竟在沈家眼中,这段交情背后,藏着的是实打实的利益与家族未来。 萧鹤一被他父亲管得严,高中的时候就不让他在外面留宿,萧家豪掷千金捐建几栋实验楼,又暗通关节,才将他送进A大。 这回他铁了心不愿再受束缚,死活要留在学校,只为能在外面肆意玩乐。 踏出校门,陈鱼就近找了家小店,囫囵吞下一碗馄饨后,便逛进了附近的商超,踏入大门的瞬间,他彻底愣住了,这么大一个超市,比他念高中时的整个校园还要广阔,整整一层楼全是琳琅满目的货架,商品分门别类铺展向视野尽头,冷气裹着各色商品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这个从小镇来的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大城市的繁华。 陈鱼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梭,不知不觉已逛了一个多小时,当他走到花鸟鱼专区时,整面墙的玻璃鱼缸瞬间攫住了他的目光,五彩斑斓的金鱼在光影中游弋,鳞片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他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站在缸前一动不动地看了十多分钟,忽然被兜里的手机声音拉回注意力。 是萧鹤一发的信息。 一张下半身半果的照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面青筋毕露,捏着内裤边缘,将里面的尺码翻出来,XL,还有品牌logo,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一部分浓密的耻毛,还有那个东西若隐若现的轮廓,看起来不小。 大概是让他买这个牌子的意思。 后面又补发了一句,‘等你哦小金鱼。’ 陈鱼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舍友,有些热情过头了。 但很快他就被随之而来的转账惊得目瞪口呆,什么内裤要这么贵?都抵得上他一年的生活费了。 陈鱼回了个,OK的手势。 自尊心有点受挫,他也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连人家内裤都买不起。 按着照片上的logo陈鱼找到了那家品牌店,导购从他进门就只瞟了一眼,没再理会他,他走到展柜面前,按着转账过来的价格拿了四条内裤,走到前台,柜姐才抬头看他。 “麻烦包起来。” 这时柜姐才对他露出八颗牙的职业微笑,“好的,先生,请问您还需要什么?” “不用了,就这个。” 陈鱼只是瞥了一眼展柜,一对扣子都要大几万到十几万,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贵的东西。 离开后陈鱼又逛了会商场,只看不买,外面的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奢华,一件纯色T恤都要好几千,一条围巾好几万,不是他能消费得起的。 他好像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个世界的货币只是一串数字,而他那个世界,还是一块豆腐就是一块钱。 陈鱼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返回学校时,夜色已深,手机屏幕显示九点整。 想到宿舍十点锁门,而从校门到寝室楼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袋子里装的都是今晚急需的生活用品,至于其他物件,他打算在拼夕夕下单,毕竟那里的价格,才是他这个普通学生能够负担得起的。 他要省吃俭用,挨过四年大学,等工作了才能想其他的。 回到宿舍,一开门,他发现自己的两个舍友的床都已经铺好了。 萧鹤一瞥见他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却丝毫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只是摘下耳机,回头冲他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笑:“怎么样?” 陈鱼理所应当的以为他说的是买内裤的事情,将袋子交给他,一脸得意的笑着说:“呐,买好了,四条一万,里面有小票,你看看。” 萧鹤一眉峰微动,极轻地蹙了蹙,笑意瞬间收敛,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地扯过袋子随意一甩,紧接着,他利落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生气了? 是生气了吧?陈鱼对这方面很敏锐,但他同时对别人生气的原因又很迟钝,因为以前别人欺负他,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想欺负就欺负了,或是觉得他碍眼,或是纯粹找乐子。 陈鱼此刻尴尬的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望着萧鹤一冷硬的背影,有些失落,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不过还好他早就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晚上十点熄灯,陈鱼将袋子里买的小夜灯拿出来,放在床头,宿舍灯还没熄,他的小夜灯就已经亮了。 灯很暗,只照亮他那方寸之地,可这已经足够了。 可对别人好像不是,他听到旁边悉悉索索的声音,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萧鹤一,上一顿气还没消,就又生了一肚子气。 “你怎么还不关灯,你这样开着灯我怎么睡得着?” 陈鱼慌张的坐起身看向他,他的小夜灯不亮,他从小怕黑,没有光他他根本无法安心入睡,摸索着抓起一旁的灯笼抱在胸前,暖黄的光晕漫过脸颊,映得那双圆鼓鼓的眼睛波光粼粼,下垂的唇角写满委屈,活像只被雨淋湿的流浪猫。 萧鹤一看着他,刚才自己的语气明显带着情绪,其实他不是被他的小夜灯影响,是被自己的无名火烧着了无处发泄。 “我盖住被子,这样就不会露出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鱼手忙脚乱地将小夜灯塞进被窝,刹那间,房间重归漆黑,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他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缩进被子,只露出一小撮凌乱的头发。 萧鹤一望着他这副慌乱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嘟囔道:“切!胆小鬼,”随后翻了个身,渐渐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