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是夫君的白月光》 第1章 第 1 章 明德八年,十一月初六,大雪。 “……奈何贼子野心,犯上作乱。妄图谋逆篡权,颠覆社稷。即令废其一切官职,午时问斩。男丁皆充军,女眷皆没入教坊司。钦此。” 姜蕙看着自己颤颤地接过圣旨,头发凌乱,形容狼狈。耳边的哭声断断续续,门府枯草丛生,一片衰败。 传旨的太监睨了他们一眼,甩着袖袍离开。姜蕙最小的弟弟抹了一把脸,哭着对她道:“我不要充军,姐,我不要。” 姜蕙启唇,艰难地道:“……对不起。” “都怪你!”弟弟哭声没收住,叫喊起来,他是家中幼子,平常惯是姐姐哥哥们宠着他,“都怪你要嫁给崔书琅!” 母亲赶忙拽住他的衣袍,可他挣开来,仍旧不依不饶——“若不是你那年、你那年执意要嫁他,爹又怎么会被崔家拉下水,我们又怎么会被抄家!” 都怪你—— 姜蕙蓦然睁开眼睛。 帐幔的纱斜斜地遮着,隐隐透着几丝光亮。 姜蕙霍然从床上坐起,来不及穿丝履,唰地拉开帘子。 屋内熟悉的摆设静静躺着,姜蕙薄薄一层内衫被汗浸湿了,她急促地呼吸了几声。 是了,明德三年,她才与崔书琅互换了庚帖,长辈们还在商议他们的婚事。崔家不日便会携聘礼上门。 姜蕙想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梦,但梦中的一切那么真实。 守在门口的青翠听见动静叩了叩门问:“小姐,你可是醒了,奴婢进来为你洗漱。” 姜蕙稳了稳心神,嗯了一声。 青翠领着两个婢女进来为她梳洗打扮,姜蕙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和梦里的模样相去甚远。 崔书琅和姜蕙是总角之交,两家母亲出阁前是闺中密友,因此姜蕙与崔书琅很早便熟识。崔书琅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姜蕙花容月貌大家闺秀,任别人看了也觉得是一门好亲事。 可外人眼中对她百依百顺的夫君,从一开始就是虚与委蛇。年少时对她照顾有加引得她心动,婚后装作情深意切,只是为了慢慢拉拢姜家势力,给自己父亲的谋反大业添砖加瓦。 谋反不成,崔家抄斩,连带着姜家也被连坐。 之前姜蕙的父亲内阁大臣姜良益就不赞成她和崔书琅的亲事,说崔书琅心思深沉,要为她另择夫婿。结果拗不过姜蕙和母亲,只好妥协。 姜蕙喃喃道,父亲,你是对的。 青翠为她梳发髻的动作一顿,疑惑地问:“小姐?你说了什么奴婢没听清。” “没什么。”姜蕙笑容恬淡,突然想到梦里最后似乎并没有出现青翠的身影。 她这位聪明伶俐的婢女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很多时候都不必说之于口,青翠便懂她的意思。 青翠为她簪好最后一只金钗,两名婢女已悄然退下。她柔声道:“外头不知多少人羡慕小姐和崔世子的婚事,说是先前多少小姐暗送秋波,崔世子都不带搭理的。” 姜蕙轻声道:“是么。” 用过早膳后,姜蕙径直走到书房,委身冲姜良宜行了一礼,请他去前厅,有要事相谈。 姜良宜颇感诧异,自己这个嫡女向来主意大,看她表情这么严肃,事态应该颇为紧急。 他合上手里的书,随着姜蕙来到了前厅。 姜蕙同样让青翠去请了她的母亲,两个大人打照面的时候眼里都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讶。 “爹,娘。”姜蕙攥了攥手里的帕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女儿今日请你们来,是想同你们说——” “我不嫁崔书琅了,请爹和娘退了崔家的婚吧。” “胡闹!”姜良宜率先反应过来,斥道,“那崔书琅不是你坚决要嫁?你怎可将婚姻当如此儿戏,现在又是来一出悔婚?” 姜夫人也紧紧蹙着眉:“这……蕙儿,书琅是惹你生气了么?我同崔夫人说,让他赔罪。” 姜蕙摇了摇头,神情却很坚持:“我不嫁他,他不是个可托付之人。总归现在只换了庚帖,娘,把崔书琅的庚帖还回去吧。” 姜良宜声音严厉,冷冷道:“为父一向不对你说重话。但你这是什么理由?你先前多钟意他你忘了?现在京城都知道我们同长阳侯在商议婚事,退婚后怎么再嫁人?” 姜蕙站起身,冲主位坐着的姜良宜和姜夫人跪下:“女儿之前糊涂,现下已经想通了。爹,您不是说要为女儿慢慢挑夫君吗?女儿不急。” 姜蕙这一跪,姜夫人立马心软了,犹疑着看向丈夫:“这……夫君,蕙儿这么做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姜良宜手一抬,还要再说什么,被进来通报的小厮吸引了注意:“你神色怎么这般慌张?出什么事了?” 那小厮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情景忙道:“老爷,媒婆正在等您和夫人传见。” 姜良宜问:“谁家托的媒人?”这时候怎么又会冒出个媒婆? “回老爷,那媒婆说自己是……镇国公府所托。” 跪着的姜蕙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小厮一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镇国公府世代为将,和姜良宜这一类文臣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碰上京察时甚至关系紧张,怎么会莫名上门提亲? 若姜蕙记得不错,镇国公这一辈只有世子一个独苗,恰好也是婚龄。 但…… 姜良宜一听是镇国公府,虽然还是觉得百般古怪,但不敢怠慢,叫小厮速速领人进来。 媒婆一进门看见坐着的三人就笑开了脸:“嗨呀,姜大人好,姜夫人好。这位就是姜小姐吧,真真是生得沉鱼落雁呐!” 媒婆一气儿喝了大半杯茶,直言自己确确实实受镇国公所托,要为镇国公世子萧景禛向姜家嫡女姜蕙提亲,还备了一份丰厚的提亲礼。 “这……”姜良宜和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传闻中萧世子为人低调,怎的此番行事如此乖张? 姜蕙立即扭头:“爹,您不必担心了。我看我嫁萧世子挺合适。” 要论身世,萧景禛可是正儿八经的开国武将世家,崔家由于是皇后母族才多得照拂;要论相貌气度,姜良宜在宫宴上也远远瞧过,萧景禛定是不输的;况且听说这萧世子才识渊博,若是走文考兴许也能拔得头筹。 这事儿来得太巧又处处透露着古怪,姜良宜按下提亲贴不表,只说请镇国公府给姜家几日时间考虑。 媒婆应声,临走前又将萧景禛和姜蕙夸了又夸,那架势像两人般配得连皇帝都恨不得赐婚。 萧景禛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姜夫人疼自己的女儿,温柔地劝道:“夫君,蕙儿不愿嫁书琅那便算了。你先前不还不希望我们与长阳侯结亲吗。如今镇国公世子又想娶蕙儿,与镇国公结亲自然是更好的。”她虽然同长阳侯夫人关系要好,但在自己儿女的婚姻大事上毫不留情,一定要顺着他们心意找。 姜良宜恪守成规,对姜蕙破坏规矩的行为虽然生气,但从前便觉得崔书琅不是善茬,于是顺坡下驴道:“萧世子为人风评不错,萧家也英名在外。” 姜蕙听出他的意思,“女儿嫁谁都可以,只要不是崔家就行。” 三人一合计,竟将婚事定了。 隔天姜夫人便派人把崔书琅的庚帖退了回去,委婉地表达了这几日家中商量了一下,觉得这门亲事不合适的意思。 长阳侯夫人脸色一下变了,要上姜家说理去。 “姜良宜不过一个寒门出身的内阁大臣!姜蕙能嫁给书琅本就是高攀,他们这又是什么意思?”她举着那张纸,手止不住哆嗦。 长阳侯眉心拧着:“先前不聊得好好的?退了咱们的婚,姜蕙还能嫁得出去?怕早被京城其他人嚼烂舌根子了!” “要退我的婚?那便让她退。”崔书琅冰冷的神色格外突兀,“不出十日估计又要反悔。” 他自认为将姜蕙拿捏了个透,闹这一遭并不着急,觉得估计是姜蕙在跟他闹脾气。 女人么不都是这样,他愿意哄。崔书琅差人将京城里时兴的胭脂水粉与首饰全打包了一份送去,暗道这下姜蕙总满意了吧。 可送去的东西竟分文不差地被退了回来,跑腿的小厮哆哆嗦嗦地道:“姜小姐说她已和他人订婚,世子爷日后不要再送逾矩的东西。” 订婚?崔书琅脸色一下变了,姜蕙跟他一同长大,她能跟谁订婚? “镇国公客气了。”姜良宜作揖,“小女得令郎赏识已是荣幸。” 镇国公那边得了姜家同意的消息,不过几日便领着萧景禛携八抬大轿聘礼上门,从前院一直摆到了后门,气势颇足。 眼下听了姜良宜自谦的话只是一笑:“我到还要感谢姜大人,将令爱培养得如此出众,让这小子念念不忘。”说完一巴掌拍在萧景禛的后背,萧景禛微不可察地吃痛,冲姜良宜颔首。 姜蕙在姜良宜后面半步轻轻用团扇遮着下半张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萧景禛一番。 她前世和今生都没怎么见过传说中的镇国公世子,后来的雁北主将。即使有也只是远远打量,这还是她第一次离萧景禛这么近。萧景禛脸部线条锋利,眉眼浓重,薄唇接着直挺挺的鼻梁。五官尚存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墨发高束,举手投足之间很有将军风范。 萧景禛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局促地撇开了头。 镇国公乐呵呵地大手一挥:“你们俩找个地儿自己聊会儿,都快成婚了还这么生疏。” 姜蕙求之不得,她领着高大的少年人在后院找了个石凳坐下,酝酿了半刻轻轻问出心中萦绕已久的问题:“世子……你,你为何会向我提亲?” 姜蕙身上的熏香很淡,萧景禛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晃了一下神,抿唇,而后道:“去年宫宴,我曾见过你。” 第2章 第 2 章 去年宫宴姜蕙的确是随着姜良益参加了,但她却不记得自己有在宴席上看见过萧景禛,也许是当时自己心不在焉。 姜蕙只好诚恳地说:“我有些记不清了,世子莫怪。” 萧景禛倒是笑了,“你是我妻,我为何怪你。”他咬着妻这个字,无端生出股暧昧来,姜蕙不免有些脸颊发热。 萧景禛看她不自在,正色道:“你同我成婚,不必在意京城的风言风语。往后你是萧家的世子妃,其他人须得敬你三分。” 姜蕙听到这话,心中万般思绪流转,低低地道好。 萧景禛人似乎真的不错,不过仅仅是一面之缘便决定娶她么?他的出现像一只引起涟漪的蝴蝶,姜蕙摸不透背后是否藏着狂风骤雨。 被崔书琅欺骗和家破人亡那种刻骨铭心的疼姜蕙不想再经历第二遍,她不会再将自己和家人的前途押在几面之缘的夫君身上。 姜良益请教书先生教她的兄长时她就躲在檐下偷偷听先生的教诲,后来姜良益发现,默不作声地在兄长旁边加了一张桌子。姜蕙像男子一样学习四书五经,写诗作赋,却在嫁人之后被困在后院中不见天日。 她不会依靠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 姜家上上下下热闹起来,下人们忙着采买婚礼需要用到的东西,进进出出跑了好几趟。姜良益和姜夫人对成亲的日子斟了又酌,最终与镇国公拍板决定在三月初十。 三月初十,宜嫁娶,宜出行。 姜蕙对这些漠不关心,抓紧将父亲书房里的书挑了好些出来读,想在婚前尽量将知识多记一些在脑子里。 她还托青翠去打探了镇国公府的消息。镇国公发妻早逝之后并未再娶,因此只有萧景禛一个儿子。不过镇国公尚有两个哥哥。 国公府目前没有女主人,这一点大大为她行了方便。 姜蕙叮嘱青翠不要漏了行踪,叫别人发觉。 她这厢浑不在意,那厢萧景禛对婚礼细节严格把关,最后惹得萧律都烦了:“你看几遍了?那字上是有花还是怎么的?” 萧景禛道:“大婚细致一点总归没错吧。” 萧律道:“你细致归细致,连跨火盆时要踏哪只脚都要写在纸上,你面对那群沙兵也这样记性差?” 萧景禛终于合上折子,看着他爹,不紧不慢地问:“你休沐什么时候结束?” 萧律冷笑一声:“嫌我烦是吧?你忘了是谁可怜兮兮地求我去姜大人家提亲的?我也就纳闷了,这京城这么多世家小姐你就非得跟崔家抢人。” 萧景禛仿佛说的不是他似的,潇洒地起身道:“我饿了,爹,我们去用晚膳吧。” “别跟我坐一桌,我现在看见你心头就起火。” 即使好几年后,当京城的人们说起萧世子和世子妃的大婚,仍会对当天的盛大场面啧啧赞叹。 萧景禛生得俊朗,骑马时身形挺拔,气质出尘。身后迎亲队伍排了长龙,前头吹唢呐的将脸憋得涨红,才堪堪停在姜家门口。 新娘子一袭盖头,即使身着厚重的喜服仍然亭亭玉立。姜蕙将葱白似的手指搭在喜婆掌心里,抬脚迈过大门门槛。 姜夫人眼里有泪花,一向沉稳的姜良益也不禁动容。姜夫人看着姜蕙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唤:“蕙儿——” 姜蕙蒙着盖头,回头微微弯了弯腰。她垂着眼鼻子一酸,上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跤。 一旁的萧景禛示意喜婆松手,他稳稳地将姜蕙的手包裹在手心里,低声说:“夫人,我牵着你。” 萧景禛的体温比喜婆略高,姜蕙不自觉蜷了一下另一只手,由他牵着一步一步上轿。 萧景禛见姜蕙坐下后才翻身上马,抬头的人拉长声调:“新娘子到,起轿——” 轿夫的动作很稳,姜蕙听着一路上敲锣打鼓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些怅怅然。很早之前她也幻想过自己大婚那天的心情,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却没有什么波澜。 外头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停轿——”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又是一声呼喊,轿子慢悠悠地落地。 萧景禛利落地下马,他不要喜婆扶新娘,生怕姜蕙再绊倒。他拨开帘子,将手伸到姜蕙盖头下:“夫人,牵着我。” 姜蕙从袖袍中伸出纤纤玉手,搭了过去。 萧律见二人走近的亲密姿态不免和一旁的近卫感叹:“禛儿还是长大了。” 萧景禛幼年时战事频繁,萧律长年不着家,他自己在京城长了好些年竟然也没被那些纨绔弟子带歪。萧律每一次回家都发现萧景禛成长的速度惊人,如今居然就到了娶妻的时候。 跨火盆时姜蕙微微拎起裙摆,萧景禛握着她的手,直到看到她安然无恙地迈过才收回视线。 “一拜天地——” 姜蕙双手合起躬身,头上的凤冠微微晃动。 “二拜高堂——” 萧律看着转向自己的两个新人,笑容满面。 “夫妻对拜——” 姜蕙转身,视线里的一双绣金红靴也面朝自己,她从容地和萧景禛面对面完成这一拜。 三拜过后姜蕙就被喜婆印着往婚房里去,她千叮咛万嘱咐:“世子妃,一会儿夫君来了,一定要与夫君喝下合卺酒。只有这酒喝了,礼数才全才圆满!” 姜蕙道:“嗯。” 青翠总算得了闲,忙跟喜婆说道:“我来就可以了。您先去歇着吧。” 喜婆先是被萧景禛抢了活,又来个青翠横插一脚,她内心嘀咕着今日这活计也太好做了,没有推脱,笑道:“那奴婢先去歇息了,世子妃有什么需要随时传人来喊就行。” 青翠小心翼翼地扶着姜蕙坐到床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道:“小姐,世子这酒席估计要晚些时候才结束,您要是饿了我去给您找点点心垫着。” 姜蕙半掀开盖头道:“你是不是还没吃?你先去吃吧。”看着青翠担忧的神情,她补充道:“我在这不会有事的,周围那么多镇国公府的护卫呢。” “是。”青翠离开前想了想又道,“小姐您今日很漂亮。” 姜蕙终于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表情,让青翠快去。 镇国公世子大婚,结亲的对象还是内阁大臣嫡女,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好几位朝廷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甚至皇帝最亲近的太监还带来了一抬厚礼,细声细气地说陛下公务繁忙不能亲眼见证,祝两位新人永结同好。 萧景禛赶忙谢恩。他被半劝半灌地喝了很多,皮肤薄很快就上脸了。幸好不似别人一般丑态百出,只是脸颊发红,双眼尚且澄澈。 他担心姜蕙久等,主动把剩下的宾客都敬了,急匆匆地回房去。 萧景禛特意在门外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推门,“吱呀”一声,身着喜服蒙着红盖头的女子静静地坐在床上。 姜蕙以为是青翠,半晌前她回来同姜蕙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给她找点点心,于是嗔道:“都同你说了我不饿,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萧景禛几步走过来,喝了酒嗓子变得有些低哑,喉咙里逸出几声笑,“一天没用膳了,夫人不饿?” 姜蕙光听脚步声和来人坐下来的动静就判断出不是青翠,有些慌乱:“世子、不,夫君……我以为是我的婢女……” “嗯。”萧景禛上下扫了她一圈,“有没有受凉?刚入春,你穿的又少,觉得冷我就去拿外袍。” 姜蕙着实没想到他还注意到了这种细节,忙道:“我不冷的,夫君你是不是喝了酒?你需要解酒汤吗?” 萧景禛一顿,拉开了些距离:“我熏着夫人了?” 姜蕙拽住他的衣袍,摇头:“没有。” 这一动作,头上的珠钗碰撞出响声,萧景禛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夫人,我要掀盖头了,可以吗?” 这种事还要问她的意见…… 姜蕙点头。 随着盖头被缓缓掀开,姜蕙眼前蒙着的阴影也被光亮替代,映入眼帘的是萧景禛飘着红却仍然丰神俊朗的五官。那双往日冷漠无情的眼睛此时倒映着跳动的烛火,姜蕙甚至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女子肌肤瓷白,眉眼如画,唇上一点朱红,如此喜庆的红色更衬托出了惊人的容貌。 萧景禛声音更哑了:“夫人很美。” 姜蕙不自觉地躲避着他的目光,“是吗,多谢夫君……” 她看见萧景禛的外袍换成了蓝色,顿了顿问:“夫君你的衣服?” 萧景禛顺着她的目光,盯了半晌才想起来似的:“怕你觉得酒味重,好像确实有些太重了,难闻么?” 姜蕙如实答道:“还好。”她总算想起来了喜婆的嘱咐,将一旁木几上摆放的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萧景禛。 萧景禛神色自然地接过后环绕过她的手臂,两人衣服摩擦。 姜蕙眼一闭一饮而尽,手有些局促地放在膝盖上。 接下来呢……圆房吗? 萧景禛垂着眼,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开口道:“今夜夫人睡床吧。” 姜蕙一怔,略带疑惑地看他。 萧景禛鬓边的发丝垂落,神情却认真:“我与你相识不过……短短几天,你觉得为难再正常不过。我们之间没有夫妻须得如何一说,只要你不愿,便可以不做。” 姜蕙有些呆地瞧着他,还没反应过来。 萧景禛撑着起身,“明天有人问起来我也会解决的。不用太过担心了,今夜等我也很累,夫人早些歇息。” “等等——夫君——”姜蕙抢在他开门前喊住他,萧景禛迟钝地回望过去。 姜蕙脸也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被萧景禛染上的:“我没有那个意思。夫君今晚还是在这里歇下吧,我让青翠给你端些醒酒汤过来,不然明早起来头会疼。” 喝下去的那些酒此刻终于发挥了威力,萧景禛大脑突然阵痛,脑海中莫名闪回了好几个画面。 “我分给你。”年幼的姜蕙还扎着两个小辫子,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想要的话,我给你买就好了。” 第3章 第 3 章 萧景禛喝了醒酒汤以后很快就躺下了。 姜蕙和他彼此规规矩矩地躺着,中间还被萧景禛放了一个枕头,很歉意地道:“夫人别多想,我是怕我睡相不好,夜间惊扰到你。” 姜蕙啼笑皆非,点头道:“那且先放着。” 没见哪家夫妻如此客气的,姜蕙入睡前迷迷糊糊地想,而且萧景禛睡姿板正,惊哪门子的扰? 这一觉睡得浅,青翠刚一叩门她就醒了。她下意识动了一下,萧景禛就小声问:“我吵到你了?” 姜蕙看他眼睛只睁开了一半,觉得有些好笑,同样用气音回道:“夫君,该起啦,要敬茶。” 萧景禛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勉勉强强地“嗯”了一声。 这么大个人还赖床呢。姜蕙只好自己先起身更衣,过了半刻床那边终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萧景禛起床气没消,推门让人进来的时候把青翠吓得一愣,心想世子怎么大早上就挂个冰碴子脸。 白术倒是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为他束发的时候还悄悄打量了一下世子妃的神色,一如往常。 萧景禛虽然脸仍然挂着,但是出门时见姜蕙鬓边发被吹乱,伸手捋了一下。在姜蕙困惑的眼神中解释道:“你是我妻。” 姜蕙顺着将那缕碎发别到耳后,道:“谢谢夫君。” 今日她一身浅绿衬得整个人灵动,和春色正相配。 萧律正在练习和蔼的表情,在看见自己儿子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终于破功:“你——”话到一般卡住,转而和颜悦色地对姜蕙道:“蕙儿,家中可有哪些地方不习惯?” 姜蕙和萧景禛的手终于松开,她微微福身:“回父亲,一切都很好。” 说完她忙上前给萧律敬茶,萧律没有像崔夫人那般拷问了她好几句,痛快地接了:“不适应就同我或者阿禛直说,无须拘束。” 虽然萧家父子的相处模式以及萧律的风格和姜家大相径庭,但这些话仿佛一股暖流似的,烫得姜蕙热烘烘的:“是,父亲。” 敬完茶后她与萧景禛落座在萧律旁边,萧律道:“我书没读几年就带兵了,所以算个粗人。但今日这些话又必须得由我来说。” “蕙儿,阿禛同我聚少离多,他娘亲生他时难产,阿禛这些年基本独自在府中长大。有些考虑不周的地方你多担待,但阿禛爱你护你的心思做不了假。” “阿禛,一转眼你也成婚了。蕙儿是个好女子,莫说是我,京城没有人不夸的,与蕙儿成婚是你的福气。日后若你们置气,切忌说胡话伤了她的心。夫妻之间有什么疙瘩都应尽快说开,别都憋在心里,倒成了嫌隙。” 萧律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处处流露着父亲对这对新人的关怀。 姜蕙心里一动,认真地道:“父亲,我都听进去了。” 萧景禛有意不让气氛变得沉重,打趣道:“可以啊,还说是粗人,这说得比去年高中的状元郎还好。” 萧律从鼻腔哼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对下人道:“把柳嬷嬷喊过来吧。” 萧景禛解释道:“柳嬷嬷是我的乳母。因为这些年一直没有女主人,所以她代为操持内务。” 柳嬷嬷看上去约莫四十岁,眉心还有一颗痣,圆圆的脸让人心生亲切。 萧律吩咐道:“这位是世子妃,你昨儿见过的。以后国公府的内务由世子妃管理,柳嬷嬷你也辛苦了,等世子妃熟悉之后我会让人安排你去庄子养老。” 柳嬷嬷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但很快热情地道:“没问题老爷,那一会儿小的带世子妃去库房熟悉一下。” 姜蕙眯了眯眼。 萧律和萧景禛还要去校场练兵,萧景禛临走前叮嘱道:“有事就让家里的人或者青翠找辛夷,辛夷会想法子找到我的,收到消息我就会赶回来。”辛夷和白术都是萧景禛的近卫,武功高强,有自己的本领。 姜蕙点点头:“夫君快些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萧律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他每日睡到那个时辰,最耽误他的就是自己。” 萧景禛道:“惭愧。”语气却没有一点惭愧的意思。 父子两的背影很相似,只不过萧景禛要比萧律还稍高几寸,肩背也更开阔。 待他们出府之后,柳嬷嬷低眉顺目地道:“世子妃请同小的往这边来。” 柳嬷嬷领着姜蕙穿过庭院,来到库房,掏出钥匙拧开:“这里是国公府的库房,平日的账本放在一旁的小院子里。” 姜蕙点点头,四下打量了一番。 库房内部高阔,地面铺着防潮的青石板,四壁立着数十架朱红描金的梨木货架,各类金银细软摆放其上,里头还有三个隔间。 柳嬷嬷冷不丁地开口道:“世子妃,并非小的多嘴。但小的已在国公府二十余年,其中很多门道世子妃尚不清楚。老爷说要等世子妃熟悉,所以在此期间,仍由我代持内务,不知世子妃可有异议。” 这是不肯交钥匙的意思。 青翠还没见过有下人能大胆到给主子立规矩,刚要开口被姜蕙使了个眼色。姜蕙扬眉,并不接她的话,冷着脸道:“我是世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妻,这库房和内务合该归我管。至于熟不熟悉的,只需嬷嬷对于我的提问如实回答即可。嬷嬷若想留钥匙,便留不得命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杀气四溢,柳嬷嬷低头道:“小的不敢。”她这二十年捞了不少油水,本想着世子妃是新入府的大家闺秀,应该会敬重她两分。没想到姜蕙毫不领情,直接将台面掀了。 若姜蕙真是刚出阁的女子兴许能被她唬住,她收了钥匙后对青翠道:“把账房喊来。” 账房平日有两位,其中一位暂时返乡,另一位一路小跑,头上还冒着热气儿,恭恭敬敬地问:“世子妃有何吩咐。” “把去年国公府收支账本重算一遍,我来亲自点一遍库房。”姜蕙道。 账房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道:“这……这需要许多时日。” 姜蕙又不是自己没算过,她不留情面:“只给你半月。” 账房一听她这话,和柳嬷嬷交换了眼色,应声道:“是。” “小姐,那账房分明和柳嬷嬷有勾结!平日里世子和国公不理内务,才被他们得了可乘之机。”青翠回到房内还忿忿不平。 姜蕙倒是淡定:“不急。他们肯定还有招没使。” 吃到嘴里的怎么可能全部吐出来?姜蕙没要近五年的账本已算格外开恩,只要想法子将去年的漏洞补上便能蒙混过关。 除非他们连去年的都拿不出来。 她还真没猜错。 因此过了几日接到库房走水的消息她一点都不惊讶,镇静地指挥道:“喊府中的家丁救火。” 国公府乱作一团,辛夷看势头不对,牵上马出府往校场那边去。 库房因为外墙厚重,只有大门被烧到一点,旁边的院子则火光冲天。所幸火不大,众人拎着水桶扑救了回来。 姜蕙盯着黢黑的小院,反而笑了:“使这些伎俩。” 柳嬷嬷和账房藏在人群中,姜蕙扫了他们一眼。 “有伤的先去救治,没伤的随我一同把这里封上,任何人不得进入。”她安排道。 底下的下人见世子妃如此果断皆有些意外。正在人群三三两两疏散之时,萧景禛得了辛夷的消息,把校场扔给萧律,自己策马赶回。 他把马扔给白术去安置,一进屋便往后院管,看到姜蕙还待在火烧之处,皱着眉拉过她:“你伤到没有?” 姜蕙没想到他回来得如此早,看他盯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半晌,问:“你们训练结束了?” 萧景禛动作一顿,“没有。走水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差辛夷来喊我?” 姜蕙解释道:“我担心你和父亲训练繁忙。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景禛眸里的情绪很重:“不是大事?” 他还要再说什么,辛夷绕了一圈回来道:“主子,里面也被烧着了,不过救火及时,也许能挽救回一些。” 萧景禛唇色发白,胸腔还在微微起伏,还没顺过气。辛夷很有眼力地让下人去加丁点盐煮些热水端上来,试探道:“那现在……?” 姜蕙看他这样子知道他是快马加鞭过来的,抿了抿唇,柔声道:“先去承运殿吧。” 二人回到承运殿坐下,辛夷、青翠和几个内务后院的管事官在下方候着。萧景禛喝了几口热水,问道:“怎么会莫名走水?” 其中一名管事官道:“库房那边鲜少有人去,约莫是**。” 姜蕙道:“这正是我想同你说的,夫君,一定要彻查这件事。” 她道:“我提议先分开问换班的护卫,那么大一个人影偷摸跑到库房,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以最先发现火灾的时辰为节点,在那之前若不能印证自己身处何地的人都应该接受审问。” 萧景禛默了一瞬:“按世子妃说的办。辛夷,你从近卫中抽十人出来协助世子妃。” 辛夷应是。 萧景禛语气如往常一般别无二致,姜蕙却敏锐地觉察到他情绪不对劲。 遣散了这些外人后,萧景禛又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府中发生这样的事,就算我跟爹暂时走不开,也应当让人知会我们一声。” 姜蕙深知多说无益,顺着他的话道:“下次不会了。” “不。”萧景禛瞥了她一眼反而有些自嘲地笑了,“你下次、下下次,还是会这么做。” “我时常在想是不是自己操之过急,应当与你慢慢培养感情再提亲。”虽然这个时候姜蕙与崔书琅应当感情很好,约莫与他也培养不出。但萧景禛是真的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不与姜蕙成亲只搅黄她与崔书琅会更好? “我曾说过你我二人之间没有什么夫妻须得履行的事情,但我仍旧期盼你能同我多交心一些。”萧景禛低低地道,似是累极了,起身理了理袍子。 “这样……算了,也没关系。” “今日我说了许多胡话,夫人莫放在心上。” 第4章 第 4 章 很快便有人说,在着火前有看到柳嬷嬷往库房那边去。 但仅凭一面之词,没有其它证据,柳嬷嬷也会咬死不承认的。萧律重情义,柳嬷嬷在萧家服侍了二十多年,只要她不承认,萧律大概不会动她。 青翠跟着听完汇报后忧心忡忡:“那也不能让她继续这么祸害下去吧……” 姜蕙抿了口茶,淡声道:“没关系。” 她道:“我前日让世子的近卫帮忙去传信那位返乡的账房了,约莫过几日他就应当回府了。” 人心很脆弱,诺言也大多不可信。姜蕙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 萧律得知后草草问过几句后便撒手让她去查,他对内务本就头疼,自己日子都过得糙。 不过柳嬷嬷毕竟是萧景禛的乳母,姜蕙回寝房后决定先给萧景禛提一下:“夫君……那日纵火的人,我有个怀疑的对象。” 萧景禛那日自知失言,避了姜蕙几日,发现她对此毫无察觉,于是被自己气笑,这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垂目道:“但说无妨。” “我猜测是柳嬷嬷和账房。”姜蕙语速极快,一口气说完。 萧景禛脸色都没变一下:“我猜到了。” 嗯? 姜蕙本有些惊讶,转念一想萧景禛都在府中待了近二十年了,若没发觉才奇怪。 萧景禛让她坐下来,声音低低地道:“娘早逝,爹便没心思整理内务了。只要下人不闹到他面前,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虽察觉,但由我插手不太合适。” 他轻轻含了点笑意:“你嫁进来,碰巧是个机会。” 听完这番话姜蕙心知肚明:“那我就按家规来。” “嗯。”萧景禛解着外衫,“过几日是不是到回门的时辰了?” 姜蕙差点忘了还要回门,经他一提醒想起来了:“确实到日子了。”她自以为体贴地说道,“夫君你若忙,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萧景禛动作一顿,感觉自己额角跳了两下:“我不忙,我同你一道回。” 回府那日姜夫人早早地就在门口侯着了,还有二姨娘和三姨娘以及姜蕙尚未出阁的庶妹们。 姜蕙同两个姨娘的关系不错,出嫁那日姨娘们还送了她一些首饰作嫁妆。不过她同二姨娘的女儿姜芷关系不近不远,和三姨娘的女儿姜兰倒是很有话聊。 姜兰见她和萧景禛挽着过来,高兴喊她:“姐姐。” 姜蕙松开萧景禛,和姜兰抱了一下,道:“怎觉得好久没见你都认不出了。” 姜兰嗔道:“你才是呢,嫁人后大变样。” “好了兰儿,”三姨娘语气柔柔,“让你姐姐和姐夫先进屋。” 姜兰这才转向萧景禛,行了一礼:“世子殿下。” 姜夫人远远瞧着便觉得他们登对,走到前来更是喜笑颜开:“蕙儿,阿禛。” “娘。”姜蕙拉住她的手,“行止给您带了好些补品与首饰回来。”行止是萧景禛的字。 姜夫人早就瞧见了,马车装了满满好几箱,她愈发和颜:“你俩过好自己的日子为娘就很知足了。” 萧景禛勾唇道:“小婿对这些不得门道,还是多亏了蕙儿把关。岳母喜欢就好。” 两人都客气地归功于对方,几句话下来又熨帖又得体,姜夫人连忙叫姜家的下人去帮忙搬箱,对他们道:“快进来,你父亲在前厅。” 姜家虽不如国公府那么气派,但院落雅致,路上的花草没有断过,别有一番意趣。 落座后聊了几句家长里短,其中提到的最为要紧的就是姜芷的婚姻。 姜蕙记得前世姜芷嫁给朝中探花郎后没过几年夫妻感情破裂,吵得不可开交。男方以她无子为由休了她,姜芷心灰意冷去京郊的尼姑庵出了家。 “去年新进的探花郎谭岩,我和你母亲觉得不错。”姜良宜转向姜芷,“你自己的意思呢?” 姜芷寡言少语,听了姜良宜的话道:“嫁谁都行,没什么区别。” “父亲和二姨娘再想想吧。”姜蕙出声道,“我听说这谭岩进京赶考前在老家已有妻儿,高中后便不闻不问了。此人有待商榷。” 二姨娘本就犹豫,谭岩出身不好,她还是想为姜芷找京城里出身好的公子作夫君。听姜蕙说才知道谭岩还有这一出,于是道:“老爷,那再看吧。芷儿性子冷又单纯,怕被这谭家拿捏住。” 姜良宜沉吟半晌,瞧见姜夫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一凛道:“那再挑着看看。” 姜夫人和姜良宜是原配夫妻,一路陪着姜良宜从南方北上,此时听到谭岩抛妻弃子自然不爽。 萧景禛听了半晌听明白了,道:“下个月有踏青宴,二妹三妹不妨与我们一同去,年轻的小姐和公子大多也都会来。” 太子妃生**热闹,她牵头组织的这踏青宴上正是各家小姐公子一展才华之时,有作诗和投壶比赛之类,也是年轻男女易碰撞出火花的机会。 萧景禛之前好几年未去,一来他和太子不宜私交过甚,二来他对这种联谊没太大兴趣。他的好友周侍郎家二公子周鹤清说他这般不近女色,不知道几时才能成婚。 结果萧景禛如此迅速,周鹤清大婚那日直喊他不义气。 二姨娘眼前一亮:“世子肯帮忙的话再感激不过了。” 姜蕙转头悄悄问:“不会麻烦你吧。”她记得萧景禛很低调,酒会宴会大多都不会出席。 萧景禛让她放心。 姜芷愣了一下,姜兰已经欣喜地道:“谢谢姐夫,姐夫真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和姐姐郎才女貌……哦不,郎才女才,郎貌女貌!” 姜兰这席话引得众人都大笑起来,三姨娘有些无奈:“兰儿,你是女儿家,端庄些!” 姜兰冲她娘眨了眨眼。 因着萧景禛和姜蕙要留下来用膳,姜夫人之前特意嘱咐了厨房,还提前问过萧景禛的忌口。姜蕙扫一眼桌子上的菜色就知道厨房这是把招待的最高规格都端出来了,不免有些好笑,晚上回去时在马车上说了这件事。 萧景禛道:“原来如此,我在国公府还从未有这待遇。”言语中十分可怜似的。 他说得逗趣,姜蕙眼稍都染了笑意:“你这话别让国公听去了。” “随他。”萧景禛扶她下轿,浑不在意。 隔天那位返乡的吴账房回来,不仅得知世子已迎正妻进门,且库房起火一事,他战战兢兢立在姜蕙跟前,不敢抬头。 “你别紧张。”姜蕙放缓了声音,“我叫你回来,你心中想必也知道是为何。只消说你所知道的就好了,我自会保你。” 见他还是支支吾吾,姜蕙道:“我留你决计不会再留他们。如果你也曾经参与,国公和世子不会知道这件事。日后我再找一位账房协助你,你妻女是不是在老家?你大可以接她们上来。” 吴账房心里估量了一下利弊,终于开口:“世子妃,柳嬷嬷他们……” 姜蕙得了人证和账房那儿的物证,按照家规,将他二人打了板子后放逐出府,把钥匙一气儿收齐在自己手里,开始重算账本。 这是个大活,她又请了五六位账房一起帮吴账房。不知道算到第几天的时候,一份崭新可靠的账本终于送到了她手里。 姜蕙一目十行,对国公府的库房和铺子生意一概心中有数。 萧律见她如此雷厉风行就料理好了,还有些震惊:“你都算好了?” “是的。”姜蕙将几本账本挨个翻开,“这些是府上近几年盈收支余,从账目上来看将将持平,但是其实一直有不小的亏空。” “铺子庄子和田地的收成本不该只剩这些,有些生意不太好的铺子也应当重新换牌,改做其他的生意。” 萧律道:“你想做什么?“ 姜蕙思索了一下道:“我觉得小姐夫人们的胭脂水粉应当是一条好路,但京城时兴的水粉各式各样,如何才能从他们手头里争利,我有个模糊的想法,但还需要一些证实。” 萧律看自己儿媳如此能干,心放了一大半,道:“你去做便是,国公府为你兜底。” “儿媳谢过父亲。” 四月的时候太子妃果然向国公府发来请帖,邀请世子和世子妃一同参加踏春宴。 萧景禛换了身常服,是他衣柜里不太常见的红色,这么鲜艳的颜色在他身上却不显得俗气,反而是英姿飒爽。 姜蕙则穿了件藕粉色襦裙,发间还别了朵花,清新灵动。 姜芷和姜兰一大早便起床梳妆,在门口等着国公府的马车来接。 踏春宴的地点在太子京城附近的某处庄子,视野开阔,往南边望便是静安寺。并且庄子里还有许多珍稀花草,奇珍异兽。 门房查看过萧景禛的请帖后才放一行人入内,行了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姜兰好奇地打量,小声同姜芷道:“好气派。” 饶是姜芷平时高冷,此时也从表情里流露出震惊与欣羡:“你看那花,是不是书里写的银雀花?我方才还看见几头白孔雀。” 萧景禛则对姜蕙道:“这里面大部分其实是太子妃的心血,太子妃母族从事海运,家产丰厚。” 姜蕙回道:“太子妃一定很美。”这样追求美丽事物的女人,肯定把自己也打扮得漂漂亮亮。 “本宫来迟了。”一声女声由远及近,“未曾迎接镇国公世子和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