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女神医和她的奇怪系统》 第1章 医保共济系统 柳州,安济坊内。 “叶大娘,你就试试吧,现在买这个保险只需一贯钱。一贯钱你买不了吃亏,一贯钱你买不了上当,买到就是赚到啊!” 叶大娘捂嘴呵呵笑了两声,“我说柳姑娘。” “是柳大夫。”柳望曦一脸严肃地纠正她。 “是是是,柳大夫。”叶大娘提着包好的药材作势往外走,“咱家都穷得来安济坊看病了,实在是买不起你说的那劳什子‘医保’啊!” “诶诶!价钱好商量啊!” 柳望曦挥舞着手臂痴痴地望向青石板路,那人却扭着腰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的安师傅端坐在太师椅上笑着拨弄算盘,“小曦儿,为师早就说了你这个价格定太高了,至少在安济坊这里是行不通的。” 安济坊,大熙朝专门为贫苦百姓设立的镇级医疗机构,这里看病无需诊费,药钱四舍五入等于不要钱。 柳望曦明白,这时候的一贯钱相当于现代的五百多,比现代的灵活就业医保甚至是最低档职工社保自费部分还要高一点,确实对百姓来说负担有些重。 可系统让她必须发展十个医保会员,否则无法升级到下一级;不升级就没法使用系统的其他功能,比如…买点处方药! 上个月身为现代三甲医院医师的她因为一场医/闹被卷到了这里,起初懵懵懂懂的,只知道一些系统给出的原主个人信息和关系网。 直到前两天,她来了月事。 古人的月事可真麻烦,月事带用着一点也不方便。 柳望曦烦闷之时把玩着那枚从现代带来的核雕,核雕上刻着的是手术室内几人围在病床上的场景。 她的手碰到了病人的小腹处,那里竟然一闪一闪像萤火虫一样发光了! 紧接着她脑子里传出一个声音: 【欢迎使用古今医保共济系统,尊敬的会员柳望曦您好,系统检测到您正处特殊时期,是否开启高级功能?】 柳望曦:? 【未检测到会员的明确回复,默认开启。】 伴随着机械音的缓缓落幕,一间古色古香,宛如江南小镇上百年老字号一般的门面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上书五个大字:【柳氏医药坊】。 听起来是个药店,柳望曦还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古代大药房,当即撩开裙摆就要过门槛。 可一进去,想象中的金丝楠木,雕花椅等通通没有,满满的玻璃柜面和现代药房没有什么区别。 最大的区别就是…除了OTC柜台外,其余的柜台都是空的! 偌大一个药房,竟然只能拿非处方药。 柳望曦正奇怪,系统的语音又来了。 【会员您好,当前系统等级较低,高级功能栏只可开启非处方药功能,请您到后台领取任务获取经验值。】 【经验值满后系统开启其他功能,届时为您提供更好的服务,详情可戳此处…】 柳望曦顺着链接点了进去,这才明白这个高级功能…只有在特殊时期才能开启! 这也太坑了,谁家系统还带这么多限制的? 不仅只有这几天才开启,她还没有购买资格,因为这个系统是用医保账户结算的,实体货币不接受。 也就是说,现在她看到的这琳琅满目的柜台药品,都是要那位穿越到了现代的原身柳望曦购买的,她只有这几天进来领取的资格。 若不在这几天,这个系统便只开放一些简单的功能,如提供听诊器,水银温度计,扫描简单病症等,哦还有个随身空间功能,需要做完新手任务才开放。 不仅如此,后台任务需要她在大熙朝推行医保功能,凡古代缴纳医保的用户,结算时使用的系统药物可返还账户80%的金额。 缴纳的医保金额越多,进入现代柳望曦医保账户的金额就越多。系统收到的缴纳金会有80%用于现代公共资源和医学研究,剩下的20%才能给原身柳望曦购买药物。 现代的原身大概来得比她早,药柜里已经有了一些如布洛芬缓释胶囊,微C银翘片,感冒灵之类简单的药物。 更重要的,出现了几大箱医用护理巾! 这可救大命了呀! 虽然和这边的亲友相处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柳望曦能感觉到他们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切和照顾。 她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有了这么方便的东西,自然要分享给自家婶婶和堂妹用的,可她又怕数量供应不上。 是以她将医保金额定在了一贯钱,十个人就是十贯钱,按照系统规定的1:500的比例,进入系统的就有5k块钱。 工作两年多,她的账户里应该只有2k多不到3k的余额,现在除去80%的共济部分,她的个人账户会进1k块,能买不少东西了。 可问题是…她自己被系统包含了不计入人数,忽悠了自家大伯、婶婶、堂弟堂妹、师父,也就只有五个人,任务进度只完成了一半。 安济坊内贫苦百姓多推行不了,去其他药铺和医馆试试呢? “柳州惠民局?好,就是你了!” 作为当地最大的一间官方医馆,此处往来的皆是达官显贵、富商文人之流,向他们推行医保,再合适不过了。 柳望曦迈步进了惠民局,奇怪的是堂内并无人招呼她。 眼下前厅只有几位年轻医官低头忙碌着,柳望曦踱步至案前言辞切切:“这位同僚,不知此处负责的医官大人现在何处?” 那人正忙着称药材,闻言抬头瞥了她一眼,语气冰冷:“你是干嘛的?” “在下城郊安济坊大夫,免贵姓柳,特来此处有要事需同令师探讨。” “姑娘请回吧,师父现下正忙,无暇同你探讨。” 柳望曦只道这是推托之词,定是这人见她是个姑娘家,存心敷衍,当下便问道:“他在忙什么?” “公家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吗!”那人呵了一句,便不再回她。 柳望曦不服,踮脚探头朝内厅看去,只见里头围了一群上年纪的人,衣着打扮同面前这位医官类似,想来便是这惠民局的负责人了。 她正要朝里冲,小医官忽的放下药材抬手拦她,大声呵斥道:“怎么还往里闯呢?信不信我报官把你抓起来?” “小付,快来!沈大人又吐了。”里头忽然传出一阵呼喊。 面前这位姓付的医官也顾不得拦她,慌慌张张拿起铜盆并方巾向里头赶去。 柳望曦走在他身后,便见内厅软榻上躺着一位约莫二十来岁,脸色煞白的青年男子。 两位蓄着白须的大龄医官面面相觑,“药刚喂进去就吐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沈大人自汴京而来,受不得咱们这的湿热气候,且身上还有蚊虫叮咬迹象,眼下高烧不退,依我看,还得祛热毒!” “不可!”柳望曦高喝一声迈步走入。 “小付,这是谁!”其中一位老医官呵斥道。 付医官支支吾吾,“大人,她是…她说她是个大夫,找您有事的。” “这位姑娘。”老医官上前恭恭敬敬说道:“此处乃惠民局内厅,非我局中医官不得擅入,还请姑娘离开!” “救死扶伤乃医者本性,恕柳某无礼了。”柳望曦抬手施了个抱拳礼,便向榻上男子手背摁去。 岂料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的一下缩了回去,柳望曦抬头,这才看到男子不知何时已睁了眼,正靠在榻上无声打量着她。 “我也是大夫,你不信我?”她讶然道。 男子眼下凹陷,双唇微干,已有脱水之兆。此时是农历五月,正是南方梅雨季,他却盖了一床厚被且碰触那一下能感觉到他手很凉,身体隐隐在发抖。 方才听两位医官所说,他是从汴京来的官员。柳州气候湿热多瘴气,他们奔袭千里本就疲惫不堪,免疫力下降也是常有的事。 他的身上还有蚊虫叮咬痕迹,一喂药就吐出来,若是她没判断错的话,应当是疟疾和急性肠胃炎。 男子轻晃着脑袋,并未言语。 柳望曦转身冲着一堂的医官面容冷静:“敢问各位医官大人,沈大人是否呕吐腹泻的同时还伴有冷热交作的症状?”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身后传来一声虚弱但清亮的声音:“是有这个症状。” 柳望曦又转身直视着榻上男子:“大人是否还有头痛身痛,四肢无力的症状?” 男子又点了点头,面露赞许。 “大人应当是患了瘴疟,并有湿阻中焦的症状。”柳望曦沉声道:“几位医官执着于去热毒,方才在堂外我亦曾目睹付医官称了些黄连、藿香之药。” “可大人此时已有阴液枯竭之症,再用此等清热祛湿之药,恐伤脾胃;届时轻者胡言乱语,重者回天无力。” “你少在那胡说八道!”付医官忍不住拿手指着她。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尽可以拿这位大人的命试一试。”柳望曦负手出了内厅,恰好遇见走廊上一医官跌跌撞撞跑来。 “不好了师父!沈大人的那位侍从,现在浑身抽搐正说胡话呢。” 屋内众人皆看向柳望曦,只见她眉头轻蹙打眼在屋内扫了一眼,三两步冲向案前拿起研钵急促道:“快带我去!” 年轻医官面色犹豫看向身后的老医官,后者微微颔首后,他才抿唇又道:“请跟我来。” 另一处房间内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看着和沈大人是一样的症状。 柳望曦蹲在床边,将手探向腰间香囊轻轻一碰。当着众人的面,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虚拟仓库。 黄连素片、蒙脱石散、布洛芬、对乙酰氨基酚,糟糕,治疟疾的都是处方药! 柳望曦匆忙间只能拿了点治肠胃炎和腹泻的药,这疟疾,怕是要从长计议了。 装着核雕的香囊此刻仿佛一个百宝箱,小小一个竟能拿出一种又一种药材。 柳望曦将几种药从锡纸盒中剥离出来,头也不抬言简意赅道: “纸。” 付医官会意,当下从前厅一路小跑拿回一沓黄纸。 柳望曦将药挨个用研钵杵成粉末,每一份按照颗数严格把控,最后将几种药汇成的一包药递给付医官,一本正经道: “此乃家传药散,采用外邦秘法提炼而成,每人一次兑水服用一包,饭前一天两次即可。” 她想起那位沈大人,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还是建议在服用之前,先替他们喂些淡盐水和糖水,少量多次,恢复体力后再治病也不迟。” 付医官看着手中包好的十几副小包药材,犹豫着看向自己师父。 老医官咳嗽了两声,捋着胡须道:“这位女大夫,你方才所说的症状,老夫几人倒也认同,可这药…单单一句你家传的,恕老夫不能拿几位大人的命开玩笑。” “随便你。”柳望曦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有道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若是这几个病人执意听这几个老古董的,她也无话可说。 “小付,先准备淡盐水和糖水给几位大人服下,至于这药散…别动。” 柳望曦“嘶”了一声,还是忍不住无奈道:“光恢复体力可不够啊,你还是趁早让他们喝了这药,越早喝越早见效啊。” “还是待老夫先检测下这药散的成分。” “你!”柳望曦一怒之下从付医官手中夺回药材,“此乃家传秘方,恕不外露。” “姑娘且慢。”门前忽然出现一人拦住她。 是先前躺在榻上的沈大人,如今他直起身来,柳望曦才发现他生得高大英武,薄衫之下依稀可见宽肩窄腰。 他眉眼深邃,鼻梁□□,淡粉色的双唇微微一动,坚定道: “我来试试。” 第2章 他的闯入 三天后。 柳望曦正忙着,忽听得门外有一少女轻呼着:“二姐!我给你带了冰雪冷元子!” 柳望曦摇摇头,暗道一声这个吃货! 原身的父亲名唤柳元义,早早地战死沙场了。他的妻子忧思成疾,不久也撒手人寰。 夫妻二人除柳望曦外另有一个大女儿,在姐妹俩流浪之时不幸饿死。若非原身一路乞讨得遇好心人,尤其是安师父,只怕一家人早就在极乐世界团聚了。 安师父带着小柳望曦辗转飘零到了她的柳州老家,将她交给了柳元义的兄长柳元忠,看着夫妇俩把她视为己出这才放心,索性也在这找了份安济坊的差使,一干就是十来年。 柳元忠夫妻俩生有一儿一女,大的年方十八,名唤柳卫季;小的,便是门外那位,年方十五,名唤柳岁岁。 柳望曦今年十九岁,因她之上还有位姐姐,兄妹俩皆称呼她为“二姐”。 柳岁岁提着食盒蹦跳着走进来,还未踏进门便被柳望曦轰了出去。 柳望曦言之切切:“早同你说了这医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何不好好同兄长念书,又跑来玩?” 柳岁岁将食盒往她手里一塞,晃悠着耳畔如狗尾巴草一般的两条小辫子跳到了路上。 “兄长在河里摸鱼呐,一帮男人光着脊梁骨也不嫌羞,我瞧着无聊来找二姐玩。” 柳望曦指着门后一屋子的病人,无奈道:“天气阴晴不定易染风寒,这里病人多,你还是不要在这里走动,快回家去!” 柳岁岁噘着嘴巴,“我呀,才不回家呢,我去找小弋玩。” 她做了个鬼脸就倒着向后走了,眼见她身后一群人乌泱泱走来,柳望曦惊呼了一声“看路”。 少女反应了过来但没止住,扑棱着身子朝前撞去。 沈临朔一把揪住撞到他怀里的少女,待她站定后又拱手施礼道:“无心之过,还请姑娘原谅。” 柳望曦先一步走了过来,将被人群吓到的堂妹拦在身后,也拱手道:“沈大人客气了,是舍妹性情顽劣,惊扰了大人。” 沈临朔浅笑着挥手,便有一小厮提着木箱走上前来。 咔哒一声开了锁,里头是整整齐齐的二十锭白银。 柳望曦看呆了,强压住嘴角的笑装着糊涂,“大人这是…?” 沈临朔颔首道:“多谢柳大夫的家传秘方,我和几个下属已经好差不多了,这些是给您的报酬。” 柳望曦看出他是大官,按理来说可以宰他一笔,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倒不好意思收这么多钱了。 她对外说是家传秘方,骗骗别人就罢了,还能把她自己也骗了? 那些药不是多值钱,十来个人三天的用量,满打满算也用不着一千块钱。 可这位沈大人给出的白银,一锭十两,二十锭就是二百两。 著名贾府COO兼财务总监王熙凤女士曾说过,“二百两顶什么用啊?还不够一副棺材钱。” 按照大熙的物价水准,一两白银等于一贯钱,二百两就是二百贯,一贯是500元,二百贯就是…… 十万! 柳望曦当即唤出系统,“这十万我能存进医保账户吗?” 【不,你不能。】 “为什么?这也算我卖药钱啊!” 【系统未检测到用户登录信息。】 竟然是因为沈大人一行人还没买医保吗! 柳望曦恨不得当街捶胸顿足,为何三天前因为脸皮薄没好意思趁热打铁劝着他们买医保啊?他们不差钱的! 可机缘错过就不在,甭管他们以后买不买医保,眼下这十万她只能含泪收进自己的私人腰包了。 柳望曦抬手从箱子里拿出两锭,挑着眉毛道:“祖传秘方确实需要拿回报酬,其余的…就留给安济坊买药材吧。” 有道是财不外露,左右这钱不能进系统,她暂时也不需要那么多,就响应下系统的号召,借花献佛吧。 卖了几个非处方药就有一万块,值! 柳望曦心里正美着,却见沈大人目不转睛看着她似笑非笑,当下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道: “不知沈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沈临朔缓步上前,瞥了眼安济坊内门庭若市的景象,浅笑着道: “先前你同我提过的互助善会,我觉得很有意思,不妨找个地方详谈?” 当然可以! 柳望曦看了眼路口,见没有新来的病人便挥手引着沈临朔去了后院,“请。” 沈临朔颔首,目光轻柔地略微侧身向手下说着:“你们先回县衙,我还有点事,待会自己回去。” 手下齐声应下,沈临朔迈步随着柳望曦去了后院的一处闲厅,屋内摆设简陋但还算干净。 “大人随便坐。”柳望曦泡了一盏茶双手恭敬摆在茶案上,又在他身侧坐下,落落大方道: “先前只是同大人说了个大概,我的设想是先在附近这一片乡镇推行,每人拿出一贯钱来存入公共账户,由朝廷着专人管理,账目公开。” “若有互助会成员生病,凡在惠民局和安济坊或其他朝廷下属医馆医治的成员,所需费用三七分成,成员出三分,互助会出七成。” “倘若效果可以,日后还可推行至全国。专款给专人用,如此一来,朝廷在医疗方面的压力会减轻,百姓也不必担心治病花钱。” 沈临朔微抿了一口茶,笑容和煦看着她,“此举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这一贯钱于富贵之家不过杯水车薪,于寻常百姓却是不小的数目。” “不若柳大夫先草拟个条程,将成员权责、诊疗明细、金银收支一一写明,再于安济坊内推行,先说服三五户人家加入做出成效来。” “届时沈某也好依此成效召集群僚商议,恳请朝廷拨款推行,如此岂不事半功倍?柳大夫以为如何?” 如何?柳望曦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就是在安济坊推行不下去,才来找你这个管事的人啊! 看他长得面善,柳望曦便以为这人好说话,岂料他和医院那些老油条一样,只会画大饼和踢皮球。 柳望曦勉强扯出一个笑,略带官方地敷衍了两句又依着前世的习惯,礼貌说道: “想来沈大人大病初愈公务繁忙,还能挤出时间到安济坊来,小女子真是不胜感激。如今快到午时是大人用膳的时候了,小女子不便叨扰,改日有空登门拜访再细聊吧。” 沈临朔听出她话中逐客之意也不生气,无奈抿唇一笑后从腰间钱袋中又捏出两锭银子。 “这有二十两,就当我和那一帮手下加入这个会,剩下的钱,留给安济坊。” 柳望曦眼前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沈临朔挑了挑眉,又轻轻以手叩桌道: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账目一定要弄明白,十来个人只是小打小闹。你救过我,他们都是我手下的人,这点钱真弄乱了也有我兜着。” “后面若是规模扩大,账目还搞不明白,恐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徒惹纷争。” “您放心吧。”柳望曦抓住银子目光灼灼,“我会定期向成员们公示账目的,至于具体的方式,今晚我就研究个方案出来,您什么时候有空我就什么时候给您汇报。” 随着她的一番动作,柳望曦眼前闪过一段文字。 【任务已完成,系统升级为Lv2,下级任务:救助20人并转化其中至少10人加入医保共济系统。】 沈临朔从喉间溢出一抹笑,眼神温柔又缱绻,凝望她道:“你非我下属,何须如此严肃?” 柳望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真没办法,穿越了还是改不了牛马的尿性。 “你先忙吧。”他迈步朝外走,“我在官舍住,若是有事可以来找我。” “我就不送了。”柳望曦挥手告别。 接下来几天,赶在特殊日子还没结束,柳望曦将能提取且常温保存的药物都提了出来,还在系统升级后新增的购物车功能里,预购了这些天碰到的一些病症专用的处方药。 既然她来到这里成了安济坊大夫柳望曦,那位原身想必代替她去了现代成了三甲医院医师刘妄喜,开些处方药不是难事。 任务进行得很慢,在安济坊中根本没有几个愿意花一贯钱加入互助会的。 她甚至还没说是每月都要花。 听堂弟说,这个沈大人是从京城被贬过来的,被贬的都是狗官。 想想也是,谁家好官年纪轻轻被发配岭南?自那次告别后,柳望曦从未找过沈临朔,不料他却主动递来拜帖。 谁家好官递了拜帖还要别人上门的啊?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谁让他虽然被贬,却仍主管这一片的一应事务呢? 柳望曦白天忙着给人看病,沈临朔也公务在身,两人约了戌时在醉香楼雅间详谈。 为了避免狗官骚扰,柳望曦还提前和堂弟打了招呼——只要她从窗口扔东西下去,赶快上来救她! 如今已经等了半炷香时间,沈临朔却迟迟不来。 主人不来,她不方便点菜。这会又没有手机电视,柳望曦无聊得很。 许是白日过于操劳,她在桌上趴了一会,竟直直睡了过去。 沈临朔推开房门时,便看到一个黑色脑袋趴在桌上。 他下意识要唤醒她,可不知怎么,突然从她包袱里掉出来的一个核雕,引起了他的注意。 沈临朔径直向核雕走去,向来圆润的核雕竟像生了爪牙一般,将他拇指刺出两个小口子,扑簌冒着血珠。 血珠刚冒出来便被核雕吸了进去,沈临朔正惊讶于伤口的异样,又被发光的核雕夺去全部注意力。 眼前忽然出现一栋药铺,上书“柳氏医药坊”几个大字。 他踱步进去,里面竟放着一排又一排透明如琉璃一般的柜台。 沈临朔自认也算见过市面,可从未见过技法如此高超的琉璃,竟比宫里的铜镜更能照人。 柜台下面部分是木制的,垒着一箱一箱的黄纸盒子。 黄纸盒很硬,也是他平时没见过的材质,里面还有七八盒白纸盒。白纸盒的材质摸起来更薄一些,但也比宣纸硬。 他上手撕开了白纸盒和最外层的粉色包装,里面有一片一片像是棉花一样软软的东西。 沈临朔正要接着撕开这棉花状的东西,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呼。 “你是谁?” 第3章 另一个她 循着声音,沈临朔转过身去,眼前出现一个几乎可以说是衣不蔽体的姑娘。 他赶紧转过脸去。回想起方才那一眼,沈临朔眉头轻蹙。 柳望曦怎么会穿成那样?莫非他在做春梦? 后背被她拍了两下,沈临朔不敢回头,佯装镇定道:“你怎么穿成那样?” “你转过来看着我。”“柳望曦”发话了。 …… “你把衣服穿好。”他坚定道。 “我穿好了。” 沈临朔回过头,她还是穿着露胳膊的白色胸衣和露着大腿的短裤。 正要转身,“柳望曦”却忽然上手掰着他的脸不让他扭头,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你真好玩。” 沈临朔脸颊微微发烫,抬手将她手打开,语气重了些:“何故如此孟浪?” “柳望曦”却不答他,又一箱一箱不知道从哪搬来那个黄纸盒,还板着脸。 “为何来的是你?”她问:“姐姐呢?” “姐姐?”沈临朔不解:“你还有姐姐?” “柳望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认识柳望曦,对吗?” 沈临朔退后了几步,忽然直视着她的脸,“你不是柳望曦吗?” 对方点了点头,“是,我是柳望曦。” 她的目光挪到沈临朔手中捏着的东西上,忽然生气地夺了过来。 “你的手洗没洗啊?不要乱碰!” 沈临朔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吗?我竟连碰都碰不得?” “柳望曦”却不回他,只是埋头干活。 沈临朔帮着她将纸箱全部摆放整齐后,她才又道:“你为何能进来?你是谁?” “在下沈临朔,权发遣柳州提点刑狱公事兼提举常平公事。” “柳望曦”低声呢喃了几次他的名字又若有所思道:“你听过沈平这个名字吗?” 沈临朔眼前一亮,“正是家父。” “沈主任是你爸啊…”对面又喃喃道。 沈临朔一脸疑惑,“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指着另一边的某处红色箭头前的一个圈,“你站到那边去。” 沈临朔虽不解,但还是依言老老实实去了圈里等着。 不过须臾的功夫,这一切又在他眼前消失了。 沈临朔晃了晃脑袋,却只看到迷糊从桌上爬起来的柳望曦揉着惺忪的睡眼呼唤他: “沈大人啊…都几点了,你怎么才来啊?” 沈临朔面色复杂地在她身旁坐下,又换回平时那一派温润如玉的样子,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轻声道: “抱歉,临时有些公务,紧赶慢赶还是让你久等了,你还没点菜?” 柳望曦刚睡醒,此刻也无暇顾及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强撑着支起胳膊眯眼看他,“没呢,在等你。” “好,我来。”沈临朔正要招呼小厮,抬手才发现掌心还握着核雕。 他眼神闪烁,犹豫片刻还是诚实将东西递了过去,“柳大夫,你的核雕掉了。” 岂料方才还困意十足的柳望曦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从他手中夺去核雕,眼中满是警惕。 “你…从哪找到的…” “就在桌下,准备喊你的时候差点踩到。”沈临朔扯了个小谎,又自顾自倒了杯茶,试探性问道: “你这核雕手法很精致,在哪买的?以前我父亲也有个类似的,被我弄丢了。” 柳望曦囫囵答道:“我也不知道,家里找到的…点菜了吗?” “正要点,你也看看。”察觉到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沈临朔没有深入聊下去。 等菜的功夫,沈临朔欲替她倒杯茶。 茶盏刚拿过来,便见柳望曦受宠若惊地起身摁住茶盏,嘴里直念叨:“怎么好麻烦您亲自动手呢?要倒也是我来倒。” 沈临朔哑然失笑,“柳大夫不必与我如此生分,我知柳州瘴气厉害得很,若非您和安大夫妙手回春,只怕我们一行人性命堪虞。” “你救了我一命,不若今后咱们就以朋友相处?‘大人大人’的,显得生分,叫我临朔便可。” “临…朔?”柳望曦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沈临朔点点头,“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柳望曦脸颊闪过一丝红晕,低头小声道:“我叫柳望曦。” “望曦?好名字。”他喃喃了一遍,又笑着道:“互助会的事,研究得如何了?” 柳望曦笑着从怀中拿出几张纸兴冲冲道:“都想好啦,我来给你解释一下。” 只见几页纸上的文字苍劲有力,隐隐可见执笔者纵情挥写之时的磅礴大气。 沈临朔情不自禁道了声“好”,又一脸惊叹看向她,“这字写得漂亮,飘逸的同时不失力度,竟是出自一位女儿家?望曦果真叫人惊讶。” 柳望曦脸更红了。她讪笑了两声诚实说道:“这字不是我写的,是我堂弟。” 她刚来这没多久,字认不全啊! 沈临朔目光一滞,很快又反应过来,笑着解释道:“原来如此,想必是你太忙了,没空写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一席饭吃得柳望曦汗流浃背,要知道对面坐着的算是她领导的…不知道几层领导了,长得帅不说,对她又关心。 想想从前在医院的领导,那个秃头沈主任,平日里总会登味十足地劝她回家结婚生孩子,就连这次穿越都是因为他要给小老婆生的儿子过生日,才让她替他值班恰好碰到了医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帅哥和老登,柳望曦很难不对这个新领导产生好感。 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该对这个沈大人再生好感了。 军训爱上教官,看病爱上医生,上班爱上领导…她再脑补下去,会被钉在恋爱脑的耻辱柱上的! 柳望曦意识回笼,瞥了眼窗外朦胧月色,起身告了别。 楼下的堂弟还一直在等她。 见柳望曦出来,大厅里的柳卫季快步迎了上去,面带不满道:“你这饭吃得可够久啊,这儿的茶水我快喝撑了。” 柳望曦侧身看向堂弟,见他一双如用画笔勾勒出的眉毛斜飞入鬓,丹凤眼中氤氲着一层水雾,似月下池水泛起阵阵涟漪;鼻梁细直而又挺拔,轮廓利落干净。 不由得感叹道:这才是气质型古代帅哥!才不是沈临朔那种平平无奇,也就五官端正的脸! 自穿来那天她便被自家堂弟的颜值惊了一下,幸好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她有足够多的时间观察他。 柳卫季外形太靓,但他的嘴贱又掩盖了这一点。 作为一个有慕强心理的现代女性,她无法对一个嘴贱弟弟产生爱意,即便这人长得像是谪仙下凡。 她勾了勾唇,领着他去外面的沿街小铺,随意指着一个卖馄饨的摊子问他,“要不要吃馄饨?” 柳卫季摇摇头,“家里就卖这个,还吃不腻啊?”他的目光落在一个烧烤摊上,眼前一亮跑了过去。 “给我来二十串肉串。”他扭头问道:“姐你带钱了吗?” 柳望曦听不见他说话,眼里满是对此人颜值的赞叹。 柳卫季拉着她在摊上坐下,柳望曦忽然醒过来皱着眉道:“你怎么能吃这个?走,我带你去吃漂亮饭。” 谁允许他用这张脸在街边撸串的? 她的一番话被夜色吞没。店家先上了盘花生米,柳卫季招呼了她一声,袖子一捋就开吃了。 柳望曦先前已吃了饭,因而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 两人这番景象落在不远处二楼的雅阁里,沈临朔眉头轻皱关了窗,抿了口茶沉声问道: “那人是谁?” 手下回他:“禀大人,和柳姑娘一起的是她的堂弟柳卫季,方才和大人您吃饭时,他一直在大厅等着。” “原来是堂弟。”沈临朔眉头又舒展开来。 一旁的手下笑着打趣,“大人可是对柳姑娘动了心?卑职打听过了,这柳姑娘在当地口碑还不错,可是恕手下直言,您只是时运不济才到了这,早晚还是要回京城的。” 沈临朔并未计较他这一番以下犯上,只是又展开柳望曦拿来的写着互助会筹措的几页纸,淡淡道: “她对我很有用,我要靠着这东西在这里做出些成绩,重返汴京。” 手下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撤开距离向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却被一包东西硌了一下,捡起一看是个钱袋子。 “大人,这是您落的吗?”他赶紧又走了回来。 沈临朔打开钱袋,又从里面拿出了核雕,微微皱眉道:“这么好的东西,怎可三番五次大意示人?” 他将核雕放了回去,收紧钱袋子迈步下楼,径直向烧烤摊走去。 那边的姐弟俩已经开吃,柳望曦虽说已经吃了饭,可烤肉味道香得很,她忍不住也来了一串。 “您的二十串齐了。”店家笑呵呵上完了菜,目光灼灼并未退去。 柳望曦心下了然,当即摸向腰间,忽的脸色大变。 脸色大变的还有店家,见她这样店家的笑容有些不淡定,试探着向前逼近了一步,“姑娘可是忘了带钱?” 柳望曦不敢言语,斜眼瞥向堂弟,可此时的他还沉浸在撸串的快乐里,根本看不到她投去的眼神。 店家已经坐到了她身旁,“笑呵呵”道:“我在这也开了十几年了,看你们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 沈临朔这才走过来,径直坐在店家对面。 柳望曦一脸惊讶地看向右手边横空出现的沈临朔,疑惑道:“沈大人?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落东西了?”沈临朔笑着将钱袋搁在桌上。 “是是是!”柳望曦打开钱袋子,从里面捏出一块碎银丢给店家,又情不自禁在钱袋上轻吻了一下表达她内心的激动。 “姐,你嘴没擦。”对面的柳卫季终于从干饭的氛围中醒来,毫不留情地在外人面前直白说道。 柳望曦脸上一红,登时撩出帕子擦了嘴又下意识瞥向沈临朔。 见对方浅浅笑着,她的面色更红,忍不住咬牙切齿低声冲柳卫季吼道:“你的嘴巴就很干净吗!” 沈临朔瞧着姐弟二人斗嘴的模样,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之前在梦境里看到的另一个“柳望曦”。 他的目光投在柳望曦随手放在桌上的钱袋子上,意有所指道:“这钱袋子可宝贵得紧,可不能再这么丢三落四了。” 柳望曦讪笑两声连连称是,老老实实地收好了钱袋子。 沈临朔颔首道:“是不是没吃饱啊?要不要再来几串?” 柳望曦想着先前在醉仙楼已经白嫖了他一顿饭,如今又让他瞧见自己偷吃,不知道的以为她是饭桶呢,哪好意思再吃? 她一句“不用了”刚说出口,对面同时冒出一句男声:“好。” 柳望曦:? “你还吃什么?这些不够你吃的吗?”她厉声道。 “二姐自己吃了那么久还来抢我的串,我当然没吃饱了。”柳卫季一本正经道:“你不是要带我吃漂亮饭吗?走啊。” 沈临朔扭头看她,面若桃花:“何谓‘漂亮饭’?” 柳望曦囫囵解释了一顿又推着堂弟向外走,大概他也懒得搭理“狗官”,一个人在前头走得吊儿郎当的。 “狗官”悄声问她:“我听他方才唤你二姐,你是还有孪生姐妹?” “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去世多年了,还有个堂妹是他的亲妹妹。”柳望曦昂首指了指前头那道身影。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 第4章 恋爱脑系统 时值七月酷暑难耐,柳州又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瘴毒逼人。接连三日的忙活,柳望曦早已把系统丢到了一边。 今日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柳望曦唤出系统欲查询一番任务进度,好确定她接下来的工作重心。 只是此次有些不同,系统不再像从前一样白色背景跳出一排系统默认字体,而是经过一段简单的开屏动画后跳到了默认界面。 【人物:柳望曦;当前等级:LV.2;所处时期:排卵期。】 画面中央还有一个粉色小玩偶□□弹弹跟水母似的一跳一跳挺可爱的。柳望曦不明白这玩意有啥用,又招呼了一声:“系统,你在哪?” 岂料粉色小水母发话了:“宿主你好,我是医保共济系统专属智能助手小卫,捍卫您在‘好朋友’不在时的各种脆弱时刻。” 柳望曦的注意力却神奇地偏到了另一边,“你叫小卫?和我堂弟一个名字哦。” 系统:“……宿主能不能别搞笑了?你的任务进度现在是0/10,期限只剩半个月,我要是你都急得吃不下饭了。” 活人感也太重了! 不过…“等等!”柳望曦在脑中大喊:“你说的只剩半个月是什么意思?任务还有时间限制的吗?之前你怎么不说?” 系统:“是你自己不看系统面板的…不过不用担心,现在经过你的努力,小卫已经成功升至二级,激活了智能助手这一功能,以后我会随时提醒你。” 柳望曦似懂非懂,“那我如果规定期限内完不成会怎样?” 系统:“完不成的话,你的任务进度清零,次月我会重新发布原任务。好比当前任务,假设你已经成功推销了三个人加入医保计划,到期未完成进度,这三个人你就白推销了。” “嗯哼。”柳望曦眉头一挑,“你再看看我现在推销了几个人呢?居然是0耶!” 系统冷哼一声自然明白她的想法:“你可以摆烂,但连续三个月未完成同一任务的话,系统会自动退至上一级,到时候已经解锁的福利会通通收回哦~” “退到0级会怎样?”柳望曦认真发问。 系统:“本系统自绑定之初附赠宿主每月三支麻醉剂,您可自由选择释放对象,此功能旨在防止宿主在他乡可能遭受的各种人身侵害。” “如宿主执意摆烂使系统退至0级,你将失去系统该项防卫功能及各种可用积分解锁的翻译、舞文弄墨等功能。” “届时,您将成为一个没有经过任何古代文化熏陶、手无缚鸡之力的…”系统顿了顿,“漂亮女人。” 柳望曦瞳孔一震! 不懂此地文化背景、不认识古代字、空有才艺却无法施展,还手只能靠肉搏的漂亮女人吗?听起来很没有安全感啊! 虽说在这里她有家人,可相处久了,如果家人发现那个从小流浪、精通医典药理的小姑娘其实完全不认识字,对过去某些事也不记得,他们会怎么想她?他们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以后还会把她当自家人对待吗? 如果连家人都没了,独自一人在这连错手伤人会不会坐牢都搞不懂的地方生存,她又该如何自处? 不行不行!柳望曦疯狂摇头,“我不会摆烂的!从现在起,我要积极做任务了。” 系统这才满意:“冲冲冲!现在立刻开工吧!” 开工?说得容易…从何开始啊? 安济坊中来往的百姓绝非系统的目标客户,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推销,还不如在大街上发传单。 可传单…似乎效率也太低了,且她并不熟悉这里的律例。当街散传单,万一被人当什么不法分子抓进大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这东西,最好还是有官方背书。这段时间她也了解过,像安济坊这种专为贫苦百姓设的医馆,全国各地还有许多处,这便是朝廷大力推行的。 房租、药价、大夫薪金等种种开销,一个安济坊便耗资巨大,朝廷连这个都能负担得起,更别说只是每个月一贯钱的医保金了。 而各地药局、医馆包括医师培训等,皆由太医院管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从前二人私下饭局上,这沈临朔沈大人便提过,他是自太医院提上来的。 之前关于互助会的条程已呈于他,只是当时沈大人只顾同她喝酒,并未言明是否替她推行。如今几日过去她也没去找他,该不会…他这就忘了吧? 之前沈临朔同她说过他平日里在县衙办公,如有急事可去那里找他。柳望曦斟酌再三,还是去雇了辆驴车。 骑马她不会,步行慢还累,马车太奢侈,驴车刚好配。在共济系统不给报销出行费用之前,她不会浪费一分钱在公事上! 驴车虽然价格实惠,可车夫却也细心地在顶端加了个篷,晴雨天皆可出行无忧。 夏日悠长,柳望曦摘了片荷叶覆在脸上,任车夫在前方徐徐赶车。淡粉色襦裙露出半截手臂,柳望曦手搭在额头上感受着自河边拂面而来的清风,在驴车上躺着好不快活! 不一会儿,车轴声停了。柳望曦并未起身,掀开荷叶歪头瞥了一眼,分明还没到县衙。 车夫回头拿起一旁拴在车上的蒲扇扇了扇,咧嘴笑着:“姑娘且等等,这前方不知出了何事,一堆人堵着呢。” “不急,等一会吧。”柳望曦不爱凑热闹,听车夫这么一说连身子都未挪一下,曲起右腿搭在了左腿上。若非下身穿着裙装,她恨不得当街翘起二郎腿来。 须臾之间,忽有一道温润男声自侧方传来,听起来有些惊讶:“望曦姑娘?” 听着耳熟。 柳望曦腾的一下翻身起来,跪坐在驴车上望着侧方红棕烈马上的伟岸身影,耳尖微红:“沈、沈大人?” 我的天,她刚刚在驴车上是什么姿势! 柳望曦的心砰砰跳着,还没等她听到沈大人出声,系统早已在脑海中发出“卟噜卟噜”的粉红气泡音。 “检测到心跳加速,有人害羞了哦~” 柳望曦心里这么想着,嘴巴也这么说了出来:“你闭嘴!” “什么?”沈临朔面露疑惑,翻身下了马。 “不、我不是跟你说话的。”柳望曦赶紧解释。 “你要去哪?”他牵着绳,右手自然地抓在支撑车篷的梁柱上,朝她看来。 柳望曦倾过身子,手撑在驴车上并腿侧身而坐,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来找你的。”说完她便觉得这话有些暧昧,又添了一句,“聊聊我那互助会的事。” “原来如此。”沈临朔并未放手,扭头看了眼前路,“现下我有些公务赶着处理,可前面不知怎么了,要不要随我一同去看看?” “这…”柳望曦面露难色。 付了钱的驴车,不坐岂不是可惜了? 沈临朔似乎瞧出她为难之处,从腰间钱袋里摸出一锭碎银轻轻放置在车夫身旁,朗声道:“你先走吧,这位姑娘交给我了。” 这价格远远超出柳望曦谈好的价格,车夫明白今日遇上了贵人,忙不迭道:“是!是!”说完便呲着大牙笑着看向柳望曦,也不说话。 柳望曦:“……” 明白了,她这就下车还不行吗? 柳望曦不好意思同沈临朔并肩站着,跳下车后便向马匹另一侧走去,岂料刚走到马屁股那,胳膊就被人拉住。 沈临朔笑呵呵地看着她:“你又要去哪?” “我…这儿站两人不挤得慌吗?我想到另一边那站着。” 沈临朔抿唇一笑并未拆穿她,却强硬地攥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有理有据地说道:“这儿人多,回头走散了,你离我近一点。” 柳望曦两世加一块除了给病人治病时离过这么近,其他时候何曾碰过男人的手臂?眼下两人并肩而行着,仅仅是胳膊时不时擦到,就已经让她有些想入非非了。 好在这样的尴尬时光没过多久,两人很快到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沈临朔将马匹随手拴在附近一颗大树上,牵着柳望曦的手臂破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柳望曦想着虽未在史书上听过这个朝代,但从周围人对他们的反应来看,这里对男女之防看得不算严格,起码两人牵手和她当街露胳膊都不是问题。 人群中央躺着一位看起来起码得有五十岁的爷爷,他两鬓斑白双眼紧闭着,嘴唇还在动;他的衣服上打满了布丁,旧的新的都有。 看周围的摆设,这是一个西瓜摊子。可爷爷没能抢到一片阴凉的地方,因此瓜没卖多少,人先中暑了。 柳望曦当即喊出系统:“帮我查一下仓库里藿香正气水还剩多少。” 系统很快为她报上数据:“宿主,目前还剩最后一瓶了,不过十滴水还剩两盒。这段时间你乐善好施,在安济坊已经用掉了不少系统的药物。” 柳望曦略一思忖,系统之前也说了如今是排卵期,距离系统药房开放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上次原身并没给她在药房里放多少药所以本身她放在仓库里的就不多,以后真得精打细算过了。 本来她如今的身份就是大夫,还是应该尽量多用中药,避免太过依赖现代医学。 不过说归说,事堆到眼前了不管不行。 系统提示的不错,爷爷明显是长时间暴晒导致的阳暑,喝藿香正气水就不合适了。柳望曦跟在沈临朔身后默默看着,魂却飞到了系统仓库里,右手一转,手心里便多出一支药剂来。 “让一下让一下,我是大夫,让我看看。”柳望曦撇开沈临朔的手兀自走了过去,将十滴水药剂喂进病患嘴里,又指挥人将他抬到了树荫下。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说着这么一个女大夫能不能救人,还有的扬言医死人了要报官的,听了叫柳望曦越来越烦躁。 身侧却忽然传来一阵凉爽的风,柳望曦扭头一看,沈临朔不知从哪弄来一把折扇,正在胸口轻轻扇着。只是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风口似乎正对着她。 耳边再次传来“卟噜卟噜”的气泡声,系统的夹子音又开始轰炸她:“哇塞哇塞哇塞是故意的吧?这就是爱吧?爱,可不是靠说的呦~” “爱你个头啊!”柳望曦实在受不了这排卵期的系统了。 第5章 喜欢你啊笨蛋! “醒了醒了!嘿神了呀!” 老大爷缓缓坐直了身子,抬眼打量了一圈围观群众,颤巍着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呀?” “你中暑啦,这位女大夫救了你。” “女大夫?在哪儿呢?” “在…诶刚刚还在这儿呢?”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见到老大爷醒来,柳望曦这才放心。她已经完成了一个医者的责任,剩下的时间要用来忙自己的事。 人群逐渐散去,沈临朔顿住脚步,沉声吩咐道:“上马。” 柳望曦左右看了一眼确定这里没别人,“我吗?” “当然是你。”沈临朔哑然失笑,“走过去要走到什么时候?眼下人也散开了,你我二人同乘一骑,快些办完我的公务,也好讨论你的事。” 提到互助会,柳望曦的神情便严肃起来,二话不说踩鞍上了马。只是她太紧张了,这马比现代的重卡还难上,她好不容易上了马,马鞍都没舍得放。 直到沈临朔不知怎么翻身一跃到了她身后,马儿扬首一呼,她也随着这幅度晃了一下,踩着马鞍保持平衡时,她这才想起来她似乎没给沈临朔留这个台阶。 上马可以跳上去,骑马再不踩着马鞍恐怕会失了支点。柳望曦赶紧撤了脚老实坐在前面,由着沈临朔拽起绳子将她包围在男人身上好闻的香味里。 也不知这男人是不是所有的衣服都要拿熏香熏一遍的,怎么会这么香?柳望曦自愧不如,默默歪头在自己肩膀上嗅了一番,只有药草香。 沈临朔以为她扭头是不舒服,赶紧朝后挪了点,轻声问她:“是不是觉得坐驴车更舒服?” 系统又叽叽喳喳起来:“据说生理性喜欢的人,能闻到对方身上别人闻不到的体香哦~承认吧女人,你就是对他有好感。” 柳望曦耳尖更红,似乎想到了方才两人见面时她大喇喇躺在驴车上的画面,赶紧否认道:“没、各有各的好。” 沈临朔没再说什么,又和她闲聊起来:“骑马更快一点。听下属来报,临县因爆发瘟疫已经封城,城内粮食短缺,县衙求助到咱们这里。西街的米铺是最大也是离临县最近的一个米铺,目前因为沟通不当发生了哄抢事件,我得去看看。” 柳望曦大致听懂,“哦”了一声又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沈临朔似乎在笑着说话,温润的嗓音能听出他的心情还不错,“你到时候找个地方躲着别出来,等我办完事了就来找你。” 刀剑无眼,沈临朔也说了是哄抢事件,万一两方打起来,她夹在中间岂不是会被误伤?柳望曦点点头,保证自己躲得远远的,绝不拖累他。 很快到了地方,离老远便看到两队穿着官兵式样衣服的人拿着刀剑对峙着;一方守在米铺前,另一方人数更多几乎将米铺包围起来,却谁也没动手。 沈临朔翻身利落地下了马。柳望曦还在找马鞍,便觉腰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质感,随后天地几乎在她眼前翻转,她晕晕乎乎地就站在地上了。 “抱歉,事出紧急。”沈临朔将马栓好,双手扶在她肩上,低着头郑重其事地说:“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前面看看什么情况。” 不等柳望曦做出反应,他早已大步流星地迈向米铺。 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隐隐听到什么“圣上体恤”、“丞相有令”之类的话,忽然米铺对面那帮人就先动起了手! 刀剑相碰,长枪互击,叮铃桄榔的声音配合一个个倒下的身体,看得柳望曦触目惊心。 沈临朔就那么站在米铺门口,一身白衣负手而立。 突然!有个不长眼的竟然提起长枪朝沈临朔刺去!只见沈临朔闪身一避,从一旁站着不动的守卫腰间抽出一把长剑同他交起手来,一招一式有模有样但看得出来沈临朔并无伤人之意。 柳望曦正揪心着,忽又看见自一旁屋檐之上,不知何时竟来了一个带着草环的蒙面人!他隐蔽的地方很刁钻,从沈临朔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 但从柳望曦的角度看过去,看得清清楚楚!此刻蒙面人已拉起长弓,箭指的方向,分明就是正和临县官兵交手的沈临朔。 柳望曦几乎是下意识地吼了出来:“有埋伏!” 沈临朔不知有没有听到,那黑衣人却瞬间反应过来,调转弓箭对准了她。 柳望曦二话不说朝另一边跑去,同时不忘调出系统,“我的麻醉剂呢!有没有啊!” 系统忙不迭道:“有有有!还剩三支!” “射!朝他脖子射!”柳望曦气急败坏地,都顾不得脑内和系统交流,直接喊了出来。 在她喊出口的那一刹那,从黑衣人后方飞来一支针管,快狠准地扎在了他后颈上。黑衣人翻了个白眼,手上一松从楼上滚了下来。 柳望曦长舒一口气,见米铺前大概尘埃落定,两方已经不再交手,又赶紧朝沈临朔跑了过去。 “你没事吧?”沈临朔紧张地扶着她肩上下打量着。 柳望曦气还没喘匀,指着不远处的屋檐说道:“刚、刚才那有个黑衣人要拿箭射你,被我打下来了。” “你打下来了?”沈临朔瞳孔一震。 不远处又有一队官兵跑了过来,领头的人见了沈临朔拱手跪拜,恭敬说道:“属下来迟,还请大人责罚!” 沈临朔又换了副表情,一脸严肃地指着满地哀嚎的官兵吩咐道:“这些并非隔壁县的官兵,活着的通通收监细细审问。另外再留下几个身手好的,随我办点事。” 他扭头看向柳望曦,并未说话,柳望曦却明白他的意思,走在前面带起路来。 后巷中果然趴着一个蒙面黑衣人,快靠近他时,沈临朔忽然抬手拦在柳望曦身前,急促道:“小心!” 尽管柳望曦心知肚明,这黑衣人已经失去意识没有伤人能力了,但谨慎起见她还是没再往前走,躲在了沈临朔身后。 几个士兵小心翼翼地将黑衣人围了起来,确定他不会动以后,一拥而上将他捆了起来。 “和那伙假官兵一起带回去,这个单独看管。”沈临朔吩咐完却没走,又在巷子里徘徊了几步,在一株野草前停了下来。 他从草里伸手捏起那个针管,缓缓走到柳望曦身前一脸平静:“你就是拿这个射他的?” 柳望曦咬唇点了点头,生怕他再继续问下去。 她又不擅长说谎,他若非要问这个从哪来,怎么用,怎么飞到黑衣人身上的,她一时半会也回答不上来啊… 岂料沈临朔并未问下去,而是将针管递还给了她,若无其事道:“找个地方处理了吧,让别人发现就不好了。” 柳望曦赶紧点头。系统里确实有个医疗垃圾桶,专门处理这些不宜在古代出现的神秘科技。 只是沈临朔为何这么好心?柳望曦心上还存着一份疑问。 系统又适时冒了出来,“一定是你刚刚救了他,他知道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就帮你隐瞒了呀。哇塞!我嗅到了一股暧昧的气息。” 柳望曦:“……能不能让时间过得再快一点,我实在受不了你这个恋爱脑了。” 系统哼了一声,“可以呀,到时候任务周期只剩一个礼拜,我看你急不急!” 回去时,许是沈临朔负了伤,他们这次回县衙搭乘的是马车。 窄小的空间内坐了他们两个人,柳望曦一时无言。她扭头望着窗外,不太懂在这个时代,男女关系宽松到未婚男女可以这么独处一室吗? “你有没有受伤?”沈临朔的声音忽然响起。 柳望曦转过脸,“没,你呢?” “我有。”他一本正经地说着。 “啊?”医者本能,柳望曦自然地起身坐到了他身边,拉过他的手臂仔细询问着:“哪里受了伤?剑伤还是什么?怎么看不到伤口呢?” “不是皮肉伤。”沈临朔又道:“心里有点受伤。” 柳望曦:“……”不是要说什么土味情话吧?老天爷啊,能不能不要让夸式突然变成这样! 系统:“你承认他是你的夸式了!” 柳望曦沉默着不知如何回他,只能尴尬笑了两声,又坐了回去。 她不问,不代表沈临朔不说。 “朝中皆知右相乃我授业恩师,此次被贬,亦是为他秉笔直言。”沈临朔自顾自说着:“只是没想到,我为了他甘愿来此地,他却要杀我。” “啊?”柳望曦反应过来,“你说那杀手是你师父派来的?” 沈临朔点点头,“我认得相府的令牌,方才那黑衣人身上便有那么一块。” 依靠多年看电视的经验,柳望曦笑着反驳:“那也不一定,能放这么明显的,多半是嫁祸。反正如果我去刺杀一个人,我是不会在身上放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的。” 沈临朔说不过她,干脆阖眼靠在了马车上闭目养神。 虽不及堂弟五官出彩,可他的五官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端正。如今这么一闭,倒是方便了柳望曦旁若无人地欣赏。 大概是她的话太直白了,让他不知如何接话。柳望曦虽然有些懊恼,可还是想着她也没说错啊。 系统又适时发言:“你真笨啊!人家在向你示弱、等你安慰呢,谁要你的冷静分析啊!唉我真受不了你们钢铁直女了。” 柳望曦:“是吗?他没事要我安慰干什么?” 系统:“当然是喜欢你啊笨蛋!” 第6章 初吻 两人乘坐马车兜兜转转又回了县衙。 这一来一回浪费了小半天时间,啥也没忙成不说还用了一支麻醉剂,柳望曦不禁腹诽:早知道就在这里等他了,都多余跑这一趟! 她低着头闷闷地走着,丝毫没注意到前方的身影不知不觉已经停下。 毫无防备之下,柳望曦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沈临朔没说什么,倒是她疼得直叫唤。 “不好意思!”沈临朔又赶紧和她道歉,“我见县衙似有异样才停下,不想竟无意中伤到了你。怎么样,没事吧?” 对方这样诚恳道歉,何况还是她自己走路不长眼,柳望曦能说什么? 她捂着额头,微蹙着眉摇了摇头,“无妨,你做你的事。” “还疼吗?”沈临朔仍是侧身偏过头看她,看得柳望曦耳尖都有些发烫。 幸好县衙内两位衙差跑了过来,恭恭敬敬道:“启禀沈大人,这堂升到一半,县令大人家里出了事,他就赶紧回去了。” “所以这县衙乱糟糟的?”沈临朔轻抿双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两位衙差赶紧跪下,“事发突然,县尉大人不敢擅自做主啊!” “起来。” 沈临朔踱步向县衙内走去,面上仍是不悲不喜,不知在和柳望曦说还是和衙差说着:“随我去看看。” 来都来了,柳望曦无处可去,又跟在他屁股后头进了县衙看热闹。 沈临朔那件白袍在方才的打斗中已染上污渍,却见他撩袍去了堂上,举手投足之间潇洒从容,如谪仙一般遗世独立颇具文人风骨。 “啪!”惊堂木一拍,沈临朔不卑不亢道:“县令家事紧急,此处公务由本官暂代,县尉、主簿何在?” 便有身着官服的两人从堂下拱手站了出来,齐声道:“下官在。” “主簿。”沈临朔转向闻声而动的那人,温声道:“请你回去整理本县户籍名册,要注意特别是鳏寡孤独及家境贫寒者,另列一册送至本官这里,越快越好。” “下官遵命!” 柳望曦心头一跳。他这是…在为自己的互助会忙活吗? 明明他还穿着一身脏了的白袍,明明他和下属说话时是带着笑的,可不知为何柳望曦竟觉察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来。 她安慰自己,她并非沈临朔的下属,沈临朔这些话也并不是对她说的,无须在意。 仔细回忆起来,自两人相识起,沈临朔从未对她说过什么重话,总是轻轻柔柔的,好像对她与旁人都不一样。 此念一出,柳望曦猛地惊醒。 一定是这个该死的系统!让她都变得自作多情了! 系统适时出来冒了个泡:“你自己对别人有好感,可不要赖上我哦。” 柳望曦晃晃脑袋迫使自己清醒过来,衙前官兵分成两列不知又去执行什么了,沈临朔也不知何时又看向了她。 这次并非她的错觉,沈临朔确实当着堂上众人的面缓缓走了下来,低着头对她温声细语: “柳大夫,关于互助会一事,你可将章程说予主簿大人知晓,方便他登记造册。” 主簿心领神会,偷摸抬眸瞥了柳望曦一眼,又恭敬道:“依下官的意思,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夜由下官在醉香楼设宴,届时大人同柳姑娘可一同到访,再商大计。” 沈临朔依旧低头看她,轻声道:“你觉得呢?” “我?”柳望曦受不了他旁若无人的目光和他人的眼神试探,只好退开了些支支吾吾道:“我都行。” “那就这么定了。”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躲闪,沈临朔又站得笔直,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大人!”县尉急忙上前,“这堂升了一半,您不预备审理吗?” 沈临朔瞥了他一眼,分明他也没说什么,四周却骤然冷了下来。 “升个堂的事,县尉大人难道连这个都需要本官教你吗?” “不不!”县尉赶紧跪下,“县令大人走得匆忙未曾交待,下官不敢越俎代庖。如今大人来到公堂之上,百姓便有了依仗,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沈临朔仍是那句话,“本官还有要事,在县令大人回来之前,县衙一应事务由你代为处理。” “可…” “谁还有问题,”沈临朔强硬地打断他的话,“让他来找我。” 柳望曦也被他这一番气势镇住,怔在当场久久未动。 沈临朔已走出一截,回头却没见她跟上来,只能又调转方向回来。 他抬手欲拉她,又想到方才她退后的动作,只能收回手轻咳了一声,“你、不跟我回去吗?” “回、当然回。”柳望曦木讷地抬脚跟上,想到什么又急忙补充道:“各回各家啊。” “……”沈临朔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二人又回到马车上,柳望曦不知下一步要去哪,便开口问他:“现在是回你的住处还是回我家?” 话音刚落,自她腹中传出“咕咕”两声。 午饭时间早已过去,沈临朔唇角一勾并未笑出声,又缓缓道:“不知道你家在何处,就擅自做主回安济坊,不过眼下看来要先寻个吃饭的地方。” 柳望曦面色一红,嘟囔道:“跑了这么久,难道你不饿吗?” “饿呀。”沈临朔随口一说,面上看着却像是平日喝露水长大的。 柳望曦又想到他在公堂上威风赫赫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问他:“你是他们的上司,方才那样说真的好吗?” 那惊堂木拍的,她还以为沈临朔要代替县令审案呢,都做好了吃瓜准备,岂料他一来就安排别人做事,临走还驳了县尉的面子。 “你也说了我是他们的上司,我爱做什么他们管得着吗?” 柳望曦:“……可你这样不会得罪人吗?” “我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何况他们做了这么多年官,要是这点麻烦都要斤斤计较,早就气死了。” 柳望曦:“……” 好像明白他是怎么被贬到岭南的了。 不过…柳望曦又问:“你说的‘不会在这里待很久’是什么意思?朝廷已经让你返京了吗?” “没什么。”沈临朔却闭口不谈,又岔开话题:“醉仙楼晚上再去,待会就在安济坊附近吃饭,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你看着点就好,我不忌口,都随意。”柳望曦想着他也许不日便要返京,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失落,又听他话中似对她有所保留,原本燃起的那点旖旎想法便所剩无几了。 沈临朔见她态度忽然冷淡,虽不知为什么但也识趣地不再开口。 车内气氛倏然淡了下来。 “吁!” 走得好好的,马车突然一停,柳望曦没防备之下朝一边栽了去,踉跄了一番恰好跌在沈临朔怀里。 车夫在轿门口连声请罪:“不好意思大人!前面突然来了队人马跑得太快,是属下失职!” 柳望曦惊魂未定,又听上方的人沉声道:“去看看什么情况。” 那声音又降了调,在她耳边轻声询问:“你没事吧?” 柳望曦摇了摇头要起身,头皮却传来一阵刺痛,出于本能又坐了回去。 上方传来一声闷哼,柳望曦惊觉自己竟然一直坐在他腿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柳望曦心怦怦地跳,连声道歉,“头发不知缠到哪了,我这就起来。” 柳望曦揪着头发慌忙起身,“砰”的一声又撞到了车顶,吃痛之下又坐了回去。 这次她清清楚楚感觉到了下方的异样。虽然她在前世没谈过恋爱,可作为一个医生,她太明白方才石各着她的是什么东西了。 柳望曦脸颊发烫,慌忙别过脸半蹲着站,不想让沈临朔看到她这个样子,可头发绞得紧,她还不敢转头往他胸口看只能闷头凭感觉扯,越急越是扯不出来。 正六神无主的时候,马车偏偏不知为何突然走了起来! 柳望曦被带得一晃,又结结实实地坐了上去… “……” 腰上忽然传来一道不深不浅的力道将她牢牢摁在他腿上,柳望曦脸烫到感觉自己要自燃了,耳边又传来他有些沙哑的声音。 “别乱动了,我帮你弄。” 柳望曦大气都不敢出,像木头一样僵硬地坐在他腿上。身下分明是软软的皮肉和上好的衣绸,可她仿佛正受着炮烙之刑,全身又麻又烫。 沈临朔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她脖颈之间,像是孙大圣一调的芭蕉扇似的,在她身上又点起熊熊烈火。 “好了好了!”柳望曦风风火火惯了,受不得这么磨叽,干脆转身低着头双手拽着那一缕头发要扯断。 “你干什么!”沈临朔单手抓住她,慢慢悠悠地说:“别急呀,就快解开了。” 柳望曦本就不敢看他,现在手又被他握住,一股温热的气息自手指传向四肢百骸,惊得她方寸大乱。 “放手!”她急呼着,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抬头瞪他,“我自己的头发我自己做主!” 对视那一刹那,眼波之间似有什么东西瞬间击中了她。柳望曦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她不能再这样待着了。 她干脆利落地撇开沈临朔将头发扯断,躬身要往马车外走,忽然腰上传来熟悉的触感一把将她扯了回去。 软的,她又坐回他腿上了!还没等她出言呵斥,唇上忽然覆上一种湿热的感觉,软软的,还会动。 柳望曦瞪圆了眼,抬手抵在他胸口猛地推开了他。 “啪”的一声,一掌落在了他脸上。 “畜生!”柳望曦的声音都在发抖,抬手在唇上擦了又擦,强忍着恶心跳下了车。 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都是一样恶心!柳望曦红着眼向前方跑着,只想着再远点,再远一点,再也不要找他了。 “滚开!小心连你一起打!” 前方闹哄哄的,像是在群殴,柳望曦看不真切。突然,人群里破开一道口子,一个身形显瘦的年轻男人被丢了出来,踉跄着向后退去。 柳望曦抬手截住了他,“没事吧?” 年轻男人哼哼唧唧抬起头,柳望曦见他正脸一惊,“卫季?” 第7章 当街斗殴 “二姐?” 只惊讶了那么一瞬,原本见到堂姐还高兴着的柳卫季忽然脸色一变,抬手拭去嘴角鲜血,手指着前方几个手拿棍棒的人呵道:“快把我妹妹放了,不然我报官了!” “官?”几人哈哈大笑,“你去打听打听,这陵水县是谁说了算。” 柳望曦穿来没多久虽不知这陵水县到底谁说了算,可看着堂弟黯淡的神色便知大概报官是没用了。 对面的几个人看穿着打扮像是府上家丁,听卫季说要他们放了妹妹,难道岁岁在他们手里? 柳望曦抬手覆在柳卫季肩上,音调也不自觉升高,“卫季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是岁岁有事吗?” 柳卫季比姐姐小了两岁,一家人供他读书平日里他是不问世事的,纵使他总自诩自己为男子汉,真遇到事了在姐姐面前还是有些慌。 他红着眼,“岁岁和小弋在外面玩冲撞了他们,他们便要打人,还说要把小弋卖给象姑馆!” “岁岁不敢回家找爹娘只能去学堂找我,可我们去象姑馆的路上碰到了他们府上的公子哥,那公子哥看岁岁生得漂亮,竟当着我面把她抢回府上了!” “什么!”柳望曦气不打一处来,“当街强抢民女,这还有王法吗?” “什么抢?你有证据吗?口说无凭啊。” “再说了,王法?在这陵水县,王家的法就是王法!” 领头的人悠哉悠哉走了过来,用轻佻的眼神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呦,一家人长得都挺漂亮啊。” 旁边的家丁附和道:“这个公子肯定也喜欢。” “这个也漂亮,不如带回去送给小姐消遣!” “小姐跟表少爷亲啊,送给她浪费!我看不如送给二老爷,他就好这口!” “诶嘿嘿嘿嘿~” 几人对视了一番,一脸猥琐地朝姐弟二人扑来。 柳望曦见势不对,抓起堂弟就跑。光天化日之下,这伙人竟敢团伙作案当街硬抢! 路上不知多少人看着,竟无一人敢出来阻拦。眼看着身后几人越跑越近,柳望曦心一横,拉起堂弟朝来的方向跑去。 自柳望曦跳下马车后,沈临朔独坐车中懊悔不已。 想他平日里也算端方,怎的连那点旖旎心思都控制不住?这下好了,逞一时之兴将人吓跑了,日后还怎么追查核雕的事? 前方路通了,马夫也回到了轿前提起缰绳。 “大人,方才那位姑娘…” “嗯?”话说了一半沈临朔正疑惑车夫此言何意,便觉马车一顿,帘子也被人从外面掀开,柳望曦那张倩丽的小脸带着一抹绯红之色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车上。 “柳姑娘!”沈临朔大喜过望,匆忙起身向前,“之前的事我要同你说声抱歉,希望你不要就此疏远我,我…” 嘴巴忽然被她的手捂住,一股清新的药草香随之飞进了鼻子里。 柳望曦身旁又冒出一张更俊美的脸来。 不等他弄清楚什么情况,柳望曦早已拉着堂弟主人翁一般上了车。 沈临朔倾身向前,欲言又止,“柳姑娘,这…” “你欠我的!”柳望曦忽然用手指着他鼻子恶狠狠说道。 沈临朔自觉理亏,不再说话。 很快,车外又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人围堵下,马车不得已又停了下来。 “两位美人不要再跑啦,跟了我们主子,以后都是好日子呀。” 沈临朔抬眼瞥向柳望曦:“?” 柳望曦闷声不语,心虚地低下了头。 “美人?我们要闯进去啦~上!” 帘子忽然掀开,沈临朔一张黑成碳的脸躬身站在门前一脸严肃:“你们是什么人?” “呦,今天是碰上什么好日子了,怎么好看的人一个接一个?”那人笑呵呵的又突然变了脸,“不过你长得太凶,府上大爷们可不喜欢,赶紧让开!” “放肆!” 车夫一喝,“知道这是谁吗?也敢当着大人的面口出狂言!” “那我还真得请教请教了。”那人双手握拳一鞠,一脸随意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知大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哈哈哈哈。” 问完竟是回头和同伙笑了起来。 沈临朔一个空翻飞身来到他面前,左手扼住他下巴。那人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看着文质彬彬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啊!!!” 刀光一闪,一片红肉从他口中掉了下来。 “嘴里不干不净,给你个教训。” 沈临朔满目寒霜孤身站在这群人面前,从容不迫,“还有下次,我把你整条舌头割下来喂狗!再把你这没用的双眼剜了,省得它认不清人。” 那人捂着嘴巴,从指缝里流出好多血,仍然不死心地口齿不清道:“&呃上!” 说时迟那时快,立时这帮人将沈临朔团团围住。 沈临朔瞥了一眼,头也不回高喊了声:“卫季?” 马车里,柳望曦死死地拽住弟弟:“他自己爱逞能,援兵不到就敢挑衅,你别跟他去送命!” 柳卫季一门心思往外冲,“放开我啊姐!人家是为了给我们出头啊!” “唉!”柳望曦叹着气撒开了手,“去吧去吧!留一条命回来,姐姐给你治。” 柳卫季跳下马车冲到沈临朔身后同他背对着,“沈大哥,谢谢你!” 等他一下车,车夫马鞭一甩突然带着柳望曦跑了。 “诶?”柳望曦担心弟弟,立刻探头质问着车夫,“你不去帮忙,带我跑什么啊?” “驾!”车夫动作不停,“柳姑娘,他们俩撑不了多久,咱们得快点去县衙通风报信,你坐稳了!” “原来如此。”柳望曦乖乖坐回马车,从窗户边伸头往回看,恰与沈临朔对视了一眼。 她一脸慌乱地缩了回去,再也不敢乱看了。 沈临朔也收回了视线,在柳卫季肩上一拍,“好孩子,还算有情义。”他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便将那削了半片舌头的利刃递给了他,“拿去防身。” 刀上血还未干,柳卫季看着头皮发麻。不等他收拾好心情,下一秒一柄大刀就朝他砍了过来。 他低头一躲,身后飞来一脚将那人踹开,那柄大刀“桄榔”一声落了地。 “接着!”沈临朔行至刀前喊了一句,脚尖在刀柄上轻轻一踩,那刀顺势翘起一角。他再抬脚在刀身一颠,大刀飞了出去。 柳卫季纵身一跃,眼疾手快地抓住刀柄,长刀横于胸前大喝一声:“来啊!” 那群家丁见他们这么能打,领头的人还吃了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怎么了?” 马蹄声哒哒,远处又来了七八个人。 “岁岁!”柳卫季一眼瞥见领头的人便是王府少爷,他的那匹马上还驮着一位趴着的姑娘分明就是岁岁! 柳岁岁双手被捆着,嘴巴也被塞了块布堵上,只能呜呜叫着。 “很能打嘛。”王少爷不屑一笑,双手一拍,身后的那几人便加入了围堵的队伍。 拍完之后,那手又顺势放了下来,正搭在…柳岁岁的臀上。 “呜呜!”柳岁岁在马上扑腾起来。 “畜生!”柳卫季目眦俱裂,提起手上大刀恨不得生剐了他! “动手!”王少爷一发话,十几人冲他们砍了过来。 两人赶紧闪身躲避。柳卫季手里虽提着一把刀,可顾虑太多不敢当街砍人。 另一边沈临朔就没什么顾忌,干脆从一个家丁手中抢来一把刀接连砍伤五六个人,又翻身来到了王少爷马前伸手一提将他从马上揪了下来。 “让他们住手。”长刀立在他脖子上,沈临朔淡淡地吩咐道。 “住、住手!”王少爷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 “都住手!干什么的!”很快一帮巡逻的官兵跑了过来,柳望曦的马车紧随其后。 王少爷一见官兵如同见了亲娘一般,“马捕头!是我啊,是我!” “王少爷?”马捕头立时抽出剑刃,却瞥了一眼沈临朔,不敢有什么动作。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王少爷仍然不服气。 “刺啦”一声,沈临朔挥刀在他手臂砍了一下,顿时惊了在场所有人。 柳望曦赶紧偏头看向一旁匆匆赶来的县尉,心扑通扑通乱跳。 搬救兵的路上正好碰到巡逻官兵,她便通知他们往这来,说明情况后官兵又另派了人去县衙通知县尉大人。 起初她以为只是沈临朔身份特殊他们才要额外通知县尉,可底下的一个小兵不认识沈临朔,只叹了口气摇摇头。 她问他摇头是什么意思,小兵这才告诉她,原来这王少爷是县尉大人的亲外甥! 沈临朔就这么先是上午在县衙得罪了县尉,如今又当着县尉的面砍了人家外甥? “王平,还不过来!”县尉立在马上恶狠狠地发话,却是瞪了沈临朔一眼。 “舅舅~”王少爷一脸委屈地朝他跑去,柳卫季也趁机跑过去救下了岁岁。 没有县尉的命令,那帮人仍旧围着二人。 沈临朔环视了一眼,轻飘飘说着:“县尉大人这是何意啊?” 县尉翻身下马,咬牙道:“沈大人!你当街斗殴还出手伤人,已经犯了我大熙律例第两百八十一条。按照规定,我有权将你带回县衙等候上级发落。” 柳望曦心上一惊,不禁关切地看了沈临朔一眼。 说到底,上午得罪县尉是为了帮她搞互助会,如今得罪县尉是为了卫季和岁岁,她…她们家欠了他太多。 沈临朔不为所动,“县尉大人这么精通大熙律例,不知当街强抢民女和刺杀朝廷命官,该如何判处啊?” “一码归一码!”县尉咬牙道:“你们都要被收监,等候上级发落。” “哦?”沈临朔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物,“这样,也要收监吗?” “这!”县尉一愣,赶紧在周围人示意下翻身下了马,却仍憋着气不肯下跪。 柳卫季眼尖,一眼认出那是御赐金牌,虽不知沈大哥这么一个被贬的官员怎会有此物,但碍于当前形势以及想到他应该不敢用这个作假,便带头跪下高声道: “学生柳卫季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8章 是生是死请大人决断! 街上人头攒动,外面的人伸着脖子往里看,却都被官兵持红缨枪拦着。 县尉眼珠子转了转,仍站得笔直,可苍白的脸色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 四周持刀家丁躬身僵持着,有几个胆小的将刀丢在地上,却仍犹豫着看向县尉,谁也不敢先跪下。 柳望曦亦是绷紧了弦不知该如何是好。 手边衣袖被人扯了一下,柳望曦扭头,见马夫给她递了个眼色随即跪了下去。 柳岁岁早在哥哥跪下的那一刻就随他一起跪下,除了兄妹俩和马夫,在场无一人行礼。 想到那个让她怒火中烧的吻,想到这段时间与沈临朔的种种,想到此刻他的危机是谁带来的,柳望曦心乱如麻。 “噗通”一声,她亦跪了下去,一脸凝重地磕了个头,将脸上思绪全部讲给大地听。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知道让她这么一个现代人说出这番话有多尴尬!想她平日遵纪守法从未去过公堂之上,柳家和安济坊两点一线的生活,她亦无需向任何一人磕头。 可现在她要跪下,向那个平日对她温声细语,甚至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低头,高呼万岁。 柳望曦怀着满腔思绪瞥向男人,见他举着金牌一脸漠然。不知为何,此刻她忽觉与他之间远隔千山万水,只能这样偷偷看他。 生怕又与他对视,柳望曦赶紧将视线转向旁人。此刻多了几人放下武器,试探性地跪了下去。 柳卫季兀自起身行至沈临朔身侧,双手抱拳向着斜上方施了一礼,“县尉大人,金牌上‘如朕亲临’这几个字,您应该认得吧?” “持此牌者犹如天子亲临,我等叩拜的并非这位大人,而是牌后承载的天威。您身为朝廷命官见牌不跪,难道…要公然藐视圣上吗!” 最后几个字说得掷地有声,饶是柳望曦这么一个现代人听了都一颤,何况是吃皇粮的县尉。 此言一出,县尉再也不敢视而不见,一脸惊恐地撩袍跪下,老老实实行了礼。 王府家丁、县衙官兵、周围百姓,乌泱泱一帮人纷纷跪了下去,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临朔不慌不忙地将金牌收回怀中,目光平静地看向跪伏在地的一众人,如同扫视蝼蚁。 “县尉大人,现在…”沈临朔缓缓走到县尉身前俯视着他,“知道大熙律法是怎么判的了吗?” “下、下官明白!” “王平!”沈临朔高喝一声。 县尉身后手臂还留着血的王少爷急忙爬了过来,“大、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求求您放过我、放过小人吧!” 自沈临朔收起金牌后,除了县衙的一众人,其他人纷纷起身,柳岁岁跟着哥哥俩人亦是起身,朝柳望曦身后走去。 王少爷这么说完,沈临朔下意识地朝柳望曦那瞥了一眼。 四面八方的眼神齐刷刷向她看来,眼见县衙上的场景又重现了一次,柳望曦心突突地跳。 简直不知道这个沈临朔是喜欢她还是存心要害她!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么看过来,岂不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她身上了吗? 他有御赐金牌,他拍拍屁股回京了,她一家人该怎么办? 柳望曦急忙低头躲避他的眼神,心里只想着以后到底该怎么应付县尉和王府这帮人。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王少爷失血过多加上情绪激动,已经在休克边缘了。5、4、3…” “等等!”柳望曦还没反应过来,刚朝王少爷那看了一眼,“1!” “平儿!平儿!” 王少爷休克了! 柳望曦神色一凛,眼也不眨地朝他走了过去,急忙从系统仓库中取出医用酒精和云南白药等各种药物。 先前为了防止这些药被人怀疑,她早已在闲暇时换成了安济坊内一般药物的包装,还随身携带了一个缝制的布包用来掩人耳目。 “把他搬到合适的地方!”她沉静地指挥着。 现场除她以外也无别的大夫,加上沈临朔刚才那么一手,如今的县尉就是有气想撒也撒不出来,只能暗自咬牙派人照着她的意思做。 县尉大人带着一堆人马扬长而去,只留柳家三人和沈临朔及其马夫还在现场。 柳望曦一心想着救人,看也不看旁人,随着队伍往前走。 胳膊忽然被人拉住,柳望曦心里还在别扭,以为又是沈临朔,一脸不耐烦地转过头正要发牢骚,却见拉她的人是妹妹。 柳岁岁嘴角一撇,一脸苦相闷闷地说着:“二姐,干嘛要管他啊?他要死就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何况他身份尊贵自然有其他人会救他的。” 柳卫季也道:“我赞同岁岁,给这种人用药都是浪费。” 余光瞥到沈临朔朝这里走来,柳望曦嘴唇一抿沉声故意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二姐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使命,何况人家犯了错自有律法审判,把人家伤成这样你以为他们日后会放过我们吗?” 王平的伤似乎不是他们伤的…柳家兄妹俩齐齐将目光转向一旁正盯着二姐若有所思的沈大人。 “你们医生总有这么多的规矩。”沈临朔轻笑了一声,“好像今天我不伤了他,他就能放过你们似的。” 柳望曦眉头一皱,“医生?” “哦说错了。”沈临朔轻飘飘补充道:“是大夫。” “有我在这里,他们不会找你们麻烦的。”他又道。 柳望曦却仍纠结于他方才脱口而出的“医生”二字,莫非此人是老乡? 她赶紧道:“奇变偶不变?” 沈临朔:“…你在说什么?” 原来不是…柳望曦大失所望,匆匆回了句:“没什么。”说完,她想到沈临朔方才的承诺,又记起马车里他刻意不谈的内容,冷哼了一声,“沈大人不会在此处待太久,想来我们是沾不上沈大人的光了。” 沈临朔眼角一弯,倾身歪头看她,语气软了下来,“你要是想沾光,可以随我回汴京啊。” “……”眼见一旁弟弟妹妹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们,柳望曦脸色一红,嘟哝了一句:“神经病!” 谁要跟这种发情时强吻别人,心情不好时削人舌头、砍人胳膊的变态扯上关系? 纵然他今日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她的弟弟妹妹,也太残忍了些。 柳望曦无暇理会身后三人的耳语,跟着县衙的人去了附近的一所医馆。 王少爷面颊、肩肘、手臂各扎了几针已经苏醒,馆中老大夫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伤口处血肉模糊,王少爷像只公鸭一样疼得吱哇乱叫。 柳望曦从包里拿出一瓶云南白药喷雾递了过去,不慌不忙:“用这个,杀菌止血。” 老大夫:“杀菌?” “就是防止伤口感染的。”柳望曦换了种说法,一板一眼道:“这个伤口需要缝针呐,天气这么热,要是感染了会有生命危险的。” “?”老大夫接过药瓶,面色犹豫看向县尉。 “她的意思是,”紧随其后的沈临朔缓缓开口,“此地气温湿热,如若不对伤口做特殊处理,则邪气入体,伤口红肿溃烂,轻则流脓生疮,重则毒气攻心,届时华佗在世也难医。” “舅舅!我不要死!”一向嚣张跋扈的王平此刻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抓住县尉的衣角撒起娇来。 这伤分明就是他砍的,还要在这装好人! 可县尉不敢对沈临朔发脾气,只是抓过药瓶翻看了两下眉头蹙起,又瞥了一眼柳望曦,将药瓶重重地搁在了桌上,转向老大夫:“你到底会不会治?” “会!可以!”老大夫跌跌撞撞小跑到柜台前取来一瓶药膏打开,用刮刀舀了一勺黑褐色的膏体,一股浓厚呛鼻混合着辛辣味的苦味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这么浓的味道,柳望曦一闻便知定是加了樟脑、血竭同麻油等。若不在夏天,这药膏确实可以活血化瘀。可这么热的天,王少爷胳膊上若是抹上这玩意,不消三天就得截肢。 不能这么治啊!柳望曦正要拿起药瓶劝县尉听她的,却另有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拿走了云南白药喷剂。 “既然人家不信我们,那就走吧,好东西不要浪费。”沈临朔将药瓶塞进她腰间布包里,食指勾着包的边边就要拉她走。 “放开!”众目睽睽之下像什么样子! 柳望曦又折到县尉面前,从桌案上拿起裁纸刀在左手手背上一划,那白净细腻的柔荑顿时涌出一股血来。 “二姐!”柳家兄妹越过沈临朔围了上来,“你这是干嘛?” 沈临朔双目一怔,垂眸思索了一瞬又低着头走了回来,从她包里翻出那瓶云南白药,熟练地摁下喷口。 柳望曦歪头看他,眼里流露出一股不可置信来。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又怎么知道这喷剂该这么用呢? 无论如何,这些都可以以后再问他,晚上他们不还要一同去醉仙楼和主簿吃饭吗? 柳望曦抬起手臂,将已经止血的手背公然展示给众人看,信誓旦旦道:“县尉大人若是信我,一炷香内我保王公子伤口止血,三日内长出新肉。” 同时捏起老大夫的那瓶药膏,“若是不信我,执意用这药膏,也请立下字据。此后王公子若伤口生疮恶化,与我等…”她犹豫地瞥了眼沈临朔,声音小了些,“还有沈大人,再无关系!” “王公子是生是死,请大人决断。” 第9章 表白 众人将王少爷挪到了医馆内另一处僻静的房间,沈临朔独坐一旁颇有闲情逸致地品茗赏茶,毫不避讳地同众人一起围观柳望曦行医。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从那腰间布包里又拿出一瓶透明的、围着一圈奇怪字样的水来,用棉签蘸取了少许一丝不苟地替王少爷处理着手臂伤口。 比起欣赏她此刻认真专注的模样,沈临朔更好奇这有着刺鼻味、无色透明的液体该如何制取。 方才他将喷剂放回柳望曦包里时余光曾瞥了一眼,那包里绝对是没有这么一瓶水的,这水定是她从系统里拿的。 她就这么明晃晃地在众人面前展示着这个并不属于当下时代的药品,现在还拿着除他父亲外再无人使用过的针在给王少爷缝合伤口。 沈临朔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愚蠢,幸好此地并无人知晓他父亲的过往事迹,不然光是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就足以让她筋疲力尽。 没记错的话,小时候调皮摔破腿,父亲就是拿着这种东西为他处理伤口的。自父亲七年前意外去世后,他再没闻到过这种…酒精的味道。 伤口缝合完毕,柳望曦又从包里拿出绷带替王少爷包扎好细细嘱咐了一番。沈临朔看向柳望曦的眼神愈发深邃,这个女人…要想弄清楚父亲去世的真相,还真是离不开她啊。 “沈大人。”门外有小厮恭敬唤了一声,沈临朔兀自推门而出。 王少爷和县尉舅甥俩带着手下人一同出来,遇到他时再不复之前的张狂,礼貌招呼了一声才走。 沈临朔想着从他出来以后这走廊里陆陆续续走过很多人,眼下屋子里估计只有柳家三人了,便要推门进去。 手刚搭在门上,里面传来一声女子有些怒气的声音:“二姐救他干嘛呢?还把自己手划破了,真是不值得!” “你懂什么?二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咱家还有沈大人!” 沈临朔动作一顿,忍不住附耳贴到门上。 柳卫季疑惑道:“二姐这是何意?” “还不是你们俩在外面惹事才有了这场意外?沈大人若不是替咱们出气,又怎么会得罪县尉和王家?” 柳卫季嗤了一声,“沈大人有皇上的御赐金牌,还怕他们?”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柳望曦叹了一口气,“人家本来就是被贬到这的,若是王少爷死了,县尉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再给他使点绊子,天子一怒谁知道会怎样?” “你俩也记着,今天是沈大人帮了我们,以后不要再给他惹麻烦了。” “知道了。”兄妹俩齐声应道。 沈临朔心下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会牵绊住他,只是他记挂着晚上要同主簿还有柳望曦聊聊关于互助会的事,便没再细想下去。 不管那互助会是她一人的想法还是什么,倘若能借互助会的机会与她拉近关系,日后也方便他多了解那个核雕与系统。 父亲身体一向康健,何况还有那枚核雕的助力,何以会在一夜之间突然气息微弱,临终还交待他不要办葬礼尽快火葬? 儿时他曾在父亲的指示下通过那枚核雕进去过,彼时核雕内部不如上次通过柳望曦的核雕进去时看到的那么亮,里面也没人。 父亲去世后,那枚核雕便成了普通的玩物,而他也不忍一把火将父亲烧掉,终究还是在三日后老老实实办了葬礼,将那枚核雕也放进了棺材里。 沈临朔转身,凭栏远眺。天边的启明星一闪一闪的,快到了和主簿约定的时间。 在他身后屋内,自柳卫季兄妹俩齐声说完“知道了”以后,柳望曦又一板一眼训斥着:“还有,沈大人有人庇护,咱们柳家可没后台,以后少去外面瞎晃悠,免得被那王少爷报复。” 兄妹俩乖乖应下。 天气炎热,屋内窗户半开着。柳望曦远远看了一眼,见已是黄昏时分,便一手一个拉着兄妹俩出了屋。 岂料刚出门,廊上站着的沈临朔便循声转了过来。 柳望曦心上一惊,也不知他在这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八目相对,皆是无语。 沈临朔抿唇一笑,率先开口道:“我先派人送你们俩回去吧,我和你们姐姐还有事要商量,到时候我会送她回去。” 柳卫季一双凤眼亮闪闪的,忙拉着妹妹跑开,回身咧嘴笑着道:“你们聊你们的,爹娘那我去说。” 说完一溜烟跑个没影了。 柳望曦正无语,回身却见沈临朔深邃又朦胧的眉眼正低头打量着她,双颊莫名焦躁起来。 廊下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有点暧昧。 柳望曦又想起马车上那个吻,还有沈临朔下午在街上威风赫赫的画面来,不知为何竟有些期待沈临朔会对她说些什么。 她顺势转身朝外走,自然地走在前面。 又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柳望曦转身看了沈临朔一眼,眼神示意:“?” “上去吧,咱们这就去醉香楼,主簿大概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想起之前同他同乘马车…柳望曦虽有些别扭,但想着完成系统任务要紧,到底还是上了车。 两人分坐两边,沈临朔离车门更近,柳望曦便窝在了车尾角落。 “手好了吗?”沈临朔忽然开口。 柳望曦抬起左手手背晃了晃,话里掩饰不住的骄傲:“我的药自然好得快。” “嗯,那就好。”沈临朔微微颔首,又道:“上午那事,我要向你道歉,我一时昏了头才会那样做。” “好了不要再提了。”柳望曦打断他,“卫季这事我也要同你说声谢谢,既然如此我们便算扯平了,以后只谈公事。” “嗯。”沈临朔应了一声,缓缓开口:“主簿在这里干了三十多年了,是个老好人。有他帮你整理互助会的事,你以后会省心不少。” “可那些鳏寡孤独、老弱病残,付得起钱吗?这钱由谁出呢?”柳望曦并非存心给他找麻烦,只是依着她的了解,这种事不都是由县尉管的吗? 如今她们家算是彻底得罪了县尉,她先把王少爷治好也是基于这层考虑。以后他们不被县尉整都不错了,哪敢朝他伸手要钱? “这个不由你操心。”沈临朔弯着腰,手臂自然地撑在膝盖上同她拉近一段距离,声音很轻,“这种民生问题,朝廷一定会大力支持的,我已向左相提交了奏呈。” 那感情好。 柳望曦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左相?你不跟我说右相是你授业恩师吗?” 沈临朔轻声一笑,“右相是我恩师没错,可涉及到财政管理、钱粮调度,是归户部管的,户部多是左相的人。” 柳望曦似懂非懂,“那右相有哪些人?” 沈临朔忽然飞来一记眼神,低下头唇角一勾并未回她。 柳望曦恍然大悟,双手捂嘴又摆了摆手,“明白了,我再不妄议朝政了,你就当我没问过。” “你知道这些也没用。在柳州,在安济坊这一亩三分地,你只管治病救人,没人会来找你麻烦。可知道得多了麻烦就多,到时候就像你说的,我拍拍屁股回汴京了,你可沾不上我的光。” “切。”柳望曦几乎是下意识的嗤了一声,“谁稀罕沾你的光,你不给我惹麻烦就不错了。” “是吗?”沈临朔趁她看着窗外美景,不动声色地朝她挪近了些,“今天这麻烦似乎就不是我找的。” 柳望曦回过神来,这分明就是指责他们柳家人给他找了麻烦嘛! 愈是心虚愈是声大,柳望曦忍不住坐了过去同他辩解:“我承认我是想利用你赶走那帮人,谁让你这么厉害都不怕得罪县尉呢?可我没让你割了别人的舌头啊。” 沈临朔定定望着她,看得她有些口干舌燥的。 柳望曦忍不住低头躲避他的眼神,同时意识到自己竟然情绪一激动就坐过来了。可来都来了,再起身坐回对面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咽了咽口水,起身借着整理裙摆的功夫悄悄朝角落挪了些。 “你很介意我割了那人的舌头吗?”沈临朔假装忽略她的拙劣动作,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介意。”柳望曦一脸坚定地看着他,“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残暴还有点鲁莽吗?本来就是被贬的人,做事还这么随心所欲,像个土豪劣绅似的。” “所以你怕我?坐那么远?”沈临朔又朝她坐了过去。 “打住!”柳望曦抬臂比了个叉拦在胸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有些不妥,请沈大人不要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和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动作了。” 话音刚落,脑子里突然冒出系统的声音,“嗨呀你真是不解风情呀!沈大人这分明是想和你表白呀,人家在追你呀!” “追我?”柳望曦忍不住抬头看向沈临朔。 他听了这话确实看着不怎么高兴。 安静了好一会,就在柳望曦腹诽着为何去醉香楼的路途这么久远时,沈临朔又说话了。 “柳姑娘忽然与我如此生分,难道真是被白天吓着了?”他转头看她,眼神意味不明。 “自那日柳姑娘救了我一命,我便对你心存好感。这些天来凡是柳姑娘的要求,临朔无有不应。” “白天见你与家人身陷险境,临朔一时情急加之因先前冒犯了柳姑娘,便想在你面前表现一番以求原谅,顺便为你们出一口气。” “不曾想此举竟害得柳姑娘与我生了嫌隙。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袖手旁观,早早地回了住处。” 听完他的话,柳望曦方寸大乱。 她从未被异性表白过,何况是当面表白。从前光听室友分享她的甜蜜爱情故事了,也没人和她说被当面表白是这么尴尬的一件事啊! 心扑通扑通直跳,快到她无法听到脑海中的声音,除了…排卵期的系统。 系统又开始噗噜噗噜冒粉色泡泡,“天哪天哪,你这个白眼狼,好心当作驴肝肺啊。” 柳望曦本就心烦意乱,听了系统的话更是忍无可忍,当即大吼道:“闭嘴!” 沈临朔一愣:“?” “我不是说你啊!”柳望曦大惊失色,见沈临朔一张俊脸被她弄得尴尬到咬唇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可她又没谈过恋爱,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因此她小心翼翼道:“你是在和我…表白吗?就是表明爱意,想和我进一步发展,不排除以后成亲的意思。当然如果有一方不同意,我们还是可以分开做朋友的。” 沈临朔又愣住,眼神闪烁着抿唇“嗯”了一声,“是那个意思,你愿意吗?” 看得出来男主父亲是上一任宿主吧?不过女主的系统是升级版和他的不太一样,首先上一任系统就不是绑定“那几天”的,他就是想也没那个功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表白 第10章 卖护理巾 醉香楼一别后,柳望曦连续几天没敢再去找沈临朔。 那晚她说要回去考虑一下,沈临朔便也由着她,不再提起这事。 和主簿聊得很愉快,系统任务也进行得很顺利,顺利到柳望曦都没注意到系统的专属智能助手小卫,那个粉色的小水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切换成了橙色。 看着上方“黄体期”几个大字,柳望曦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离月事不远了。 提起这个,柳望曦想起前一天婶婶罗氏曾问她要过几片护理巾,当时她也没多想,只以为婶婶日子到了,直接给她拿了日用夜用各两包,还有一包安睡裤。 可今天过了早饭时间,婶婶竟然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交给了她。 要知道这一锭银子可有十贯钱呢,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5k块钱。从前她在医院累死累活干一个月,扣除五险一金到手也没这些啊。 突然给她五千块钱,婶婶这是要干嘛? 柳望曦当然不能收,可婶婶告诉她:“前几日快收摊的时候,碰到两位清秀的姑娘来吃馄饨。吃到一半其中一位突然腹痛难忍,我就拿了点草纸给她,领她去了附近的茅房。” “咱家的馄饨用料都是新鲜的不可能有问题,我问心无愧啊,就在摊上等着她们回来。过了一会,另一位姑娘过来了,问我有没有月事带。” “这几天我不方便,就一直带着你给我的那个叫什么…‘护理巾’的,看她需要就给了她一片,还按照你教我的方法跟她说了一下。” “后来那位小姐从茅房出来,问我还有没有。我知道这玩意宝贵就随便敷衍了两句,说手头没有多的,哪知道她跟我说她愿意花钱买,五十文一片都行。” “所以我才找你要的。”罗氏有些不好意思,“咱家卖馄饨也不过十文钱一碗,我不知道你这里还剩多少,就只卖给她日用夜用各一包。她一高兴,直接给了我一锭银子。” “两包你卖了一锭?”柳望曦一脸惊讶。 这一包大概不超过20块钱,两包加一起也就三四十块,竟然卖了五千块钱! 更重要的是,罗氏把这钱全都给了她,一分没要! 罗氏还以为卖少了,两手一拍脚一跺:“哎呀!我不知道这玩意这么贵啊!你放心小曦,以后她就是给我一锭金子我也不卖了!” “卖!为啥不卖啊!”柳望曦眯起双眼抬手摸摸下巴,“这里能用得起护理巾的肯定都是富家小姐和夫人,让我好好定个价钱…” 次日柳家馄饨铺子再出摊时,柳望曦特意起了个大早一同前往。 罗氏给她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余光一瞥拍了拍她的手,“小曦,她又来了。” 柳望曦唇角一勾,哼唧了一声。 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这么好的东西,这位小姐绝不可能只满足于这两包的。何况按照月事规律,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们或者母亲、姨娘什么的,也定有个别和她频率一致的。 这玩意虽说在现代已经普及了,但起码在七八十年代,也仍然有落后的地方还在使用月事带,更何况千年以前。 秒杀好吧! 小姐径直找了个桌子坐下,一旁的另一位姑娘朝罗氏走了过来,四下打量了一番,低声道:“这位大婶,昨天那物件…你还有吗?我们府上有的是钱,这东西多多益善,我们都要了。” 罗氏就着围裙擦了擦手,指着小姐隔壁桌上正埋头吃馄饨的柳望曦笑眯眯道:“您找我闺女,这东西是她做的。” 主仆二人同时看向柳望曦,柳望曦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抬手打了个招呼:“嗨~” —— 清音阁内,那位小姐坐在对面颔首示意:“自作主张点了两份龙凤团茶,希望姑娘不要介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柳望曦亦笑着回礼:“免贵姓柳,在此处往西去的一家安济坊内行医,我是个大夫。” “竟是位女大夫?”小姐讶然,扭头冲站着的丫鬟开玩笑道:“府上的姨娘姐妹们以后若有身体不适,看来又多了一个选择。” 柳望曦当然不会放过这种上门赚钱的机会,主动说道:“那自然是希望府上的人都健康的,不过若真有哪里身体不适,尤其是女眷,可以来安济坊找我。” 小姐掩帕一笑,“我记住了。” “想必你娘亲同你提到过我们,我就不废话了。”她侧头瞥了一眼丫鬟,后者便立刻拿出一锭金子立在桌上。 “您手头若有存货,昨日那两种各给我十包,您看看这钱够不够,不够我还可以加。” 柳望曦爽朗一笑,垂眸瞥了眼那锭金灿灿的元宝,咽了下口水故作淡定:“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交朋友。看小姐如此爽快,我便交了你这个朋友。” 她并未收下金元宝,而是拎起地上那个她背来的、塞得鼓鼓囊囊的包。 “您用了也感觉得出来,这上面的棉花比寻常被子里的还要绵密,吸水性、透气性、方便性都是一流的。不过这些都得戴着手套纯手工制作的,工序很复杂,很麻烦。” “我做这个也是为了身边人用着方便,若是我看不顺眼的人,便是给我千金我也不卖。”柳望曦眼睛一眯,邪魅一笑道:“不过嘛,我很喜欢你,所以,我再送你一包这个。” 柳望曦指着桌上那包安睡裤,撕开包装又戴上乳胶手套拆了一个出来为她现场演示,“这个就当亵裤用,可以洗完澡直接穿着过夜,不必担心流到床上。” 她笑了笑,“虽说您的床单不必自己洗,可流到床上晚上睡觉还是会不舒服嘛。” 小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拿起那片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行,谢谢你了。剩下的在哪里呢?” 柳望曦利落地收起安睡裤放入包中,连包一起推了过去,“您要每种各十包嘛,自是不方便随身带着的。明日我要回安济坊,不如您派人来取,或者留个地址,我干脆找人送到府上。” 小姐又点了点头,声音像黄莺一样婉转,“直接送到府上自然是好的,那明天你派人送到城南云府,就说是二小姐要的。” “云府?”柳望曦眼前一亮,“是云诚英云老爷府上吗?” 云二小姐抿唇一笑,“你听过我爹?” 柳望曦疯狂点头,云大善人谁不知道啊! 柳州云氏,药铺遍布岭南,镇店之宝紫云丹专解瘴气暑热,坐拥几十个山头种草药。 每逢换季,安济坊、惠民局等医馆便会免费赠送药草香囊和组织义诊活动,背后便是由官府出钱,云氏出资源的。 能和云家攀上关系,柳望曦自然求之不得。 她赶紧起身礼貌鞠了一躬,“既是云家二小姐,那望曦有一事相求。” 云二小姐笑意渐浅,端起茶盏侧过身去,淡淡道:“你说。” 柳望曦敏锐地捕捉到了云二小姐疏离的态度,不过这也能理解,换做是她有这么好的身世,初次见面的人仗着自己有所求便“要挟”自己,她也会不耐烦的。 不过她要说的可事关系统大计,顾不得她乐不乐意啦,柳望曦硬着头皮道:“望曦身为安济坊中大夫理当为百姓解忧,先前曾提出一项有关医疗方面的‘互助计划’,具体的稍后以纸墨言明。” “此计如能实施,必将为百姓带来福祉。之前望曦与新上任的四品大员沈大人针对此事亦有过交流,他的态度可以说是大力支持。” “只是朝廷方面的补助久久未到,此计涉及面太广,仅靠望曦一人贴补是推行不下去的,是以望曦斗胆请二小姐回府后同令尊商议,是否可与我合作,一起推行这项利民工程。” 听到事关百姓而非个人,云二小姐身子回正嘴角也翘了起来,“原来如此。既是为了百姓,想必家父是很愿意的,只是我也不敢确定。那你就把你的想法都写下来,我回府拿给他看。” “多谢!”柳望曦再次起身鞠了一躬。 “你方才说,新上任的沈大人也很支持,是那位当街砍伤了王平的沈大人吗?” “呃…”柳望曦拿不准这人是觉得沈临朔是个好官还是觉得他过于残暴呢? 看出她的犹豫,云二小姐又笑着道:“我的丫鬟翠儿先前也在他手上吃过亏,当时家父说他有背景不必为了这件小事得罪他让我们忍了下来,沈大人可是替我和翠儿出了一口气呢。” “原来是这样。”柳望曦长舒一口气,“他是很支持的,先前我同他还有县里的主簿大人就这个事还一起吃过饭。” “那你要是能带着沈大人一起来府上同家父商议是最好的。” 柳望曦一愣,带着…沈临朔去吗? 自那日表白后她躲了他好几天呢。 这几天沈临朔也没来找她,柳望曦不确定沈临朔到底是寂寞了拿她当消遣还是真的喜欢她,真喜欢怎么会这么平淡呢。 不过事关系统任务,男女之情就先放到一边吧。柳望曦点点头,“多谢二小姐的提议,望曦会好好考虑的。” “别二小姐二小姐的了,既然你拿我当朋友,咱们不妨直接称呼名字。我单名一个‘冉’字,你叫我小冉就行。” “小冉。”柳望曦眼角弯弯的,又从腰包里拿出一瓶早已分装好的布洛芬来推了过去,“既是朋友,我再送你一个好东西。” “这是?”云冉拿着小瓶子放在掌心来回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和你说过我是大夫嘛,这是我家传药散,专治各种疼痛的。”她拿过瓶子打开倒了一粒出来,“这个东西不用拆开,直接喝水吞下去就行,半个时辰就能见效,我每次来月事第一天早上就会提前服用一粒的。” 柳望曦看出她眼里的怀疑,又笑着道:“药也不算贵,你要是不放心,可先让府中下人试一试,不仅仅是月事疼能用的。什么头疼,牙疼,只要不是外伤疼都能用一用。不过这个只能止疼,不治本的,真是身子不适还是要尽早看大夫。” “行我知道了。”云冉并未在意,凭窗远眺了一眼,见外面日头正盛又点了点桌上装着安睡裤的包,“今日我是为了这个才出来的,得赶紧回去了。钱你收着,这朋友我也交了,找个时间把货送到府上就行了。” “成。” 第11章 想我就来找我 正逢学堂休假,柳望曦差遣弟弟带着满满一箱的护理巾去了云府,除了租驴车的钱外,另给了他一贯钱当零花钱,气得岁岁也嚷嚷着要给她做事。 柳望曦拿兄妹俩没办法,又给了岁岁一贯钱让他们一同前往,快去快回不要惹是生非。 至于她自己,下午要先去给王少爷换药,时间充足的话再回安济坊。 兄妹俩带着相当于一千块钱的零花钱只是去府上送一趟货,自然高兴得很,殊不知柳望曦自己除了头先的一锭白银也就是现代价五千块钱外,云冉另给了她一锭金元宝。 这一锭金元宝就是十两也就是5000g,按照当日现代金价846/g算,这一锭就是846*5000=423万! 区区二十包护理巾而已,卖! 除了交给系统用作现代医学事业的部分,剩下用来给原身在系统买药是足够了!系统助手告诉她,因为这笔资金过于庞大,系统会折算一部分佣金给她。 虽说折算完她到手也就只剩一百多万,不过这护理巾是从系统里拿的,她纯粹一个二道贩子还能到手一百多万,足够了! 想想还有几天生理期就能来了,到时候又可以进药店拿货顺便购物车加购药品,原本痛苦的一周现在是躺着赚钱的一周,爽啊! 系统只是升级到2级拿些处方药就能赚这么多,要是再升级会不会更多呢?想到能赚钱,柳望曦觉得去找沈临朔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只是安济坊中还有事要忙,她早上是请了半天假去馄饨摊上赌一把的。如今事办完了,总不能丢下坊中病人和师父师弟们不管,只能先回安济坊了。 路过一家酒楼看到他们正在推销新品,想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反正她现在赚了大钱也不差这两个,柳望曦顺手订了几份索唤送到县衙。 她可不像沈临朔那么没眼力见不顾旁人眼色,这点外卖不能只给他点啊,几个主要同事也得顾上,剩下的看他自己怎么分配了。 回到安济坊,忙里偷闲溜到自己专属小隔间分隔药品的柳望曦忍不住担心起弟弟妹妹,也不知道他们事办得怎么样了。 云府门前,兄妹俩将东西从驴车上搬了下来。柳岁岁坐在驴车上吃着路上顺手买的小点心,柳卫季兀自上前敲响了大门。 云府的小厮很快过来开了门。 小厮是个和兄妹俩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穿着一身灰布麻衣,推门便见一位穿着宝蓝色衣裳、眉眼似从画中走出的少年笑脸盈盈站在门前,不远处还有一位穿着浅粉色衣服,同样衣袂飘飘的少女坐在驴车上翘腿冲他笑。 正午骄阳打在门前老树下,印出一圈圈彩色光环,一男一女两人容貌昳丽穿得又如此鲜艳,小厮当即怔住,以为是天神下凡。 “你、你、你、你们是干、干嘛的?” 柳卫季想起堂姐的嘱托,开口便是:“我们是来送货的,贵府二小姐要的货,您要不要通传一下?” “诶诶!”小厮忙不迭应着,跑出几步都不忘回头看一眼,生怕两人飞起来时自己错过了。 “翠、翠儿姑娘!”小厮气喘吁吁地跑到二小姐门前,“门口两位天仙说是给二小姐送货的。” “天仙?”云冉正在榻上绣花,闻言起身随翠儿一同到了门前,“什么天仙?” “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带了一箱货来,说是二小姐要的,个顶个的漂亮,小的还以为是天仙下凡呢。” 云冉想到柳望曦那张脸确实也漂亮,估摸着来人是她亲戚,只是…“真有你说得那么漂亮?” 小厮咽了咽口水,“小的哪敢骗二小姐呀?那女的离得远看不真切,但穿着那件粉色衣衫,裙摆随风飘起的样子可真是仙女啊。” “至于那男的,和小的面对面说话的,眼睛鼻子嘴巴,都跟小姐看的那话本里的画似的,挑不出一点错来。” “真的?”云冉来了兴致,扭头冲翠儿眨了眨眼,“既是柳姐姐的人,快请他们来府上吃杯茶再走。” 翠儿抿唇一笑,主仆间自小长大的情谊焉然不知她在想什么?当下应道:“知道啦小姐。” 说着便随小厮去了大门口,嘴里嘟哝着:“是不是你在府上待久了没见过姑娘啊?哪有你说得那么漂亮,我才不…” 听到脚步声的柳卫季回过身来冲两人拱手作揖,一抬头,就看到两张微张着嘴巴的脸。 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笑着道:“货已经送到了,您看下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走了。” “别!”翠儿首先反应过来,红着脸走到门边让出一条路来,“麻烦您将这东西送到仓库里,小姐交待了要请您到府上吃杯茶再走。” “不用了吧?”柳卫季想着姐姐“早去早回”的叮嘱,指了指一旁的小厮,“让他搬进去不就好了?我们就不留了。”说着便要走。 翠儿赶紧同小厮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拉起柳卫季的胳膊笑呵呵道:“兄台不急,咱们货还没验呢,何况这府中事多,我也没工夫搬呐。” 柳卫季“啧”了一声,招呼起刚吃完零食的妹妹,“岁岁,过来!跟哥一起搬。” “来啦!”柳岁岁提裙小跑了过来。 将东西随翠儿一同送进仓库,柳卫季又要走,扭头却见一位身着浅蓝色褙子、步摇轻晃的少女自转角匆匆而来。 少女见了他圆目一怔又移过脸去,温声细语道:“你便是柳望曦姐姐派来送货的?” 一旁的翠儿头一昂,一脸骄傲:“这是咱们府上的二小姐。” 柳卫季再次握拳作揖,“见过二小姐。”又答她:“是的,是二姐派我们来的。您点一下数量。” “不用,我信得过她。”云冉转身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果真如小厮说的那样宛如天神下凡。 她抿唇尽量掩饰着笑意,可一张口却是说不出的开心,“我和柳姐姐也算好朋友了,你是她的?” 一旁柳岁岁应道:“柳望曦是我二叔家的姐姐,我和哥哥都比她小,因为上头还有一位姐姐早夭了,所以唤她‘二姐’。” “原来如此。”云冉抬手招呼他们出去,“这么热的天还辛苦你们跑一趟了,吃些茶再走吧。” “不用了。”柳卫季再次拒绝,“家中琐事繁多,我们不能多耽搁了,多谢二小姐的一番好意。” 兄妹俩肩并肩出了门,从背影看来当真是仙童下凡。云冉忍不住送到了大门口,直到驴车走远了才收回眼神。 “当真是漂亮。”云冉忍不住同丫鬟翠儿说着,“早知道柳姐姐的弟弟这么漂亮,咱们应该早点同她交朋友的。” “小姐喜欢他呀?”翠儿打趣说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云冉不以为意,“只是不知爹爹能不能同意我赘个夫婿回来。” 翠儿笑道:“小姐还是担心一下他能不能同意上门吧,咱们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这有何难。”云冉蹦跳着转身在她鼻梁刮了一下又背过手,“你呢,现在就去打听他的事,所有,我都要知道。” “对了,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呢?”想到柳望曦交给她的那份互助会书函,云冉又道:“得尽快把这事和爹说一下,这样下次也有由头去找柳姐姐了。” “找她又不一定非得通过这事。”翠儿提醒她,“她不说了她是大夫嘛,下次府上有个头疼脑热的,咱们请她来不就行了?” “说的也是。”云冉忍不住低头浅笑,“不如明天就去她那个…” “安济坊。” “对、安济坊。”云冉抬手打了个响指,又指着翠儿神秘兮兮的,“你…明天…哪里不舒服比较好?” —— 县衙门口。 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提着木盒步履飞快地到了门口,点头哈腰道:“官爷辛苦。” 分站县衙两边的官兵笑了笑凑上前,“王四,又来送索唤了?” “是呀。”王四笑了笑,“不过这次可不是沈大人订的,是那位安济坊的女大夫点了送给沈大人的,好多呢,说是见者有份。” “是嘛,咱俩也有?”官兵说着便伸头往食盒里看。 “诶这可不行,得沈大人亲自打开的。”王四一个转身,将食盒转到身后。 “可沈大人前天便去了省城复命,他这种四品官,本就该去那儿办公的。” “那怎么办呢?”王四一脸苦恼,“总不能再退回去吧?” “这样吧。”其中一个官兵给他出了个主意,“县衙里的主簿大人平日里和沈大人还有那位柳姑娘都有交集,你将这索唤交给他,应该就没你的事了。” —— 安济坊内。 柳望曦正忙着将感冒灵挨个拆开倒进黄纸包里,忽然听到外面师弟喊她:“师姐,县衙的主簿大人找你。” “主簿?”定然是和她商量互助会的事,柳望曦匆忙将手头药物封好,摘下手套去了前厅。 “主簿大人,是不是互助会的事?”柳望曦笑脸盈盈地走了过去。 “互助会那边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上面已经同意了沈大人的请求,在陵水县这里先小范围试行一年,如果效果好,再向整个柳州推广。” “那你今天来是?” 主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是为了沈大人的这封信。” “信?”柳望曦迟疑着接过,“他不在县衙?” 主簿又道:“沈大人去了省城赴任,临行前嘱咐我,如果你去县衙找他,就将这封信交给你;如果你没来,也不用特意找你。” “今天你订的索唤我收到了,自作主张分给了县衙的同僚。我想着你也许是这边太忙才没能亲自找他,思来想去还是把这封信带来了。” 柳望曦撕开信封看了一眼,信上是他在省城的住址。除开一些柔情蜜意的话,信中大概就一个意思:如果你想我,来这里找我。 找他?柳望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似乎还没喜欢他到孤身找过去的地步。 正迟疑的时候,脑子里忽然传来橙色小卫带着怒气的声音:“他算个什么东西还要你亲自去找他?不准去!咱们大女人支棱起来!” 不知为何,一股神秘的力量让她也有些暴躁起来。 对啊,凭什么他一句话她就得眼巴巴跑去啊?不去! 第12章 去汴京 过了几天,系统助手成功变成了正红色。 生理期来了。 柳望曦提前吃了一颗布洛芬,疼是不疼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隔三差五想起马车里被沈临朔强吻的一幕来。 虽说这人是挺无礼的,可如今回忆起来,软软的唇瓣来回磋磨着,耳尖的燥热,溢出胸腔的心跳,还有扎脸的胡茬… 就,还挺想再来一次的… “Stop!”柳望曦从幻梦中惊醒,嗖的一下起身,“我是在想男人吗?” 系统助手开口了,“其实沈大人还挺不错的,长得帅不说,能力也有,对你也很好啊,有什么事都能帮你扛着。和他在一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柳望曦:“前两天你不是这么说的吧?” 系统:“前两天不是我,是橙色小卫。” “……” 明白了,粉色小卫是排卵期所以恋爱脑,橙色小卫是黄体期所以暴躁,现在是经·期的红色小卫所以很脆弱,老想着找依靠是吧。 “你清醒点行不行?”柳望曦无语,“你是个系统啊,不比男人厉害吗?” 系统:“我当然比他厉害,可我不能给你想要的亲吻,更不能在这个时候为你递上一杯热水再给你一个拥抱啊。” “……” 怎么还走煽情路线了?柳望曦耳畔仿佛响起一段凄凉的二胡音,遂默默起身为自己添了一杯热水。 不能想男人了,一个月只有这么几天是药房开放的时间,她必须快速去系统里将买好的药都尽可能地搬进随身空间里。 卖护理巾是门好生意。前几日云冉来到安济坊还特意说了这事,她府上有几位女眷也用上了这个,都赞不绝口。她特意来问自己能不能加大产量在小圈子里售卖,她认识很多闺阁小姐,都不差钱的。 没人嫌钱少,柳望曦这次又加购了一批护理巾和其他的药物。系统既然升级后开放了输液器,不拿下总觉得吃亏了,是以她将限购的一百份也通通预购。 至于沈临朔…她没空跑那么老远去找他,但夜深人静时扪心自问,她是喜欢他的。 因此她去了一封信,没抱什么希望。回信也如她所料,遥遥无期。 系统的事,柳家的事,好多好多,她实在没空管自己的感情问题。 卫季到了年纪,云冉言谈之间多有提及他。柳望曦自己没谈过恋爱,但在爱情军师这方面可以说是导师级别。 她委婉和弟弟提过一次,岂料他说“先立业,后成家。” 中秋这天,柳卫季乡试最后一场结束,一家人坐在一块吃着团圆饭。 分月饼的时候,柳卫季冷不丁开口:“出来的时候我在考场外看到沈大哥了。” 柳望曦手一滞,又神情自若地夹着菜,哦了一声。 “谁是‘沈大哥’?”柳元忠问。 “这你都不知道呀?”妻子罗氏递了个眼色笑呵呵道:“是之前调任咱们这的一个四品官,有段时间和望曦走得挺近的。” “婶婶~”柳望曦撒着娇,请她不要再说。 柳元忠却连酒也不喝了,急着问儿子:“他个子多高?相貌如何?人品如何?家里几口人?” 柳卫季:“……” “爹,你冷静一下。”他起身给父亲碗中添满了酒,“沈大哥只是托我给你们问好,人家办完差事明天就回去了。” “回哪?”柳望曦下意识问道。 话音刚落,她又塞了一口饭在嘴里,眼珠子转了转囫囵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我没问他。”柳卫季抬眼看她,“他问我考试如何有没有把握,我们随意聊了几句,他就被身边人喊走了。” 柳望曦不说话了。 互助会的成员已经拓展到了两百多人,系统也成功升到四级,只是最先促成这件事的人却没能当面感谢他。 她之前还承诺沈临朔事成之后答应他一个小要求,可他经过那晚以后像是人间蒸发似的,竟真的再未见过他。 柳望曦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要憋炸了又无人可说。 她调出系统,绿色的。 “卵泡期”小卫安慰她:“其实真的喜欢他可以试着争取一下,他不愿意就算了,你也能从此断了这个念想。” “那他要是愿意呢?”柳望曦有些担心:“我喜欢他,可我不想结婚。” “愿意就愿意,你嫌麻烦可以先不和家里人说,他自己事那么多又不会天天在你眼前晃悠。我看你对男人的需求不高,鸿雁传书就能满足,和他在一起挺好的。” 柳望曦有些无语,“你从哪看出来我对男人需求不高的?我就不能想男人了?” 小卫直接调出一组数据,“你单身二十多年了,就不像是会想男人的人。根据当前数据显示,你目前的雌二醇水平…我去这么高!” 系统竟然被吓出了人类情绪,柳望曦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些担忧:“你乱叫什么啊…高了又怎样?是不是不健康了?” “没什么没什么。”系统很快恢复镇定,“你正在卵泡期,这个数值也正常,证明你的身体已经做好了求偶准备,我只是有些惊讶你竟然真的在想男人。” 柳望曦:“……” 系统又道:“长期将x激素水平压制在生理低谷,是一种典型的‘x压抑’行为,会导致下丘脑反应迟钝。” 柳望曦:“说人话。” 系统:“如果你在现代,我会推荐你追星、玩乙女游戏、用点小玩具。可这里是古代,我会建议你不妨和他试试,反正你有我,小雨伞管够的。” “你还真是贴心啊。”柳望曦翻了个白眼,“古代也有小玩具,我还就非得找他吗?” “不是非得找啊,这不是你自己大晚上睡不着想他吗?”系统也无语,“你知道去哪买小玩具吗?古代大都是入/体的你敢用吗?你敢保证他再来和你表白,你还有定力拒绝吗?” 答案通通是否。柳望曦将被子一拉,“滚!关机。”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乡试放榜了。 柳卫季竟真的高中了! 街里街坊的人踏破了柳家的门槛,有送礼的有要请吃饭的,还有要给他说亲的。 柳卫季本就生得好看,平时就有不少姑娘家同他抛媚眼伺机攀谈。可他有自己的一套择偶观,明明人也不差却始终没能和任何一个女子走得亲近,就连云冉,他也一口回绝了对方。 家里头三个孩子,柳望曦年近二十不考虑婚嫁,早已成了街坊口中的“老姑娘”。柳元忠夫妇俩虽然急,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又怕说多了惹孩子烦,因而由着她去,反正一辈子不嫁也养得起。 柳卫季,十八了还没定亲,儿时和他一个学堂的发小如今孩子都会走路了。 倒是小女儿柳岁岁还不错,和青梅竹马的邻家小伙相处很好,虽然那人是个孤儿,但柳家不缺钱,招个上门女婿不是难事。 送走了最后一批上门说亲的人,柳元忠气得破口大骂: “你这小子,书香门第不要,达官显贵不要,商贾之家也不要,你想要什么?要天上的仙女吗?你是那块料吗?” 柳卫季却摇头晃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爹,你就别管我了。” 又安抚了一番父母,柳卫季瞧着他们心情还不错,乘胜追击道:“爹,娘,还有个事,明年三月春要在汴京会试,我大概现在就能出发了,手头方面…” 罗氏立时皱眉,“这么早?年也不在家过了吗?” “汴京路途遥远,路上大概得耽误一到三个月,等到过年再去行程未免太紧,若是遇上船期延误等问题恐误了大事。” 柳元忠点头应允道:“这是大事,不要耽误了孩子。夫人,你去取些银子来。” 送行那日,柳望曦好像看到了沈临朔。 柳卫季选的是一艘官船,听说造价将近两万贯,端的是富丽堂皇。 柳岁岁眼馋,蹦跳着也要上去,口口声声父母厚此薄彼,说的夫妻俩哈哈大笑,应了她等她兄长尘埃落定,一家人都去汴京。 解了绳扬起帆,柳卫季的身影越来越小。 柳家几口人都转身回去了,只有柳望曦站在渡口望着远去的船只发呆。 柳卫季站在船头还在摆手,示意她快些回去。就在柳望曦要走的时候,船舱里出来个人拍了拍柳卫季的肩膀,他便头也不回跟那人进去了。 分明是沈临朔! 近在眼前的距离,他也不肯出来相见。 柳望曦心里忽然憋起一口气,这男人怎么这样?对她一点耐心也没有吗? 仅仅是没及时回他,便干脆从此对她避而不见吗?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会如此? 可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奇妙,若是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她越是想着忘了他,就越是能清楚地记得他。 柳卫季到了汴京后陆续来过几封信,信中描述了当地的繁华和他的现状。 信的最后,柳卫季告诉父母,汴京城东惠民局有位医官丁母忧,职位空了下来。沈大哥如今是提举太医局公事,主管惠民局,替二姐保留了位置。 “如今司衙牒文已备,只待二姐轻装北上。沈大哥每遇儿时,必殷殷相问二姐行期,其意拳拳,儿亦感佩。若得成行,不妨携小妹同来。” 一辈子待在柳州也不是事,柳望曦早想着领略一番汴京的繁华,即便没有这封信,她以后也会去的。 她有手有脚有医术还有系统,在京城难道找不到一份自己能干的差事? 岁岁早就嚷嚷着要去,带上她无可厚非,可大人们却不放心让两个姑娘家出门远行。 至于柳望曦自己,她也有她的顾虑。 安济坊那边有着师弟陪师父,她并不担心。大伯和婶婶,谁也离不开谁,总不能舍了一人让他们两地分居。 思来想去,一家人去汴京的计划提前了。 第13章 饭局 卫季那边不知道什么想法,总之柳家将宅子留给了安师父和师弟俩。柳元忠夫妻俩想着或许等不到七老八十,只要在汴京将几个孩子都安顿好,他们还会回来。 信和人是同时出发的,只不过人走水路信走驿站,书信先一步到了柳卫季手里。 彼时的他正住在沈临朔授业恩师宗老家,得了信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沈临朔。 汴京的冬天可真冷,尽管柳望曦有所防备,可还是没料到千年前的北方比起后世更要阴冷。 她的系统里只能取出水银温度计和测温枪,若是能拿出温度计定然要测一番此刻的实际室外温度,她估摸着起码也得零下十度左右了。 柳望曦自己是从现代过来的,南北各地几个地方都有去过,身体还受得住。岁岁这小丫头是土生土长的两广人,头次见到大雪一脸兴奋,挂着两条清水鼻涕也要从马车里探出头去。 见到城门口两道熟悉的人影,柳岁岁挥着手带着浓重的鼻音说着:“是哥哥和沈大哥!” 柳卫季的信里几次三番提到沈临朔,那种发自心底的佩服从字里行间便洋溢出来,因而她也被影响,学着哥哥称呼他为“沈大哥”。 柳望曦掀起帘子瞥了一眼,果真是他们。 沈临朔穿了件浅灰色交领夹袄,柳卫季站他身边,穿了一件白色圆领阑衫。 马车吱呀吱呀到了目的地停下,柳卫季率先迎了上来。 柳望曦略过他去瞧他身后的沈临朔,却见他看也不看地调头朝后,和几个下人说些什么。 “爹,娘,路上很辛苦吧?冷不冷啊?” 罗氏满脸欣慰握住儿子的手,“不冷不冷,就是你妹妹遭罪了,瞧,还流着大鼻涕呢。” 沈临朔徐徐从后方走来,将一件雪白的兔貂递到柳卫季手里,朝着柳岁岁的方向努了努嘴。 柳卫季抿唇一笑,将兔貂又递给了妹妹,一副大哥做派吩咐道:“还不谢谢沈大哥!” 将近半年过去,柳岁岁也不是从前见了官就害怕的小姑娘了,当即顺势弯腰躲到罗氏臂弯下披起貂衣,甜甜地喊道:“谢谢沈大哥~” “这位就是…”柳元忠眼前一亮,试探性看向自己儿子,大有让他介绍之意。 沈临朔主动迎上去,拱手鞠了一躬:“晚辈沈临朔久闻伯父大名,今日得以谒见实乃晚辈荣幸。” 柳元忠眉开眼笑,握住他胳膊半晌不舍得松开。他和夫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满意,不住称赞道:“哎呀这孩子,太客气!” “爹,爹!”柳卫季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强行扯开两人胳膊,无可奈何道:“爹!别让人笑话!” 沈临朔笑着道:“无妨无妨。伯父,汴京不比柳州,如今入了寒可冷得很,我们还是不要在外头站着了。” 柳卫季也道:“沈大哥早就在樊楼订好了位子,咱们快过去吧。” 闻言柳元忠刚收起的嘴角又忍不住咧开,“这孩子!破费呢!咱们一家人在家里对付吃一口得了。” 罗氏也道:“你们年轻人去吃,我和你爹先找个住处收拾一下。” “余东。”沈临朔立在原处轻轻喊了一嗓。 从他身后那几个下人里走出一个其貌不扬,皮肤粗糙的男人。 “少爷。”他低声应道。 “你带几个人把行李搬过去,房子都收拾好。” 见几人不解,沈临朔又转头笑着解释道:“伯父伯母,你们初来汴京对这里的事务可能不熟悉,晚辈已经自作主张在店宅务那里租好了一间宅子你们搬过去就能住,卫季也看过。” “是啊爹,和咱们在柳州的家很像,位置也不错,您一定满意的。” 柳元忠满意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腔热血只能化为一掌,重重地拍在沈临朔肩上,不住重复着:“好孩子!” 罗氏嗔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孩子们无奈道:“瞧这老东西。” 几人笑作一团,唯有柳望曦时隔半年多再见沈临朔不知该作何表现,以至于一路上都沉默寡言。 柳家租的马车被下人拉走去了新宅子,几人又换上了沈临朔带来的更大的马车一路驶向樊楼。 两位长辈围着沈临朔问个不停,柳望曦不想让别人看出她情绪不佳,只能学着岁岁,探头看向街上聊以消遣。 在周围城市的对比下,汴京确实是这个朝代最豪华的地方。 不必说街道的车水马龙和商品的琳琅满目,单就路边的房屋、道路的规划、百姓的精神面貌,这里绝对是京城。 “望曦,你说对不对?”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问话将她从室外拉回到车里。 柳望曦微张着双唇一脸呆愣地看着全车人投来的目光,慌不迭道:“对!对!” “对什么呀。”柳卫季一脸嫌弃,“爹说你应该把惠民局的事先放一边,把和沈大哥的婚事定下来,给他们生个小外孙玩玩。” “啊!”柳望曦当即变了脸色,“不对!这不行的!” 沈临朔也不生气,仍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话是冲着她,脸却冲着柳元忠,随意道:“吃了饭我们就去惠民局看看,此事不急。” 樊楼是此地最大的一间正店,落地便见几栋三层高隔栏相向的飞檐建筑耸立在视线中心,饶是见过世面的柳望曦也显得有些不淡定。 沈临朔却显得稀松平常,微笑着介绍道:“等吃了饭咱们再去顶楼看一眼,据说能看过皇宫呢。” “可是沈大哥不是经常去皇宫吗?你也喜欢站这看吗?”柳岁岁问他。 沈临朔便笑着答她:“沈大哥还没从这里看过皇宫呢,我也好奇。” 一席人刚进店,便有小厮肩披着白色布巾上前招呼,“几位客官可有预…哎呦是沈大人啊!沈大人您这边请!” 沈临朔颔首道:“先前已预定好了一间雅舍。” “记得记得!”那小厮笑呵呵道:“沈大人放心吧,给您留着呢。” 几人刚走到雅舍门口,便见对面廊上有一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冲他们挥着手,匆匆而来: “临朔兄卫季兄,太巧啦!” 柳卫季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 柳望曦正奇怪卫季何时变得这么没礼貌,就见那人气喘吁吁直奔卫季而来,眉眼含笑道:“卫季兄,这些都是你家人吗?和你一样漂亮。” “跟你有关系吗?”柳卫季不客气回道。 “卫季!”柳元忠怒斥道:“怎可如此无礼?” 说完他又转脸笑呵呵看向来的那人,“这位公子是…?” “卫季!”不等有人介绍,自走廊另一边不知何时又出现一位妙龄女子,脸戴粉色纱巾凑到柳卫季身旁,言笑晏晏道:“怎么来这里也不和我知会一声?” …… 柳望曦唇角一勾,看来这里有瓜啊。 沈临朔似是习以为常,只是挥手淡淡道:“既然来了一同入席吧。” 女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柳卫季身侧进了屋,将柳望曦都挤到了一边。 她是卫季的朋友,柳望曦自是不欲与她计较,何况眼下她心烦意乱,没空纠结这些小细节。 只是这一分神,她一步踏空向后倒去,幸好身后有人接住,她落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多谢。”柳望曦抬头一看,竟然是沈临朔。 沈临朔也回了句她一句“不客气”,作为两人几个月后见面说的第一句话。 桌子不算大,柳家夫妻俩坐了主位,岁岁和那位公子,卫季和蒙面姑娘分坐两旁,只剩下两个上菜口的位置。 柳望曦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让沈临朔这个东道主坐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大伯婶婶那边她不好说,卫季和那位姑娘看起来不能离开彼此,那位公子她又不认识,思来想去她只能冲岁岁唤道:“过来,和二姐一起坐。” 柳岁岁刚站起来,就被沈临朔一句“这儿还要上菜,回头把你烫着了,坐下”,又摁了回去。 …… 柳望曦尽量忽视左边那道身影,将凳子朝右边挪了挪留出一个上菜口,歪向柳卫季笑着打趣道:“卫季,还不给大家介绍一下?” 柳卫季挠了挠后脑勺,面色羞赧道:“爹、娘、二姐,这位是我在汴京认识的一位志同道合的姑娘,姓贺名嘉儿。嘉儿,这几位都是我家人,那边是我小妹柳岁岁。” 贺嘉儿摘下面纱,同对面挥手的柳岁岁嫣然一笑。 初来汴京,既看到了处事老练的沈临朔,又看到了嘉儿姑娘,柳元忠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默契一笑。 看来距离他们回去的日子不远了。 “那位…”柳卫季很不情愿但还是老实介绍道:“是我在国子监认识的朋友韩祁漠。” 韩祁漠起身朝柳家父母鞠了一躬,“伯父伯母,晚辈这厢有礼了。” “快坐快坐。”柳元忠笑着摆手。 沈临朔又抬手微笑着补充道:“祁漠的父亲正是当朝工部尚书。” 竟是位权贵之子! 柳望曦默不作声打量起其余几人反应,除了卫季身旁的那位姑娘,柳家几位包括她自己,都对韩祁漠的身份有些惊讶。 柳元忠这辈子不是务农就是做点小生意,连进县衙都发怵,更遑论见到其他大官了。 如今初入汴京,便见到了京官,还是尚书的儿子,焉能不惶恐? 柳元忠的态度愈发恭敬起来。 既是冬日,火锅必不可少。沈临朔点了一份羊肉火锅同几样小菜,又贴心地吩咐小厮将紫苏粥放到柳岁岁面前,特意交代道: “岁岁,病了要好好吃药,这紫苏粥是特意为你点的。” “多谢沈大哥。”柳岁岁乖巧应道。 “嘉儿,这黄芪红枣汤你多喝一点。”柳卫季起身盛了半碗汤搁在贺嘉儿身前。 “多谢卫季。” …… 面前空落落的柳望曦抬头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大伯婶婶的目光已经锁定在她身上。 她清了清嗓子,镇定自若地正要起身为自己也盛点红枣汤,忽听得另一头的韩祁漠高声道: “柳姐姐,能给我也盛一碗吗?” …… 这红枣汤,在座的谁不知道是给女人补身子用的… 那位嘉儿姑娘虽戴面纱,但柳望曦观其步态似有腹痛之意,加上卫季又给她倒热水又点红枣汤的,大概能猜到她和自己一样也来了月事。 两个姑娘喝这一碗就算了,他一个中气十足的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 第14章 确定关系 饭吃到一半,柳望曦想着自己在柳州时通过卖护理巾和止疼药赚了不少钱,如今一大家子初到汴京已蒙沈临朔多番照顾,怎好再让他出钱?便离了席。 只是账房先生却说账已经结清了,柳望曦一惊,“是沈大人?” “是我。”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柳望曦不得已转过身子。 他又拉着自己往前走,柳望曦不知为何不想挣脱他,跟在他身后进了另一间房,看着他将门反锁。 也不知单独这一间房要不要钱?柳望曦腹诽着。 “许久未见,和我无话可说?”沈临朔低声道。 柳望曦倒也不是和他无话可说,只是时隔太久早已无从说起。思来想去,她看着地板,平静地说:“互助会办得很好,多谢沈大人支持。” 沈临朔轻笑了一声,“那是你个人的功劳,我在中间起到的作用不是很大。”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望曦并非见利忘义之辈。” “太官方了。”沈临朔又问,“你只有这些话要对我说?” 柳望曦却想:他怎么连官方这个词都知道?到底是不是同道中人啊! 心里乱得很,偏偏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别逞强了,其实你早看出来了,不仅是你弟弟的前程,他连你全家都安排好了,这哪里是临时起意嘛。” 柳望曦抿唇不语,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连她全家都安排好了,他当真是喜欢她吧? 系统又道:“你怕他若即若离,怕他步步为营对不对?其实你很喜欢他,只是担心他对你的心思不纯而已。” 系统这么说完,柳望曦扪心自问:“我哪里值得他这么处心积虑、不惜花费时间和精力,连全家都安排上了只为算计我呢?难道我就不值得他爱吗?” 她紧抿着唇,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向男人走近,缓缓开口:“我想问你,我给你写过一封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沈临朔坦然回答。 “那为什么不回我?”柳望曦轻笑了一声,似有嘲讽之意,不知在笑对面还是笑自己自作多情。 “回你什么?”沈临朔自问自答,“我说想我了就到省城来找我你又不肯,我一时半会也不能去你那,回信又能说什么?” “我怎么能对一个不想我的人三番两次说些冒昧的话?” 柳望曦怔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临朔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又逼近一步强硬说道:“柳望曦,这么久没见真的一点都不想我?” “你们的房子不是租的,是我买下的,户型和从前你们家一样,房契就在你那间房的枕头下掖着。” “惠民局的位子确定是你的,我平时不会干涉,你可以放心做事。” “汴京很大,机会很多,我相信你们一家人能找到谋生之路,好好在这里生活下去。” “柳望曦,只要你说不想我,我保证以后再不来打扰你。” 柳望曦蹙着眉头,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走。 沈临朔眸光一凛,眼神闪烁着往门边去,“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告辞。” 意识到他要走,柳望曦一下慌了神,终于忍不住大步跨过从身后紧紧拥住他。 “别走!我想你,我一直在想你!” 沈临朔垂眸一笑,眼里没有对爱人的**,只有鱼儿上钩的得意。 他缓缓转过身,将柳望曦拥在怀里同她额头对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柳望曦想躲,后脑勺却被他的大掌牢牢扣着,腰也被他按着将自己困在了他怀里。 脸烫到要烧透了,偏偏对方还故意使坏,拿脸贴着她的脸像小狗似的一下一下拱着,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寸地方。 “嗯?”他又低声哼了一下。 柳望曦实在不知该怎么说,说自己怕自作多情,怕去了他会占自己便宜?不行啊!她说不出口。 她只能睁着那双眼犹豫地看他,在他唇角轻扬的时候羞得躲闪到一边。 后脑勺的触感忽然消失,下巴被轻轻抬起。柳望曦怔了一瞬很快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垂眸默认了他的行为。 那个在很多个夜里她怀念的感觉覆了上来,只是很快又消失了,一触即分。 沈临朔抬起头,双手环着她的腰身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点,又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见她不排斥,他轻笑着道:“这算不算你之前说的‘表白’?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不知道!”柳望曦羞红了脸,嘟哝着道。 “不知道?”沈临朔故意逗她,“这汴京城里可有不少要为我说媒的啊,既然不是,明天我可就托媒人为我介绍了。” “你敢!”柳望曦咬牙恶狠狠道。 她抬头看他,想要厉声呵斥他不许负她,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不知怎么,两人的嘴唇又碰到了一起。 这次不是蜻蜓点水,柳望曦的呼吸都快被夺尽了,对面也没打算放过她。 好不容易他轻抬了头,柳望曦终于得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下一秒却被他翻转了身子一下扣在墙上,随即灵巧的舌头钻了进来。 她只能这么顺从地配合着他,一次又一次感受快要窒息的快乐。 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响,“你说最后一次看到沈大人是在这?沈大哥!沈大哥!你在不在里面啊?” 两人慌忙分开,沈临朔如梦初醒,拇指一动在她唇上擦了一下,高声应道:“在谈事呢,你们先回去吧。” “你看到我二姐没有?我们这就要回去了。” “你二姐?”沈临朔看了眼怀里低头的少女,犹豫着道:“看到了,应该在和惠民局的新同僚说话呢,待会我送她回去。” “那行,我们先回去了,不耽误你办正事了。”柳卫季应了一声,声音又小了一点,“走吧爹娘,我先送你们回去,再带岁岁逛一逛。” 听着人声远去,终于缓过劲来的柳望曦忍不住在他胸口一点,“你真坏啊,谎话张口就来。” “承让了。”沈临朔坦然应下,又恬不知耻地问:“还要不要继续了?” “不要脸!”柳望曦这么骂了一句,却仍耐不住他的眼神,又和他亲到了一起。 过了半个时辰,外面有人敲门了,沈临朔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两人又腻歪了一路向柳家走去。想到卫季身边的那位嘉儿姑娘,柳望曦不禁又忆起柳州的云冉姑娘。 她这个堂弟,还真是仗着长得好看处处留情啊。 她还没看过堂弟和哪个姑娘走得近呢,卫季和沈临朔待了这几个月,他知道这位嘉儿姑娘的来历吗? 柳望曦想到哪说到哪,从沈临朔肩上抬起头,老老实实端正坐好问他:“你知道那位嘉儿姑娘的来历吗?” 沈临朔“嘶”了一声,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低着头道:“我不知道。” 红色小卫突然冒了出来,“他肯定知道。” “你肯定知道。”不用系统提示,柳望曦也看得出来,扑过去在他胸口挠着痒痒,“你笑得不对劲,告诉我她是谁?” 沈临朔被她折磨得没了脾气,一把抱住她,低声下气道:“好啦好啦,以后如果她和卫季在一起,她会自己告诉你的。” 柳望曦却按耐不住,嘉儿姑娘的身份像个钩子一样直挠她的心肝,她开始大胆猜测:“她身份很高,比云冉姑娘还要高?” 沈临朔抿唇不语,只笑着点了点头。 “哈!让你都能闭嘴的身份,莫非…是宫里的?” 沈临朔三缄其口,这次连笑也不笑了,只是略带深意地盯着她。 “看来我猜对了,她是公主对不对?”柳望曦又眼巴巴地渴望得到他的确切回复。 “你不用想那么多,不然和她相处起来会很累的。”沈临朔侧面肯定了她的猜测,“而且你一旦确定她的身份,你会忍住不和卫季说?到时候他们俩因为你感情出了问题,你预备怎么负责?” 这个问题提得很好,柳望曦确实没想过掺和进别人的感情问题,毕竟她自己的感情世界也是一团糟。 她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猜了,他们爱玩什么cosplay就让他们玩去吧。” “什么叫‘考思不累’?” “就是角色扮演。”柳望曦想到沈临朔身上的种种疑团,耐心和他解释,顺便观察着他的反应。 “好比爱人之间,有时候为了兴致,会扮演一些不同的角色,就像现在这样。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我来为你仔细地检查身体…” 柳望曦的手很凉,跟冰块似的从他的脸划到脖子上,让沈临朔忍不住激灵了一下。 他压着嘴角仍是那种神秘的笑,定定地看着她,倒让柳望曦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她向来不服输,定力十足是吗?那就加大火力。 柳望曦扯开他的领口隔着一层衣服持续往下摸索,到了小腹时多停留了一会,那层软肉逐渐有了形状。 再抬头时,沈临朔果然有些呼吸不稳,两只手撑在两侧死死抓着座椅。 柳望曦将手调了个角度,手指直直地向下,夹着嗓子极尽魅惑地问他,“一切正常,还要向下检查吗?” 沈临朔忽然隔着衣服揪住她作乱的手,意味不明道:“谁教你这些的?” 柳望曦母胎单身二十多年,最擅长口嗨,听了这话当即收回手臂转了转手腕,一副热身成功的样子。 “谁教我的?难道我就不能有几个前男友吗?就是和你一样关系,但是没有成亲便分开了的意思。” 她转过头来看着沈临朔发青的脸色十分受用,挑衅着道:“你吃醋啊?” 沈临朔哼了一声,“我有什么好吃醋的,我也有‘前女友’,差一点就成亲了。” “什么!”柳望曦一下不淡定了。 她知道自己是口嗨,可沈临朔这种古代人说这种话十有**是真的啊!说不定连侍妾都有了! 坏了,算来算去忘了接盘侠这一茬! 前面的内容终于修完了,从今天起恢复更新,暂定为隔日更了。反正根据频道来看是极有可能单机到完结的,根据数据来看两本加一块也没多少读者。 最近不知道是睡眠不好还是数据焦虑的问题,右耳总是耳鸣,所以为了健康和银行卡余额考虑,只能放平心态这本做献祭准备了,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发的话是隔日发,但存稿还是尽量保持一天起码四五千字,年前应该能全文存稿。 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点个收藏安慰一下小作者破碎的道心(T_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确定关系 第15章 马车里 挑衅不成反被激怒,柳望曦拂袖气哼哼地在沈临朔对面坐下,一如从前在柳州的那次。 沈临朔憋着笑又坐了过来,歪头看她:“吃醋啦?” 柳望曦一言不发,当真是有些生气。 她怎么会对一个古代人动心的?他们可是要三妻四妾的,怎么想怎么吃亏啊。 沈临朔要来牵她的手,她也一下甩开。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柳望曦忽然又有些不舍得。 她屏住呼吸,抬眸问他:“你没跟我开玩笑?你真有未婚妻?” 沈临朔没要她解释便懂了这个词的意思,摇了摇头。 柳望曦歪头舔了下嘴唇,有些不耐烦,“没开玩笑还是没有的意思?” “没开玩笑,真有。” “停车!” 柳望曦果断下车,任凭沈临朔在背后追着也没再回头。 她是喜欢他,但不是收垃圾的。他有过未婚妻,兴许和那个姑娘什么都做过了,又何必来招惹她呢? 身上还来着月事,止疼药的药效过了以后身子便有些乏力,加上古人的衣服在雪地里走起来多有不便,所以她的步伐不算太快。 都这样了,沈临朔竟然还追不上她?柳望曦对他有些失望,忽然觉得这段感情现在结束还来得及,也算及时止损了。 房子,在柳州时靠着卖护理巾和止疼药,她赚了不少钱,分期还得起。 工作,惠民局的差事她也不是非做不可的。汴京地方大机会多,寻个地方卖药或者当个江湖郎中也未尝不可。 男人,她身边没男人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好像离了他沈临朔她就活不了似的。 柳望曦越想越后悔,她实在不该被系统洗脑,激素上头了去挽留他。 这样埋头走了不知多久,到了某个岔路口时柳望曦一抬头,懵了。 她下意识回头找沈临朔,却见他歪着身子靠在墙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是笃定自己没他不行?柳望曦更气了,干脆直接选了一条路继续往前走。 “好啦,别怄气了。”沈临朔又快步追上来拉住她,好声好气道:“走这么久了还没消气?我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吗?难道你喜欢我对你事事隐瞒?” 理是这个理,可柳望曦还是觉得憋屈。 他要是跟她提前说订过亲,她根本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毕竟订过亲又没成亲的人,谁知道有什么毛病? 可话又说回来,男女之间确认关系,总不能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问人家:“你现在是不是单身啊?你有没有前任啊?” 问也是事,不问也是事,说来说去还是单身好! 柳望曦再抬眸看向沈临朔时,心情就平复了很多。 她平淡说道:“我们还是分开吧,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沈临朔:“?你疯了吗?” “我们不是刚在一起吗?”他蹙着眉,“为什么要分开呢?你觉得我哪里做错了?” 柳望曦很想说“因为你那个未婚妻,因为我觉得有了对象很烦,因为我现在还有好多事要做”,可抬头看到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又觉得说完这些还要挨个解释,麻烦。 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算了,就这样吧,你先送我回去。” “送你回去可以,你不把这事说清楚我不会走的。”沈临朔强势地攥住她的手,同她十指交握地走在路上。 眼见着不少来往的行人盯着他们看,柳望曦觉得浑身不舒服,又问他:“这里民风如何?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沈临朔瞥了她一眼,没吭声,仿佛在报复她之前的沉默。 之前的那辆马车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两人回头走了一段路就又转到了车上。 这次的沈临朔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上了车以后就强势地将她摁在了腿上坐着。 柳望曦刚和他提了分手,哪里受得了他这样?可想到这人似乎有些暴力倾向,万一把他惹生气了将她从马车上扔下去怎么办? 她可还不知道新家的地址呢。 是以她忍了下去,反正到时候腿麻的又不是她。 沈临朔将她圈在怀里,眯着眼,嗓音低沉:“把你刚刚的话解释一遍,为什么要和我分开?我哪里做错了?” 柳望曦心里憋着气,又得顾及他反应,语气不能太重,思来想去谨慎道:“你和你那位未婚妻到了哪一步?有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当然没有!”沈临朔脱口而出,“她胆子很小的,我哪敢乱来?” 柳望曦:“?你的意思是我就可以随便了?” “那倒也不是。”沈临朔笑着开口,“我那会年纪不大,整日想的都是升官发财,对这方面不怎么在意。现在对升官没什么追求了,就想做些别的了。” 柳望曦却想着:“你不才20岁吗?怎么搞得老气横秋的,像个声色犬马的大贪官。” 卫季那小子也就比他小个一两岁,整天做梦要当大官,要比他沈大哥更厉害呢。 沈临朔也没解释什么,又道:“互助会怎样了?到了汴梁城还要继续推行吗?” 话题转得很僵硬,不过柳望曦恰好对这个感兴趣。 她调出系统,当前最新任务为:【在未来30日内存取账户金额达到10000元,当前进度为:14/10000。】 10000块钱啊,差不多就是20贯。 虽然没直接要求她推销多少人加入医保,可若是医保系统外的人用了她的特效药,金额只会进入她个人腰包而不是系统的。 赚钱很开心,但完不成任务很灾难。柳望曦合理怀疑这是系统在对她实行报复,报复她卖护理巾赚钱闷声发大财。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还是可以在汴京卖护理巾嘛,只需要让那些闺阁小姐们提前加入她的“互助会”不就行了? 沈临朔这个问题倒是问到她心坎上了,柳望曦赶紧道:“要,当然要继续推行,不过我现在要再求你一件事了。” 沈临朔似乎对解决她的各种怪问题很开心,当即回她:“你说。” “你都是四品大员了,在汴京城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圈’吧?有没有已婚人士?或者有姐妹的,他们的女眷有什么集会吗?比如赏花宴之类的,你能不能带我去?” 沈临朔眉头紧锁,以为她还在纠结“未婚妻”的问题,便道:“我真的没有跟除你以外的任何姑娘有过肌肤之亲,私底下也只有公事可谈,都是男子。” 柳望曦一时语塞,无奈地笑了。 “我跟你说正经事,没有在吃醋。我需要一些…有消费能力、不吝啬的人来加入这个互助会,这样我才能有充足的资金去补贴那些只能去安济坊中看病的老百姓。” “哦。”沈临朔换了个说法,“劫富济贫呗?” “嘶…”柳望曦又觉得这么说似乎对富人不太公平,显得他们人傻钱多似的,遂补充道:“也不尽然如此,他们生病了我一样会救的,都是同一个互助会的兄弟姐妹,众生平等。” 话是这么说,可柳望曦自己也清楚,那些富人才不会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她这么一个小姑娘,他们真有病了,多半还是找老中医。 是以当沈临朔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时,柳望曦还是心虚的。 “你别那么看我。”柳望曦梗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他们若是愿意找我治病我当然尽心尽力,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啊。” 沈临朔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从袖中掏出一张玉牌来递给她。 那玉牌有手掌那么大,整体为嫩绿色混杂着乳白色,中间像是镀了一层金粉,写着一个“贺”字。 “这什么?送给我的?”柳望曦接过玉牌翻来倒去地看。 “女眷集会是没有了,不过三天后在贺府有个‘梅花宴’,都是京中的一些公子哥,我打算带卫季去认个脸,将来他入仕少不得和这些人打交道的。” “你要不要一起过来?也许能碰到个志同道合的人。” 沈临朔想起什么,又道:“今天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位工部尚书的独子会去,还有其他的什么户部、兵部、吏部的人都有,你真的可以去看看。” 柳望曦还记得那人的名字,“韩祁漠是吗?总觉得他怪怪的。” 沈临朔抿唇一笑,“他是有些好色,无论男女,长得好看的他都爱交朋友。” “那怪不得和卫季走那么近了。”柳望曦晃了晃脑袋有些无奈,“卫季是咱们柳家人里长得最好看的,我有时候都嫉妒他,你说他一个男人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沈临朔不以为意,“他长得不好看公…咳咳!那位姑娘能看上他吗?” “听起来你挺羡慕啊?”柳望曦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你长得也不赖啊,没想过当驸马?” “当了驸马可就不能做官了。”沈临朔一脸正色,“皇家是不会允许驸马有实权的,为了当官我连定了亲的娘子都丢了,还会稀罕一个公主吗?” “真不要脸!”柳望曦戏谑道:“说得好像你愿意,公主就一定会选你一样。” 似乎大多数男人都更爱升官发财,何况尚了公主三妻四妾就不能允许了。柳望曦相信沈临朔这话没骗她,并不是所有人都把当驸马看做是一件好事的。 那卫季…他挺想当官的,要是知道嘉儿姑娘是公主,他还会跟她交朋友吗? 柳望曦正分神想着堂弟的事,下巴忽然被人轻轻抬了一下,随即一个吻贴了上来。 “你别动手动脚的!”柳望曦慌忙向后仰,躲避他接下来的动作。 她还有些不习惯这样,似乎两人待在一块就没别的事能做了一样,像个…发情的牲口。 偶尔亲两下得了,怎么亲个没完了? 沈临朔没勉强她,又退了回来将她重新抱到座椅上捶了捶腿。 柳望曦觉得好笑,“腿麻了是不是?让你再耍流氓呢?” 沈临朔抬眸,眼神晦涩不明。他忽然直起身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揽了过来。 马车还在走着,柳望曦上半身贴着他,双腿整个跪在他腿上,身子有些不稳。 柳望曦还没来得及骂他,他又故意使坏分开双·腿,托着她的腰,她整个人便岔开坐了下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尴尬极了。 “神经病!”柳望曦红着脸要起身,却被他紧紧抱着。她想使劲挣脱,偏偏又察觉到什么东西蓄势待发,让她不敢随便再动。 “不是你让我耍流氓的吗?遵命!” 男主对未婚妻没感情,算是父母之言,也没有肢体接触,保证双洁。[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马车里 第16章 梦中相会 夜里做梦,柳望曦第一次看到系统药房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一个背影在柜台忙碌,将成箱的药挨个放入货架。系统升级变成人了?厉害啊!柳望曦特热情地冲背影招呼了一声:“小卫!” 那人转过身来,竟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当即反应过来,这是原身! 柳望曦上下打量了一眼原身的同时,原身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忽然,原身一下跳了过来抱住她,“啊啊啊啊刘姐姐我终于见到你啦!天呐!半年多了我们的经期才同步啊!” 柳望曦:“什么意思?经期同步了我们就能见到彼此了?” “是呀!”原身叽叽喳喳地像个小燕子,“你不知道呀!我在这里没朋友无聊死了。可是这里真方便啊,有马桶有淋浴,哦还有手机电脑玩!” 柳望曦恍惚想起来,原身这时候才十九岁,活泼也是正常的。 两人阴差阳错交换了身份,她现在占了别人的家人,还找了一个男朋友,却留给原身那样的家人…看到原身很满意现代生活,柳望曦松了口气。 只不过她记得自己当时被病人家属捅了两刀啊,怎么原身比她还先进入系统呢? 太多的疑问,柳望曦首先挑了个问:“你是怎么到那边的?现在还习惯吗?” 原身滔滔不绝说着:“当初我被房梁砸到了脑袋,以为自己死翘翘啦,可没想到一睁眼在一个好亮的地方,还有好多只露着一双眼睛的人在盯着我。” “然后那个系统就来了,叽里呱啦往我脑袋里塞了一堆东西,我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了我在手术室,当时醒了一次就又晕过去了。你家人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放到了冰棺里迟迟不下葬,我被冻醒了还把你弟吓进了医院。” 柳望曦聚精会神听她说着,不时点点头。 “姐姐的爸爸妈妈一点也不好。”她撇着嘴,“我醒来了他们反而怪我浪费钱,还说我把弟弟克进了医院,要动手打我。” “我也就七岁那年要饭的时候被人打过一次,还是饿急了所以才没打过,可受不了这气。” 说到这里她有些惭愧,“不好意思啊姐姐,我当时不知道他们是你爸爸妈妈,脑子里一团乱,就还手揍他们了。” “啊?”柳望曦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语气里暗藏着几分兴奋,着急问原身:“后来呢?” “后来你爸说我不孝,要登报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他一走出医院我看手机里显示亲密付支出了五块钱,就把卡停了。” “到现在他也没登报呢,三天两头来医院闹,闹一次我揍一次,他们就报警。警察说这是家庭纠纷管不了,让他去法院起诉,他就说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非让警察把我抓起来。” “我说没登报我们就还是父女,他又非让我开通亲密付他好去登报,还说等弟弟好了让他来揍我。” “我弟还没好?” “好了啊,但是看到我有阴影了,一见到我就下跪求我别勾他魂。咱爸没办法,也不敢带着他来找我了,就经常自己来医院找我要钱。” “他找我一次我就回家一次,他们就得再把咱弟送一次医院,现在他们已经不找了。” 一连串消息炸得柳望曦合不拢嘴,“啊?”个不停。 “哦对了。”她又笑眯眯道:“前两天我找咱爸拿了户口本,我不喜欢刘妄喜这个名字,现在我叫刘望熙,我会一直守望着在大熙的姐姐。” 原身牵着她的手来到了另一间房子,这里更像是医院的配药室,中间摆放着一个操作台,左边是一列药柜,上面写着氯化钠注射液、葡萄糖注射液等。 右边是一个大冰箱,里面有不同的隔间写着诸如“胰岛素”之类的药品名称,角落还有一个黄色的垃圾桶上面写着“医疗垃圾销毁点”。 垃圾桶旁边是一个单独的小房间,进去以后一箱一箱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但都是空的。 柳望曦拆开手边唯一不空的箱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密封好的一次性输液器和针管。 “嘿嘿。”原身撒着娇,“我都等姐姐半年多了,是不是我家人对你不好所以你生理期不正常啊?” “没有。”柳望曦笑着回她:“我也不知道,从月初到月中到月末,来得随心所欲。” 原身叹了口气,“我准备了很多东西要带给你,薯片小零食手机电脑什么都有。” “我还给姐姐屯了好多品牌的液体卫/生巾和棉条什么的,可惜都带不进来。只能带进来这种械字号的、药店里卖的医用护理巾,姐姐凑合用吧。” “这就很不错了,你不知道你这些东西让我赚了多少钱!”柳望曦已经盘算好了待会连箱子一起端走。 “没事的姐姐,反正这个仓库就在核雕里嘛,你记得把常用的药提前放随身空间里,那个空间是有限的,不可以一次放太多的。” “不过姐姐要记得不能只想着赚钱,也得多做任务往账户里存钱呀。这半年多来我用了好多医保余额,都给你屯药了。” 明明自己比她大了快十岁,却让这个小丫头絮絮叨叨操心这么多,柳望曦心里一阵暖流涌过,打断了她。 “别光嘱咐我啦,姐姐知道该干什么。倒是你呀,你在那边怎样?除了我家人,还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原身挠挠头不以为然,“不用给大人们磕头我已经很满足啦,何况这里吃穿用度样样都比以前好,其他的都是小事情。” “我倒是担心姐姐不习惯呢,现在让我回到以前洗澡还得烧水,冬天上厕所蹲得腿麻还冻屁股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过。” 柳望曦:“……” 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有点emo,现在可不就是拉屎都冻屁股的时候… 一把辛酸泪啊,不提也罢! 看她过得这么好柳望曦也就放心了,想到现代自己那个不省心的一家,她又皱眉嘱咐起原身。 “如果他们对你很差,让你受不了,不用顾忌我的面子,你就当他们是陌生人该怎样怎样。” 原身利落地打了个响指,“有姐姐这话就够啦!正好明天咱爸又要来医院,说是老家三婶介绍了一个有钱长得帅的大学生,我看看什么情况,不行我连他一起打一顿。” 柳望曦:“……三婶介绍的?” 原身:“对呀,怎么了?” “跑!快跑!”柳望曦想起旧事仍心有余悸,“我研究生毕业那年三婶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说是本科毕业,魔都上班的帅哥。” “然后呢?” “见面是在三婶家,两家大人在客厅聊着,把我们推进了一个小卧室里。” “什么?那你!”原身一脸惊恐。 柳望曦知道她担心什么,赶紧摆手,“没事没事,大人都在外面他不敢做什么,就是尬聊嘛。” “哦哦。”原身这才松了口气,“后来呢?” “真的尴尬死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就问他个人情况,他说他是什么学院毕业的。我没听过,怕自己孤陋寡闻,就随便敷衍了几句,以为是什么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之类的。” “回去搜了一下,是个中专。” “三婶说他是帅哥。见了面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个子还没我高,我没穿高跟鞋净身高167。” “长得吧…一言难尽。他的牙上都是烟渍,讲话一股味儿,我都低头了还非得凑我脸前说话。” “五官吧…大鼻子小眼,大鼻子指的还不是鼻梁,是鼻头。感觉他的鼻头就是台风眼,其他五官都在向风暴中心靠近。” “抬头仔细一看还有点口歪眼斜,配合他的口臭,真觉得像是谁拿马桶搋子怼他脸上了,把人家五官吸一块了。” “我寻思人不可貌相,说不定他有钱呢?就问工作,毕竟三婶说他魔都工作嘛。” 原身:“又骗你了?” 柳望曦:“哦那这个没有。”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他确实在伍家嘴上班,只是走出去的时候口袋里的员工证掉出来了。” “伍家嘴某安保公司外包保安。” 原身:“……明白了,明天多打一个三婶。” “怎么会这样?”原身哀嚎着,“我以为我那个时代十几岁嫁人够惨了,到了姐姐这里生活条件样样都好,以为会有什么大变化,怎么还是得嫁人呢?” 柳望曦安慰她,“那倒也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用管我家人的。他们比较特殊,思想还挺传统的。” “不止他们哦。”原身伸出食指摇了摇,“远的不说,毕竟我没经历过没有发言权。近的吧,就说同一科室的沈主任,你还记得吗姐姐?” 柳望曦翻了个白眼,“当然记得。要不是他赶着给小儿子过生日让我替他值班,被捅死的就是他不是我了。” “这人都主任了,思想应该不封建了吧?一点也没有!”原身气得跺脚,“就他催婚最厉害,动不动说我要给夫家生个儿子。” “你别听他的,他脑子有问题。”柳望曦提起沈主任也窝火,“除了工作相关,其他他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 原身点点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时间不早了姐姐早点休息吧,祝你明天生理期不痛、次次生理期准时。” 原身:谁再胡说八道就给它一电炮! 女主:停停停宝子,你是个十九岁的优雅小女孩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梦中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