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惧领域》 第1章 人面树 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的时候,说实话,许言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脚下是一条宽阔的沙石路,四周是地势复杂的山地,向下望依稀可见几十栋瓦房,像是一个村落的样子。 而往上看不远处有一大片密密的树林,甚至由于过于紧密,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上去竟有些瘆人。 许言觉得自己很需要静静。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律所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打杂的啊! 前两天律所收到有关一名妇女对旭日中学的上诉需求的讯息,大致是检举学校暗地收购并倒卖濒危金木。 奇怪的是律所负责人迟迟没有回应,而是让许言今天让去这所中学收集更详细的证据。 许言叫上了一直有一个律师梦的好友贺知北,去访问旭日中学的校长。 本以为只是寻常的一次访问,谁知道他刚走进学校大门,突然就感到一阵眩晕。 再后来,等许言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在这里了。而刚刚自己身后的贺知北此时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他这是穿越了? 敢不敢让他的人生再乱一点!! 【玩家载入完毕,时间载入中……】 这又是什么声音?这是脑子里自动响起的,他可绝对没这么想! 等等,这该不会是穿越之后人手一个的的系统吧? 系统!系统! 没有回应。 许言重重地揉了揉眉心。 就算是穿越,现在只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沿着这条沙土路往下走着,许言默默地观察着路边的景象。 天阴沉沉的,此时不知是傍晚还是早晨。而路边的树也十分诡异,它们紧密地生长着,水桶粗的树干之间几乎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枝丫树叶榨取了树顶的所有空间。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感到背上立刻渗出了冷汗。 那树干靠近树冠的地方,树皮粗糙的纹理从外向中间聚集,中心起伏的树皮纹路变得像人皮一样细腻发白,在昏暗的光线下,竟像极了一张狰狞的脸! 一瞬间他感到自己浑身的汗毛根根立起。 太诡异了,这是梦吗?不对,今天中午吃的菌子不会是没煮熟吧? 不敢仔细想下去,许言加快脚步走向了村庄。 * 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碰到,许言紧紧悬着着的一颗心,终于在走到了村口时稍稍放了下来。 村庄附近的树变得正常了起来,看来这地方现在是快早上了,里面已经有零星的村民起来洗漱了。 不过两条姑且能称作“门”的瘦长木桩旁,两只看上去有些残缺的石狮子一左一右立着,不知这对狮子的眼睛用了什么工艺,黑暗的环境里,那眼珠子活了似的盯的人发毛。 虽然有些古怪,但目前不可能往那一看就很不对劲的树林里钻。想要搞清楚状况,只能进入这个村子看看了。 正准备往里走,一只有力的手突然的抓住了许言的手臂往外一拉—— “!”正欲惊呼出声的许言似乎也被看出了意图,又一只手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不知道身后是啥玩意能不能下口,火光电石间许言立刻决定咬下去。 突然,背后那“东西”说话了: “别咬,是我。” ……有点耳熟。 说完那人便放开了许言。许言转过身,看见了那双熟悉的桃花眼,此时眼里正嗜着善意的笑。 ……原来是他。 * 那天下午,许言正等着人,突然脚下听到喵喵的叫声,低头一看是一只橘白相间的花猫。 自从生病后检查出动物毛过敏,他已经很久没接触过动物了。但可能这只猫实在可爱,也可能是叫声太让人心软,鬼使神差地,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口罩戴上后蹲了下来,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那颤动的耳朵。 正当他思索着怎么不动声色的摸到小猫热乎乎的肚子时,不知何时一道长长的阴影轻轻地靠了过来,紧接着递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心赫然是几颗独立包装的猫咪零食。 许言逆着光往上望去,这一望,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枝叶阴翳下是张摄人心魄的脸,优越的脸型框住了深邃的五官,一对狭长的桃花眼里,浅色的眸子微微透出细碎的光,而此时此刻这张和煦的脸正对着他微微笑着。 “刚刚看见你和这只猫,想着正巧我手上有零食,就想着来问问你需不需要,”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男人微笑着解释道。 许言恍过神,赶忙伸手接过:“谢谢,你平时也喜欢喂它们吗?” “嗯。我做志愿会常来看它们。”男人也学着许言的样子蹲了下来,让橘白闻了闻手,轻轻地抚摸起来。 这人穿着简单的白色的衬衫和栗色休闲西裤,明明是略显朴素的装束,却难掩气度非凡。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估摸着还是个学生。附近志愿的话,很大概率是来宠物医院做志愿者。不过这个时间点......瞟了一眼男人的手臂,好像并没有看到志愿者的袖标。 “动物,”好似是注意到许言的打量,男人转过头来对上许言的目光,“果然近看会更可爱。” 这话虽说的是猫,可确是盯着他说的。许言有些忍俊不禁,正欲接话,便听到另一边有人在喊他“言——哥——” 远处一个出挑的高个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停下来边喘气边解释:“言哥,对不住,我,我来迟了,呼——”许言站起身给他拍背,无奈道:“傻小子,跑这么急做什么……” 给贺知北顺气时,许言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刚刚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 “你笑什么?”深吸了几口气,许言有些没好气的问。“这里这么奇怪,亏你还笑得出来呀。” “没什么,只是在庆幸没认错人,不然就错过你了。”男人解释着,温玉般低沉润朗的声音如同有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聚神倾听。“上次相遇太匆忙了,这次容我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叫江行。是一名A大研一的普通学生。” 普通学生?看上去可不普通。 进入这样莫名其妙的地方,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慌乱的神色,甚至还能抽空吓吓他…… “你好,江行,我叫许言,社会闲杂人士。”面对江行眼底起伏的笑意,许言选择装傻。谎言很拙劣,他知道江行大概率没信,但既然对方也有所保留,大家都只能看破不说破了。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儿,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了,那些人脸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突然进来的,知道的应该不比你多。” 两人都默契的选择不再询问身份,开始商讨目前的处境。 “你来的时候在哪,有看到其他人吗?” “没有。我来的时候就在这附近。” “……这样啊,那你进去看了吗?”许言转过头,观察着江行的神色。 “那倒是没有。”江行坦荡地回过头看向许言:“不过我看这村子很不正常。” 村子也不正常? “你看,”江行把许言拉到村口附近,“这样温和的天气,那些村民却都裹得很严实,几乎只能看见眼睛。” 许言仔细着看了看,果不其然,起早的一行人里,每一个都穿着好几层衣服,用粗布条从鼻子捂到了颈脖,头上也带着各式各样的帽子,遮住了额头。 “不对……怎么一个年轻的女人都没有?” “不只是年轻女人。这里连一个女童妇孺都没有,清一色的男性。”江行注视着村子里来往的村民,眼底有探究的意味。 “真是古怪的地方。”许言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石狮的底座。看不到女性,有很多种可能的原因。但村子里有孩子,那这里必定有妇女。女性是任何一个地方生命的起源,因为所有的生机与可能,都诞生于柔软的子宫。 可是那如果有却看不见,那或许是——被藏起来了。 心里得出结论后,许言道:“或许我们要想出去的话,目前只能先把奇怪的地方弄清楚了。” 江行道:“我赞成。但是想弄清楚,肯定得进去。那咱们要用什么方式进去呢?” “你的意思是,不能直接这么进去?” “没错,贸然进去的话,且不知这村子对外来人是什么态度,即使不敌对,也有可能因为我们的身份而保持警惕,进而隐瞒一些事实。” “那要怎么……” “跟我来。”江行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示意许言跟上。 ………… “进不去……根本……进不去!” “再试试,你可以的。你要放松,别太紧张。” “这里房子窗户怎么都这么小。这到底能行吗?”许言憋红了脸压低声音道。 江行正托举着他帮他钻进一个村民的家里。刚刚所说的方法,也就是乔装成本地的村民来调查村子的情况。 身后一阵沉默,随后传来一阵闷闷的笑声。 很小,但许言还是听到了。或许这个人根本没打算瞒着他笑。 感受到支撑着他腰的那只手传来的震动,许言咬牙在心里默默给下面这个人记了一笔。 “抱歉,这边窗户都挺小,只能靠你了。”江行在窗外小声道。 好吧。许言试着换了换角度,终于感觉能进了,于是一鼓作气撑着墙壁一使劲,却一下子没控制住摔了进去。 【开启任务:帮助她们脱离危险】 又是那个声音! 这次又是为什么出现,“她们”又是谁? “许言,没事吧?”外面传来关切的声音。 “……没事。” 许言摸了摸有些吃痛的手肘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 屋子里太暗了,几乎没有光线,只有靠近窗户的那块有些微弱的光让他辨明刚刚撞上的硬物是床。 虽说这样进别人家不太得体,但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许言揉了揉正在适应黑暗的眼睛,抬头观察了一下,前方似乎是一个镜子,正反射着窗外的光。他摸索着往前挪,慢慢靠近放镜子的柜子。 地上好像不是很干净,有几根长长的细线。 终于摸到了柜子,他发现柜门是打开的。这柜子和床一样,摸起来都像是木制的。想起村外那些长着人脸的树,不禁感到一阵恶寒。他顺着柜子把手探进去摸了摸,是布料的质感,看来这应该就是这户人家的衣柜了。 没管那么多,他直接抱起一叠小心站了起来,准备转身找门。 他颠了颠手里的衣服,无意间抬头看了眼镜子。 他突然知道刚刚地上的那些线是什么了。 因为此刻,镜子里一张惨白色的脸正在他的背后。 第2章 女尸 一瞬间寒意蔓延,许言感到自己的腿生了锈似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冷静!冷静!!! 他张了张嘴,僵硬地转过头。木制的双人床上,一个惨白的近乎透明的人形物一动不动地将脸朝着他。 许言握紧了颤抖的拳头。 贫瘠的光线下,隐约能看到那东西身体扭曲的诡异姿势。 “……你,你是?”许言深吸一口气,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 没有回答。 许言已经能感受到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砰砰砰”得发出危险警报。 他稳了稳自己的呼吸,努力顺着窗外的光线看仔细些。 是一具尸体,准确来说,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更仔细看来,她的眼眶黑洞洞的,已然没有了眼睛。 他当机立断先给江行开了门。 两人留了一点门缝,透出的光线足够看清,床上的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她的身体也包裹的严实,只是脖子上的布料掉了下来,裸露的皮肤上有一条巨大的豁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了一样,失去生机的头软搭搭地靠在墙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具尸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言喉咙发紧,他艰难地克制住颤抖的生理反应。 江行看着许言,轻轻摇了摇头。 “……许言,冷静。这都是假的。” 真的是假的吗?可是这一切明明都是那么真实。 系统……对了,那个声音,没错,这个世界是穿越过来的,不是真的。 “走吧。”江行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转头对许言道:“先出去吧,被发现就难说清了。” 许言默默点了点头,跟着江行迅速出去了。 两人找了个隐蔽处,迅速用这些衣物乔装了一番。因为是随便抓的一叠,所以说是乔装,实则是裤子绑头,衣服缠嘴,一顿乱套。 “你还好吗?”江行整理好衣服,转头问道。 “老实说……不太好。不过比刚刚好多了,第一次看到死人,就是这么惨烈的死状。你胆子真大,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地方实在是太古怪了”许言把头顶蹦出来的裤脚掖了回去,“不对,是太可怕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是医学生,这些见得比较多。她看上去像是被谋杀的,自杀没法割开这么深的伤口。而且我发现了很怪异的一点。”江行神色有些奇怪,他皱着眉,半响继续道:“我看到她的腿变成了树,她脖子露出的皮肤也有一点树皮的纹理。” 许言闻言也皱起了眉,“树?你确定你没看错?” “看来很像,但不能完全确定。看来我们接下来得去问问了。”江行看向许言,微微一笑,“我先前经过那边那所独栋的时候,听到那住了一个叫杜钱的单身汉,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两人相视点头,检查了着装,往外走了。 * “你说你是那家伙的侄子?杜钱什么时候有侄子了?”说话的是一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也是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他瞪着一双细窄的三角眼,两手叉着腰,圆规似的站在田埂旁。 许言一拍大腿:“呀,表的,表的。” 男人用难以置信目光转头看向江行,“你也是杜钱的侄子?” 江行:“表的。” “……管你亲的表的。”这男人不屑地睨了二人一眼,“老杜寡这么久没个后人,你们这些小年轻从来就没想着来看看。现在怎么,有难了,想来投靠?” “哥,您贵姓?”许言友好地微笑着道。 “哟,免贵,大名张自立。叫哥是不是差辈儿了?我和你们杜叔可是跟亲兄弟一样。” “张叔。你看,是这样,我们是杜叔的远房表侄,我们父亲生意破产了,母亲是后妈,也跟人跑了,我们什么也不会,实在是没办法才来麻烦杜叔的。”许言摊开双手,做出无奈的表情。 张自立冷哼一声,看不出信没信。 “不过你看,我们兄弟俩有的是力气,尤其是我哥。”说着许言就抓起了江行的胳膊捏了捏给男人展示。 被抓起胳膊的人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你就算了,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城里人。你哥嘛——倒还像这么回事,至少大高个够壮实。”张自立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做出了评价。 “其实我们也不想麻烦杜叔,主要是村里只认识他,”壮实的大高个开口解释道,“一看您就是讲情义的人,在这肯定也讲得上话,如果您能帮我们介绍点好活,日后我们好起来也肯定不会忘了您。”话了,江行还往王自立手里塞了点什么。 张自立瞄了眼手里的东西,眼咕噜一转,思索半响,忽的咧开嘴笑了:“得得,看在你们这么可怜,我也好歹也承你们叫一声叔的份上,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我们村李金是个木材贩子,甭管什么树材,他都高价回收。你们哥俩既然有力气,混口饭吃又算得了什么?” 李金?木材贩子? 许言想起了村外那些长着人面的树,这二者会不会有关联。 于是他接着问道:“那这李金头在哪儿呢?我们怎么和他联系上?” 张自立往两人背后一处指去,“诺,就在那看见没,最高最气派那房子。”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栋三层小别墅,在一众的泥塑瓦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向张自立道过谢后,两人便出发往李金头家走。时间已是正午,顶头的太阳晒得人焦灼,走过一段长路,又包的严实,两人皆已是汗流涔涔。 而观路上田里,行人农夫莫不是大汗淋漓,有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汗珠,却也都习惯了似的,里三层外三层地捆套着。 刚开始以为这些村民可能是得了什么集体性的怕冷病,现在看来恐怕不是。 “真是神秘,这样的天气都裹这么实。”许言一边观察一边道。 “如果有什么能让人集体性一个不落地违背本性,大概率不是良性的带动事件,更可能是受到某种共同的威胁。”江行眨了眨眼,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没错。和许言最开始想的一样,不过他猜想的是传染病。传染性的疾病也可以算作共同威胁的一种。而刚刚看到的女尸让他有了别的猜测。 “没想到你瞧着小小年纪,看的还挺明白。你往他手里塞了什么,普通学生?”半晌,许言有些打趣地说道。 “无非就是点身外之物。” 旁边的人看了看远处,回头笑道。“年纪也不小了,当哥哥正好。” “……我比你大,况且你还是学生呢。” “这可是你刚刚自己说的。许言哥,你好不讲理。”江行佯装无奈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伪装需要。”许言听罢笑道。 “那我管你叫哥。许字言为旁,那我叫你言言哥怎样?” “……” 江行嗜笑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许言黑玉一般漂亮的眼睛装满了无奈。 还没答话,两人走过最后一条分叉小路,终于在走到靠近村庄外围的地方看到了小别墅的全貌。 这三层高的欧式别墅大门紧闭着,向上望去,二楼的阳台上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神情悠闲地靠在大理石围栏上,右手夹着根细烟,嘴里正吐着白色的雾气。 这人居然没穿得跟粽子似的,非常正常地穿藏蓝色的背心,露出黝黑的皮肤。 那人往这边瞥了一眼,似乎是注意到了两人的到来,捻灭了烟头,却没什么要下来的意思。 “请问您是李金吗?我们是杜钱杜叔的表侄,想来您这求个活干。”许言往上大声道。 “谁叫你们来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开口,一张皱纹密布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 “张叔,张自立。”江行回道。 “呵呵……他有什么脸找我帮忙,这时候倒想起我来了。”李金没有再看两人,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两人对视一眼。不好,这怕不是被那家伙骗了? 正当许言认为要想其他办法的时候,一楼的大门突然开了。 “进来说吧。”李金站在门口,示意两人进去。 * 这别墅从外看是欧式的,进来一看,里面的家具却是中欧混搭的。欧式的家具看起来大多雕刻华丽,客厅里放着一个近两米高的女人的和田玉雕像,底座用金箔密密地贴着。 江行走进一看,女人脚下有几个小小的字:阿芙洛狄忒。 “随便坐吧。你们是新来的人?”男人坐下,缓缓问道。 两人心中皆有一惊,但面上不显,思考着这李金是好是坏,一时间没有人答话。 “这村里的女人,男人;活人,死人,他们的眼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们的打扮也一看就不是这里的人。”李金摸了摸上衣口袋,顿了顿,最后两手肘撑在膝盖上,唇角勾起一抹笑,眼神如同沙漠紧盯猎物的鹰。“不热吗?把乱七八糟的衣服脱了吧。” 这眼神传递的信号可算不上安全。许言皱了皱眉,快速地思考着。如果脱下衣服,就等于承认了两人外乡人的身份,那么之后收集信息都可能变得被动起来。 不脱,万一这李金确实知道什么,更坏的是或许他就是幕后主使,现在两人身处狼窝,实在是不好脱身。 大意了。 脱,还是不脱?这是一个问题。 第3章 熟人 这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 江行快速褪下了身上繁杂的衣物,扔到一旁。他看了一眼许言,目光里是沉着的安慰之意。 许言回应性地眨眨眼。其实他并不是很害怕,但这样目光不得不说,很令人感到安心。 许言也迅速脱下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衣物,心里也默默盘算着。 “我们确实是外乡人,不过也确实是慕名而来。”许言注视着坐着的李金,“现在我们向你展示了诚意,你可以告诉我们赚钱的法子了吗?” “呵呵……赚钱?那是最简单的。我们村子原本叫柏叶村,最不缺的就是树。俗话说得好,‘要想富,先砍树’只要你们把树材交给我,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绝不食言。”李金咧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像树皮一样聚拢起来。 “不过,”李金顿了顿,接着道“你们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什么忙?”江行问道。 李金道:“一直没有识货的看上我儿子,你们只需要装作喜欢他的女人,演个戏,就行了。” “…………” 装女人……女装?! “没别的意思,你只需要把这个东西给他,给完就走。”李金继续道。 许言默默扶额,这是什么奇怪的忙,他是什么很随便的人吗,怎么能女装呢! “……可以。”说罢他自己都有些绷不住脸了。女装就女装,为了线索,为了出去,穿个裙子也不是不行。再说,总不能让江行这么个接近一米九的个子穿女装吧? 但感受到身边变沉默的江行,他莫名感觉到有些心虚。 他可不是有什么奇怪癖好的人啊! “我们初开乍到难免好奇这边的习俗,作为交换,你解答一下我们的疑惑。”许言清了清嗓,正色道:“那些长着人脸的树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好奇心会害死人,我劝你们不要知道太多。不过,我会告诉你们。”李金闭上了眼,似乎一边在回想一边说道:“人面树,是神的诅咒,为了躲避这份种诅咒,大家就把自己藏了起来。”…… 刚刚还在大厅的两人现在正在一个小房间默默无言。 在尝试了多次而又一次画歪了眼线时,许言感觉有些崩溃了。 “这化妆还真是门技术活。”许言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他笑的很苦。 他看向窗外,这里可以看到那片人面树林。太阳已经落山,诡谲的黑云贪婪地吞匿着余光,沉沉的林子静默地伫立着,仿佛不慌不忙的杀手等待着绝佳的时机。 许言的长相并不偏女相,恰恰相反,他的眉眼深邃鼻骨高挺,常带笑意的神色让漆黑的眼瞳雪水般化开。要不是皮肤偏白身高才一七几,活脱脱就是一个阳光校园男神。 对相貌没有严格要求的话,其实假扮女生并不难,只是没想到这看着不好对付的李金竟然只是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单单把礼物交给他儿子,不仅不难,甚至像是送分题。 陷阱? 还是单纯担心儿子的父亲? 许言蹙着眉,从镜子看过去,倒像是十分为难的样子。 沉默了很久的江行突然道:“……那就别化了。” 颇有破坛子破摔的意思。 这人从刚刚开始就怪怪的,许言感到有些无奈。 他拿起湿毛巾使劲擦了擦不忍直视的眼线,由于擦的太用力了,眼尾立刻红了一大片,连带着眼泪也被刺激得分泌了出来。 江行见许言不理他,正欲转头再说些什么,却刚好看见了红着眼的许言正在擦眼泪,一下子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一动不动。 发现江行在看他,许言感觉有些尴尬,他预感到江行可能会误会,有些踌躇着开口道:“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江行快步走到了他面前蹲了下来,深吸了口气,然后认真地看着他:“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我知道你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害怕你遇到危险,那李金的儿子是怎样的人,我们都不知道,”他顿了顿,错开了眼神继续道:“我本来就没有立场质疑什么,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许言被江行的善良震惊了,闷闷不乐这么久居然是为他着想。 “你说得对,这样一想确实是很危险,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虽然我们才见过两次,但此时此刻我们同行在另一个可怕的世界,是互相帮助共患难的朋友,这还没有立场吗?”许言叹了口气道。 他看着低垂着头的江行,毛茸茸的脑袋像是有魔力的磁铁一般,许言不自自觉地伸出了手。 “其实你早就想到了……”江行轻轻地说了句什么,许言没听清,正欲追问,突然江行似是无感地抬头,这下许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结结实实地摸着了这颗头。 江行看起来有些疑惑,但眼睛湿亮亮的。于是许言没有再忍,轻轻揉了几下。 “学长把我当什么了。”江行笑了起来。 “你,”对不起,好冒昧,但这可是你自己凑上来的昂。 他感叹道:“你的头发喷发胶了吗,这么蓬松。” 江行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对,做了个造型。学长觉得好看吗?” 这人脾气也忒好了。 许言想了想,认真回复道:“好看。你长的好看,什么发型都会好看的。” 江行道:“那我可就当真了,既然我也好看,不如让我来试试。” 说完江行就眼神示意那一堆化妆品:“可惜我也不会化妆,言言哥至少刚刚摸索过,就劳烦帮我化化了。” 许言为难道:“你认真的吗,哪儿有一米九肩膀这么宽的女孩子,我的身形至少比你合适些。” 忽的一阵脚步声,“收拾好了就赶紧去吧,机会只有今晚。”门外传来了李金催促的声音,“要是没完成,可别怪我不留情。” 两人闻言飞快的交换了神色。 江行:“学长可不要这么说,女孩子也有强壮爱锻炼的,或许就是要特殊的人的表白才能让他相信。” “而且,按常理来讲,李金也会认为你更会是那个扮演女孩的人,假如专门针对你下套的话会很难应付。” 江行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一副我不管了任君处置的样子。 罢了,简直是拿这人没办法。许言只得依他用自己刚刚琢磨出来的些许化妆技术开始给江行化上女妆。 经过一小时的折腾,带上假发后,终于是收拾出了一个勉强女孩模样的江行。 若是忽略这堪称壮硕的身材的话。 两人按约定来到了村子西边的废弃食堂旁。 时间已是傍晚,月明星稀,月光披撒在雪白沙石路上,远处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鸟雀扑腾开,似乎是正有人从那里朝着这边走。 许言蹲在一堵废墙后面,侧耳仔细听着。 江行就在背对着许言的不远处,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来人。 “沙沙——”一双潮牌运动鞋首先映入眼帘,其次是深灰色公装裤,蓝色格纹衬衫,再是贺知北的脸……贺知北?! 许言大喜过望,这家伙居然在这里! “你就是我老爸喊的来相亲的姑娘?”贺知北走了过来,犹豫了几秒后问道,“那个,是这样的,我老爸不知道,其实我喜欢男的!你放弃我吧!” 攥紧了礼物的江行:…… 许言:“噗。” “虽然你长的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等等,我可不是搭讪!我们俩,没可能!诶诶诶,怎么拿东西丢人呢!” 江行一脸冷漠地把东西丢给贺知北,转身走了。 “原来是礼物,都说了没可能了,告诉你吧,其实我会算命,我克你!吓不吓人……” “贺知北!” 贺知北疑惑地看向声音来处。 “贺知北,终于找到你了,你这是什么身份?李金的儿子?你怎么骗过他的?”许言大步走上前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贺知北看上去有些懵。 “你怎么回事,还没反应过来吗?”许言感到有些奇怪地询问道。 江行按了按许言的肩膀,小声道:“言言哥,他好像是不太对劲。” “你说的贺知北……是谁?” * 冰凉的月光从树叶枝丫间筛落而下,如同莹洁的花瓣。久积灰土的土墙后,偶尔传来切切的私语声。 “所以……其实我不是李水,不是什么李金的儿子,我是贺知北,我穿越了?”贺知北摸索着下巴,状似沉思道。 “你是我最好的哥们。”他看向许言,发现许言正认真的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担忧。他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我说我这人这么有魅力,怎么会没有人喜欢我!” “……” “还给我安排什么相亲。敢情我根本就不是李水。” 许言扶额。 他拍拍胸脯,继续道:“我相信你们,为了一起出去,你们有啥要帮忙的,尽管喊我!” “还真有需要你帮忙的。”许言笑了笑。 李金说过人面树是村子的诅咒,为了保护弱小,他们把村子里的女人都送走了。但这毕竟是他的一面之词,他们得想办法找到那些女人,只有她们亲口说出的才可能是真相。 还有李金,这个人身上太多可疑的地方了,很有可能是解开谜团的重大突破口。现在有贺知北这层关系,事情就好办多了。 三人商讨决定好后,便共同回到了李金的别墅。 李金靠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阳台大开着,夜晚的冷风吹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扬起。 贺知北走近,发现桌上满是烟灰的玻璃缸。 “又抽这么多烟……” 贺知北嘟囔着收拾着烟灰,李金这时眼皮颤了颤,似是醒了。 他睁开眼,有些愣愣地看着忙碌的贺知北。直到看到许言和江行,些许残留在眼角的迷蒙一瞬间消失不见。 “你们怎么……”没走? 李金皱着眉,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我和姐姐刚到这里,实在是没住处。”许言上前一步说道。 “爸……”贺知北开口。 “那就先在这住下吧。”李金站起了身,拍了拍贺知北的肩,“你回房间吧,交给我就是。” 看着依然面露犹豫的贺知北,李金叹气道:“阿水,爸理解你,你要相信爸。” 说罢,李金便转身,似乎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贺知北只能朝两人眨眨眼,走向了一楼的房间。 第4章 风动 待贺知北关上了门,李金才缓缓开了口:“不是说只需要把东西给他就行了吗?你们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露馅了怎么办?” 许言悄悄看了一眼江行,发现江行正看着垃圾桶里的烟灰,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正准备随口搪塞一番,就听见江行开口:“我们需要睡的地方,给我们准备一个房间。” 许言:……不对劲,我们可以这么有底气的吗? 李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行:“你们凭什么对我提要求,就不怕我不收你们的木材了?” 江行勾了勾嘴角,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贺知北房间的方向。 许言立刻心领神会。 “当然怕了。但,我们更怕您的儿子伤心。”许言摇摇头,摩挲着下巴叹气道。 “什么意思。”李金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真是命运弄人,您儿子对我大哥一见钟情!现在说什么都不肯放我们走。”许言略有夸张地“诉苦”道。 “他真的能改?……”不知李金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的表情可谓一个丰富。 江行微微侧过头看许言,许言也轻轻转过头,露出一个促狭的笑。 “既然如此,你们也算是帮我大忙了。跟我来吧,我带你们上楼。”李金像是缓过来了,领着两人往二楼去了。 “就睡这间吧,其他的我也没收拾出来。”李金指了指二楼靠近阳台的一间房。 话了,他转身下楼,边走边说着:“早点睡吧年轻人,要干活可需要养好精神。” 等李金下了楼,江行已打开房门迅速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问题后,示意许言进来。 许言点点头,却把手举到嘴边,轻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关上了门。 他来到楼梯口,静静地等着。 不一会儿,许言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道开关门的声音。 他往下瞄了一眼,确定是李金进了贺知北房间后,转身回房间了。 房间内。 江行捧着冷水,泼脸抹了一把。他关上水龙头,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水滴顺着眉骨往下滴淌,滑过侵略性的眉眼,晃动着奇异的光色。水汽附着在布满力量感的肌肉的身体上,仿佛映照出无数个镜子,又分裂出无数个江行。 这是一具有限的,脆弱的,年轻的身体。 一具“人类”的身体。 自从有了这个身份,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和“他”的见面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怀疑。 “许言……” 他低声辗转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仿佛是深渊的恶鬼,要将这两个字在齿尖细细品磨拆吃入腹。 * 许言进了房,听见浴室的水声,他看了看房间的布施,依旧是欧式华丽的装修风格。 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心里开始盘算着自从来到这里所能得到的信息。 这个世界非常真实,不论是人还是建筑,地貌都非常逼真,所以不可能是做梦。但这个世界的发展状况却很奇怪,完全不像是他原本生活的地方,简直像是……穿越了,而且穿越者还不止他一人。目前来看,至少知道江行也是第一次遇到,未知的是这种奇怪的现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有多少人已经被卷入了? 还有那道声音,凭空出现在他大脑里的声音。按小说情节来看,再怎么也得是无所不能助主角开挂走出事业线的金手指啊!可那声音目前也就出现了两次。许言在那之后尝试了多次仍然无果后,只得作罢。声音的最新指示是救出“祂们”,这个“祂们”到底是谁…… 许言正凝神苦想着,突然听到浴室的门开了。 他转头看去,只见江行**着上身,将浴巾系在腰间,带着一身湿气从浴室走了出来,随手撩起了有些挡视线的湿发。 江行转过头,于是两人目光相接。 须臾间窗外像是起了风,窗纱浮动起来,帘珠互相勾拨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江行注意到许言微微呆住的目光,勾了勾唇角。 “抱歉,我不知道你回来了,衣服我晾在浴室窗户外面通风了。言言哥应该不介意吧?” “没,没事,这有啥。”许言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 吃啥长大的,身材这么好…… “言言哥刚刚在想什么,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吗?”江行坐在床上,歪着头看向许言。 这人白日里虽然总是笑眯眯的,但说话办事无不靠谱,让人感觉端正严谨的很。如今却单着着浴巾,姿态散漫,增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慵懒感。 “你不好奇我刚刚干什么去了?”许言咳了咳后出声询问。 “好奇。但我知道,该我知道的言言哥会跟我说的。”江行眨了眨无辜的双眼。 “……其实我在想,李金似乎是特别看重这个儿子李水,刚刚我就是想去证实一下这个重视程度。”许言道。 “所以要想知道村子的秘密,还需要从李水下手。”江行替许言总结出来。 “没错,但可惜的是,李水,也就是贺知北现在对以前村子和李金的记忆并不完整,可能是受穿越影响。” “那不如先放着李金这条线,试试另一条。” “你是说,今天看到的那具尸体?”许言蹙着眉,他想起今天在村民屋里看到的景象,实在诡异。 “没错,不如明天我们就离开别墅,再去那个地方仔细看看,找找线索。” 许言觉得有理,于是点头应了下来。江行见许言答应,站起身朝浴室走去。 不一会儿,浴室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许言坐在原处,无声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着什么。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江行已穿好了衣服出来了。许言随后也进去冲了个澡,等衣服晾着吹了会儿,出来时发现江行似乎已经睡着了,胸口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起伏着,身上的被子似乎因为翻身露出一大截风口。 许言微微松了口气,幸好睡着了,不然和陌生人睡一张床,还是会有点尴尬。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替江行盖好了被子,随后锁了门,从另一边上床,关上灯也睡了。 一夜安眠。 次日,许言醒来时,发现身边已经空了,他揉揉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装潢,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身处他方了,昨日发生的事恍然如隔着几世。 江行洗漱完出来,发现许言就这么呆坐着,于是走上前去,在他眼前晃了晃。 许言侧过头定定地看着江行。不过马上,他就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洗漱去了。 等二人下楼时,发现李金的房门开着,似乎已经出门了,而贺知北正在厨房倒腾着什么。 两人询问过贺知北后,找到昨天的乔装衣物,收拾好后准备出门了。 “等等!”厨房传来贺知北的声音。 “嘿嘿,你们昨天都没好好吃饭吧?尝尝我做的煎饼,我用剩下的材料做的。空着肚子调查可不行。”贺知北往两人手里一人塞了一个夹着生菜、番茄片和里脊的煎饼,看上去色泽鲜艳,令人胃口大开。 许言握着手里沉甸甸的煎饼,感动极了。这个家伙还是没变,不仅厨艺好还爱投喂,在许言的健康之路上功不可没。他拍拍贺知北的肩:“辛苦了,知北。李金那边,你尽力就好,不要被他发现了,不然你是最危险的。” 贺知北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 于是两人迅速解决了早餐,往村子出发了。 * 两人这回仍然选择绕过村口进了村子,与上次不同,此时过了鸡鸣,天光已亮,大部分村民都已经在田间地里劳作起来。 看着众多的小路和房屋,许言有些犹豫了,他商量着问江行:“这地虽小,但只有我们两个找还是太慢了,不如分头行动。” 江行摇了摇头,第一次不赞成道:“言言哥,不行。就按说好的,一起行动。” 好吧。的确,分头固然快,但很危险。 许言点点头,和江行往之前的那件房子走去。 今日和昨日一样,依旧没看到女人的身影。这些人虽然将皮肤都缠了起来,但男女还是大致能从身形以及露出来的眉眼看出来的。 不对。 既然江行这样的身形都能伪装成女子蒙混过去,那层层包裹之下究竟是男是女真的能一眼判断吗?这些男人之间,亦有可能有假扮的男人。 谜团愈发模糊了。 距离先前看到的房子还有一半脚程。两人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条上坡路。 “言言哥,等等。”江行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拉着许言迅速躲到了左边的石垛围墙下。 墙的上方是坡路的左侧,高出路一大截,此时似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上方,开始小声交谈。 “你说明天又要献祭?这消息保真?” 许言眉头一皱,江行挑了挑眉。 居然是熟人,昨天遇到的张自立。 “蠢货,我至于拿这个骗你?你自己去那老头屋子看看,整的跟要结婚了似的,谁不知道?”另一人似乎压着很大的怒火,显得十分不耐烦。 听完这句,许言的眉头却更皱了。因为这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和张自立对话的,竟是一个女人! 第5章 同伴 “我当然信你啊!又要忙活了,口口的,这不是才送去一个,怎么就这么快……”张自立疑惑地喃喃道。 “我怎么知道,真是疯了,这挨千刀的李金我要找机会把他千刀万剐!”另一人愤愤着说道。 “行,你也别气了,幸好咱有这层身份的关系,才方便帮上点忙。我去做点准备,明天照常行动。” “好……辛苦你了。” 两人的对话似乎是就此结束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许言悄悄踮起脚看了一眼女人离去的方向后,随后立刻蹲下身子,快速对江行说道:“我们现在必须分开行动了,这两个人绝对都藏着很大的秘密!江行,为了出去,我们必须试试。” “相信我!”他抓住江行的两臂,用询问的目光注视着江行。 江行站在原地没说话。 但很快,他点了点头:“我相信你言言哥。好,日落时分,我们要在这里汇合,你跟那个女人,我跟张自立。” “好!”许言立刻答应,他上下检查了着装后,朝江行郑重道:“你千万要小心。” 江行回道:“你更是。”许言点点头,往女人离去的方向走了。 江行默默注视着许言离去的背影,几秒后,也转身离开了。 * 许言随着女人的路线,边走边远远地观察着。 这人和其他村民相比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穿着长裤长袖长袜,头戴布帽,面罩防晒脸巾,实在是不起眼的很。如果不是今天听到这些对话,完全没法想象这是一个女子。 要说奇怪的地方,就是这人几乎不走大路,一直绕行在偏僻的小路,好几次许言都怀疑是不是被发现了,但女人似乎什么都没注意到,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终于停了下来。 许言这才发现,绕了这么大一圈,竟然是回到村口了。 他正疑惑着,却发现女人左右观望了一会儿后,快速出去了。 许言等了一会儿,也趁着没人经过快速走出了村口。 又是这条熟悉的沙石路,两边长满了参差错落的树。 之前刚进来的时候,被那些长着人脸的树吓到了,所以这段路走得着急了些。现在他仔细看去,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树不论是树干还是树枝树叶,都隐隐浮动着金色的光泽。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这李金是靠买卖木材发家致富的,所以木材的来源就是这些奇特的树吗? 走在这沙石路上,细小石块较多,走起路来很难消匿声音。许言思虑越发深入,一时不察踩重了些,鞋底粘上石头滚落了下来。 他抬起头,才发现女人已转过身,神色惊疑地看着他。 ……完蛋。 许言暗叫不好。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女人往下扯了扯帽子,压着嗓子厉声询问道。 许言赶紧解释:“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你跟我多久了!说!” 许言思索半晌后,取下了挡着脸的围巾。 女人震惊地倒退一步:“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你究竟是谁?” “我是一名律师,我为了帮助你们而来。”许言镇定道。 “律师……那是什么?” “是一种城市里常见的职业,是一群专门帮助人们得到公正的人。有人来找我们寻求帮助,所以我来了。” “……帮助?算了吧,你有什么神通都帮不了我们。”女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动,似乎是相信了许言的说辞。 “请相信我,姑娘。”许言抬眼看向女人,“或者,我该喊你一声杜叔?” “你!你是怎么……?”女人闻言又深深皱起眉看向许言,诧异之色溢于言表。 怎么知道的?对不起,我蒙的。 许言看似冷静自如,实则感觉自己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他可不是律师啊,他就是一个打杂的! “……算了。这么些年,我也忍够了,镰刀快不快,使了才知道,试试就试试。”女人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我叫王雪,没错,杜钱是我在这个村子冒用的身份。说吧,你们能怎么帮?” 许言:“我可以帮你们离开这里,但你要先告诉我这个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 王雪沉默良久,仿佛在做出什么决断。 最后,她深深叹了口气,缓缓地开了口:“我阿婆说,我们的村子叫柏叶村,其实是因为自祖辈以来,村子附近都有各种高大漂亮的树。” “可是自从一群外来的城里人发现了我们村子宝贵的树材后,便向我们村长提出,愿意花大价钱买树材。于是我们的祖先开始砍树换钱,也渐渐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可是一代又一代,我们砍了太多的树,于是山神发怒了。村子里的人得了怪病,有人长出了像树一样的皮肤,手上,腿上,脖子上,甚至是脸上。人变成了树!山神要人去代替被砍掉的树!” “大家都害怕极了,这时候,村子里有人找来了个活神仙,这神仙告诉大家,这是诅咒,只有一个法子可以救大家,女子在五行中属水,只有将她们献祭,转化为木来保护村子,才能抵抗这种诅咒。并且还必须是自然死去的女人。大家按照他的法子这么做了后,村子外长出了人脸树,虽然看着可怕,但确实有效,所以起初在神仙走后,大家都很守规矩。” 王雪说着,眼中突然闪上一丝憎恶。 许言心下了然。 按现在村子的状况,后来恐怕还是发生了意外。 “过过顿顿有肉的日子,哪还吃得下萝卜白菜。发现有了人脸树就对诅咒免疫后,他们照常砍树,拉走卖掉,甚至比之前更厉害。就这么过了十几年,村里又有人开始长树皮了。”王雪讲到这似是累了,她重重地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她缓了缓,又继续讲了下去。 “这一次比之前的更快、更凶,有好多人的手脚直接变成木头,睡一觉起来发现生了根往地里长。大家都很害怕,有人提出猜测,是人脸树不够用了。” 王雪冷笑一声。 “所以有人开始杀人了。不管是从什么时候,从谁开始,自从发现有人完全变成了树,长在村子里,一切就变了。后来女人都想逃,但,怎么逃的掉?” 许言沉默了,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 没想到,这个村子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村子里的女人遭到了这样的对待。 无限的恐惧能摧毁一个人的良知。 但王雪说,人面树似乎是村子里的守护者,可李金却让说人面树是神的诅咒,究竟是谁在撒谎?还是后来的人面树变了? “所以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许言试探着问道。 王雪神色悲凉地笑笑:“我就是来看看她们,看看……阿婆。今天听到张自立说又要献祭人,心里实在是难受。” “她们从始至终都保护着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她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王雪抽泣了一下,背过身擦了擦眼泪。 许言走上前去,静静的陪着她。 许久,王雪按了按眼睛,清了清嗓,哑声道:“行了,说吧,你要怎么帮我们。” 帮,当然得帮,目前来看那个声音说的“祂们”应该指的就是村子里的女人们了,而要帮助她们离开…… “我们想办法帮你们离开这里。你知道剩下的人都被藏在哪儿吗?”许言一番思索后问。 “我不知道。老张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偷偷跑去看她们暴露了,就没告诉我。什么叫‘你们’?你还有帮手吗?”王雪回道。 “是的,而且是非常可靠的帮手。”许言微微一笑。 另一边—— 江行一路跟着张自立,来到了一个古老的庙宇。 他躲在庙外的石狮子后,看着张自立观望过四周后,拿着一袋东西走了进去。他紧跟着来到门外,听见砖块移开和木板被抬起来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像是走在空旷的环境中。再后来就没有声音了。 于是江行返回石像身后,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张自立出来又离开,才进入了这座庙宇。 这座庙宇看上去也荒废很久了,神像的半个身子甚至被脱落的帷布遮盖住了。本该放着蒲团的位置布着厚厚的灰垢,石砖铺成的地板散落着虫子残破地尸体。 江行绕道神像背后,发现有一处石砖与周围相比更加干净。他勾了勾唇。 找到你了。 他摸索了一会儿,掀起了其中一块地砖,露出了藏在下面的深色木板。 紧接着,他迅速将其他石砖移开,露出了一个大概边长半一米的方形。他轻轻抓住木板的两侧,将它举了起来。 木板下,一条水泥筑成的梯道通向未知的深处。 江行利落地翻身走了下去。 通道里有灯泡,但他没开。路修的直,一路倒也算顺通无阻。 终于,经过了两道拐弯后,他发现了一处亮着光的密室,入口似乎还隐约闪着人影。 江行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近。 “妈妈。” 突然,他听到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异常清晰。 “妈妈。” “我的妈妈在哪里。” “我的妈妈在哪里。” 声音越来越近。 “我的,妈妈,在哪里。” 江行皱了皱眉。他感受到有双带着凉意的手伸了上来,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 第6章 前夜 “……” 江行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简陋麻布白裙、只有他小腿高的女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妈妈!”女孩似乎是突然笃定了什么,鼓足勇气又叫了一声。 他蹲下身子,若有所思地捏了捏女孩儿垂落的左臂。 居然没有木化。 他换上足够温和的微笑,弯着眼问道:“小朋友,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妈妈,有妈妈。”女孩举起手,试图抓住江行的手。 江行也举起手,耐心道:“这里有你的妈妈吗?” “有……” “……唔”女孩见够不到他的手,竟开始哼哼,一副要哭的模样。 见问不出来更多了,江行站起身准备继续往前。 他走了两步,却听见“吧嗒”“吧嗒”几声,转头看去,这小孩竟然哭了,一个人站在原地也不出声,瞪着眼睛巴巴地掉眼泪。 若是旁人见了,肯定得心疼得不行。 只可惜他不是旁人。 不过,如果是他…… 江行站在原地思索一番后,从裤子口袋里找出一张空白的便签纸,变戏法似的折出了一朵小花,弯下腰递给了小女孩儿。 女孩好奇地接过小花,似乎被眼前新奇的折纸吸引住了,不再掉眼泪。 “便宜你了。” 下一秒,江行抱起了她。 “走吧,找妈妈去。” 这通道很干净,似乎是常有人打扫。来到刚刚远处看到的有光的密室,他才发现此处只有桌上的蜡烛燃烧着,简易的床随意地摊着薄被。 他走向角落的衣柜,发现这衣柜实在过于瘦削,如果按照正常衣架算,根本挂不进去衣服。 如果打开衣柜,能正常放下的话,那么这柜子后面一定别有玄秘。 他伸手,准备打开衣柜验证一下猜想。 忽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江行迅速反应,侧身躲过。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现代穿着的女子。 她扎着高马尾,身着粉色卫衣和小短裙,手微微颤抖着,却死死握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 呼吸间,女子再次举起匕首冲向江行。 江行抱着女孩儿后撤几步,后腰抵到桌子,面对女子即将刺来的刀刃,又立马扭过身体,一脚踢向她的膝盖。 女子双腿一软,一只膝盖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江行立刻伸出一只手打掉了她的匕首。 倒在地上的女子吃痛惊呼一声,想要捡回匕首,却被江行一脚踹远了。 “……竟然开始对孩子下手了,你们可真够恶心。”女子脱力跪坐在地上,攥着手腕咬牙道。 “你不是这里的人。”江行面无表情地道,语气里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什……”女子的脸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不儿。 友军? 不早说??? “你也是莫名其妙进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还有别的人吗?”女子失声询问道。 “还有,但目前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现在我是来‘做任务’的。想要出去,得合作。”江行放下女孩儿,继续道:“所以这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女孩跌跌撞撞走向女子:“苏妈妈……” “星星,你可别乱跑了,可吓死我了。”苏蓓张开手抱住女孩儿,“我就说那家伙刚来过怎么会又有人进来。所以你也有‘任务’啊!我还以为我是天选之人呢,担当如此大任结果一进来就莫名其妙被抓走了……” 此人似乎带点话唠,开始滔滔不绝。 突然她抬起头:“既然如此,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的任务也是‘保护她们’吧?” 江行挑了挑眉。 “是。” “好嘞。村子剩下的女人都在那衣柜后面的门后了,不过看你刚刚那架势,想你也看出来了,要我说幸好有你这么聪明的人。我是苏蓓,你怎么称呼?”…… * 日落时分,锈色的落日余晖融化在远山上,夜色将至。 许言带着王雪快速赶往约定地点。 远远地他便看见江行站在石垛旁,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江行!”许言走上前去。 “他就是你的同伴?除了他还有吗?”王雪跟着走来,朝着江行道:“你好,我是王雪。” “江行。”江行点点头。 “有,但不够。王雪,张叔愿意帮这个忙吗?”许言询问道。 他心中已有大致计划。 “愿意,愿意,他肯定成,我来跟他说。”王雪豪放地摆摆手。 “言言哥有想法了吗?”江行双手抱胸,眉眼弯弯,似乎并不惊讶。 “大概有了。不过细节还需要商酌。”许言摸着下巴思考片刻朝王雪道:“那好,你带我们去找他吧,我们一起商量。” “成!” 天色渐晚,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村民似乎都总是神色匆匆,少有出门散步的。 一行人来到了村北张自立的家门外,王雪走上门口的台阶,轻轻敲了三下。 很快,几人听见里边儿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再是小心疑惑的一声:“谁啊?” “咳咳,是我!”王雪清了清嗓,压低声音回应道。 “吱呀”一声,门立刻开了,张自立张着嘴似乎是准备说什么,看到外面站着的许言两人,一瞬间,惊讶,慌张,疑惑,都跟细线似的在他眼里嚓地划过了。 “这是……?”他的眉毛紧紧拢起。 “进屋再跟你说,这儿不方便。”王雪往里甩甩手。 张自立听完,姑且让了个道,请几人进去了。 张自立这人,先前的表现显得十分贪婪,他的房子陈设却十分简单朴素,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子上有台小型台式电视机,但屏幕都蒙上了一层灰,想来是许久没有使用过了。 “我这寒舍没啥可招待几位的,各位自便吧。”张自立一屁股坐在床上,发出巨大的支架零件老化摩擦的声音,“王雪,怎么回事?” 王雪看向许言。 许言又望向江行。 “言言哥,你来说吧。”江行朝许言肯定地点点头。 “好。”许言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我和我的两位同伴受人所托来到你们这里,帮助你们离开这里。” “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们的帮……” “你凭啥帮我们,你说的‘你们’又是谁?”张自立打断许言。 许言看向张自立,他感觉张自立的脸变得不太真切,他仿佛透过他的脸看向了莫名的远方。 江行看着许言,没有出声。 “因为我是律师,我有能力也有义务,但我为什么帮你们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此时需要我们的帮助。” 一时间,空气寂静了,王雪和张自立都似乎都考量起了处境。 “此外,救谁不是我们能说了算,而是谁能被救出去。” 说完,许言松了口气。 “……我知道,我明白,这里有太多的人的手已经脏了。”良久,张自立长叹一口气。“说吧,怎么帮,你的计划是啥?” “你们知道李水吗?”许言想了想出言问道。 “当然知道!李金的宝贝儿子!这个二流子的跟他爹一样坏,他爹还知道掩饰,他干坏事从来就没掩饰过!”王雪怒极,用力锤了下桌子。 “小声点儿!我儿子还在睡觉!”张自立心疼地看向他摇摇欲坠的桌子。 “哈?不好意思啊。” “李水是个败家子。”张自立道,“他爹李金赚钱都是为了他,他以前最爱寻花问柳泡女人,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是突然女的都不喜欢他了,我看是有些傻了,谁会喜欢傻子。”。 “哼,我看是坏事干多了终于遭了报应,天天祸害良家妇女,我就说凭啥他爷俩没害怪病,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王雪呸了一声。 许言站在原地沉思几秒,这个计划需要贺知北观察李金动向,但没法给人解释李水这个壳子已经被调换成了其他人。 所以贺知北需要做的事,要等这里计划安排好后,再找机会告知贺知北了。 “言言哥,我遇到了一个和我们一样的女生,叫苏蓓。”江行弯腰,附耳对许言小声道。 许言了然。 “我们还有一个同伴是女生,来的时候和我们走散了,张叔,你见过她吗?” 张自立道:“长啥样儿。” 江行:“穿着粉色卫衣,扎高马尾。” “我见过,被其他村民看到了,我救下来了,丫的心太大了,在村子明目张胆地乱逛。”话到这里,张自立已经完全相信这几个人是来帮他们的了,因为那个叫苏蓓的女生后来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当时他没信。 许言合上双手:“好,那我们这样……” 几人紧密商讨了一番,结束时,已经是多数人快要入睡的时候了。 “大概就是这样了,那就按计划,大家明天早上行动。”许言终于说完,端起张自立帮他盛的水猛灌了一大口。 “好,大侄子,你可真行!”张自立兴奋地拍了拍许言的背。 江行:“噗。” “咳咳咳咳……”许言被他这话说的老脸一红,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张自立:“张叔,我们刚来的时候,不是有意骗您的。” “哎!我晓得,我可没那意思!我是夸你真像样。对了,你们俩今天住哪儿?” “我们……” 江行:又要跟言言哥住一起了,开心[害羞] 许言:希望明天的计划一切顺利(严肃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前夜 第7章 杀意 “你们居然还没地方住?要不就去我那歇吧。”王雪有些惊讶,很快又大手一挥,豪爽道。 “会不会打扰了。”江行询问道。 “那没有,杜钱为了娶媳妇当初建了好几个房子,就在我们村中间那一块,等会儿我带你们去,离我那儿不远,你们暂住不打紧。” 许言感激道:“那就麻烦你了。” * 王雪带着二人来到了杜钱的房子门前,并热心帮着他们收拾了一番,随后她摆摆手,利索地走了。 等王雪走远,江行才出声询问道:“言言哥,我们是不是该去告知贺知北了。“ “是。”许言肯定地看了眼江行,“我们快走吧。” 两人趁着夜色匆匆赶往李金家。 来到李金的别墅前,许言才想到,完蛋,不能走正门啊,不然让李金察觉到了什么的话,就都白费了。 “我们怎么不惊动李金,让贺知北知道咱们的计划呢。”许言喃喃道。 他正为难时,江行小声叫住了他。 许言转头望去,看见这人手里正掂着几粒细小的石子,弯着眼看他。 “贺知北的房间在哪儿,还记得吗?” 许言回道:“一楼进门的第四间,应该就是这里的……” 突然,江行用力将手中的石子扔了出去,两秒后,院子里一楼第二扇窗户轻轻地响了一声。似乎是确定没错后,他又连续丢了几颗石子过去。 终于,房间主人似乎似乎察觉到了异响,窗户被推开了,露出了贺知北四处张望的脸。 “这儿!”许言举高了手臂大力挥动着。 贺知北显然也看见了他们,面露惊喜之色。 许言立刻比了个箭头,表示让他出来。贺知北远远地朝他回了个OK的手势,关上窗户进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便见贺知北边穿着外套边小跑着,火急火燎地过来了。 “这么晚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是不是有大事儿要发生啦?我还想着怎么找机会把我打探到的东西告诉你们呢。”贺知北有些急切地问。 “你打探到了什么?”许言问。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目前知道我这个爹李金放了个锦囊在我身上,我自己偷偷打开看过,里面有有一些短头发和一张符纸,上面的字我看不懂。”贺知北一边说着,一边掏着领口,从脖子上取下一个东西。 他展示给两人看。许言和江行都走进了些,趁着月光可以看到,这边是他说的锦囊了,这锦囊的外面绣着许多复杂的花纹。 许言正欲拿起仔细瞧瞧,江行却伸出手挡住了他:“就这样看吧。” 贺知北也马上懂了,他赶紧拿着东西离远了些道:“对,还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害呢,你们都先别碰了。” 许言抿着嘴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妥协。 贺知北于是又拿着东西走上前来,摊开手再次展示给二人。 突然,许言一把拿走了锦囊:“有没有害,看了不就知道了。” 他凑近了看,发现锦囊下端绣着一些类似于蜈蚣、蝎子、蛇的图案。 ”言言哥……”江行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看上去有些无奈。 “许言你干什么?”贺知北呆住了。 江行走上前,向许言摊开了手。许言愣了下,下意识收回手里的东西。江行见状毫不犹豫地从许言手里拿走锦囊,然后对着月光翻来覆去地研究起来。 “呜呜呜哇……其实之前我还有点怀疑你们是骗我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在乎我呜呜呜我真该死。”贺知北张开双臂,似乎是想给江行一个大大的拥抱,江行却刚好转过身举起锦囊,似乎是为了看得更清楚。贺知北顺势拐了个弯,抱住了许言。 许言无奈地让他抱了会儿:“你这家伙是咋了。”他摸了摸鼻子:“我本来就没觉得那东西会有害。” “是‘五毒纹’。”江行端详片刻,转过身肯定地对两人道。 “啊?”贺知北呆住了,仿佛江行手上的东西变得烫手起来,“听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所以他……是要害我吗?” “不,恰恰相反,目前看来,他是要保护你。这种纹样一般有驱邪禳灾、守护儿童的寓意,使用它的人一般相信它们可以抵御灾厄。”江行解释道。 贺知北长舒一口气:“幸好不是啥诅咒,不然我们三个都要遭殃。而且李金看得紧,我这两天可天天带着呢。” 许言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安慰。 江行说:“这是里面的东西。” 说着,他拉开了囊口,摊着一只手,从里面倒出了一张折起来符纸,展开给两人看。 “这是……”许言凑近,看到着黄色的符纸上,竖着写了几个不是一般潦草的字,这一方面他并不了解,他看向江行,江行似乎被他的行为取悦到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其实我也只看得懂一点。这里面的符字,大致意思是保佑身体健康,百灾不近,但这下半句话,有两个字似乎是被篡改了,改后是什么意思我不能确定,但,应该不算好。”江行耸了耸肩。 许言听后只觉得头疼。这李金到底是想干什么?究竟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还是另有隐情? “那……把里面的丢了就行了吧?”贺知北有些犹豫地问道。 江行双手抱胸:“按道理说是这样。” 听完他的话,贺知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江行将锦囊还给贺知北,却把符纸收了起来,在另外两人犹如实质的目光下,随意道:“交给我来丢就好。” 几人没注意到的是,浓浓的夜色中,此时有个人影悄悄地离开了。 贺知北甩甩手:“好。你们来找我应该不止听这些吧。” “没错,我们来是想请你帮忙的。”许言说,“明天村里又要举行祭祀大典了,我们做了个救人的计划,到时候你就这样……” …… 十几分钟后,许言以最快的速度向贺知北讲完了计划,几人确认好后,许言二人准备离开。 贺知北面露难色,似乎还有话想说,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对了,许言,还有件事,这两天我的记忆一直有些混乱,我的脑子里好像一直有个长头发的女人,李水当时……好像特别愤怒,然后就是她满脖子的血倒在床上的样子,这个李水可能……” “你刚刚怎么没说。”江行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我,我感觉我还是有点受原身的影响,一想到要说出来,我就非常害怕,害怕地甚至想发抖。” “好,我知道了。”许言听后沉思几秒,摆摆手,“你快进去吧,免得李金怀疑。” 贺知北低低应了一声,匆忙回去了。 许江二人便也往回走了。 “我想去看看之前的那具尸体。”没走多远,许言忽然开口道,“如果这个世界足够神奇,我想看看她还是否完好……” “好,一起去。”江行似乎立刻懂了许言的意思,没等许言说完,他立刻答应下来。 “嗯。”许言应了声,和江行往之前那个房子走了。 到了地方,许言先让江行把他举到窗边,他往里看了看,突然地开了口:“哪儿看得到什么漂亮姑娘,真是馊主意,黑漆漆的啥也没有。”他拍了拍江行的手臂,示意他想下来。 “什么都看不到吗?”江行感到有些奇怪,但他顺着许言的意思说:“那就回去吧。” “对啊,什么都看不到。算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花力气挣钱呢!哎呀······”许言伸了个懒腰,眼神示意江行离开。 江行轻点了下头,他看到许言额头上渗出了汗。 两人走过一段距离,许言便拉着江行狂奔,直到回到杜钱的房子里关上了门,他才活过来了似的,大喘着气,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言言哥,你究竟看到什么了?”江行有些担忧地问道。 “我看到了一双眼睛。”许言还有些惊魂未定。 “眼睛?”江行道。 “那是一双像是在看死人的眼睛。“许言缓缓转过头,看向江行,“我看到他在尝试把尸体背起来,你举起我的时候,他看向了我。那双眼睛里,全是冷冰冰的杀意,我当时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跑!’。” 江行伸出手搭在许言的背上,轻抚了几下。 “没事了,幸好你机智,他应该不知道我们看到他了。况且这么暗的光线,他应该看不清你的脸。”江行安慰道。 许言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没走两步就拉着江行跑了,生怕那个恐怖的家伙跟出来看到了他俩的长相! “别想这么多了,睡吧,明天就能离开这了。” “嗯……” 许言倒在床上,脑中闪过今天的种种片段,又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双眼睛,他心里隐隐不安。 明天,真的能顺利吗? 就这样想着,不知是不是思虑过重,慢慢地他竟然睡着了。 今晚许言做了个梦。他梦到有个身影用热乎乎的毛巾轻柔地为他擦拭脸。起初那个身影是高大的,但后来和一位老人的身影逐渐重合,像极了他的外婆。 他看不到外婆的脸,只能听到外婆如从前那般自言自语着:“希望我们小言……健康,平凡地长大,外婆就知足了……” 贺知北:朋友一生一起走~ 许言:鼓掌 江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杀意 第8章 人面鬼神 第二天早上,许言早早地醒来,他发现自己规规矩矩地睡在床上,被子也盖的好好的。他环顾四周,发现江行又已经起床了,正在厨房忙碌着什么。 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拉开窗布,发现外面的天才蒙蒙亮,距离祭祀还有段时间。 “你起的好早,江行。”许言打了个呵欠,走了过去,有些好奇地围观:“你在忙活啥呢?” 只见江行正拿着刀切着已经削好皮的水果,不过与其说是切,不如说是在雕刻一件精美的作品,因为旁边的盘子里放置着几个小兔子似的苹果块,还有小花似的橙肉。 江行边切着水果边回应道:“这是是昨天王雪给我们拿来的,我想着刚好早上可以吃点,可以当早餐。” 许言感叹道:“真厉害啊,你说这人和人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每个人擅长的都不一样,有人会就行了。”江行笑道。 看看,看看人家说的。 许言满足地点点头,不能再同意。 不对啊,昨晚不是从张自立家回来的吗?王雪怎么给他们拿的水果?不会是王雪从张叔家拿了送他们的吧。 想起张自立昨天请他们吃了一顿饭后心疼地咂舌的样子,不免觉得这二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好笑。 许言转身洗漱去了,等他洗漱完毕,江行刚好在摆盘准备端上桌了。他赶紧过去,帮着把水果和倒好的牛奶端了过去。 两人于是坐下,开始吃早餐。 许言边吃着,边回忆着他们的计划。“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江行拿起一块苹果咬了一小口:“不管能不能,我们都要试试,总比手足无措坐以待毙的好。” 这话说的是没错。 但不知为何,他心底好像总有些不安。 也许是第一次经历这么离奇的事,让他总是难以心安吧?许言甩甩头,让自己尽量不去想不好的结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吃完了早餐,并换好了村民的服饰,在屋子里等待着祭祀大典的开始。 江行看着墙上的钟,时间快到了。 他看向许言,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从位置上起身,开门出去了。 一推开门,便听到整个村子到处是嘈杂的人声,似乎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出来了。就像是平日欠着别人几百万的懒鬼终于还完了钱似的,所有人都昂首挺胸地出门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柠檬香,许言四下观察了一番,发现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栓着一把绿色的植物,地上撒着白色的米粒。“啥味道……”许言嗅了嗅。 江行似乎也发现了,他走近一户人家看了看后回来道:“这些村民的门上都挂着香茅,这味道就是它散发的。” “地上是糯米?”许言问。 “嗯。”江行肯定道。 两人没再纠结太多,跟着人流往祭坛的方向走去。 祭坛上,盛着香灰的盆子围了一个大圈,盆子里放着水果,水果中间点着一条长长的红烛,以及三根细香。这些盆子之间撒着红色的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供桌上摆放着一尊神像,一方铜鼎,铜鼎里插着四根香,桌上的供果有苹果,香蕉,橘子和柚子,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糕点,每种都是四个。 人群围绕着祭坛自发站在两边。 许言低着头暗暗观察着周围人的神色,发现这些人都神情平静,不,或者说是麻木,很少有人窃窃私语,如同一棵棵树似的,黑压压地站成一片。 二人混在人群中,静静等待着。 终于,大祭司上场了。 这大祭祀穿着红色的里襟,深蓝色的外袍,压在黑底金纹的云肩下。头上戴着华贵的面饰,又像是头套,长着金属的角。腰上系着几串铜钱和一些彩色的鸟类羽毛,彩色布条缠着的头骨权杖被紧握在手里,他踱着舞蹈一样的步子,慢慢朝祭坛走来了。 许言用手肘拱了拱身边的人:“你觉得他的权杖上会是什么的骨头。” 江行低了低头:“我猜,是人的。” 大祭司走上祭坛,挥舞着权杖,走向供桌。随后大声说了句什么,坛下上来一个人,看起来亦是村子里的人,浑身包裹着,走上台点燃了香火。 这人得是德高望重的村里人,估计就是这个村的村长了。 等那人上完了香,大祭祀拿起酒器朝供桌上的神像作了个揖,完后把酒倒在地上,开始边跳舞边念着类似经文的东西。 许言看向江行:“你听得懂吗?” 江行摇摇头:“抱歉,现在确实是听不懂了。” 许言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问了江行什么。 似乎是因为这些天的江行显得十分博学,让他不免对江行抱有了很大的希望。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抱歉,这种东西怎么会有人知道呢,况且你还只是个学生。” 江行又道:“我们隔得太远,近的话可能能听懂一些。” “……” 认真的吗,这都知道?这真的是“普通”的医学生? 你这样显得我很呆啊。 “你真的是医学生吗?你懂的未免太多了吧?“许言不禁感慨。 “时间够多的话,多少都能学点。”江行挑了挑眉。 同志啊,你的时间我的时间好像不一样…… 两人谈话还未结束,就见不远处四人抬着棺木往这走了。许言眯了眯眼,发现这棺木四周都贴上了黄底红字的符咒。 看来这就是装着祭品的棺材了。不过按他们的计划,此时棺木里躺着的应当是苏蓓。 没错,经过商议后,几人决定来个“狸猫换太子”,把本该献祭上去的无辜女子换成苏蓓。张自立和王雪都自荐当这个狸猫,但鉴于苏蓓在这里没有身份,做这个狸猫是最好的选择。然后等祭祀结束,张自立利用混进去的身份帮助几人将苏蓓神不知鬼不觉带出来。 张自立这个身份呢,现在更多人称他为志愿者。 然后再趁大典后全村人要聚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去和负责把剩下的女人小孩带出来的王雪在村外汇合,乘坐贺知北帮他们暗中准备的马车离开这里。 计划便是这样。 此时,已经开始陆续有人往祭坛上走了,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上祭坛点香作揖,然后将香火插到香火盆中。 许言拉着江行,随着队伍往台上走。 到了许言的时候,他接过大祭司手中的香,暗暗数了下,发现这香和寻常仪式所需的三根香不同,这是四根。这个数字就很讲究了,祭祀一般讲究“神三鬼四”,这香也好贡品也罢,都按鬼的标准来准备,那这供台上,究竟是“神”还是“鬼”呢? 他转向供桌,作揖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尊神像。神像看上去与他以前见过的神像并没有很大的不同,整体为瓷塑,看上去偏男相,身着青蓝色鹤氅,头挽白色绶带,要说的话,这不像神,但也不像鬼,更像仙,穿着淡雅,仙气飘飘,像是世俗意义上“仙”的样子。 正想着,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大祭司突然开口问了句:“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许言顿感五雷轰顶,暗叫不好。 他望向这位问话的大祭司,晨光打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服饰闪闪发光,头却和面具一起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眼睛。 许言故作轻松道:“大祭司好眼力,我们确实是最近新来的木贩,李金也知道。” “李金确实提起过你们,欢迎你们。”大祭司像是并不在意,向他微微颔首致意,“已经结束了,请下一位。” 许言松了口气,不敢再多看引起怀疑,转身走下了台。 他回到刚刚的位置,看了看周围,确定江行还没回来,便在原地等待。不一会儿,江行也走完了仪式,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样,都顺利吗?”许言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顺利。刚刚我在下面,看到那个祭祀似乎是跟你说了什么,言言哥,他没有对你不利吧?”江行微蹙着眉问道。 “他认出了我是新来的,随口问了句,我说我是李金带的木贩,他看上去应该是信了,就没再说什么了。”许言说。 江行听后,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 “怎么了?你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吗?”许言往台上看去,只见最后几人都已经完成了仪式,陆续回到了人群。 江行却只摇摇头没有出声,罕见地没有回答。 直到大祭司开始带着人们往村外的人面树林走去,江行才开了口。 “许言,等会儿一定要小心。” 许言转过头。这是江行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于是他认真道:“好。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江行低下了头,良久后轻轻摇了摇:“对不起。” “?”不是,这对吗?许言简直震惊到不行,如果是因为担心他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也就罢了,就算不愿意说看出来的理由也并没有什么。 这人……这人……简直就是一朵风霜高洁出淤泥而不染的纯白色的莲!花!啊! “说什么呢!搞不懂你的脑回路!”许言恨铁不成钢地给了江行一个脑崩子。 江行:“……疼。” 许言是真生气,手上也是真用力,敲得江行就这么眨着泪光潋滟的桃花眼,可怜巴巴得看着他。 江行:人类讲究打是亲骂是爱,言言哥愿意打我了,进展好快。开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人面鬼神 第9章 太子换狸猫 队伍很快出发了,许言见状不再多想,示意江行跟着大部队出发。 按照祭祀大典的流程,在祭坛上的事情结束了之后,就应该前往人面树林了。不过,许言观察到,人群并不是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而是朝着祭坛的西边缓缓出发出发。 走在最前面的是抱着神像的村长,抬着棺木的四人紧随其后,随后是大祭司,再往后便是拿着贡品和香的村民和参与祭祀大典的其他村民了。许言和江行便随着这些村民默默前进着。 渐渐地似乎是走到村子的边缘位置了,前方见出了一条幽僻的羊肠小道,小道两旁杂草丛生,稀稀疏疏地长着一些树。 许言看向那些树,发现和村外的树是同一种,隐秘的光线下,暗藏着金色的流光。 这里的树真是神奇,在世界外从没见过,也难怪会有人高价收购,也难怪这里的村民冒着死亡的风险也要砍掉有限的树材。 许言倒是突然想起一个有趣的说法。假如有一天巧克力的原料可可将要灭绝了,那么巧克力爱好者们会自发节约可可的使用还是减少巧克力的购买呢?遗憾地说,都不会是,最后的结果会是能买到巧克力的地方巧克力都被洗劫一空,从而加快可可的灭绝进程。 江行也在一旁默默打量着这些神奇的树木。 不知道哪儿往右拐了一个弯儿之后,大概总共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这片人面树林。 树林并不大,只有左右望去总共不过十米的样子,但树与树之间间隔非常小,小到不符合正常树生长所需要的空间,显得树干上发白的人脸如同被挤压出来的肉瘤。 许言和江行随着人群慢慢进入了这片属于人脸树的林子,空地面积太小,人们都不得不低头寻找着下脚前进的地方。 树冠几乎挡住了所有光线,行走变得相当困难。尽管许言已经十分小心,但还是不小心被树干绊了一下,往下倒去。他连忙用手肘护住眼睛,另一手撑住地。 江行也很快伸出手捞了一把许言的肩膀道:“小心点。“ 许言靠坐在树上,有些狼狈地擦了擦手上的泥土,朝着江行脸的方向望去:“谢……” 话到一半,许言突然发现江行身后似乎有个白的的小点。他起身走过去,发现那东西连着树枝,于是他伸手越过江行将它勾了过来。但在看清了勾过来的东西之后,许言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中一般,从手心传向身体四肢一阵阵冰凉发麻。 “这是……牙齿?”江行显然也看清了许言抓住的东西,眼中闪过迟疑。 没错,那正是一颗人的牙齿,此时正如同甜蜜的花蕊酣睡在轻拢起的层层绿叶中。 江行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往上望去。“言言哥……” 许言仿佛有了某种预感。他缓缓抬起头,世界安静得仿佛能数清他的每一声心跳。 只见头顶上的树枝隐蔽交错地生长开来,微弱的光如同轻薄的蛛丝延伸穿梭在叶间。那些本该变细的树梢,却如同被箍紧的水管般浮胀起来,伸出了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臂,蹬出粗肿乌青的脚。 它们直直地垂挂着,犹如无数蚕茧,密密麻麻、麻麻密密。 许言攥紧了腹部的布料,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反胃。 这些人面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吗?从外看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仿佛是树拥有了意识般,选择将可怖的一面包裹起来,就像村子里得了怪病便将自己包裹起来的村民们一样。 都在自欺欺人。 许言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 “言言哥,你还好吗?”江行伸出手轻搭在许言的肩上。 许言看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挣开了。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低声说了句抱歉。 “没关系。言言哥,你怎么样了?”江行看上去并不在意。“这里的异状我们现在应该是暂时管不了了。” “好,我们先跟上大部队吧。”许言迅速调整好心态,和江行一起加快步伐跟上前去。 这里的路并不好走,因此两人很快跟上了前面的人。 人群似乎从前渐渐开始停下,许言远远望去,大致能看到一棵相当粗壮的老树。 两人随着队伍往前移动着,终于,许言看到了老树的全貌。 原来,这棵树竟然是被改造成了一个神龛,树龛分成了上中下三层,上层放着由村长刚刚放上去的神像,中层摆放着红烛、以及水果之类的,而下层像是被挖空了小部分,形成一个黑漆漆的树洞,而棺材的一部分便被抬了进去。 大祭司先念了一段经文,随后村长上前上香。上完香后,村长还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许言没听清。 终于,大祭司转身面向村民们,宣布礼成:“人面树对于大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各位心里都有数,那么接下来请大家有序离开树林,按规矩到刘村长家去,一起吃顿便饭,没有特殊原因,都尽量不要缺席。” 村民骚动了几秒,有人颤颤巍巍地应道:“我们知道,封道长,感谢封道长大恩大德!”很快人们便随之附和起来:“感谢封道长大恩大德!”“感谢封道长大恩大德!”…… 这位大祭司,也就是村民口中的封道长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悲天悯人的微笑:“行了,我并为功名利禄而来,只求教我一身本领的师夫、也就是你们数百年前的恩人,不要在泉下合不上眼……”说罢,他挥了挥手,像是不愿再多说,转身先走了。村民们见状也不愿多留,赶忙跟着往回走了。 来了,机会就在这。 许言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会儿,终于在大祭司身后不远处看到了张自立,正和其他帮忙的人在一起收拾着剩下的用品,感受到许言的目光,他也转过了头。 两人眼神相接,很快的相视点点头。 许言和江行在队伍最末,等待着村民们离去,好在这些村民一个个视这片树林为洪水猛兽并不在意二人,而张自立也说服了其他的帮忙者,让他们先回去了。 等人完全走后,三人赶忙将棺木从树洞往里外拖,并撕掉了符纸,合力移开了棺材板。 然而,还没等许言看清,便听见张自立惊呼出声:“我去!这不是……!” 许言也看清了棺材里的景象,明白了张自立突然大叫的原因。 这棺材里面,不是苏蓓,甚至不是活人,而是许言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与江行一起看到的那具没有眼睛的女尸!!! 许言只觉得半颗心都被冷水打湿了。他朝张自立问道:“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让你去联系苏蓓了吗?这里怎么会是这个?!” 张自立慌得不行,他着急地说:“我说了啊!我亲眼看着她躺进去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啥情况,真是见鬼了!” “我想我们的计划很可能被泄露了,现在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江行有些急迫的快速道,说完又拉着许言起身,催促两人快走。 张自立却毅然摆了摆头:“你们走!我要在这里继续收拾,不然要真发生更难说清!” “呵呵……是何人还在此逗留。”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仔细听去,还有好几道刻意压着声音的脚步,看样子是来者不善。 此时棺木还在外面,仅凭张自立一人根本推不进去,要是被看到了几人都说不清楚! “快走!”张自立咬着牙呵道。 “来不及了!”江行上前半步,护在许言身前。 “违背规矩,擅留禁地。”来人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了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村民。 “封道长……您真是叫我刮目相看。”许言冷眼看过去,眼前正是取下了面具的大祭司,也就是村民口中的封道长。 这大祭司被尊为道长,长相却显稚嫩,看上去只有十**岁的样子,脸色苍白,鼻梁有一颗醒目的黑痣,长发及肩。 “你们还是喊我大祭司合适点,或者我的名字,封羽。两位外来者,我给过你们机会,但没想到,你们竟敢动神的祭品。”封羽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看了许言一眼。 封羽身后的十几人听后,都纷纷朝三人露出了仇视的眼神。 “他们是外来的商贩!不知道这个规矩,都怪我没快点儿把他们赶走,您瞧我!”张自立弓着身子,赶忙解释道。 “张自立。”封羽没看他,淡淡地念了遍他的名字。 “哎!哎!”张自立赶忙应道。 “听说你是村里面最自私小气的人,现在这是……转性了?”封羽走向棺材,垂眸睨了眼一旁的人。 许言往前一步,江行拦住了他,并低头压低了声音:“他不会有事。” “……怎么能这么说,没那么夸张,人都是会有变化的……”张自立讪笑道。 封羽轻笑了下。他转过身举起左手,然后往前一挥。 “都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