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后被迫安抚暴龙》 第1章 第 1 章 “小姐,需要帮忙更衣吗?” 破晓时分,原本有序的戴维德庄园因为贵客的到来平添了几分忙碌。 撒维亚站在落地镜前,将眼前身着异国服饰的自己收进眼底,手指绕过繁复的丝带,束紧腰封勒出纤细的腰。 她拒绝了随行女仆,扣上金丝珐琅红宝石胸针。 门外传来低低的嘲笑声。 撒维亚手上动作一停,赶路一夜导致脑子反应迟缓,没来得及出声,便听见脑中原本欢快地叽叽喳喳的声音变得暴跳如雷。 “骂她们啊撒撒,我们不在公爵府了!” 撒维亚腹语:“别生气,蒂蒂,还不是时候。” “你可是贵族小姐!”脑中的魂音愤愤不平。 “私生女也算么?” 撒维亚在镜前转了一圈,在透过窗户的第一缕晨光下,宝石的切面折射出细碎的光,熠熠生辉。 临出发前一晚,她血缘上的父亲,才把这块出生就该拥有的身份象征给她。 如果不是替妹妹辛希娅嫁来敌国,她或许一生都无法拥有。 撒维亚在彩光的吸引下多看了两眼宝石,听见魂音问:“撒撒,你喜欢这玩意吗?” “我只是在想,它会比我的脑袋值钱么?” 这是实话,公爵将宝石递给她时,充满父爱地让她三思。 虚伪的模样让撒维亚发笑,她没有多犹豫就应承下这会被砍头的欺婚勾当。 与其在公爵府看人眼色,不如赌一把,披上受宠小姐的外衣,换个没人知道她是私生女的地方,或许能做自由的王子妃。 撒维亚出门,在陪嫁女仆难以掩饰的惊艳目光下,跟随庄园的女仆长前往餐厅。 女仆长是一位慈祥的中年人,说:“辛希娅小姐赶路辛苦,稍等和殿下共进早餐吧?” “殿下?”撒维亚踌躇,“一定要吗?” 她还没做好面对“丈夫”的准备,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 女仆长以为她羞赧,安慰道:“放心,安狄尔殿下是友善之人。” 撒维亚回以礼貌的微笑。 长长的廊道两边搁置了无数奇珍异宝,天顶画明显出自名师之手,撒维亚感叹王子的庄园是公爵府不能比拟的,原本和她闲聊的魂音声音一停。 “撒撒,附近魔力波动有些奇怪,我先不说话了。” 撒维亚担忧应声。 她习惯独来独往,忘记了哪一天起,脑子里多了别的声音。 就是这道魂音。 起初,撒维亚怀疑被公爵府下了诅咒精神分裂,一人一音都废了很大劲才有了现在和平的局面。 魂音自称“上帝”,撒维亚以为是“珊迪”,争执不下,以撒维亚称呼它为“蒂蒂”结束。 撒维亚没察觉不妥,但她自知魔力掌握得很差,没有怀疑魂音的道理。 等到阳光洒满餐厅,撒维亚终于听见些许奇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在敲击地面,由远及近。 规律的敲击声停在门口,撒维亚抬眸,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握着盲杖,迈开长腿熟练地走到主座。 有一方黑色绸布将少年的眼睛蒙住,只露出下半张颌线精致的脸。 撒维亚站起,思索着如何问安,提起裙子时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少年停下盲杖敲击的动作。 他微偏头,淡漠的声音如平静无波的湖水:“谁在这儿?” 他侧后方的男人回答:“安狄尔殿下,是辛希娅小姐。” 撒维亚顺势行礼:“殿下。” “哦。” 安狄尔将盲杖递给仆人。 态度与“友善”完全不搭边,这一定是撒维亚生平吃过最难以下咽的早餐,偏偏魂音不在,她连抱怨对象都没有。 她准备退场,裙子上的宝石不慎勾到桌布,盘子上的刀叉碰撞出声。 不能视物的王子转头:“用餐结束了?” “是的,我先告辞。” “公爵家的小姐如此无礼么,我还没吃完呢,”安狄尔搁下汤羹,“允许你走了吗?” 撒维亚轻轻皱眉,本着不惹事的想法重新坐下。 “布鲁斯,那位小姐出去了?”安狄尔没听到她的回答,转头向另一边,问他的随身仆人。 “没有。” “嗯,以后我没吃完都不许先离开,”安狄尔说着,面向撒维亚,“对了,听闻你是你们国家同辈里的魔法天才?” 撒维亚本身魔法不怎么样,但辛希娅确实有这个名号。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思索该不该认领下这个头衔,手指揪着衣袖的蕾丝边。 “殿下谬赞。” “作为我的妻子,为王室效忠是义务,”安狄尔明明眼睛被蒙住了,撒维亚却有种被他盯着的感觉,有些不寒而栗,“今晚就有需要你的地方。” 撒维亚第一反应就是抗拒,她嫁过来只想安安稳稳度日,并不想做王室夫人以外的事情。 “殿下,婚约没有说我有王子妃以外的义务呢。” 安狄尔傲慢地笑:“我不明白,你一个战败国送来和亲的公爵小姐有什么理由拒绝我的要求。” 冷意从指尖蔓延到撒维亚全身,原本摩挲衣袖的动作顿住。 诚然他说的是事实,但用孤立无援的处境来威胁她的话实在刺耳。 而且,出发前一晚,公爵夫人教导她不要给公爵府添麻烦。 看似叮嘱实则警告。 “我吃完了,你可以回房了,”安狄尔接过盲杖离开餐厅,“傍晚,布鲁斯会去带你。” 撒维亚惴惴不安。 没有人告诉她,嫁过来还要做以魔力为基础的、正常王子妃义务以外的事情。 她也不想。 在布鲁斯带撒维亚穿过长长的庄园大道,俩人站在别院的大门前,这种不想达到了顶峰。 撒维亚紧拽衣袖。 她不想进去。 门内传来古怪的声响,犹如巨兽压抑着痛苦的低鸣,伴随着金属碰撞声,从门的缝隙中钻出。 “辛希娅小姐,等到破晓,我会来接您。” 破晓。 来的路上,魂音再次感应到早晨刚到庄园时说的“奇怪魔力”,暂时避开。 和这个有关系吗? “布鲁斯,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吧?” 他犹豫着,给予撒维亚模糊的答案。 “我也许,知道。” “这应该是王室的秘密,”撒维亚斟酌用词,“如此轻易就告诉我吗?” 布鲁斯沉默半晌,指向不远处的树林:“您看那边。” 顺着他的手指瞧过去,撒维亚心脏像被揪住一扯,吓得后退一步。 树林中,有几座若隐若现的十字坟错落矗立。 “小姐,如您所说,您应该一生都不被允许接触王室秘密,”布鲁斯的声音比夜风还凉,“但实在无法,失败的魔法师下场都在那里了。” 山穷水尽,才不得不让敌国来的妻子死马当活马医吗? 撒维亚捏紧拳头。 “若非您魔力出众,”布鲁斯恭敬地低头,说出的话却跟他主人一样难听,“王子妃的位置,怎么会轻易选一个求和国家的贵族小姐?” 门打开了,一股难以言述的气味溜入鼻腔。 “小姐,愿神保佑您。” 撒维亚被他推进别院。 大门关上,伴随着落锁声,别院内彻底陷入黑暗。 撒维亚颤抖着点燃烛火。 事已至此,回头让那个忠诚的仆人放她出去显然不现实,硬着头皮上吧。 撒维亚深吸一口气,慢慢往里走。 微弱烛火照亮的范围不见家具,房梁挑的极高,估计比教廷的朝圣殿堂都要高。 金属的响声逐渐清晰,撒维亚脚步停下,分辨出是镣铐的声音。 镣铐碰撞的脆声,她很熟悉。 预感到不好的回忆就要涌上,撒维亚赶紧转移注意力,逼着自己加快了脚步。 “吼……唔……” 巨兽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撒维亚再难以抑制紧张的呼吸,她想平缓下来,心脏却高频率地窜动,带得全身都颤抖。 手指发软,手持的烛火砰然落地。 她踢到了什么东西。 魔法点亮的烛火落在地上没有熄灭,却因巨兽大幅度的喘息吹动,明明灭灭。 在一暗一亮的烛火中,撒维亚低头,去看刚刚踢到什么。 是什么动物的指甲。 那尖锐如弯钩的指甲极力抠在地上,地砖都被撬起,撒维亚这才发现,周围地砖没有一处完好,每一块都有崎岖的开裂。 心脏被名为恐惧的大手捏住。 她屏住呼吸,拼命劝诫自己不要再到处看了,快些回大门去、快些离开,眼睫却控制不住地抬起、再抬起。 视线从指甲掠到墨黑的爪子、骨头上翘起的鳞片、庞大的不知范围的身躯、紧咬的獠牙。 最后,与一双巨大的、不知注视了她多久的金色眼球对视。 “啊!” 那大手仿佛要将她的心捏碎。 撒维亚再也支撑不住,尖叫着摔倒在地。 “撒撒!” 撒维亚指尖努力抠住地砖的裂缝。 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面前眼球的主人趁她不注意冲过来。 一头巨大的黑龙龇牙咧嘴地盯着面前的猎物。 它的脖颈和四肢被比腿粗的镣铐拴住,稍有动作就会发出惊心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异常阴森。 “撒撒!冷静!”脑子里的魂音不断焦急地呼唤,“要是晕过去了我们就完蛋了!” 方才撒维亚吓得差点晕过去,是魂音及时出现把她吼清醒的。 地砖尖锐的棱角刺入娇嫩的肌肤,疼痛让她暂时冷静下来。 黑龙不住发出嘶吼,察觉撒维亚要站起,它猛地向前一冲。 “哗啦啦!” 虽然镣铐阻止了龙的动作,但撒维亚还是被吓退,她大着胆子慢慢过去将烛台拾起,细细观察。 黑龙还有一双伤痕累累的翅膀,撒维亚这才发现,四肢和脖颈的锁链都与翅膀的相连接,行动范围并不大。 撒维亚不敢乱动,问:“怎么办?” “它好像没有狂暴……” 魂音的话没有说完,黑龙仿佛感知到了魔力波动,眼神莫名变得浑浊,它紧咬獠牙像在压抑什么,最终还是张嘴冲过来。 “逃!” 撒维亚下意识后退,鞋跟却卡入地砖缝,那龙头霎时到了面前。 “啊!” 撒维亚闪避不及摔倒在地,破风之声后,她睁开方才因为恐惧而闭上的眼,看见龙收回的爪子上有几条布料。 她低头去看被撕扯的裙子,鞋子也在方才被勾走扯烂。 伤口从小腿到脚踝,流出汩汩鲜血,痛觉这才从腿部漫至全身。 黑龙被她的血刺激,金色的竖瞳虎视眈眈,扬起龙爪。 随后一爪子蓦然把她摁倒在地。 第2章 第 2 章 好险。 撒维亚转动眼珠,瞥见脸侧的尖利指甲。 差点就要被龙爪对穿头骨。 “撒撒,有没有事?”魂音焦急得好像要从她脑子里冲出来,“啊,你的脸被划伤了!” “没关系。” 脑袋撞倒在地,她头嗡嗡的,视线一度模糊要疼昏过去,还是魂音将她硬生生喊清醒了。 背后碎裂的地砖硌得背脊生疼,撒维亚不得不努力拱背,但龙爪的力气不是她能抗衡的,进退两难间,她感觉快被压死了。 梦想是成为躺平的贵族夫人,但不是压成肉饼躺棺材啊…… 腿上不断失血,身上被压着,呼吸越来越困难,撒维亚头昏脑涨,脸色苍白。 “别闭眼啊,撒撒你快和我说话!和我说话!”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撒维亚莫名心悸,她陡然睁大眼,拼尽全力舞动手指使出魔法,猝不及防甩向龙的眼睛。 浑身是坚硬的龙鳞,貌似只有那一处弱点。 “嗷!” 能量很微弱,好歹有效果。 龙险些闪避不及,立刻松开了桎梏。 撒维亚狼狈地后退到锁链的极限距离之外。 “血,你流了好多血,快止血。” “没事的,蒂蒂。”她想扯下碎布条绑伤口,手指却发软不受控制,头上的冷汗都不知换了几趟,分不清因为恐惧还是疼痛流的。 龙还在奋力挣脱,撒维亚死命低头不看那恐怖的巨兽,好让自己专心包扎伤口。 碎布条缠绕至脚踝时,撒维亚停住。 “怎么了,撒撒快用治愈魔法,这样不行的。” “我的脚链,不见了。” “什么?” “脚链,她送我的……”撒维亚猛地直起身,理智牵扯住她没敢冲进锁链范围内,只能到处看,“辛希娅送我的。” 其实她不讨厌妹妹。 替嫁确实是她能为妹妹做的唯一一件事。 不记得什么时候起,跟在她后面的妹妹开始缠绵病榻,她一个私生女,根本不被允许探视公爵珍爱的小女儿。 撒维亚胡乱将伤口包扎好,拖着伤腿到处寻找,期盼能看见一处碎钻反光。 这没有、那没有…… “撒撒小心!” “嗷——” 她不慎踏入半步危险范围,龙抓住机会再次冲过来。 爪子就要笼罩到头上,撒维亚下意识右手往前一甩,一道魔法能源从她掌心飙出,利刃般劈向黑龙。 黑龙被打到角落去,带得房子都颤动,砂砾从头顶扑簌簌落下,撒维亚慌忙护头。 有碎石将她的手臂割伤,她不知躲去哪里,忽然眼前变得昏暗,她抬眼。 是龙的爪子,又伸到了她头上。 压肉饼攻击又来了! 撒维亚拖着伤腿拼尽全力躲开爪子的范围,发出几个非常微弱的魔法球打过去。 “撒撒,刚刚那招呢?!”魂音急得不行,“再来一次!” 撒维亚苦笑。 她也想再来一次,但她做不到。 撒维亚的魔力问题就在不稳定,每次施展的魔力有多强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加上公爵不准她去修习,她偷偷念书也没有实践的机会,能使都不错了。 魂音说话带动的魔力波动再次让龙狂躁起来,它张嘴凝出魔法源就要对着撒维亚喷出。 千钧一发之际,撒维亚看见了那条断掉的脚链,顷刻就被龙踏碎。 “不要!” 撒维亚尖叫,手指舞动使出全身魔力,磅礴的魔力打中龙的能源,甚至有反推之势,猛地一下击中龙头。 刺目的光亮让撒维亚不得不闭上眼。 直到魔力全部耗尽,撒维亚都不敢动。 “撒撒你快看。” 撒维亚从袖子的蕾丝缝隙中偷瞄。 黑龙眼神清澈,咀嚼着什么。 撒维亚:“怎么回事?” 魂音:“……它好像,在吃你的魔力。” 难以置信。 她突然醒悟:“难道死掉的魔法师是无法供应足够的魔力?我的魔力应该没有那些魔法师深厚才对。” 魂音对面前乖乖“吃饭”的黑龙非常无语:“找个机会宰了它。” 还没讨论完,龙又转了过来,涎水滴落下雨似的。 “我没魔力了,”撒维亚往后缩了缩,也不确定龙能否听懂,不抱希望地商量,“一点都没有了。” 龙十分不满地哈气,呼出的气味非常难闻,撒维亚怎么说也是在香软的环境长大的,差点昏厥。 她晃晃脑袋,猜测龙听懂了,回想着偷学的魔法阵,用腿上伤口渗出的血画了个简易阵法。 她腿很疼,也没力气画大。 “我画的对吗,蒂蒂?” “右边不对称,不是教你嘛,要用工程学的思想去记……”魂音奇怪,“你要做什么?” “嗯,我应该没画错。” 非常简易的攻击魔法阵,撒维亚结印,阵法中央霎时有魔法球呼啸而出,泉水喷涌般击向张嘴的龙。 魂音懂了:“饿死鬼!” 撒维亚摆手,以示没有了,旋即躲去门口。 她累得很,再三确认龙不会再狂暴,差点睡着时惊醒:“我不会每晚都要来吧?” 死掉的魔法师,可没说是魔力力竭而死的,还是被龙杀死的。 “你还把它摆平了。” 撒维亚无力开玩笑:“否则我就被摆平了。” “怎么办,那个殿下也不像是求情能有用的样子,”魂音灵机一动,“你攻略他,让他喜欢你!” “彻头彻尾的馊主意。” “不然嘞,他总不舍得心爱的妻子以身涉险吧!” 撒维亚嘴上嫌弃,却忍不住想歪,这个方法是否可行。 困倦和疲乏潮水般淹没她,撒维亚拼命想打起精神,然而一整晚,她都在陷入浅眠后猛然惊醒的反复中度过。 将近破晓时分,她终于陷入睡眠。 睡梦中,好像有人握住了她的脚踝。 撒维亚惊醒时,发现自己在房间里。 房间里的钟显示正午时间,她一想到晚上又要去和黑龙相处,急忙出门。 右腿传来撕扯的痛意,她才发现被扯坏的衣裙换成了柔软的丝质睡裙,腿上的伤口也重新包扎过。 撒维亚只当是庄园内知道秘密的人给她换的。 匆匆洗漱,她忍着不适,拿上放在床头柜的红宝石,到处问安狄尔在哪里,然后跑去花房。 魂音很担心:“撒撒你别跑,伤口要裂开了。” “不跑的话今晚又要多几道伤口了。” 花房门口的仆人连忙给她开门,撒维亚听见里面的交谈声。 “殿下,您可以自己吃午餐,”女仆长耐心又温柔地劝,“小姐还没醒呢。” “去把她喊醒。” “嗳唷,殿下怎么会这样孩子气?” “我在这里,”撒维亚过去,“我也有事找殿下。” 女仆长惊呼,让女仆去取披肩来:“小姐怎么能这样就跑出来?” 安狄尔顺着声源转头。 “起来了?”语气比昨天稍软了些 ,“来陪我吃午餐。” 女仆长给撒维亚摆上餐点后带其余佣人离开。 她顺了顺思路。 并没有人教过贵族小姐怎么讨好男人,哪怕是私生女。 安狄尔察觉到她的犹豫,停下动作:“想说什么?” 撒维亚决定来招先礼后兵。 “殿下,昨天匆忙,没能将见面礼送出。” 安狄尔扬了扬眉。 “我也有东西要交给你。” 两人交换,撒维亚低眼,掌心躺着一块镌刻王室图腾的黑曜石。 摸上去余温尚存,不知在主人手中呆了多久。 “这是王室身份的象征,”安狄尔感觉到她的目光,“我将它赠予你,代表你就是我的妻子。” 撒维亚看着黑曜石,有些心虚。 “你的是什么?”安狄尔摩挲着手上的物件。 “这是我家族的象征,”她费劲地思考说什么去打动已经拥有一切的王子,实在无法,只能仿照他的话,“以后你也……是我的丈……丈夫。” 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东西到她手上不过两天,就发挥出了最大的价值。 也只有这点价值。 撒维亚等着安狄尔的嘲笑。 安狄尔却笑了:“我会珍惜妻子的第一份礼物。” 撒维亚不知羞赧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心虚,转移话题:“我有一个疑问,龙,是有一直有人处理的吧?” 安狄尔沉默须臾,冷哼:“是又如何?” “所以说这不是我的义务……” “这是你送东西给我的目的?”安狄尔打断她,撒维亚看见他唇角冷淡一勾,“不用白费力气。” 果然是馊主意。 宝石还不如卖了。 魂音讪讪安慰她:“好感度不是那么容易刷的啦。” “那我们得熬几个晚上才能逃离那里?” 撒维亚没什么胃口,魂音劝她多吃点,她也没有回话。 一想到晚上又要面临危险,怎么会有食欲。 安狄尔没听见她的动静,漫不经心地说:“你昨晚做得很好。” “谬赞。”撒维亚偏头去看花。 这是他今天态度比昨天好些的原因么? “施展魔力时大时小,是你的对策么?” 这好似在问流浪汉饥一餐饱一餐是为了保持身材么? 她硬生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算是吧,”她疑惑,“您怎么知道?” 安狄尔使刀叉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我的魔法感知力足够笼罩整座庄园。” 撒维亚没放弃摆脱这苦差事:“如果我死了,您又该怎么向公爵府交代?” “送来和亲的战败国王子妃,死了有很多借口。” 撒维亚深吸气,忍住争吵的冲动。 但怒火带动的魔力波动明显暴露了她的情绪。 “生气了?”安狄尔搁下刀叉,“你不会死的,退一万步我不喜欢你,也没理由让两个国家关系更差。” “您用什么保证?不退一万步的理由呢?” 安狄尔低笑一声:“不退,你很有趣。” 无视了前面的问题。 “你肯定做了我失败的准备,让那个人去不行吗?” “可你的魔力非常有效果,”安狄尔说,“你是第一个平安到第二天的人,所以你必须去。” 撒维亚怔住。 安狄尔转移话题,伸出手,说:“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这么突然? 魂音提醒:“你和辛希娅的名字首字母不一样。” 撒维亚已经划出半圆的指尖一顿。 旋即,她在他手心划出辛希娅的名字。 “是这样么……”安狄尔偏头,“你换上匣子里的衣服吧。” 撒维亚打开匣子,里面是全套礼裙,就连脚链都有。 “这是为你准备的,我们去教堂吧。” 撒维亚收起黏在脚链上的目光,听见他恶劣的笑声。 “对了,宝石,不会还给你哦。” 撒维亚非常郁闷。 谁能想到无法控制魔力也能成为优点,还把仅有的值钱宝石送出去了。 安狄尔也换了一身纯白的礼服,就连缚住眼睛的绸布都换成白色绣金纹的。 不过,貌似叠得比黑色的厚许多。 安狄尔牵着她,说:“伤还好吗?” 撒维亚不太习惯与男性接触,想抽回手,忍了又忍。 “劳殿下挂心了。” “右腿的伤怎么样?”他抚过她手上结痂的地方,“你应该不会允许我摸一下。” 如蚁爬过一般的酥麻感从手指窜到头皮,撒维亚忍无可忍抽回手。 “并无大碍,殿下。” “脚链,你喜欢吗?我无法亲眼挑选,只能将就赔你了。” 赠送脚链本算是私密事,撒维亚差点没绷住,好在多年锻炼出的忍耐力让她停住,脑子一转:“原本的脚链的回忆,您能赔吗?” 安狄尔没有丝毫的悔意:“很遗憾,希望它会让你有新的回忆。” 撒维亚噎住。 教廷提前被清空,安狄尔亲自牵她下车。 她有些僵硬,安狄尔察觉,问:“不习惯?” “没有。” “这鞋子让你高了不少,”安狄尔低声笑,“牵引盲杖就不方便了。” 撒维亚微微仰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多高?” “知道妻子长什么样很有必要,”安狄尔煞有其事,“不然怎能保证生下来的不是丑孩子。” “……万一丑孩子随您呢?” “我丑吗?不可能。” “殿下过于自信了。”撒维亚悄悄翻白眼。 “如果妻子的口味独特,我也没办法。” 她无法反驳。 撒维亚见过的同辈男性很少,但安狄尔仅凭露出的下半张脸,绝对就是美貌的首位。 还没有举行正式的婚礼,按照安狄尔的安排,两人简单在神像前宣誓,签下帝国夫妻结缔文书,针对领土财产做了详细确认。 撒维亚不太在意这些,至于有没有利及公爵府,和她没关系。 有人快步走来,布鲁斯听完话,转达给安狄尔。 安狄尔皱眉,跟撒维亚说:“祭司来给我们做祝祷。” 帝国百年前因君权与神权内战导致民不聊生,最终教廷战败,签订条约听命于王室。 百年后的现在,二者暂且相安无事。 不多久,神色庄重严肃的高瘦男性与四位随从迈步而来。 吊梢眼睥睨一切的模样,让人有些不适。 撒维亚深知这些人魔力深厚,不敢随意与魂音交谈。 趁他们行觐见礼时,魂音突然说:“我先避开,感觉非常不对劲。” 撒维亚极尽轻地应声,那个戴着四方高帽的男人却蓦然扭头,目光如刺扎在她身上,黑眸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瞬间将她扫视一遍。 她感到难言的恐惧,心脏好像被无形的手一点一点扯离身体。 就在她即将失神时,一只手猛然揽过她的肩膀,带得她上半身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一声闷响,她额头磕到安狄尔的肩上,骤然回神。 “见到教廷的祭司,很激动吗?”头上传来安狄尔的嘲笑,“我还是希望你只关注我呢。” 被称为祭司的男人露出笑容。 “殿下能感觉到吧,这位可爱的小姐,魔力非常有趣呢。” 第3章 第 3 章 “这位小姐的魔力很有趣。” 安狄尔捏住撒维亚的手腕,冷淡地回答:“天才的魔力自然有趣。” 因为一切都很临时,祭司带着随从念诵教义经书,随后,祭司上前,弯腰恭敬地请撒维亚伸手。 “愿格勒神的祝福降临于您。” 撒维亚下意识抗拒。 她犹豫着,安狄尔双手顺着她的腕子,往下摸索包裹住她的手。 她抬眼看他。 安狄尔使了点力气摁住她不安分的动作。 “我们刚签下婚姻书,还没有教士做祝祷,如果祭司能屈尊帮忙,让格勒神能祝福我们的婚姻那会是一大幸事。” 祭司微笑:“我的荣幸。” 枯槁的双手拢住安狄尔的手,再次念诵。 “……愿格勒神守护丹兰特兹帝国的荣耀。” 回庄园的路上,撒维亚只顾和魂音说话。 “蒂蒂,你觉得那祭司怎么样?” “非常奇怪的魔力,”魂音思索,“和我在庄园感觉到的奇怪魔力有点像。” “我觉得很不舒服,”撒维亚回想刚刚安狄尔的反应,“感觉殿下也不喜欢他的样子。” 魂音满不在乎地说:“神权与君权自古难以共存,哪怕是和平的,也必然藏着矛盾。” “蒂蒂好像懂好多,”撒维亚忍不住笑,“是因为看书多吗?等闲下来,我也要把庄园图书馆的书都读一遍。” 公爵不允许撒维亚进入皇家学院,她只能在公爵府的图书室读书。 哪怕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性,她也不想成为一个脑袋空空的贵族。 “切,那是因为我是上帝。” “上帝是什么?比格勒神还要厉害吗?” “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脑中的交谈被马车猝不及防的停顿打断。 安狄尔摸索过盲杖,独自下车。 “布鲁斯,你送她回去。” 在庄园的绿荫大道前,两人分道,撒维亚不解,明明到主楼再分开可以省很多脚程。 但她不想找事,也就没有多问。 在教堂做祝祷占了不少时间,没休息多久,又到了晚餐时刻。 在餐厅等待安狄尔的时候,撒维亚莫名有一种吃断头饭的悲壮感。 “撒撒,等会多吃些。” “我尽量。” 直到菜都冷下来,撒维亚还没等到安狄尔。 女仆长担忧地看她:“您先吃吧,殿下会理解的。” 撒维亚明白再不吃就到去别院的时间了。 她叉起面包正要往嘴里送,布鲁斯急切地冲进来,行礼十分潦草。 “辛西娅小姐,请您尽快去别院。” “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今晚特殊,”布鲁斯就差要跪下了,“请您先去别院。” 看样子情况真的很不一样,不远的路程,布鲁斯都要亲自策马送她过去。 “小姐,请您……请您尽力。” 撒维亚不懂他的焦急,犹豫着问:“情况如此危急,我若失手杀了它,殿下会怪罪么?” 布鲁斯猛地抬头。 “不,不要,请您无论如何留下它的命。” 又要压制它,又不能杀它。 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还没开门就听见里面巨兽胡乱撞击的声音,锁链被扯得震天响。 撒维亚握住门把,说:“殿下呢?有准备后手么?” 虽然这么问,她却根本没有期待安狄尔会安排人救她。 布鲁斯顾左右而言他:“殿下自然希望您平安。” 撒维亚笑笑。 她也是莫名天真,怎么能以为安狄尔送她黑曜石、带她去签婚姻书就是把她放在心上了呢? 提前点燃了多头烛火的烛台,可视范围比昨天大了不少。撒维亚看见黑龙比昨日更加狂躁,锁链头钉入的墙壁都出现了裂缝。 没有压抑的嘶吼声在别院内回响,撒维亚只觉得快要晕过去。 龙一眼就看见举着烛台的小人,吼叫一声,极力想要冲破锁链的牵扯冲过来。 像昨天那样简单的魔力喂食估计没有作用。 撒维亚撕开腿上的包扎。 “撒撒你干什么,住手!” 她回忆着书上看过的高阶魔法阵,用渗出的血从门口开始绘制。 “蒂蒂,你负责检查,”她说,“一旦魔法阵出现偏差,就告诉我。” “画这么大的阵法你会失血过多死掉!”魂音无法阻止她,只能焦急大喊,“你躲在门口这边就好了,只要锁链不断就没有危险!” 撒维亚瞥了一眼裂隙越来越大的墙砖,与此同时,天花又开始掉下沙砾。 她不得不加快速度。 如魂音所说,拖着伤腿强行布下这样的阵法确实很耗心力,而且她每绘制一个阵眼都要仔细回想。 但是,失血过多带来的疲乏和晕眩已经要让她支撑不住了。 “撒撒,这里画错了,”魂音见阻止不了她,只得帮着查看,“你又忘记了,我和你说过要按照几何的……” 撒维亚难以集中注意力去听,只能根据提示和本能去修改。 “要对称,六芒星魔法阵最重要的是对称!”魂音担心她就这样躺倒,提高音量精简话语,“稍有偏差会抽干你的魔力!” “最后一个阵眼……”撒维亚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按照距离和排布方式,最后一个阵眼要在龙的锁链极限距离之前。 “别去,我求你别去,撒撒,这并不是你必须做的,”魂音哀求,“你答应过我嫁过来最重要的事是保护自己。” 是这样没错。 撒维亚恍惚地想。 但是,如果她无法压制这头龙,它真的挣脱了锁链的话。 这里距离她原本的家切德鲁公爵府只有一日一夜的路程…… 至今未愈的辛希娅…… 撒维亚一个机灵,停在极力伸爪够她的龙爪之前。 最后一厘的安全距离。 嘎吱作响的链头。 以及最后画下的阵眼。 “快逃!” 轰然巨响,墙砖最终爆裂还是被锁链扯出,龙翼只稍轻扬,刹那就缩短了撒维亚奋力逃开的距离。 卷动的气流让人难以站立,她拖着伤腿狼狈地离开魔法阵。 龙身已经进入了魔法阵。 撒维亚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祈祷。 她舞动指尖迅速结印。 脑中突然一片清明。 “你不要给我魔力,”撒维亚明白了什么,“你会陷入沉睡,不要!” 就像她不听魂音的劝阻,魂音也无视她,喃喃念咒,将魔力输送至她全身。 银光暴涨,从未感受过的巨大能量从撒维亚掌中泄出,直直地飙到龙的面前。 与此同时,魔法阵生效,状如藤蔓的魔法从地面蹿出,速度快得难以捕捉。 是撒维亚在书里学的高阶禁锢魔法。 失控的龙被牵制,怒吼着试图挣脱,在阵法中横冲直撞,身上的桎梏却越来越多,将它紧紧钉在原地。 它还妄图喷出魔法攻击撒维亚,却被转瞬到眼前的银色能量打偏头,彻底被激怒。 獠牙几乎伸到她面前,撒维亚趁机将魔法源甩进它嘴里。 “嗷!” 最后从魔法阵中冒出的光源缚住龙的脖颈。 它彻底失去行动的能力。 撒维亚力竭,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到魂音念出最后的守护咒语。 她在温暖的魔法中沉沉睡去。 醒来又是在庄园的房间里。 撒维亚没有动,眼睛盯着床幔。 “蒂蒂,你在么?” 没有回答。 “蒂蒂你听见了应我一声好么,我之后一定听你的保护自己。” 平时欢快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事情。 撒维亚眼角滑下眼泪。 “你醒了吗?” 床幔被无礼地撩开,安狄尔伸手过来,本想摸她的头发,却触到她脸上的泪水。 “怎么哭……”安狄尔一顿,反应过来罪魁祸首是自己,高傲的小王子难得踌躇,“伤口很痛吗?昨晚辛苦你了……” 撒维亚坐起,查看腿伤。 小腿被包扎得更厚了,仿佛在警告她再冲动扯开,下次不保证包扎有用了。 “安狄尔殿下,”她转头去看那少年,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还是面朝她枕头的方向,“我今晚还要去吗?” 她真宁愿死掉,也不愿意让魂音因为她而陷入沉睡了。 “……当然要去的。”安狄尔根据声源转头面向她。 “哪怕今晚也像昨晚一样危险?” “今晚不会了!”安狄尔急切地争辩。 “你昨天也和我说不会让我死掉,”撒维亚十分冷静,“可我差点就送命了,今晚你又如何保证?” 安狄尔没有回答,却提了不相关的话题:“你想走么?不允许,你……你已经成为了我正式的妻子,要永远陪在我身边。”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床上摸索撒维亚的左手。 “你的妻子要用命做吗?” “那是意外!今晚绝对不会了……” 撒维亚不解。 他哪里来的信心这么笃定? “有一件事要问你。”安狄尔突然打破两人的沉默。 撒维亚很累。 “只要我能回答。” “我听说你有一个姐姐,”安狄尔说,“她叫什么名字?” 撒维亚陡然清醒。 她盯着安狄尔的下半张脸,试图看出端倪。 “我没有姐姐。” 安狄尔取过一个小盒子,听见她的话,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我查过,有的,是切德鲁公爵的……私生女。” 他说出这些话的样子很忐忑,像是担心激怒自己的妻子。 撒维亚忍住强烈的难过,尽量装出身为公爵府宠儿的模样:“殿下都查到了她的存在,必然已知晓她的名字。” “我想听你说。”安狄尔单手困难地在盒子里摸索着。 撒维亚很难不怀疑他已经看穿了,但左思右想都搞不懂破绽在哪里。 从未见过的人,相处时间统共不超过一天,又能看出什么? “殿下若是有兴趣,我很乐意让你娶她。” 反正公爵府不会舍得真正的辛希娅。 “她叫什么名字?” 他只坚持这个问题。 撒维亚莫名心悸。 “她叫撒维亚。” “嗯,很可爱的名字。” “殿下在妻子的面前夸她是不是有些过……” 安狄尔弯唇笑起来,在投进落地窗的阳光笼罩下,他的轮廓好像被勾出金边,像教堂的天使雕塑。 撒维亚有些晃神。 被他握住的手被戴上了什么东西,她低眼去看。 一枚钻戒在她的无名指上,闪出的火彩璀璨得有些霸道,彰显着独一无二的珍贵。 “好看么?我看不见。”安狄尔轻声问。 比她敷衍送出的公爵府宝石好看不止千倍。 猜测她是愣住了,安狄尔才回复她的话。 “夸谁不重要,”他笑着说,“你只要知道,戴着它的人才是我的妻子就好了。” “你……”撒维亚撇过头,“你不要以为每天送我东西就能将龙的事一笔勾销。” 险些被说动。 安狄尔哼一声,说:“报酬罢了。” “我不要,还给你。” “诶你怎么这样,”安狄尔气急败坏地摁住她要抽回的手,“不许,我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 “殿下未免太高傲了。” “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叫我殿下?” 撒维亚气笑了。 “不过,出于你的安全考虑,也为了我……庄园里的龙,我有想法,也落实了。”安狄尔说。 撒维亚并不认为他会良心发现允许她晚上不去别院:“怎么?” “你要跟我去皇家学院,”安狄尔取过早已放在一边的纸,“陪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