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你和反派抢剧本!》 第1章 春雨 春夜的雨沥沥淅淅的下,一叶叶,一声声,千街随雨暗。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的声音突兀响起,听起来还带了那么一丝心虚:“那个.......宿主,由于规则限制,我没办法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之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三天前,方觉夏正在病房里睡觉,原来同住的病友这两天听说刚火化,一时半会也没有新病人搬进来,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彼时,这个声音莫名其妙在她耳边响起,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想活下去吗?”。 方觉夏睡得懵懵懂懂,还以为自己做梦了,没回答,这个声音就开始循环播放,直接把她给吵醒了。 她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病太久被折磨出幻觉了,没理会。 但是吧,这玩意儿已经打扰自己三天了,整整三天她都没能睡个好觉,并且目测还有一种只要她不回应就会一直打扰下去的势头。 士可杀不可不睡。 方觉夏自认为就算死也不要做一个困死鬼,所以她应声了。 事实证明,诈骗电话就是不能乱接,诈骗系统也一样。 她一出声,就被对方按头布置了一个任务——拯救世界。 还没等自己狠狠嘲笑这种剧情子供向都不写了,系统又扔了一个攻略对象给她。 没错,攻略对象,厌世反派温向烛。理由是只要用爱感化反派,他就不会走上歧途了。 对着这令人牙疼的任务和理由,方觉夏笑了。 然后以对方既然能和自己拉扯三天,说明肯定需要自己同意才能做任务为要挟,给自己争取了一个护身法阵和一个武器,以及一副能修炼的全新躯体。 “把我仍在这里,你确定?” 回过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荒城,方觉夏忍不住质疑道。 “咳咳,这也没办法嘛。” “那总该告诉我去哪找人吧?” “......” 方觉夏语气阴森:“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昆仑,温向烛会入昆仑。你只管往昆仑去。”系统查了下资料,急道。 方觉夏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行,你可以滚了。” “那……我走了,宿主加油!”系统颇为委屈,她都不挽留一下自己的吗? 实力普通,性格懒散,但生命力顽强。 回忆起自己来之前,资料卡上对宿主的评价。系统略微担心,虽说生命力顽强,但毕竟是修真高武世界。 宿主这种一天到晚睡不醒的样子真的能行吗? “宿主你不用担心,关键时刻我会再回来的。”留下一句安慰,系统无奈离去。 “等等,再确定一下,我的最终任务目标还是拯救世界是吧?”方觉夏出声, 系统的声音逐渐消失,但说的话还是一字一句都传进方觉夏耳中,“当然啦宿主,只要你按照说好剧本和走向攻略温向烛,一定能轻松完成这个任务的。” 轻松,那可不见得。 感受到系统的彻底离去,方觉夏在心底反驳,不过面上的倦意倒是被愉悦冲淡了几分。 说实话,得知系统不能陪同时,她绝对是惊喜大过惊讶的。 又想起系统给自己换了副新身体,方觉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干净,瓷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脉络。 把手握紧又张开,反复几次,她看着红润的指甲,笑了起来。 很健康,确认可以使劲造作。 她之前病的不轻,一双手也白,但不是这种健康的白色,而是病态的白。手上也没有一点肉,瘦的快成皮包骨了,看上去很是吓人。 挺好的,至少现在不是个病秧子了。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而且愈发急促起来,仿佛整个天空都被撕裂开来。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只剩下那无尽的雨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却淋不到伞下分毫。 想来这把伞就是系统说的法器了。 方觉夏撑着伞向前眺望,心下思量起来。任务的事先放一放,她得找个地方落脚休息一下。 理清思绪,她迈步向前。沿河而去,纤细的身影在雨中与夜色相融。 这座城看上去荒了许久,就连野草都已经开始和破旧的青砖抢占空间了。 街道上静得可怕,唯有雨声相伴。 环视一圈,方觉夏朝着最近的一间店铺走去。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门,踏入屋内,张望片刻,确定里面并没有人。将门关好,把手中的伞收好倚在门边。 店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似乎已久无人居。 方觉夏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一处角落坐下。 歇息了一会儿,四处摸索起来,最终在一方柜台前找到了还能用的油灯和火折子。 这里居然也用火折子和油灯这种东西,幸好自己会用。 感叹着自己的多才多艺,方觉夏正准备点火燃灯,手上的动作却突然顿住。 点灯太过显眼。 她想了想,又把东西放回去,挪动脚步,打算回到方才的位置。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道友,你也被困在这里了吗?” 呦! 闻声,方觉夏即刻停下来,在心里感慨。 就知道系统靠不住,走夜路果然会撞到鬼。 说话的人音色动听,脆生生的打入耳中,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她高低得夸一句好声音。 明明离得不近,入骨的寒意却窜上后背,像阴冷的蛇缠绕上身,要把人绞死。 方觉夏略略皱眉,余光瞟向门口的伞。 大意了,伞不该离手的。 她没回话,背后之人也不出声,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古怪。 终于,方觉夏无奈,缓缓转过身去。 方才漆黑一片之处,此刻却有一人指尖微光忽闪。虽不显眼,在这样的夜里,也足够照见周围。 少年人坐在墙角,背靠墙壁,屈膝而坐。一手握剑,看样子不过十**岁。 在她转身看过去的那一刻,一股先前毫无所觉的浓烈血腥味冲入鼻腔,原先寂静幽微的空间好似都染上了红色,让人难以忽视。 视线下移,黑色衣摆处果然有大片湿漉漉的痕迹,水痕沥沥淅淅的延伸往下染得地面血红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由,这人现下脸色惨白,就像刚从地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配上他那称得上秾艳的脸,看得人惊心动魄。 称得上一句,鬼灯一线桃花面。 对着这堪比艳鬼索命的一幕,方觉夏眸光微动,面色却不变。 黑衣少年也就是温向烛同样打量着面前人,一袭青衫,宽袍大袖,看上去年纪不大,眉眼间却都是倦色。 他手中微光照的不远,眼前人在光亮中半隐半现,许是方从雨中而来,尚有丝丝缕缕冷意伴着水汽向外铺开,一股清新之意俶尔冲开了血色。 只是...... 似乎没有修为。凡人?巫? 端详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人,他一时倒也有些拿不准了。 想到这里,温向烛露出一个堪称灿烂地笑催促道:“道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方觉夏定定看了眼前人一会儿,耸耸肩回话。 “误入,目前没找到出去的方法。” 心下却幽幽想到:真是见鬼...... 对方应当是修士,自己进门却即没出声,也没出手。 受了重伤?试探? 屋内,两人站在微光中对视;屋外,这场春雨沥沥淅淅地下,仍未停歇。 温向烛闻言,略微皱眉。 误入?洛城当年沦陷时还留下了其他传送阵法?但要破阵而入可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既然擅阵,那么,是巫? 几个念头在脑海里迅速闪过,他面上却无表情。 打量着对方晦暗不明的神色,方觉夏眨眨眼,率先打破沉默。 “不知道友可有出城之法?” 闻言,温向烛漂亮的眉眼微抬,轻轻看了她一眼。 他左手动作,看上去是要抬手,只是方才有所移动便猛然一阵咳嗽,最后“哇”吐出一口鲜血。 看到这一幕,方觉夏无奈扯了扯嘴角,眨眨眼假关心道:“你还好吗?” “无事。”温向烛摆摆手,又猛地一阵咳嗽。 “道友说得没错,我确实有出去的法子。洛城荒废多年,中心有一九层高楼,下三层有洛城传承,其中应有护城阵的解法。护城阵的大阵在最高层,只要找到解法解开大阵,这座城的所有阵法就都会解开,届时道友可自行离开。” 方觉夏一路细细听着对方的话,手指不自觉敲打环起的双臂。直到听到“离开”二字,才停下动作挑眉问道:“你不走?” 温向烛轻轻抹去嘴角的血,“此城封闭,我有追杀在身,道友还是快跑为妙。我不擅阵,若阵破了,了却旧怨,我也可乘道友破阵之便离开。” 追杀! 方觉夏在心中怒骂一声倒霉,为什么初来乍到就会摊上这种事! 想到一路走来看到的矗立城中的高楼,她绕过对方话里的试探,顺着他的话又问:“此城封闭,你不擅阵又是如何进来?又怎能断定我就擅阵?” “我不过为躲避追杀入此,自有它法。但道友非仙非妖,入了洛城,若不擅阵,难道还能是凡人?”温向烛微微歪头笑问,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却弥散在空中。 呦,搁这等着她呢?方觉夏无声扯了扯嘴角。 不过非仙非妖非凡,这个世界设定还挺丰富。她倒是好奇还有什么能让对方忌惮? “你也说了,洛城阵法是古阵,我未必解得了。”避开问题,方觉夏接话。 “道友不必妄自菲薄,你即能解阵入城,若有传承,破阵出城轻而易举。倘若无解,待我旧事了却,自然会来相助。” 方觉夏:啧,她这是妄自菲薄的问题吗? “你确定有传承?” 温向烛:“不确定。但你我可以合作。” 方觉夏:“你不是不擅阵?” 温向烛皮笑肉不笑:“我给你护法,人多力量大。” 几番拉扯下来,方觉夏对眼前这人的脾性也有了点数。 麻烦,十足的麻烦。 “行吧,那你可别死了。”实在没理由推脱了,方觉夏勉强妥协。 其实同归于尽最好,不然她上那儿去给对方找解阵的方法。 温向烛也弯了弯眼,“自然。” 仔细看了几眼对方艳丽的眉眼,方觉夏在心里摇头。 心眼子那么多,白瞎了这张好脸。 走到门口拿起伞,她推开门向外走去,这期间一次都没把背后直接暴露在对方面前。 彻底踏出店门时,方觉夏侧身回望屋里阵阵微光,扔下一句,“道友既然受了重伤,光还是省着点亮吧!”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温向烛愣了一瞬,随即又笑开来,牵动到伤口又扬起一阵阵咳嗽,吐了两三口血,手中的微光却已消失不见。 看着渐行渐远的青色身影,他再次伸手抹去嘴角沾上的血,眸色深沉。 他从中域一路算计过来,本以为万无一失能够彻底摆脱追杀,没想到...... 对方到底是不是巫呢? 方觉夏听着背后越来越微弱的声响,翻了个白眼。 遇上这么个人,她也是够倒霉的。 文中鬼灯一线桃花面化用自 朦胧见,鬼灯一线, 露出桃花面。 ——清·黄景仁《点绛唇·细草空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春雨 第2章 聊山楼 高楼距她并不算远,想来应该是阵法将其遮掩,不管在哪,看过去都是朦朦胧胧一片。眼下加快速度赶过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楼前。 抬眼看去,“聊山楼”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座古楼显然已经被遗弃多年,刻着楼名的牌匾斑驳不已,原本应该悬于四角的铃铛也大多不见,只剩一两个在风雨中叮咚,萧瑟之意扑面而来。 方觉夏收起白伞,推开紧闭的大门向里走去。 “吱呀”一声,原本尘封的楼阁再次被打开。与方觉夏设想的灰尘飞扬、呛人耳目不同,聊山楼没有丝毫灰尘被激起。 看着面前漆黑的阁楼,她试探地向前走了几步。 未成想,方才抬脚迈出一步,阁楼中心忽地亮起一阵白光,而后右手边跳起一盏灯火,自右向左,从下而上,以一灯传千灯,终至万灯皆荣。 明光之下,方觉夏抬头,终于看清了聊山楼顶中心闪着微微白光的阵法。 楼里亮如白日,铅尘不染,中心的阵法缓缓运转着,好似从未被遗弃。 直到这一刻,方觉夏才对自己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产生了实感。 这就是,修真界啊...... 她环视一圈,注视着楼里所剩不多的藏书沉思了一会儿,把手中的伞撑开,向门外走去。 片刻之后,白伞之中盛了大半的水,方觉夏抱着伞当盆用,走到自己刚才看到的空书架前,空格宽大,哪怕是伞也刚好能放进去。 调试了一下角度,把伞调到一个微微倾斜刚好能够卡住的角度,然后看着里面的水沿着倾斜的地方一滴一滴地向下滴水。 方觉夏又看了两眼,物资简陋,只能这样了。 到底是荒城,书架上大半地方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唯有那些无人问的史传、地志和游记完好保留下来。 传承未必有,那人将自己支开也未必真想靠自己出去。诸事万般,还得靠自己,她要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扫视一圈,先抽了一本《十四州纪》,便来到白伞处靠着书架开始看起来。 她这人向来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现下总算舒坦了。 《十四州纪》《十四州地志》《修行纪要》...... 挑了几本书细看,剩下被略略扫过。 待到伞中的水不再外流时,方觉夏刚好把最后一本书放入书柜。揉了揉眉心,一刻不停地把伞取出,她抱着剩下的水往二楼走。 一楼的书大都是杂书,需要理解的东西不多,她看得也快。 传承没有,十四州倒是摸清了些。 如今身处之地,乃是一个名为“十四州”的世界。正如其名,这个广袤无垠的天地被划分为了整整十四个辽阔而独特的大地界。 修士、凡人和妖魔共居。除了南域的四个州是妖魔聚集之地,其他各州各有势力掌控着。凡人受修士庇佑,亦要供修士驱使。 让方觉夏觉得有意思的是,《十四州纪》里面记载过,凡人之中有巫擅阵,虽无修为,却可阵杀修士。 凡人与巫,倒是令她联想到楼外的像一柄剑一样悬在自己头顶的少年。 不过这些书留在荒城已经许久,想来十四州真正的情况应该会有所变化。至于与修炼相关之事,却没什么记载。 来到第二层,方觉夏一面想着,一面仿照刚才的做法,将伞调的更加倾斜让水滴出。再次转身向书架走去。 相比第一层,第二层的藏书显然要更多,甚至于很多关键的书籍都还在。 很奇怪,不知道为何这些书籍没有像第一层一样被搜刮带走。 方觉夏不知道的是,当时洛城之人弃城而逃,生死当前,跑之前还惦记着书的人本就不算多。就算有,普通人也只能在没有禁制的第一层捡捡漏,往上便破不开禁制了。有修为的修士,一般也看不上二三楼的书,只把四到八楼的宝物带走了。 不过饶是如此,一些至关重要的书也还是被带走了。现下楼里的禁制,早就在千年的遗弃之中消散了,只余下护城大阵苟延残喘罢了。 这个阵法历经千年,早就没了当年的功效和辉煌,不再是非大能不可解的绝阵了。 这也是温向烛让方觉夏来解阵的缘由之一,能解阵入城,在有传承的情况下,必然能解大阵出城。 至于传承,洛城护城大阵的阵理就在藏书之中,当年大家逃得匆忙,阵理又藏于千册图书之中,除了已死的城主没人知道具体位置,阵图留存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这些方觉夏都不知道,她正站在书架前仔细搜寻着上面的书籍。 找了一圈,方觉夏挑着几本她觉得颇为重要的书再次看了起来,依旧没什么收获。 直到最后一本书被打开,方觉夏愣了愣。 这是......数独? 或者说,古代版数独。 空白的纸面被纵横交错的朱红直线分割成许多大小一致整齐排列的方格,从左到右,从上往下,细数之下正好九行九列,其中零星几个方格被填上了数。 这下原本略微倦怠的方觉夏的兴致也上来了。 方觉夏对于数独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但数独是有其规律可循的。有规律就能推算,她看着这张宫格图,心底默默推算起来。 如果没有错的话,就是这样。 缺失的数被填满,方觉夏摩挲着书页思索着这些数的含义。九个大格之中又有九个小格,每一个大格中缺失数的数目是相同的,都是四...... 四......四......,是什么呢? 突然间,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她抬头环视,又再次看了一眼自己补上的数。 没错,就是这个。 四个数分别对应书架数,行列数和书序数。换句话说,类似于图书馆索书,只不过是简化版。至于第四个数,方觉夏推测是书页数。 按照自己的猜测,方觉夏找起了宫格所指示的书页。一共九本,看外皮都是和一楼相似的书,难怪没人拿走这些书。 方觉夏这么想着,手里却不停,翻开了第一本书指定的书页。 “真有你的,这种地方都能找来。你都来看这些破烂书了,想必是走投无路了。出不去了是不是?所以说人就不要找死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仙人我呢,平生为善,遇到我算你倒霉,因为我也不会解阵。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看到这里方觉夏哽了一下。 这位道长的精神状态还真是......吵到她的眼睛了。 她也不急,把书合上,又翻开下一本,果不其然。 “哎呀哎呀,你还不放弃,你肯定在想,这有九本书,我第一本不正常,不代表我九本都不正常是吧。不好意思啊,我说不会解就是不会,后面每一本都是一~样~的~,你爱看就多看吧!” 呵呵! 方觉夏不信邪,又打开下一本,下下一本,下下下一本...... 直到最后一本书被打开,还是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嘲讽,只是多了一个全新的数独在左下角。 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对方觉夏说:还不死心呢,要不再试试啊,反正也没差。 深吸一口气,方觉夏原本的瞌睡都被带走了大半,她委实想把这个写书的缺德玩意从书后面拖出来打一顿。 不过她忍住了,这九本书的九页纸以九个不同的圆形灰白图纹做底,颜色极浅,朱红笔记又夺目,若不注意看不出来这个图案。 方觉夏记得每一层书架之上都有图纹刻于顶部,一层和二层的图形并不相同,风格相似,这些图案应该是三层的。 到这一步,要是换个人估计也就放弃了。但方觉夏却起了点逆反心理,偏要和对方死磕到底。 她起身往三楼走去,走到一半,又回身来到白伞旁,抱起伞而后把刚才看过的九张书页撕了下来,一起带上了楼。 人穷,没办法。 聊山楼外,温向烛盯着指尖彻底熄灭的微光,眼神晦暗不明。 他方才偷偷放到对方身上的窃听虫死了。楼中有屏蔽类的阵法吗? 弹了弹指尖不存在的灰尘,少年敛起嘴角的笑,掐了一道诀,抬头静静看着已经到门口的人。 夜色更深,雨好像已经停了,春夜雨后,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泥土和青草气味,而后,又夹杂了一丝血腥味。 第3章 这不是龙傲天剧本 低头把新的数独在心中默算解开,方觉夏一刻不停依照数字再次找起了书。九本书再次被集起在眼前。怕被对方气死,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再一次把书打开。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字迹和熟悉的废话再次出现,九张书页无一例外。 真有人这么无聊啊......方觉夏垂眼,气笑了。 这废物道长真写了十八页废话! 想到这里,方觉夏的神色忍不住扭曲了一下。果然,小说里面那种走狗屎运发现金手指的龙傲天剧情就只能在书里看看。 她摇摇头,抬眼打算在第三层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用是书或者功法。 中心的阵法悬空在楼中央,现下离方觉夏只能两层不到的距离,上面的细节也更加清晰。 就在方觉夏的视线从上掠过,转向书架时。那一瞥中的一个细节突然在她心中现。 上面的一些图案,似乎和那九页纸上的有些相像。 这个念头才出现,方觉夏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撕下来的九张书页拿出来,对照着头顶的阵法仔细研究起来。 沉思片刻,她又拿起在第三层找到的九张纸,把它们一一撕下来。 果然,细看上面也有纹案,却和中心的阵法不同。 看上去如此,方觉夏却隐隐感觉它们同出一源,但她于此道毕竟只是个门外汉,也就是凭直觉判断。 毫无疑问,这十八页图定然是有用的,但是要怎么用呢,拿来组阵? 这个想法从方觉夏脑海里冒出来。 她想了想头顶的阵以及自己刚刚看过的一些书上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抬手说干就干。 第二层的九张书页被方觉夏依据走势,纹案和相似之处模仿着头顶的阵法拼凑摆在地面之上,不过却没什么反应。 方觉夏凝眉,又忆起自己看过的东西,下两层一本与阵法略微有关的书,似乎是说,阵法要有灵力供应吧? 灵力,灵力的话...... 方觉夏缓缓抬头,中心这座阵法悬空,她动不了。但是顶层不是还有一座大阵等着她吗? 思及此,方觉夏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抱着图纸和伞往最高层走去。 第九层与下面八层中心镂空不同,这一层是完全封闭的,但站在楼梯的入口处,也能看到一座更加繁复精密的阵法在流动。 没错,是流动,不同于下面的阵法缓缓转动。这座阵法似乎是由无数个小阵组成,除了中心岿然不动,其余呈圆形的纹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阁楼间四处流转着。发光的符文又有规律在几个不动的节点处流转,想来应该是所谓的阵眼。 布满阁楼的阵法散发着如玉一般的萤萤微光,不算明亮,但在黑夜的阁楼之中足够照亮这个空间。 哪怕没有接触过,她也能感受到整个空间中涌动着满溢的灵气。 没有贸然往里走,方觉夏站在阵法边缘,把刚才的图纸放到阵法边缘处再次拼凑起来。 有一说一,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个电工,到处找着阵法通灵力,像给电路通电似的。 哦对了,还是无防护措施外加徒手。 最后一片书页落下的那一刻。属于书页的那一部分图形终于运转起来,不断组合,发出耀眼的红光。 一个阵法赫然成型。 下一刻,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方觉夏耳畔炸开。 “哎呀哎呀!好多年没看到活人了,让我好好看看。咦,凡人?”红色的半透明身影猛地窜到方觉夏眼前,还没等阵法的光散尽便已经围着方觉夏绕了三圈,挑起她一缕发丝扯了扯。 “不过怎么看上去要死不活的?” 凡人?心念一动,听到前一句话,方觉夏抬眼望去。 结果下一句就让她脸黑了下来。 犯困是她的问题吗?系统才应该反思一下大半夜把人吵醒拉过来做任务的行为。 来人朱红衣裳,高髻金簪,腰间随动作金玲频响,眉眼间几分好奇。 尽管没见过,但听着这熟悉的语气和用词,方觉夏就知道对方无疑是留字之人了。 她忍下和红衣女子打起来的冲动,揉了揉眉心后开门见山:“不知前辈是哪位名士?可有解阵出城之法?” 对方听到方觉夏的声音,停住晃来晃去的身影,“我?孤魂野鬼,死人一个啦。至于解阵,我都说了不会嘛,你怎么就不信呢,那么坚持干什么。这个死地方就算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不如留下来陪我。” 死地方? 听到最后一句话,方觉夏咬牙冷笑,系统到底给她送到哪了? 心下想着,她手上却动作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你干嘛?快点停下来!”红衣女看到方觉夏听完自己的话就蹲下把手伸到拼合的书页上,准备向两边撕。吓得她声音都变了。 这年头的年轻人脾气怎么都那么臭啊?她不就是稍微爱开玩笑一点吗?一点都不尊重前辈! 方·脾气臭·不尊重人·觉夏闻言,抬头说道:“仙人,其实我忍你很久了,没用就给我哪来哪待着去。” 这句仙人用词有多尊敬,语气就有多咬牙切齿。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加大。 “等一下,等一下,有办法有办法有办法有办法有办法!”红衣女松开手里的发,巴不得一把把方觉夏推开。 真是熟悉呢,吵到耳朵了。不过能碰到自己却不攻击抢夺,看来手持书页对她算是一个制约。 方觉夏心中推断,却停下动作,神色冷冷道:“说说看。”手却还放在书页上。 “我是钥匙,是传承的钥匙!”红衣女咬牙切齿地说道。 听到这话,方觉夏看着对方难看的表情,饶有兴趣地问:“你知道怎么开启传承?给你个机会,说吧!” “你手上的另外九张图......等等,我告诉你是要收报酬的!你别想套我话。”方觉夏的语气太过自然,红衣女话说了一半,才发现自己被对方绕进去了。 什么叫给她个机会!难道不是该求她吗? “报酬啊......说说看。”方觉夏流畅接话,心理却悠悠叹了一声,不好骗啊。 红衣女闻言双手报臂,微扬下颌,“哼,要想得到传承,你得帮我完成十个遗愿,第一……不是,你等等,别撕。” “哦。” 一丝裂痕出现在书页上。 为什么这人完全不按剧本来?她不想活了吗? 关于这件事,如果系统在这里,一定会和红衣女很有共同话题。 红衣女:“三个,三个遗愿行了吧!” 裂痕逐渐扩大。 主打一个要是方觉夏不乐意,大家都别活。 “你怎么那么贪心?啊啊啊啊,一个,不能再少了,不然你就是撕了我也不干。” “你说吧。” 方觉夏移开手,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红衣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诈骗感是怎么回事? 但她还是清清嗓子赶紧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生怕再慢一步对方又压榨她。 “我要你去帮我看看,而今中域摘星台上罗天鉴神游榜,我山慕青之名可出前十。”语气飞扬,骄傲轻狂。 此话一出,倒是让方觉夏微怔。 中域?宗门?倒也是好去处。 至于后两个地名,摘星台上罗天鉴,揽尽天下英才名。今朝闻名十四州,何愁他日不登仙? 不知哪本书中的话浮现在她脑中。 楼外风雨愈发飘摇,一声声打在耳畔。方觉夏正色抬眼问道:“若有,当如何?若无,又当如何?” 山慕青抚掌大笑,“你到时且备好酒罗浮春。若有我一席,你向西酹酒三尊,祭我举世无双;若无,你便取两尊,酒洒罗天鉴,敬江山代有人才出。” 伴着山慕青最后一个字落下,暴雨已至最**,风送楼边四角铃。 方觉夏一手支着下巴,点头感叹:“想你寥落至此,原也是给人物。成交。” 而后话锋一转,“对了,摘星台罗天鉴我勉强知道,但神游榜是什么?” “噗!咳咳咳。” 正准备反驳对方前一句话的山慕青闻言,被口水呛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方觉夏,怜悯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一无所知跑到最危险的地方来的。” 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挺想知道的。 方觉夏坦然耸耸肩:“那你现在给我送走?” 山慕青:“......算了。” 最后,方觉夏琢磨着山慕青给自己讲解的筑基、蜕尘、乘霄、羽化、神游、合道和无极七个境界以及一些其他常识陷入了沉思。 还以为会有元婴化神呢!她略微惋惜、遗憾摇头。 “那么青姐啊,传承是什么?还有这座城外面有什么?”回过神来,方觉夏言简意赅发问,她没时间耗了。 听到这称呼,山慕青嘴角一扯,这小道友还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她没纠正,默认了这个称呼,惋惜道:“你都不为我叹服一下吗?” 方觉夏的手又放到书页上。 山慕青:“我们马上开始!” 方觉夏微笑点点头,把书页折好放到自己的衣服里。 “你把另外九张图按阁楼上的阵法拼好,然后我作为钥匙会帮你打开最后的禁制。至于城外,你可真奇怪,没有修为也敢跑到归墟来吗?” 山慕青眼神怨怼,飘来飘去,在方觉夏耳边念念叨叨。完全不顾这种做法对于对阵法一窍不通的人来说有多难。 但凡有个懂阵法的人在一旁,听到山慕青的指挥,都要大喊一声胡闹。 阵法是那么容易设好的吗?稍有不慎,就会阵毁人亡。 偏偏方觉夏也没怀疑,虽然比刚才的拼图难了点,但感觉还是能上手的。 不就是电工吗?干一次也是干,干一双也是干. 不过,归墟? 她皱着眉,一边对照阁楼的阵法拼图,一边回忆自己有关归墟的内容开口:“所以,归墟吞噬了洛城,但护城阵又护下了这里。” 原本只当这座城是座被遗弃的荒城,没想到居然是在归墟之中。 《十四州本纪》里面有详细记载:归墟,死地也;扩之,万物湮灭。其间煞气,以结界应之。 现在想来这座城已经被煞气包围了,只是有护城阵在苦苦支撑。 自己入城遇到少年时,他看样子正在被追杀。正常来说,自己应该属于他被在追杀时遇到的意料之外的可疑人员,但出于谨慎,对方选择了先支开自己顺便利用城中阵法试探实力。 但如果洛城早就被吞噬了…… 她说的是误入,勉强算是另类表明了对归墟的不知情。 “洛城很有名吗?”想到这里,方觉夏随口问起一旁的人。 山慕青嘲笑她:“千年前何人不知。” 闻言,方觉夏垂眼思量,那个少年谈话时却几次提到这里是洛城,是在试探自己是否知道身处归墟? 而自己的表现,不是一无所知便是胸有成竹。 不过,在自己来之前,那少年躲避追杀躲到归墟?他图什么?同归于尽? 若是没有自己,重伤破阵避煞气出归墟,九死一生。 但要是确定自己非敌,又都打算出去,倒是可以合作。只需要试探一下实力即可。 想到这里,就像解密找到最后一块拼图,方觉夏大概明了了。 但要是自己破不了阵......啧,有点麻烦。 展示不出足够的实力,对方估计会把自己扔在归墟之中,或者……直接动手以绝后患。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很难办。 审视着神色无奈的方觉夏,山慕青误以为她在考虑归墟的事,幸灾乐祸道:“是呀,不知道那个传承里面有没有给你留什么法子离开归墟,要是没有,那你就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理会对方,方觉夏接着推测。 既然解阵是试探自己实力的最好办法,那么,只要她能够把阵解了,应该就能够避免动手。届时双方立下誓言,两人暂时同行离开归墟是没问题的。 她暂且不是很想和对方对上。 作为一个还算长在春风里的新时代好公民,方觉夏没什么和亡命之徒对对碰的爱好。 第4章 果然不靠谱 温向烛现在很烦燥,受重伤的情况下还有动脑子重新算计实在让人难受。 对方也许真的是误入,但他不算什么好人,这些年吃的亏也让自己不得不多做打算。 能进洛城,阵法造诣不会太低,以他重伤的状态下杀手,自己未必讨得了好。 引对方去聊山楼解阵,希望结果不要自己失望。 甩甩剑尖上的血,点点血色落在脸上,衬得眉眼更艳丽了些,他提剑再次杀过去,下手也愈发的狠。 而聊山楼里不明情况的方觉夏正聚精会神,把手中的书页按照护城大阵的走势拼好,与先前一模一样的情景再现眼前,只不过阵法颜色换成了青色。 看着成型的阵法,方觉夏对山慕青示意,让对方麻溜打开禁制。 山慕青见状,骂骂咧咧飘到旁边,对着阵掐了一个方觉夏看不清的诀。 青色阵法脱离书页飞至半空,再次发出刺眼的光芒,没等方觉夏看清,就往她头顶了撞上来。 方觉夏还没来得及躲,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一旁的山慕青见状挑挑眉,抬起手比划了一番。只见两个线条小人凭空出现,朝她鞠了一躬,便屁颠屁颠地跳出了阁楼。 山慕青席地而坐,伸了个懒腰,带着倦意的女声在阁楼里回响。 “啧啧啧,好多年没那么热闹了啊。” 再次睁眼时,方觉夏立于无边的黑水之上,银汉倾泻,星河灿烂。 这是……山慕青说的识海? 抬头,璀璨的星图之中,一颗散发着微微青光的流星划过天幕,向方觉夏脚下的黑水坠去。 方觉夏注视着流星似的玩意越来越近,在“不是吧!这玩意该不会砸到我。”和“应该不会砸到吧!”两个选项中纠结了三息后果断跑开。 然而方一起步,就看到“流星”追了上来,化作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直直朝自身压来,而后在方觉夏内心一万声怒骂中穿过其躯,“砰然”落入黑水。 整个空间为之一震,水面漾开层层波纹。 图案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沉没,而是以方觉夏站立之处为中心,飞速的重构和压缩,最后化作一个近三尺的白色圆印,缓慢地旋转着。 所谓的传承此刻也不断的涌现在方觉夏的脑海里。 坤以藏之,万物莫不归于其中。六爻五方,知往看来,一法见万法。 六五归藏。 四个方觉夏不认识却莫名知道意思的字符浮于眼前又渐渐消失。脚下八个方向的线条延伸出去、纵横交错,将圆印划分而成相同大小的空格,其间刻着密密麻麻的陌生字符。利用灵力走向形成的纹路和天地四方五行运转的方式倒是有点像阵法。 六爻五方,知往看来,看起来和卜算有关。 让方觉夏难绷的是,她收到的传承缺了一半,而且不是前一半后一半的缺,而是前后不连贯的缺。故而现在方觉夏基本看不懂。 她沉默了。 至于修炼,没有补全之前,这种缺失情况下都不成体系的功法,她怕跟着修自己会先走火入魔。 算了,她还能指望山慕青那位不靠谱的仙人给出什么靠谱玩意吗? 就算垃圾了点,也总比没有好。 不过这貌似不是大阵的传承吧! 方觉夏在内心默默对山慕青比了个中指,计算了一下时间,研究起了里面最简单并且她貌似现在能上手的部分。 楼里的书差不多都找完了,眼下这个传承在手上,她倒是有个想法可以试试。虽然看上去总是懒懒的,但方觉夏是个行动派,懒得废话直接动手的那种。 瞻前顾后不是她的风格,她更擅长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现下正统修行一般都是先引灵入体贯通十二经络。而后紫府洞开,灵识化虚为实,自成一方芥子乾坤,是为识海,也就是方觉夏现下所在之处。识海开了才算进入正式的修行。 识海是承载法印之地,识海不开,法印不行。 但开识海也考人天赋心性,许多人灵台浑浊,一生识海不开,止步于此。 不过这些方觉夏都不知道,千年前聊山楼里的游记地志也不会记载有关修炼的事。 她现在就是闭着眼睛横冲直撞学,在灵台奔溃和稳固的边缘疯狂试探。 是成是败,全看运气。 识海之外,山慕青看到方觉夏周遭出现的六五归藏,抽了抽嘴角,吐槽道:“守了这玩意儿这么多年,总算有人能修了。” 话音才落,她的注意力就被刚刚放出去的小人共享过来的画面吸引住了。 看着画面里打得精彩的两个人影,山慕青瞥了一眼地上的方觉夏,露出来了略带嫌弃的眼神。 比起里面,还是外面更精彩些。 就在山慕青有一搭没一搭地欣赏着外面的连续剧时。方觉夏终于勉强摸清了点门路,虽说不一定奏效,但也没办法了。 她从识海之中退了出去,睁开双眼,又打了个哈欠,起身往护城大阵中心走去。 左手抬起,看着阵法边走边掐指比划。 卜算的学习极其复杂,又涉及的天地规则和平衡一道,修士卜算,算的越多,涉及的问题越大,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 方觉夏凝神掐指,一个命盘在她的识海中飞速运转。用自己刚刚勉强学会的卜算凶吉,她边走边算,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最中心。 这个护城大阵的纹路走向她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再加上六五归藏避坑,应该可以作弊一下试着解开的。 她蹲下身,看着不远处的山慕青来了一句:“帮我守守。” 山慕青乐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人用六五归藏的第一层来解阵。直起身,把方觉夏带上来后就放到一旁的白伞顺道手里,抱臂靠着门口看热闹。 “行啊,包没人打扰你的。”随后又嘟囔起来,“这伞真丑,还是我的小红好看。” 方觉夏听到了没理会,她第一层学的磕磕碰碰,现在也只有一个卜算凶吉勉强能用。 阵法复杂,走向运作改变错了可能会触发防御机制,但灵力流动的线路总是有迹可循。刚好她现在也就能卜算一下自己的下一刻是凶是吉。 她在心里捋了一遍大阵的整体走向,左手掐算了一下,伸出右手就直接往一个自己推测的阵眼上放。略微右移,手下的阵法有一脉纹路尽数溃散。 与此同时,巨大的灵力猛地冲进身体,倦色一扫,方觉夏疼得感觉五脏六腑位移了。 真是神清气爽!疼的。 她面上扭曲,手上却没停,左右手一前一后配合起来飞速变换改动自己推测的折点和线路。 一旁的山慕青看到方觉夏徒手往阵上按的时候,吓得手上一滑,差点把手里的伞扔出去。 筋脉突然触碰大量的灵力,会不自觉的吸收。别说是没有引灵入体的人,就算是普通初阶修士,如果筋脉不够宽阔,那也吃不消。 运气好点可能也就是疼死,运气坏点就爆体而亡。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常识盲? 莽成这样! 可能是方觉夏作为徒手移阵眼给了山慕青太大震撼,哪怕后面看到方觉夏把六五归藏拿来当测试仪解阵也只是一脸麻木。 算了,反正没死,她就静静看着对方作吧! “噗!”方觉夏猛地喷出一口血。 毫无表情拿起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她真的“肉疼”地盯着阵法。 还有最后一次移动。 她没有再伸手,而是在一旁坐了下来,转头看向山慕青,“有什么从归墟活着出去的建议吗?” “还真没有。”山慕青叹气。 方觉夏得意一笑,嘲讽:“切!我有。” 山慕青:“......” 有病!果然能修六五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方觉夏却没再说话,她坐在原地,眼神静静地落在大阵之上。大阵的走向改变,会改变整个阵法的性质。她用卜算测凶吉,趁着阵法的便利,遇到最差的情况也能有个保底。 至于离开归墟,她没指望外面不靠谱的少年,和他一起走反而更不安全吧! 山慕青见状也没追问,而是把视线再次转向线条小人那边。 黑衣少年和追杀他的人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尾声。温向烛挥出最后一剑,面前的黑衣人应声倒地。 他缓步走近对方,嘴角扯起一抹笑,把手中的剑一寸寸再次插入对方的丹田之中,惨叫响起又迅速随着剑刃的深入而消失。 望着眼前死得不能再透的人,一口鲜血从温向烛口中咳出。他把剑从尸体中拔出来,望向城中的高楼,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半晌,轻笑一声,抬脚向聊山楼走来。 神色冷漠,浑身染血,背后是尸体,看上去来势汹汹。 此刻,山慕青也把自己的小人收了起来,目光复杂地看向方觉夏。 “你是和外面那人有仇吗?” 不然怎么看着对方一股腥风血雨的面色。 方觉夏:“......也不是不可以有。” 尽管很小,但不排除对方冒着风险也要灭口的可能。 她顿了顿正色开口,“你最好回你的阵法去,我怀疑他现在被追杀应激了,再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你,我怕他奔溃发疯。” 听到这话,没管方觉夏嘴里冒出来的奇怪词语,山慕青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飘回了阵法。 一刻钟后,聊山楼迎来了它的第二位客人。 温向烛浦一踏入第九层的阁楼,方觉夏就抬眼看向了他。 两人对视着,没人开口。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好像有千钧重压在身,考验着楼中唯二的活人。 方觉夏观察着对方,身上的伤又多了几道,流的血从衣摆处沥沥淅淅的往下滴。 她现在突然有点相信对方的说辞了,都不用她出手,这人再待一会估计就血尽而亡了。 “道友对不住,你还是死一死吧!”不等她开口,少年清脆独特的声音再次入耳,率先打破沉默。 空气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你确定?我背后之人你也要对上吗?” 下一刻,方觉夏不慌不忙、挑眉冷笑道。 山慕青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方觉夏脑海里:!你背后有谁? 方觉夏:你啊。开玩笑,我诓他的。 山慕青生前修为高深却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怀疑过自己是凡人,只是不明白自己怎么进来的。 但黑衣少年最初交锋时就排除了自己是凡人。那么,也就是说,他可以肯定存在和凡人一般没有修为但却能够修习阵法的人,并且颇为熟悉,可与其交谈中仙妖凡确切可知,唯有这一个试探之下,含糊其辞、无名无份。 为什么?只可能是这样的人身份地位特殊,不容于世。 不容于世便少见多隐,他却知道,想来牵连不少。 思及此,习惯使然,她忍不住试探了一下。 第5章 互相伤害! “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也受伤了吧。只要你死干净就好了。”少年歪头轻笑,神色却异常冷漠。 没否认? 方觉夏手上准备先下手为强,嘴上则拖延时间:“对我你没理由下杀手,两败俱伤多不划算。” “杀人灭口还需要理由吗?想杀就杀喽!”对方话音刚落,人便跃起,手中的剑穿空而过,直指方觉夏。 靠,拽成这样! 念头划过脑中,剑光便一闪而过,剑尖即到眼前。她一直放在最后一个阵眼前的手瞬间按下左移,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一道防护的屏障瞬间出现在两人之前,而后迅速向外,“砰”的一声直接把温向烛撞飞到楼外。 聊山楼的楼壁被砸出一个大洞,灰尘木屑飞舞。 “青姐,来帮忙。” 松了一口气,方觉夏反应过来,深深望了阵法一眼,看准时机,立马对着半空中喊了一句。手上的阵眼也被移回原位,却没再松开。 巨大的屏障消失的下一刻,一个带着威压的阵法迎面而来,直指方觉夏面门。 没等方觉夏再次动手,山慕青带着不知什么时候顺的伞,自躲避的阵法中飞出去,迎阵而上。 白伞挥舞之间,杀阵破散。 魂魄状态的山慕青格挡住准备回到楼中的温向烛,两人就此在楼外缠斗起来。 比起重伤的黑衣少年,山慕青似乎隐隐占了上风。觉察到少年渐渐吃力,方觉夏眯起眼。 紧紧盯着半空中纠缠在一起的一人一魂,她目光快速计算一下双方距离。左手快速掐算,右手随时做好移动的准备。 根据方觉夏解阵的路子,山慕青大概能猜到对方打的算盘。她从出手那一刻就分心注意着方觉夏的动作,侧身闪避躲开黑衣少年一剑。 她余光短暂瞥一眼方觉夏,目光相接之际,方觉夏神色冷静,无声张口:“这边。” “这就来。” 话音刚落,温向烛就被对方一脚揣进了阁楼,下一刻,便腾起冲向方觉夏。 几乎在同一时刻,方觉夏一直在阵眼之上的右手再次按下右前方移。 整个阵法的气息徒然一变,瞬间生发出几根灵力化作的锁链束缚住飞向她的少年,而后欲将其降伏绞杀。 不知道是什么阵法,方觉夏见状高悬的心放下去。 趁着这瞬息,她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赶紧爬起来,踉跄了一下又连跑带跳赶到方才两人打斗破坏之处。对着目测近百米的高度,方觉夏握了握拳,咬牙向下一跃。 在跳下去的最后一刻,她心有所感、回头一望: 阵法中央少年停止了挣扎,抬眼对上自己的目光。 浅浅扬唇,意味深长。 压下心中强烈的疑惑和不对劲,方觉夏皱了皱眉,还是坠了下去。 阵法未必能真的拦住对方,反正洛城护城的大阵已经奔溃了,她得趁机赶紧跑。 下一刻,楼中白光大作,整座聊山楼轰然倒塌,尘埃喧嚣。 山慕青见状,立马迎过来,撑开白伞堪堪接住方觉夏,带着她缓缓向下。 方觉夏刚松下一口气,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却再次迅速涌上心头。 不对,不对劲,太古怪了。 她猛地推开抱着自己的山慕青,向还有几米的地面滚落下去。 下一瞬,一个阵法忽地在她身上绽开。 系统给的护身阵挡去了大部分致命伤,但此刻的剧痛连带着方才强行用阵的内伤,巨大的疼痛感还是淹没了方觉夏,摔落在地的冲击和疼痛在这一刻都被忽略了。 “咳咳咳!” 大滩的鲜血洒落在地,方觉夏伏在地上,浑身抽搐,锈腥味充斥整个口腔,脸上却带了几分恍惚。 妈呀,疼死了! 同一时刻,整个聊山楼也彻底倒塌成为废墟。 落在自己身上的,不知道是什么阵,但杀意绝对是十成十的足。 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方觉夏抹了抹嘴角的血,盯着废墟看了一会儿,面上的茫然之色缓缓褪去。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磨了磨后槽牙。 很好,她记下了。 你小子最好死干净了! 天光大亮,洛城中下了一夜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留下湿滑的地面和大滩血迹。 一直以来守护洛城的阵法屏障,也渐渐在光中消散。 看着这一幕,虽说有点不合时宜,但山慕青觉得自己今天遇到的两个人就跟两个血包似的,你一口我一口,吐血吐得不亦乐乎。 这么一想,给山慕青整笑了。 她飞到方觉夏身边,绕着对方看了一圈,此刻倒也不像先前那般没心没肺了,担忧道:“你不会要死了吧?” 方觉夏又往外咳了一口血,摇摇头,回道: “没事,我们走。” “嗯。嗯?走哪去?你知道怎么离开归墟了?难道要把他翻出来带路?” 方觉夏没忍住开了个冷笑话:“要不你去把他的渣渣挖出来试试?” “不要,都死得透透的了。” 山慕青扫了一眼废墟,用神识探查了一下里面的情况,虽没有方觉夏说的严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山慕青有点愁,虽说她一个残魂,估计没几天也就散了,但毕竟在归墟里不见天日了那么多年,还是有点想念十四州的阳光的。 这个少年人反倒好,明明她才是真的火烧眉毛,却看上去一副安详从容等死的模样。 看到对方满身的血还又打了个哈欠,山慕青:“......" 此时,整个护城阵法已经彻底消散,肉眼可见的黑色薄雾争先恐后涌进城内。 山慕青盯着方觉夏,好奇对方要用什么办法出去。 “把伞给我。”方觉夏朝山慕青伸手。 “没猜错的话,这把伞里面应该高低有点灵力吧?”接过山慕青递过来的伞白,方觉夏询问道。 “没错,是中等的法器。”山慕青给她一个识货的眼神。 修真界只有法宝和法器之分,法宝难出世。方觉夏的白伞虽说比不上她的法宝红袖伞,但在法器中品质不算差。 方觉夏点点头,抬起左手再次掐算起来,右手则拿着合上的伞在自己脚下煞有其事地比划起来。 她在聊山楼里这么一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像武侠小说那样冲开了什么经脉,身体倒是能调用一点灵力了。 没等山慕青出声,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刚好能够将方觉夏和山慕青两个人容纳进去的阵法随着伞尖的挥动出现在她脚下。 阵法隔绝了大部分向她袭来的黑色雾气,虽然还有少数落在身上侵蚀身体,却不至于让两人立马被吞噬。 “不是,这是什么?那个阵法?”山慕青震惊。 “失败版本的护城阵吧。勉强能用,可惜没办法完全复刻”方觉夏皱眉回道,语气略带不满。 山慕青:“......” “能复刻才不正常吧!” 不过能做到这种程度,原来阵法那么好学的吗? 盯着方觉夏的侧脸,山慕青内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也是,走吧。”方觉夏缓缓吐出一口气,以手背覆眼,“现在这个状况,真是前途未卜啊。” “唉,不会最后和你这种讨厌的人死在一起吧!”方觉夏幽幽道。 好不容易拼来的命,她还是要惜一惜的。 山慕青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说的好像我消散之时想和你一起一样。小变态!” “说起来,那个少年真的死了吗?”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城门口。 “大概?”方觉夏不确定回道,“毕竟我觉得这种阴险小人看上去就不是很好杀。” 山慕青:“?” “如果只是要摆脱追杀,并没有和我动手的必要。”方觉夏把自己之前的推测说了出来。 “按照我之前的设想,如果对方只是怕泄露消息,只要和我立下有效力的誓约就可以了。下杀手和我两败俱伤风险很大。” “但他甚至没有谈任何条件,就要和你动手。”山慕青顺着方觉夏的话往下想。 “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好说,和我动手风险其实很大。但换个角度大胆想,他不动手的原因既然是有风险,那他动手的原因可能就是无所谓这个风险。” “修真界应该有可以用来判断人的位置生死的东西吧?”方觉夏想起了什么,朝山慕青问道。 “这个嘛,确实不少,比如神魂类追踪法术。”山慕青摸着下巴回想道。 “说不定这就是个分身,他本来就打算同归于尽,那多我一个也不嫌多了。”按照自己以前看过的修仙文,方觉夏随意推测。 山慕青:“哈,真是这样,那该担心的也是你。” 洛城被已经被两个人甩在身后,逐渐消失在黑色雾气之中。 这里归墟的边界处,煞气并没有归墟深处重,虽充斥这黑色雾气,尚且没有到一片漆黑的程度。 方觉夏停下来,抬起左手又掐指比划起来,最后向着自己确定的方向走去。 “不过话说回来,你能看出来他是什么修为吗?” “约莫乘霄境界吧。” 方觉夏:“乘霄?突然觉得自己强得可怕啊!” 处理了各种事情,终于可以好好写文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互相伤害! 第6章 东荒 东域边界,青漯山古墓中。 分身死去的那一刻,温向烛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他背靠石壁,缓缓睁开眼,相同的眉眼更加青涩,没了伪善的笑,凛历的神情更添几分狠劲。 没有管嘴角的血迹,仔细感受着体内已经被彻底消除的追踪禁制,温向烛注视着指尖再次亮起的微光,低声感叹: “真是厉害啊。” “总感觉有人在惦记我。”打了个喷嚏,方觉夏揉揉鼻子。 话说的轻松,但她确实伤得不轻。 之前为了装高深防露馅,愣是没在温向烛和山慕青面前吭一声。 现在走在归墟之中,一身内伤外加归墟的黑雾侵体。方觉夏觉得自己疼得都扭曲了。 一人一魂,一残一死,就这么晃荡在荒芜之地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方觉夏身上的伤口都已经麻木,只一味埋头向前走着。 “唉。”一声属于山慕青的叹息声传入耳中,正如她自己预料的那样,魂体已经开始不断变得透明。 方觉夏看向她,愣住了。 “这么快就要消散了吗?” 山慕青坦然笑起来:“本来就是残魂一缕,不过你放心,撑到出去看看太阳还是可以的。就是要请你帮个忙。” 方觉夏闻言,挑眉看向她,示意山慕青接着说。 “我出归墟之后,作为残魂需要一个容身之处。” 方觉夏:“我的识海?” 山慕青眼睛瞬间瞪大:“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全身上下能和神魂沾边的就只有识海了吧,想到这方觉夏耸耸肩,懒懒回话,却没有立即答应。 这跟没解释有什么区别? 山慕青善解人意道:“你若是不愿意也无妨,你我相识不过一日,识海重地的确该防。” 方觉夏一脸怪异看着她:“没说不答应你。” 山慕青:“等等,你也太没有防备心了吧!万一我要夺舍呢。” 方觉夏伸出手指摆了摆:“当然不是白帮你,我有条件。” “首先,你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有关修炼的事告诉我并担任指导角色;其次,危急时刻出手帮忙;最后,离下灵誓,心怀不轨便灰飞烟灭。” 灵誓算是修真界最基础也最普遍的言灵束缚,施用简单却是以天道为证,这还是在聊山楼一本书上的批语里看到的。 她用来诈一诈山慕青,不算难。 山慕青:“......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而后骂骂咧咧按照方觉夏说的立誓。 感叹自己怎会仁善,她扬气一个笑好奇道:“六五用来卜算是需要交换的吧。你换了什么?” “大概是寿命,一次一个时辰,还挺划算。”回忆起自己卜算时所感知到的缺失的东西,方觉夏有些不确定的回道。 她确实觉得挺划算,毕竟这么一遭用下来总共也没花她多少寿命,反正现在的寿命也是白捡的。 况且那种情况,再不舍得可就没机会舍得了。 山慕青闻言,了然道:“果然,不然你也没什么可换的。要灵力没灵力,要境界没境界的。”说着还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方觉夏:有点过分了吧。 摇摇晃晃走了一段又一段路,方觉夏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失。 不过看着一路走来不断变淡的黑色雾气,方觉夏悄悄松了一口气,估计马上就能走出受归墟影响的区域了。 终于,她抬眼,前方的荒芜之地已经彻底没有归墟的煞气了。 此时山慕青也进入了方觉夏的识海之中,如同水滴坠入大海,无声无感。 眉眼间闪过一抹喜色,方觉夏用尽自己仅剩的力气向前跑。 直到跑出灰黑色薄雾笼罩的区域,站在艳阳之下四下无人的荒野之中,一阵恍惚和茫然猛地袭上方觉夏心口。 完了,光想着出归墟了。 体力耗尽晕倒在地之前,方觉夏脑子里闪过自己在归墟算的最后一卦:风水涣,大吉见凶。 半个时辰后,看到自己埋灵石的那块地上面躺了一个人和一堆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破铜烂铁,秦峭沉默了。 她在东域相依为命的人走了,想到自己现在没什么牵挂,东域又不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 本来是打算收拾一番,下个月就去中域参加弟子大选当个杂役弟子混口饭吃。 今日她专门跑来归墟边缘一趟,就是为了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灵石挖出来带走。 没想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有人。 她警惕地一步步靠近对方,在确定对方应该不会突然跳起来攻击自己之后。 秦峭一把把方觉夏掀开,拿着自己的铁锹挖了起来。 还在。 松了一口气,她抱起盒子,没看方觉夏一眼转身就走。 结果才走出去十步不到,就停了下来。 背对着方觉夏,秦峭抱着盒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一炷香后,在心底骂了一句脏活,她转回去跑向了地上躺着的人。 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还活着。 秦峭彻底绝望了,她苦着脸把人背起来,把自己的灵石系在她和方觉夏之间,慢腾腾地向家中走去。 方觉夏醒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肤色偏深的短发少女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画面。 身上的伤倒是好了大半。 她想起身,却发现动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脚都被死死绑在床上。 方觉夏:“?” 秦峭:“......” 山慕青在她脑海里幸灾乐祸:哟~被绑的死死的。 闻言,方觉夏反倒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们立过誓,既然山慕青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说明没什么危险。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方觉夏打破沉默。 “这位?” “秦峭。” “咳,这位秦道友,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吗?还是说这边讲究先捆后谈。”方觉夏眨眨眼,语气带有一丝不解。 秦峭不语,上下打量方觉夏一会儿,开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东荒?” “东荒?”捕捉到对方话语里的陌生地点,方觉夏疑问。 她敲敲识海里摸鱼的山慕青:解释一下,东荒。 山慕青:不知道啊,我死的时候东域还挺繁华,哪里会用得上“荒”字来称呼。 方觉夏正打算扯个理由随便回答一下,却被秦峭垂眼打断:“罢了,你走吧。” “那你好歹把我放开啊。”方觉夏无奈。 秦峭冷冷看了她一眼,伸手就往方觉夏身上的绳索上轻轻一扯。 下一刻,绳索全部散开,还扯出了短短一截被秦峭握在手里,她盯着方觉夏不说话,言下之意却很明显: 你不是早就自己解开了吗? 还挺高冷。 方觉夏尴尬摸摸鼻子,抬头回以对方一个厚脸皮的微笑,真心建议道:“要不你绑回来再解开?” 秦峭无语了,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扫了方觉夏几眼,转身离开。 山慕青看得啧啧称奇:“你还会解绳。” “这不是生活所迫吗?” 方觉夏挠挠头爬起来,嘴角挂着笑,不紧不慢追上去。 “秦道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啊。” 跟着对方推门走出去,迎面便是夹杂着黄沙的热风滚滚扑来,糊了方觉夏一脸。 “哇哦~道友,送佛送到西嘛!” 她倒是想走,不过这前有沙漠后归墟的,往哪去? 方觉夏回望,小木屋外,身后是百尺高崖,崖底不过十丈距离便是她来时的归墟边界。 暗色浮动,死寂如坟。 秦峭也随着她的动作望过去,皱皱眉。似乎意识到对方确实走不了,她盯着方觉夏,“你老实交代为什么会出现在东荒,我就送你离开。” 方觉夏好奇:“去哪?” 秦峭:“当然是城里,不然你要去哪?” “去中域?”方觉夏轻点胳膊玩笑道。刚好去处理自己的任务和山慕青那档子事。 “也不是不行,我过两日就要离开东荒去中域。可以一起走。不过路费不包。”秦峭思考后点头。 秦峭可不是南域那群力求普渡众生的和尚,生在东域之中物资匮乏的地方,平白心善等同于自寻死路。 她爹走之前算了一卦,特意交代让秦峭去东边行善,这也是秦峭愿意救下方觉夏这个出现在归墟边界,浑身上下疑点重重的人的原因。 至于追问原因,也不过是想着这人会不会和她爹有往来罢了。 没想到对方还真顺着自己的思路走了,方觉夏心下微讶,面上却不显。 她真挚望向秦峭,久久不语。 秦峭本来还在疑惑为什么又让对方把话题扯开了,正准备扯回来,就感受到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等了几息对方还没撤去,秦峭忍不住了。 “你还要干什么?” 方觉夏伸了个懒腰:“秦道友,我算是明白了。” 秦峭:“什么?” “我们的缘分深不可测。”说完,方觉夏拍拍秦峭的肩膀,留下神色复杂的秦峭,轻车熟路回屋了。 简直熟练得就像自己家。 看着方觉夏进屋的背影,秦峭脑海里莫名其妙闪过一句话。 算了,秦峭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这种满口胡话,看上去没个正形的伤员,她到底在指望什么。 第7章 赚点路费 十四州的中部是各大宗门主要聚集之地,统称中域。 北边的几个州则是世家的地界,许多大家族的本家都在那里,还有佛教的密宗也在北域。至于南部陆地较少,多岛屿和水域,妖修多居于此。此外,还有一些地带鱼龙混杂,目前的东域似乎便是如此。而西边,则是十四州所称的“人间”。凡人聚集,修士很少干涉。 各州明面上互不干涉,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她们现在所在的东荒,是东域与归墟交界处的一大片荒漠。 捋着从秦峭屋里找到的新版《十四州纪》,方觉夏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边的地板。 现在的世界,和洛城里记载的十四州对比起来,变化还挺大的。 山慕青不知道在干什么,倒是许久没出声了。 想到这里,方觉夏刚准备站起来去找秦峭打探点消息,就看到对方一副收拾好的样子,背着个旧布包向外走。 她冷不丁冒声:“你要进城?” 秦峭:“嗯。” 山慕青突然插话:“快快快,跟上去。” 方觉夏没理她,爬起来,“我也去!” 秦峭停下来,站在门口看着方觉夏,不解道:“你去干什么?” “赚点路费给你。”方觉夏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她,边说边往门口走。 秦峭狐疑,最终还是点点头往外走。就在两个人都走出门口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停了下来。 方觉夏跟着站住,疑惑望着对方,“怎么了?” “你穿成这样进城?” 方觉夏刚想说不行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情况以后又闭嘴了。 自己原先穿在身上的青衣此刻已经脏到看不出来青色了,本来只是脏些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又没规定乞丐不能进城。 问题在于自己满身的污渍有一大半是血渍,风干了挂在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诡异又吓人。 还好没臭。 山慕青嫌弃补刀:“你就不能拾掇拾掇自己?” 方觉夏在心底“啧”了一声,嫌弃系统给个新手整备都舍不得给点防脏防破的。 她头也没抬地对着秦峭说:“没事,我有办法。” 然后走进了屋里。 目视对方胸有成竹的背影,秦峭把自己没说出口的“我有多余衣服”给吞了回去。 “走吧。” 过了一小会,方觉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秦峭刚打算抬脚继续走,余光一瞥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方觉夏还是穿着原来那件好似杀过人的衣服,唯一的区别就是蒙了块布挡住了头和脸,貌似还是从她身上的衣服上裁下来的。 什么玩意儿?秦峭头疼起来。 方觉夏对自己的造型还挺满意,毕竟只要看不到自己的脸,等下丢人的就不是她。 她正准备拉着秦峭离开,对方却一动不动。 一抬头,就看见秦峭一脸无语。 山慕青:“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种奇葩脑回路没人能接受。” “我有多余的衣服,记得还。”对方丢下一句话就走进屋里找了起来。 “一定一定。”方觉夏勾了勾嘴角追上去。 换好了衣服的两个人终于往外走去,方觉夏对着一望无际的荒漠扫视一圈,沉默了。 这是要走着去? “你个凡人不懂了吧,这可是十四州。”山慕青翘脚得意,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句,“不过这个小姑娘也是凡人呢,现在的凡人都那么厉害了吗?” 方觉夏闻言,神色略微惊讶,没想到啊,秦峭也是凡人。 秦峭对此一无所觉,抬手对嘴吹出了一声悠长地哨声。 一盏茶后,砰砰砰的踏地声和被震得飞舞的沙尘之中,一只长得很像蜥蜴的土黄色的四脚动物自荒原之上向着她们狂奔而来。 “你还有坐骑?”方觉夏一下子精神起来。 瞥了兴致勃勃的方觉夏一眼,秦峭欲言又止,很想问问她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是荒原之中被驯服的妖兽。付费共用。”她一边说一边往有小车大小的妖兽身上爬。 共享“汽车”? 这时方觉夏也发现这只妖兽的四肢和脖颈处都画有一样的黑色纹路,看来应该是驯化的符咒阵法什么的。 还挺智能。 她一脸新奇地学着秦峭的动作爬上妖兽,对着秦峭比了个大拇指。 秦峭看着方觉夏的手势皱皱眉,有点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她点点头,“记得给路费。” “知道知道。” 唉,还没富就先欠了一屁股债,方觉夏抚额叹息。 这种一穷到底的开局感觉非常不妙啊! 话音刚落,身下的妖兽就动了起来,以一个均匀稳定的速度朝着秦峭指定的方向奔跑。 接过对方递来的草帽,方觉夏往后一躺,把帽子盖在脸上挡住飞舞的尘沙和刺眼的阳光。 非常狂放不羁。 秦峭注意到方觉夏的动作,犹豫了一瞬,也跟着躺了下去把帽子盖在脸上。 虽然颠了点,却没有想象的难受。 这么想着,她在心里默默也给对方比了个大拇指。 两个人就这么一左一右地躺在妖兽背上,和着尘土往城里去。 感受到身旁的人也躺了下来,方觉夏把脸上的帽子拿开。 头顶的阳光立马刺入眼眶激起泪意,照得她眯起了眼。又想到自己还有事要问,她迅速把帽子放回去,开口道:“东域是什么情况?” “如你所知,一片混乱。” 对于方觉夏的询问,秦峭不怎么意外。 她把那本垫桌角的《十四州纪》翻出来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秦峭就猜测这人对现在的十四州可能并不了解。 估摸着是从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跑出来的。 方觉夏琢磨着对方的回答,回想自己看过的书里记载的。 东域啊,千年前被归墟吞噬之地,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当时不是跑了就是死了。之后醒骨真人以一身修为硬生生扫开东域万里煞气,愣是给整个十四州和不断扩张的归墟之间劈出了一道缓冲地带。 煞气退散之后,东域也变成了一片荒原。再加上与归墟相邻,时不时就有煞气侵入,这片贫瘠的土地就没有势力愿意接手了。只有各州共同派人常驻东荒监察着归墟的情况,世称守荒人。 秦峭就是其中之一,或者说她的家人? 一般来说,守荒人大都不会是凡人,而且木屋也明显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东域这种贫瘠的无主之地,时间一长,总是容易成为无家可归、无路可走之人聚集之地。 不过高阶修士也很少,毕竟资源太贫乏了,人家不爱来。 千年下来,就成了现在这鱼龙混杂的模样。 乱虽乱,却自成平衡。 到这个地步,东域的事其他各州既插手不了也懒得插手,只好任凭其自行发展。 这种的情况下,东域倒是形成自己的特色。 这里修士、凡人和妖全都混杂居住在一起。各个势力不仅不像其他地方界限分明、少有私下交往,交易往来还甚是频繁,甚至产生了鬼市这种专门销赃的地下市场。 现今东域最大的势力就是“四心”,下设恻隐、羞恶、是非和恭敬四楼,取自圣人之意,势力极广,不仅鬼市是其在背后经营,就连东荒的守荒人也主要是他们在沟通联系。 前面的信息都在书上有记载,后面关于鬼市和四心的事则是秦峭告知的。 四心在东域其实是个明面上的组织,对东域的秩序建设也算多有贡献。 但鬼市却是暗市,虽然主场在东域,其他四域也有。 想到这里,方觉夏疑惑地瞟了秦峭一眼。 山慕青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东域都变成这种鬼样子了啊!” 对方倒是不避讳地都和她说了。该说是对自己太没有戒心了?还是鬼市没什么好瞒的? 要是秦峭知道方觉夏的想法,一定会给她一个白眼然后告诉她“你想多了”。 鬼市的事对于修士来说不算什么大秘密,虽然不放在明面上,但只要有点门路都能打听到。 省得方觉夏浪费时间自己去打听,她还不如直接告知。 一旁的方觉夏不知道秦峭延伸想了这么多。她正在思考另一件事:她的路费要怎么赚? 身下妖兽的速度不断放慢,方觉夏也掀开草帽慢慢爬起来,随着滚滚热浪入眼的是一座巨大的城池。 一路过来,她也注意到一些聚居的村落。只是大都相距甚远,且很是寥落,东域的情况可见一斑。 没有太多高大的建筑,屋舍却自下而上布满整个山丘。以中部的山丘为中心,房屋鳞次栉比,就像水中的涟漪一样一圈圈荡漾开来。 整座城最中心的地区也是最高的地区,一座肉眼可见的巨大阵法赫然悬空。 最让方觉夏惊讶的是,这座城有水源,或者说......水流。 城墙遮挡住里面的大部分景色,中心山丘密布的绿色植被和大阵之上向下泄出的八条水瀑在荒野之中却极其夺目。 堪称奇景。 洛城也是,明明荒芜了,城中的河水却不绝。 该说不愧是修真界吗? 一种莫名的新奇感此时从方觉夏心底涌出。 山慕青倒是很有想法,“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把你那破伞拿去换点本金,跟着姑奶奶包你稳赚不赔。” 方觉夏把草帽往头上一撂,从容回话:“成啊,看你的了。” 不想上课[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赚点路费 第8章 要命 直到两个人走进城门口,方觉夏都在东张西望,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 注意到行人的目光,秦峭实在没眼看,默默地和她拉开了些距离。方觉夏也不在乎,一路招猫逗狗,恨不得把自己感兴趣的每个地方逛个遍。 秦峭顿时觉得头大,还好,自己已经到地方了。 她转到正在和某个摊贩搭话的方觉夏面前,交代道:“我去个地方,两个时辰后城门口见。” 刚要离开,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少惹事。” 说完秦峭自己都愣了一下。 奇怪,为什么她会这么预判方觉夏?对方看起来...... 秦峭又上下打量了方觉夏几眼,盯着对方吊儿郎当的站姿和懒懒的神情,以及嘴里叼着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根草。 看起来就是个不安分的。 秦峭默默肯定自己的眼光和未雨绸缪。 方觉夏向秦峭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目视着秦峭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没有多问秦峭的事,就像秦峭不会过问太多自己的事一样。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对方所选择的相处方式。 寄人篱下,当然要客随主便。 方觉夏轻笑,拿着打算用来换本金的白伞,朝自己计划好的地方走去。 直属于四心恻隐楼的交易、赌博和拍卖场所——如意阁,也是这座城市鬼市的入口。 山慕青的声音在她脑子里上窜下跳:“快快快,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嘛,没有山慕青她也是要来这里的,想起自己当年在跟着自己老师混到赌场练出来的牌技,方觉夏目前实在找不到还能比带有赌博性质的场合更适合她的地方了。 一个时辰后,方觉夏双手抱臂和眼前人面面相觑。 事情是这样的,方觉夏在如意阁用烂得不成样子的法器换了一点点本金后就下赌坊了。为了避开黑吃黑,她甚至刻意学了好几种玩法,前后错开,小份多次,在不同赌桌上赢取灵石。 山慕青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惊得目瞪口呆,指着她颤抖:“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 方觉夏低头看筹码:因为她天赋异禀。 最后还是抵不住她闹腾,方觉夏刻意完全放手让山慕青玩了几盘才结束。 本来一切都该很顺遂,方觉夏赢够了换好灵石也打算跑路,没想到在出去的前一秒被一位青年拦下。对方自称是如意阁的阁主,邀方觉夏到阁顶待客之处一叙。 评估了几秒发现打不过也跑不掉,她听天由命跟着上楼了。 就在她腹诽到底对方是不是要黑吃黑时? 谁知道对方就真的只是个赌痴,今日偷偷下场,结果注意到了像一尾鱼一样游走在下层赌坊各个赌桌的方觉夏。起初只是以为方觉夏运气好,没料到一路看下来方觉夏一场没输,且无太多人注意,和她曾经短暂一桌的人大都只当她运气极好。 这才真真勾起了青年的兴趣。 他确实是如意阁的阁主,也是个赌痴。若是方觉夏用了赌坊里不该用的法子,自然该抓;若是没有,他也愿意和对方赌一场过过瘾。 为此,甚至允许方觉夏若赢了可向他要一件如意阁的法器;若输了,便交出自己赢下的所有资产且为如意阁的赌坊做一年工。 方觉夏本来还想拒绝,但一看到赌注便立刻答应了和对方赌。主要是......她太缺灵石和法器了,偏偏现在还前有路费后见凶的。 不管对方想什么,反正她跑不脱,有钱人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她选择尊重他人爱好。 更何况,她这还有个山慕青。 结果显而易见,凭她的牌技和山慕青的助力,再加上一个可以作弊的六五,不赢简直对不起这个赌坊。 青年愿赌服输,问方觉夏要什么。 方觉夏:“也不麻烦,来个可攻可守可逃跑的高等法器就行。对了,还得不限使用条件。” 青年:“......” 最后自然被驳回了,但她收获了一个可攻可守但只能用一次各的高阶法器和一只能逃跑的云兽以及宫车。 方觉夏对此很满意,抬高预期才能达到目标。 尽管她还是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反正东西到手了,目测不亏。 就在方觉夏打算挥挥衣袖,不留一片云彩离开时。 青年却叫住她,饶有兴趣瞧着桌面说:“道友,你知道你身上有窃听虫吗?” 方觉夏本来略带懒散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她敲敲识海里的山慕青:“什么情况?” 山慕青:“在你腰侧,我之前居然没发现!” 方觉夏吐槽了一句要你何用,立马在腰间摸索找到了他们所说的东西。 一只小拇指三分之一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形状像萤火虫,还闪着极浅的光。 一看就还在使用。 青年见状勾唇笑笑补充:“道友不用担心,楼里有屏蔽之物。” 方觉夏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言下之意:你可以趁机反将一军。 把手里的小虫轻轻上抛,指尖一翻,又稳稳接住,方觉夏摆摆手往外走:“谢啦!” 脑海里却在狂戳山慕青:“这个能找到什么线索吗?” 答应过要帮对方,却连窃听虫都没看出,山慕青自觉心虚,施了个追灵诀,赶紧补救:“这种东西有距离限制,主人离得越远,灵光越弱。根据灵力痕迹来看,可能是北方、西方两个方向,近万里距离。” 方觉夏边听边掐指算,听到“近万里”忍不住顿了顿,距离那么远。 这玩意儿太好用了吧! 彻底离开如意阁的范围后,她找了处僻静地方,摩挲着手里的黑色小虫,挑眉开口。 “哟,你还没死啊!” 黑色小虫瞬间亮了一亮,仿佛在回应方觉夏,又像在挑衅。 山慕青眼前一黑又一惊,黑得是方觉夏就这么莽上去了,惊得是对方还回应了,并且他们看上去很熟的样子。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时,温向烛正坐在青螺山顶悬崖边的一棵树上,背靠粗壮的树干,嘴里还叼着一株上山路上随手摘得蜜草。 清甜的。 山风不小,扬起他的墨发又落下,左耳的红绳与花钱也跟着起起伏伏,墨色与绯红就这么交替着,用光影将冷白的肌肤分割。 眉眼恹恹,神色冷清。 追杀和尾巴已经都解决了,接下来该去随山修行了。正想着,一句“你还没死啊”在耳边响起,语气恶劣又嘲讽。 温向烛翻手对着指尖微光看了几秒,真可惜,那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眉眼间的倦与冷却冲淡几分,显然来了兴致,好奇对方接下来要如何。 “让我猜猜,你在西边,东域和中域的交界处,接近万里距离......” 下一瞬,手里的微光瞬息湮灭,声音也即刻消失。 温向烛切断了联系。 琢磨着对方越来越接近青螺山的推算,温向烛唇边勾起一笑,眸中却泛起淡淡杀意。 有意思,他在中域等着她。 盯着手里彻底熄灭的虫子,方觉夏嗤笑一声将其收好。 山慕青目睹了全程,却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为什么这两个人的交锋她就没理解,到底从哪儿跳到哪儿了。 “你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方觉夏:“不确定,大概能猜到吧!”脑海里却闪过洛城那个黑衣少年的身影。 另一边,看着面前的传送阵盘,秦峭皱眉。 “这就是他给我留的东西?” “差不多,哦对了,还有一句遗言。”房双文拿起酒在手里晃了晃,玩似的,却不入口。 秦峭;“让我走?” 这座酒坊隶属四心,位于中心处,当街背面便是城中的传送阵所在之处,人来人往还算热闹。 房双文把酒杯移到眼前,正好对准了对面的茶楼,她眯眼欣赏了一会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又漫不经心把视线转回秦峭身上,笑了笑。 “是这么个意思。不过为保准确,我还是再重复一遍吧!他说:‘走吧,不要踏上修行之路’” 秦峭今日入城其实是来处理后事的,当然不是她的后事,而是自小将她养大的养父林风致的后事。 林风致是四心的人,负责看管他们这一带的归墟和东域交界之地。 说是看管,其实也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进出以及归墟有没有外延罢了。 反正当年醒骨真人一劈之后,到现在归墟也怎么大变过,各城还有护城阵法,撑到其他各州来救管够了。 秦峭是养父带大的。她爹虽然听着辈分大,却是个实打实的美人,美到秦峭刚跟着他那段时间常常被对方的脸晃到走神。 就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好好的大城不待,偏要跑来东域吃十多年的沙,又捡了快要饿死的自己养着。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挺感谢她爹跑来东域吃土的,不然她早死了,哪能安稳地活到现在。 头疼的是,这些年来她看自家长辈就像看天上的风筝,还是线不在自己手里的那种。终于,她爹还是在某个清晨悄无声息的失踪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 秦峭知道,线断了,有些人这辈子怕是难再相见。 她不礼貌,就当对方死了。 人走的潇洒,就是没给秦峭留什么东西。秦峭知道对方之前爱去鬼市找人喝酒赊账,总念叨着要去还钱。 不管如何,自己总得去完成一下老父亲的遗愿。 人死灯灭,一切落定。 秦峭也没料到,她爹还在酒馆给自己留了东西:一个终点是人间的传送阵盘和一句遗言。 走远点,不要踏上修行之路。 熟悉的语气让秦峭感觉像是被掐住了脖颈,呼不能畅,心也跟着疼得皱起。 从四岁到十七岁,明明离修行之路那么近,却总是被林风致挡在门外。十二岁那年她跟着林风致用灵石学自保的符阵、符咒,就曾不解,为何让她习术法,却不许她修行?直接用自己的灵力难道不更方便吗? 天资不佳,何必浪费时间。 这是林风致的回答。他是个极温柔的人,只偏偏在此事上说的话冷的不似出自他口。 浪费时间。 秦峭无数次咀嚼这几个字,到最后也认了。不学便不学吧,林风致待她极好,面对他秦峭向来听话。到底是为着自己,只要林风致不作妖,好好等着自己给他养老,她认了。 可如今他一声不吭弃她而去,自己违约在前,倒是连她会跑到中域去修行都算到了。 秦峭不蠢,她天资也许不佳,但如今闹出这一桩事,林风致不让她修行真的只是因为天资这个理由吗? 望着面前人周边的快要实体化的郁气,房双文摇摇头,把东西推过去便起身离开了。 多好的苗子啊,可惜被林风致捡到了。 及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她眯了眯眼笑着回身提醒;“我与你家长辈算是半个朋友,你若是走投无路或是非要拜个师门,我这大门敞开哦。” 语毕,从芥子中掏出一个刻着“恻隐”二字的白玉小令牌扔过去,令牌在半空划出完美弧度,精准落到秦峭面前的阵盘边。 没等秦峭道谢,她便转身离开了。 注视着眼前的阵盘和令牌,秦峭咬咬牙,把两个东西收好。罢了,十三年恩情,她认。 走就走,不学就不学。 幼时做乞儿,与人抢食、与野狗抢食,只要活下去就够了。现在也一样,她没什么登天大志,只要活下去就够了。 秦峭隐有感觉,林风致的事情不简单,再深究下去恐怕祸及性命。既然林风致已经算好了要把自己摘出去,她何必折腾。顺着对方的意去人间,以自己的符术活得定然舒服。 蹚这趟浑水不合算! 从酒馆到城门的一路,秦峭将满腔情绪压下去,及到门口,又恢复了先前面无表情的神色。 靠在城墙上等了一会儿,秦峭轻轻闭眼,再次在心中梳理了一下感受。 “秦道友!” 秦峭睁眼,下意识朝声源看去。 宽阔的大街上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反倒是一辆由一只云兽拉动的四角宫车向着门口快速驶来。 城里是不许修士御空飞行的,不过修士和条件好的凡人多少会有其他出行工具。相比凡人普通的马车,修士总是更爱特别一些的东西,面前这种云兽宫车就算一个。 秦峭动态视力不错,伴随着宫车四角飞扬与纱幔晃动,她基本上也看清了车上熟悉的身影,以及车辆外明显的如意阁标识。 本来微眯的双眼慢慢睁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宫车也到了眼前。 望着从车上跳下来,走向自己的方觉夏。秦峭突然发现,自己真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位救回来的道友。恻隐楼下设的如意阁,东荒闻名。赚个路费能赚到一辆如意阁不轻易外流的宫车,怎么不算天赋异禀? 她扶额闭了闭眼,还是没有忍住:“你干了什么?” 秦峭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故而对于方觉夏的事她一向持无故则不问不听的态度。但今天,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真的很好奇,对方到底哪来的本事牵回来一辆如意阁的车。 方觉夏眯眯眼笑起来,边说边往城外走:“没什么啊,赌了点路费回来。” 秦峭:“那你的正确结局应该是被抢以后被抛尸荒野。” 毕竟从东域传送到中域的路费可不低,方觉夏敢从四心的赌坊赢那么多灵石走,总有人使绊子。刚好如意阁对这种事,只要不在如意阁里闹,一向睁眼瞎。 想到这,秦峭狐疑看着方觉夏。 方觉夏迎着这道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回道:“可能是因为我是个天才吧!” 秦峭闻言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耸耸肩,“行,天才。回去吧!” 对方没再追问,方觉夏也松了口气。万幸秦峭是个界限分明的人,不然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清楚自己的事。 不好说,就挺......莫名其妙的。 注视着天空从昏黄走向暗蓝,方觉夏在头脑里捋了捋思绪。 这么多次下来,方觉夏也发现六五归藏的特殊之处了,寻常卜算难处不仅在卜,也在解。 六五完全倒过来了,卜要付出的代价更大,也更难,而最终的结果反倒不必伤神。 有点像计算机,敲好代码就能运行出结果。 是非祸福,即刻心中明了。 不过也有限制,除了代价交换,方觉夏试验以后,发现条件不齐全算不了,太过牵扯世界本源的算了命盘上也是一片灰。到目前为止,她所算的都是和自身相关的小事。 很奇怪,这种堪称作弊的东西让她心里有点摸不到底。 方觉夏不想太过依赖这个东西,事事不愿受限反倒事事受限,自己的寿命也经不起这么造。故而从归墟出来之后,她除了赌坊一行迫不得已,就没再卜算过。 风水涣是自己走出归墟时算的最后一卦,目前来看,她还在大吉之中。 不知道见凶到底会遇到什么,方觉夏有种直觉,很麻烦。 顺带一提,这种直觉感也是六五带给她的。 直觉这东西很神奇,每个人的直觉未必都会准,每个人也未必都会信自己的直觉。她拿到六五满打满算也不过三日,却总有一种淡淡的神棍感,对自己的直觉谜之自信。 故而,她琢磨着不如验证一下。 凡人与修士,共居十四州之中,但其间距离,遥如天堑。许多事,许多东西是凡人身份触碰不到的。 如意阁内,房双文回到阁中便听闻毕节今日所为,颇感兴趣。 恰逢此刻,毕节也前来见她,一身玄衣,走进房间,拱手行礼,恭敬道:“楼主。” 房双文:“听说你把银月和小白送出去了。” 银月虽不是什么顶级法器,但可攻可守,比较特殊,是少有的房双文能记住的中低级法器。 毕节:“那位姑娘是和秦小道友一起的,算是应了林先生的卦象。看她赌坊中竟如鱼得水,属下便试探了下。况且,她有些东西楼主应该会感兴趣。” 房双文眯眯眼:“哦?有意思。什么?” “一个法器,上面的刻文从未见过。” 众所周知,法器的制作除了依靠材料性质与机关制作,有些也会加入符文阵法等东西加持。既然能让阵修房双文感兴趣,大概率就是阵法了。 新的阵纹。 房双文眼睛一亮,却还是接着问道:“北域那边怎么说?” 毕节低头汇报:“林先生想来是被打上了神魂类的追踪,彻底封锁识海才没暴露。此番一动用神识,立刻被北域找到了。不过,观情君下令除她之外任何人不得插手此事。但总有人私下动作不断。” 东域混乱至极,外界也没办法插手此间,此番若不是自己暴露,任谁也找不到躲在东荒的林风致。 就连毕节,知道自家楼主当年送到边界守荒的人就是北域李家叛逃的琴台时,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不过,对方的身份楼主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就不好说了,毕节偷偷瞟了几眼房双文空空的腰间。 “楼中有人动作吗?”房双文也发现了毕节的目光,满不在乎。 “楼里有几个蠢货‘不经意’去了琴台住处,还没到就被抓了。据您的吩咐,只留了一个李家分家的修士。” 几大世家和大小宗门因着归墟,基本在东域都有人驻守,这是同四心谈好了的。 房双文:“啊,可以。留的那个什么水平?” 毕节:“乘霄境。北域的修士到底不好直接带走。不过我打探过了,战斗力不强,在北域时全靠丹药堆叠境界,后面被打发到了东荒。比您要求的第二境蜕尘高了一境,秦小道友也有帮手,且我又将银月送出去了。想来无妨。” 房双文摸摸下巴,狡黠一笑,“毕节,就算有丹药,也是一个大境界呀,对上的还是两个只有装备的凡人。稍稍有点心疼了。” 也不知道心疼的是谁。 毕节:...... 楼主,您把自己那不怀好意的笑收一收再说这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