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为了跟我和好居然这样做》 第1章 孟凡茵 距离《看见我，发现你》剧组杀青还有不到五天。 今天收工早，下午三四点，孟凡茵连同几个跟刚刚她演对手戏的演员同事坐在换衣间里边换衣服边闲聊天。 “唉，没想到还有几天就杀青了。” “就是呀，时间过得太快了。” “你们接下来准备进哪个组？” “还没影呢，现在工作难找，哪有给我无缝衔接的机会啊，只求下个月能有工作我就知足了。” “我的底线比你低，一个月内能有工作就感激涕零了。” 话聊着聊着，发现镜子面前的孟凡茵没说话，有人问：“凡茵，你呢？” 孟凡茵忙着对镜解自己身上的旗袍扣子，随口一答：“还没定下来呢，得再谈谈。” 那人闻言转头，只见她疏疏落落地站在穿衣镜前，卸完妆暴露出白净细腻的脸，合身的旗袍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细长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着衣服上的扣结，像是在把玩着棋盘上的棋子，倒不像在解衣服扣子了。 出水芙蓉，清丽婉约，没有谁能比她更适合这两个词了。 内心不由得又羡又叹。 “像你这样长得好看身条又好，演技、性格都不错的演员，剧组的邀约只怕是多得选不过来吧。” 孟凡茵笑笑：“现在是影视寒冬，只有别人挑我的份，我哪有那个能力挑别人。” 扣子终于解开了。 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孟凡茵朝她们挥手作别，出门径直走向停在楼底不远处等她的保姆车。 经纪人前几天跟她说有个制片人看了她以前拍过的剧，觉得她非常符合他新筹备项目里的某个角色，想在今晚碰个头了解一下。 一打开车门，就看到经纪人申黎坐在里面，一脸火急火燎的，仿佛她再慢一点坐上车就会被鬼追上来。 青天白日，哪里有鬼。 她不紧不慢地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向司机师傅点头，表示可以开车了。车子引擎发动的同时，申黎递了几张资料给她。 “这是林制片筹备的新剧《夜尽天明》，背景跟你这部戏一样，民国商业题材，讲的是一名有志青年在大学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女生，生逢乱世，两个人励志携手开创上海第一洋行救国救民的故事。” 孟凡茵耳朵听着申黎讲故事梗概，手上翻着几张嵌着密密麻麻黑字的薄软的纸。 快速扫一眼，她明白了几点。 首先，这有志青年肯定不是她，毕竟她性别女，出演不了男主角；其次，以她四线的咖位，女主角肯定也轮不着她，她的上升空间还很大；最后，翻了翻角色人物，压根没找到适配她的。 不是孟凡茵脸大，非要找符合她性格的角色，恰恰相反，她是半路出家做的演员，大学念的不是表演专业，对于演戏的领悟力差点火候，没法共情、理解人物行为逻辑以外的感情，所以每次能够有点水花的角色，无一例外都是没有感情的杀手。 孟凡茵忍不住问：“林制片想让我演哪个角色？”除去男女主角，剩下的不是对男主爱而不得就是对女主爱而不得，她是一点都演不出来爱恨情仇的样子。 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申黎用手指点着资料上的某一处：“这个，赵朗文的未婚妻，黄玉贞。” 孟凡茵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指尖点出来的地方，凑近了看，嘴里念念有词，“黄玉贞是赵朗文包办婚姻的妻子，在成亲当天，赵朗文逃婚与庄西远赴海外求学，三年后回乡与黄玉贞在赵家大院劈面相逢，黄玉贞没想到在赵家苦等三年后见到他的第一面是对方手挽新人的画面，委曲求全不得后毅然和离，回到娘家却发现家里破败人丁寥落。” 赵朗文是男主角，庄西是女主角，而这个黄玉贞，孟凡茵估摸着是个女四女五号吧。 她把这段话放在嘴里反复咂摸，“这个角色行倒是行，看似跟赵朗文是夫妻，实则一面都没有见过，应该没什么感情。”纵然三年后重逢，黄玉贞心里大概只有对赵朗文没有契约精神的愤慨吧。 “不过，”孟凡茵话锋一转，“黄玉贞回到娘家后的剧情呢？就没了吗？” 申黎让她别较这个劲，“这只是粗略的人物介绍，剧本还在准备，编剧是林制片的老婆，今晚也在，到时候谈。” 孟凡茵点点头，不再回话，转而偏过头，把胳膊支在车窗上，对着车外一瞬而过的风景发呆。 每次闲下来的时候，她都爱发呆。从上大学忙专业课做实验，跟导师做项目，再到刚开始工作没日没夜地加班，她慢慢养成了这个习惯。与其他人培养各种爱好放松身心不同，对于她而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才是真正的放松。 天气慢慢变冷，她闭上眼睛，专心感受迎面而来的凉风。 申黎看着孟凡茵的侧脸，一如既往地认为她的脸非常有故事感。 这也是当初她看她坐在咖啡厅里就想要签她做演员的原因。 侧脸是标准的四高三低，不做表情时，眉眼的清冷中透出一股莫名的忧愁，蹙起眉头倒是另一番清愁。鼻子精致小巧，嘴唇上微微翘起的人中沟又很倔强，不服输似的。这些特质在她脸上杂糅在一起，传达出复杂的情绪。 是非常适合大荧幕的脸。 只是这样一张姣好的面容，持有者却不知道如何使用。 申黎看着她，嘴唇几次张合，终于忍不住说：“凡茵，回北城的时候我给你找个表演老师特训一下吧。” 一直不会演感情戏怎么行，演员传达不出人物情感对于演艺事业来说是致命的。 而且林制片对于表演要求相当之高，就连他找的导演都是以严苛著称的。 孟凡茵猛地睁开眼，诧异道：“这部戏还有感情戏份么？” 她还没有点破，孟凡茵就这么自如地说出来了，看来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晰嘛，估计还有点救。 “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你这次就开窍了呢？”申黎故意板着脸，不容她拒绝，“剧本还没写完，谁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现在能开起来的项目也少，又是大制作的角色，你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 - 中途回了趟酒店换身衣服，等到车驶停竹林雅舍门口时天已渐黄昏。 宁城是一座四季如春的旅游城市，以一片占地不小的影视城闻名，大部分的影视剧都诞生于这里，是演员扎堆聚集的地方。影视城周边虽然小饭馆遍地，但也有像竹林雅舍这种私密性很好的私房菜馆，各大制片和大红的演员都爱在这里聊工作。 孟凡茵一走进去就知道为什么他们爱来这儿了。 竹林雅舍内部环境幽静隐秘，每间包厢都是独立的小屋，左右参差交错在一条以鹅卵石铺就的回廊边，外部再用竹林将小屋一隐，营造世外桃源高人隐居的氛围。因为布局的原因，每天接待的人数有限，都要提前预定，门口还有侍应生核验身份，所以特别适合谈论公事，尤其是需要保密的。 从业五年，她还是第一次来这跟人聊工作。 由服务员领到包房，又等了将近半小时，见到林制片时两人赶忙站起来热络寒暄。 - 宋止维从美利坚回到北城的第二天，还没倒好时差，就被蒋延拉来宁城。 “谈鹏在这开了个私房菜馆，说到他那给咱们接风洗尘。要我说他干嘛不开在北城，宁城这大老远的不嫌麻烦么？”话虽这么说，但睽违祖国将近十年，蒋延看什么都兴奋。 宋止维从出国后睡眠一直不好，才在飞机上待了十几小时，没精力再飞一次。可能由于没力气反抗，鬼使神差地被他生拉硬拽到这儿。 两人没带任何行李，一下飞机就直奔谈鹏开的饭馆。 “竹林雅舍，这名字不像谈鹏那大老粗起的。”蒋延发表评价。 在前台等了一会，谈鹏姗姗来迟，一见面就给他们一人一拳，“在国外待这么多年终于舍得回国了？” 蒋延捂着肩膀喊痛：“这不想着年纪到了，有能力回来报效祖国么。我说你别再练了，肌肉这么大锤起来真疼。” 谈鹏是个健身房里随处可见的大块肌肉男，古铜色皮肤，浓眉大眼的，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剩下的布料被鼓胀的肌肉绷得紧，加上一米九的高个，远远一看还以为是道上混的，气质与这家店格格不入，不主动说，任谁也想不到他是竹林雅舍的老板。 宋止维四处打量，问他：“怎么想着开一家私房菜馆，还是在宁城。是不是又跟你爸吵架了。” 谈鹏说：“别提了，老头让我进他公司学业务，我不乐意，跑到这儿弄了这么个餐厅。说实话，宁城比北城那呼啸严肃的环境好多了，又自由。” 说话间，仿佛宁城已俨然成为他的第二故乡。 蒋延松垮着身子靠到柱子上，催着谈鹏的接风宴，说回国什么也没吃就等着他这一顿，谈鹏笑着骂了一句，亲自带路到最里面的一间小屋。 宋止维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睡眠不足让他眼皮耷拉着，脸上无端带着一股厌倦，生人勿近似的。路过一处关着门的小屋，他无意一瞥，余光却透过门上一隙注意到一张熟悉的侧脸，脚步不由得顿住，想走近看个透彻，被谈鹏叫住，“怎么了？” 宋止维的目光似不解又或是贪恋地在那一隙里的人的身上流连，而后缓缓转身往前走，“没什么，应该是认错人了。” 蒋延不明情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被谈鹏报出来的菜名吸引，恨不得马上就要吃到祖国的大好风味。 一个个独立的包间是仿照古代人居住的茅草竹屋建造的，坐在里面总有种风雨飘摇的不安感，蒋延有点怀疑这里的房屋质量，“你这过了质量检测吗，别到时候饭吃到一半屋顶塌了，我们改吃草吧。” 谈鹏给了他一拐子，“这都是有钢筋撑起来的，只是外形做成茅草屋子而已。” 等菜一一上齐，蒋延每道菜都要伸一筷子，颇像皇帝进食，“不是我卖惨，这些年在美国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我和宋止维谁也不会做饭，天天就是又冷又硬的面包，心都吃冷了。” 宋止维缺觉，屋子里空气不流通，一坐下来更觉昏昏欲睡，食欲和疲惫打架渐渐落于下风，谈鹏见他筷子不动一下，神情萎靡，心里逐渐有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测，不吐不快，“难道美利坚还不让你们睡觉了？” “你别管他，他就一直这样，出国后就开始失眠，有一天我睡醒起来，发现他顶着黑眼圈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吓得我以为国外也有中国鬼。” “中国鬼”像是跟蒋延意见不合不忍共处一室，倏而起身。 “我出去透透气。” 谈鹏想拉住他再说点什么，蒋延这人拖着他手不撒，非让他再上几道特色菜。 四季如春的宁城滑入秋季，昼夜温差比之前大，此时夜凉如水，微风阵阵，竹叶晃动，打在屋身茅草上的竹影斑驳。谈鹏为了保护这些装饰，在外围加装了一层透明穹顶，遇上大风大雨的时候打开遮蔽。 浸在水润沁凉的微风里，宋止维的脑子逐渐清醒，开始回想刚刚在门缝里的身形，并努力将其与自己记忆中的身影重叠。 他沿刚才的路折返，想要凑近那间小屋去看个彻底，一探究竟。 快要走到的时候，那扇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全身黑的高挑女人，她耳边贴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怎么还没出来？他们要走了，快点回来。” 宋止维行进的步伐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插曲打断，他站定在距离对方不远处，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女人的脸上浮出一丝无奈，又对屏幕那人说了几句才挂掉电话，动作间，又随口嘀咕了一句。 声音很轻，竹叶的沙沙声可以完全掩盖住，但晚风一送，还是清晰地溜进宋止维的耳朵里，如一道惊雷将他钉在原地。他心头重重地一跳，久久回不过神—— “这个孟凡茵，在卫生间磨蹭半天。” 第2章 重逢 这个世界上重名的人很多。 以前孟凡茵在微信小程序里找到个名字搜索器，在词条框里输入自己的名字可以看到全国有多少人跟自己同名同姓。 宋止维当时不配合她在界面里录入自己的名字，还恐吓她小心是信息违法采集。她不服气，憋着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在手机里打下自己的名字，过不久整个脸都笑开来。 他被这夺目的笑晃了眼睛，只模糊看到，她举着手机向自己炫耀： “看，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叫孟凡茵。” - 申黎挂了电话，转身打算回包房时才发现身边站着个人。 她被吓了一跳，肩上一抖，嘴上发出“哦呦喂”的怪叫，狐疑地看着他。 这人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的？竟然一点没察觉到。 对方倒比她镇定得多，声音平淡地问她：“请问卫生间怎么走？” 申黎热心地抬手往他身后指：“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最里面就是。” 对方道声谢后转头离开，一直走到有灯光照射的范围内，申黎才看清这人。 宽肩窄腰，身姿挺拔。上身穿着袖子挽到小臂的纯黑色衬衫，下身是黑色西装裤，虽然有点皱，但整体更显得随意散漫，像哪里来的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我靠真有型。 这是申黎脑海里的第一想法。 就是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光看这个身材，要是做男演员一定会大爆的。 申黎开始后悔刚刚怎么不仔细点看，说不定或许她还能签下来。一夜爆红放在女演员身上比较艰难，但对于男演员来说，只要氛围和包装给够就不会缺星光和流量。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平白无故损失了一大笔财富。她叹口气，折步返回包间，手搭在门把上时还往廊尽头侧了一眼，什么人也没看见。 - 孟凡茵双手虚浮地撑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脸对着面前的镜子，可以看见她此时披头散发神情萎靡。 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得先让这人历经各种磨难锻炼心性，然后做到原本做不到事。 但她这也有点太惨了吧。 原本在席间跟制片人聊得好好的，把自己私下对这部戏的准备全部发挥了出来，引得制片人不住夸赞；还讨论了角色的性格和人物发展，原本不屑搭理她的编剧也带着好奇的目光探究她。 这本来是极度顺利的夜晚，她心里都泛起一阵得意。 可是天公不美，教育她一定要低调做人虔诚做事，兴至半途突然觉得胃部翻涌，从两头倾泻的**强烈。 本人的素质先不谈，可孟凡茵作为一名素养较高的女演员，跟人聊合作当然不能说“拉屎”这么粗俗的话，她只好在众人不注意时稍微往申黎那靠靠，声音细如蚊蚋，“我想吐……” 申黎作为一名优秀的经纪人，果然不负她所望，当即“不小心”地扫倒面前的茶杯，茶水精准地扑到孟凡茵的衣服上，她还没来得及叫——也没力气叫，全身的力气都拿来压抑胃里的狂风暴雨、肚子里的阵阵雷声，和止也止不住的自发际线渗出的细密冷汗——申黎“波澜不惊”地“啊”了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水都倒在衣服上了。” 这声稍显做作的惊叫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编剧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凡茵没事吧？”，林制片则赶忙做了个“去、去”的手势，“赶紧上卫生间处理一下，小心着凉。” 着凉？孟凡茵脑海内忽然闪过这个词，想到什么，瞬间醍醐灌顶。 她今天凌晨四五点就起来拍戏，为了振奋精神，给自己灌了好大一杯冰美式，还蹭了别人的早餐——冰面包。 估计就是早上吃太冷了导致的肠胃不适。 孟凡茵心里越来越笃定，嘘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着凉，刚刚在隔间里上吐下泻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悬着的一颗心才放松下来，胃里又觉得有些翻腾，她赶紧咽了口水把不适压回去，再从包袋里拿出一条漱口水，熟练地撕开包装往嘴里倒，咕嘟几下再躬身吐进洗手池里，让口腔里发酵物的味道混着漱口水顺着水柱流入下水道。 孟凡茵复又抬起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头发乱糟糟，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干巴巴。 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水泼到衣服上。 她又从包里翻找口红，在嘴上薄薄地涂了一层，又拿手抓了抓头发。在镜子里左看右顾，勉强对自己满意。 这时申黎打来电话，说马上要散了，她才没再在镜子面前摆弄，拿上手边的包急匆匆地沿路返回，没想到半路撞上一个人，像撞上一面墙一样，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但不敢耽搁，生怕慢了一秒人都走光了，只对着这人的胸膛低头道歉就要继续走。 谁想到这种高端餐厅也会有流氓。 她的手臂被这人拉住，男女力量悬殊，她的左臂被箍到有点发疼，想要把胳膊抽回来完全做不到。 孟凡茵感到不可思议，愤而转头瞪向他—— 打算看准脸在哪，然后一包甩到他脸上！ 可待她看清对方的脸，整个人却不由得呆住，面上的表情从愤慨转变为一种惊诧。 她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会有见到宋止维的一天。 “你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止维垂着眼盯着那张惊讶的脸看。 “好久不见，孟凡茵。”他极力克制着情绪，才没让语调里打着颤音。 刚刚在包房里看见的人真的是她。 也是，梦里经常见到的人，怎么会忘记。 只是好多年没见，她变化很大。跟他在脑子里幻想的样子出入很大。 “你在这干什么？”孟凡茵问。 “谈鹏是这家店的老板，我来捧场。” 孟凡茵点点头。怪不得，像他们这种超级富二代，开店赚不赚钱不重要，做事十分讲究格调，要求独树一帜，别具一格。 宋止维细细端详着她的脸，眉头微微皱起来，似乎有话要说。 包里的手机又响起来。 孟凡茵开始挣扎：“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宋止维没说话，也不动。可是手不但不松，力气还隐约变大。 孟凡茵有些吃痛，“嘶”了一声，着急道：“我现在真的有急事，等我忙完再来找你，好吗？” 怕他不信，她面上表现得十分诚恳，甚至还发了誓。 过了几秒，宋止维松开了手。 生怕他反悔，孟凡茵转身就跑，溜得比兔子快。 “……” 宋止维感觉上当了。 - “小孟，你真的很适合黄玉贞这个角色，你能从人物的角度出发看待问题，这在演员身上很难得。”林制片夸道。 陈编剧跟着附和说：“不仅如此，还能提出很多有关人物事业发展的建议，我在写这部剧本的时候还真没想过让黄玉贞培养自己的事业线。往深了想，她和赵朗文可以代表旧派和新派，但对于爱国精神又殊途同归。你的提议很新颖，我会着重采纳的。” 申黎打着哈哈：“太看得起她了，这是演员应该做的，她这人一向轴，进剧组前要查很多资料做很多准备，不然对不起角色和大家的付出。” 这种场面见多了，作出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 孟凡茵跟在申黎旁边羞赧地笑，说能帮到陈编剧是她的荣幸。还补充，如果有需要，她一定义不容辞。 陈编剧颔首，心中十分满意。 众人走到竹林雅舍门口，林制片等人的车停在前方。大家在车前又说笑了阵，申黎和孟凡茵才把他们送上车，目送轿车驶离，直至它隐匿在黑夜，消失于视线。 申黎望着浓重的夜色，重重地松口气，道：“这项目应该是**不离十了。”又说，“你今天的表现真的不错。在你出去的时候，他们一直夸你有故事逻辑能力。” 剧组还没进，甚至合同还没签，她就开始幻想孟凡茵未来的星途了。 毕竟能够上林制片的剧，哪怕是个戏份不重的角色，以后的演艺事业也只有顺的。 有多少人出演了他的剧不获得一个人生角色的，就算是现在行业不景气，主角戏不敢说，戏份重的配角那是邀约不断。 就看那傅闲春，自从演了林制片的一个男二，火出了圈，不仅代言一下暴增，去年还提名了最佳男配，这次更是直接被内定为林制片这部戏的男主。 “这个角色虽然不大，但我敢保证，只要你这次演好了，咱们以后接的戏就不是现在的偶像剧的档次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孟凡茵回应，申黎回过身，只见她落在自己几步的距离，手捂着肚子，眉头紧锁，十分不舒服的样子。 申黎快步赶到她身边，扶住她，“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孟凡茵也不知道怎么了。 本以为刚刚那阵就好了，可是一出门，凉风一吹，她就觉得浑身发冷，头还有点晕，感觉肚子里的肠子都绞在一起，骨头都开始发疼。 申黎拨开她的头发，发现她脸颊上两团坨红，“凡茵，你脸怎么这么红，”又用手背贴在她额头，神色立马变得凝重，“好烫。你发烧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孟凡茵费力地直起身子，想往停在路边的自己的保姆车走，可是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极为沉重。她又能感受到力气在她身体里逐渐流逝，像握在掌心的流沙。 而且细沙快流失殆尽。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皮无法抑制地缓缓闭合。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意识关闭的最后，仿佛听到了申黎的惊呼，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最后，孟凡茵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摔入了一个既坚硬又温热的怀抱中。 第3章 寒暄 孟凡茵艰难地睁开双眼，被头顶的白光刺了一瞬，视界模糊。 努力眨了眨眼睛，几秒后才看清楚眼前的事物。 首先闯入她眼帘的，由蓝色塑料方板拼成的天花板，和左右两条看着像口罩的蓝色纱布帘。 一看陈设就知道，她现在在医院。 想要起身，身体却像被人锤打过一般，稍微一挪动就感觉骨头要散架。 孟凡茵倒吸一口气，不再尝试，只好转动眼球来扩大视野范围。 她看到右上方竖着个吊瓶，里面的透明液体通过输液管一滴滴流进自己右手背的血管，不自觉咽了口水，口腔里果然有药物的苦涩味道。 再往下看，发现有个人坐在她旁边，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宋止维见孟凡茵醒过来就开始到处乱看，怕突然出声吓着她，只能等她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才缓缓开口，“你得甲流了，高烧39.8度，医生叫你躺这输完液再走。” 得甲流了？ 怪不得身上这么疼。 不过还好是得甲流，晕过去那刻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孟凡茵问：“你怎么在这？我朋友呢？”声音嘶哑，像深山老林吃小孩的老巫婆。 宋止维见她嗓子像个破锣鼓，把她从病床上扶起来，又把枕头垫在她腰后，选择性忽略她前一个忘恩负义的问题，自顾自给她倒了杯温水，“她去给你交医药费了。” 话音刚落，申黎拿着单子和药就从右侧方的门口走过来，见她醒了，问了她好多问题，又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行，看着是比刚开始好多了，知不知道你刚刚在门口晕倒把我吓死了，还好，”说着往宋止维那看了一眼，“还好宋先生及时把你扶住，不然你这张脸就要破相了。” 还不如破相呢。 孟凡茵立马向宋止维投去感激的目光，因为还在发着烧，眼睑微红，泛着水光，看起来脆弱又可怜，“宋先生，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不过，”她话锋一转，“这么晚了，宋先生看起来也很累，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说话体贴周到，声音轻缓柔和。 申黎站在一边都起鸡皮疙瘩了，不知道孟凡茵抽什么风，可宋止维不吃她这一套。 宋止维弯起嘴角，咧开一个更为周到体贴的笑容，“帮人帮到底，不急。”又对申黎说，“这些药是不是现在得吃？空腹不能吃药。医院附近有什么适合病患吃的东西吗？” 虚假的笑脸，跟孟凡茵一样。两人之间仿佛瞬间架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周围人都隔绝开来。 申黎没看见他们微妙的氛围，忙反应过来说：“我现在就去买。那就麻烦宋先生在这待一会了。” 孟凡茵想要制止她：“我自己也可以——” “——你现在还发着烧，万一又晕倒了怎么办？”申黎觉得孟凡茵是害怕，又凑到她耳边安抚性地补充，“宋先生是竹林雅舍老板的朋友，不会出什么事的。” 说罢扬长而去，不再给孟凡茵狡辩的机会。 “……”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孟凡茵不停地啜着纸杯里的水，眼睛看天看地，看路过的护士和急诊的病床，甚至看对面墙上嘀嗒转动的时钟里的秒针转到头晕，也不看宋止维，尽管对方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盯出个洞眼也不接招。 她知道宋止维有话跟她说，之前在竹林雅舍，就一副要叙旧的样子。 可她实在不知道跟宋止维说些什么。 阔别九年，或许只有没那么熟稔却又没那么陌生的人才能谈笑风生地询问彼此这些年的光耀经历，又或许是只有经常见面互相体谅的知己好友才能亲密无间地谈论这些年的心酸苦痛。 宋止维跟她，两者都不算。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宋止维看起来仍然意气风发，而她拐了个弯，还在新的职业道路上挣扎。差距好大。 直到纸杯的水见底，被宋止维一把抽走，她才施舍了他一个有些哀怨的眼神。 “聊聊？” 宋止维看着她，声音平淡无波。 “聊什么？” 孟凡茵错开视线，依旧不想看他。 宋止维说：“为什么不敢看我？” “哪有不敢看你？” 语气倒是强势，可说这话的时候孟凡茵依然梗着脖子，像只傲娇的天鹅。宋止维觉得有点好笑，把重新装好水的纸杯塞进她的手里，正经地、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孟凡茵。” ……是不是故意的？因为知道她这人以前吃软不吃硬，就专门用可怜的语气叫她？ 以为她还是从前的她吗？ 过了一会，孟凡茵忽然叹了口气，几个深呼吸后，把脸扭到他这边，看着他，也是同样轻轻地“嗯”了一声。 该来还是得来，逃不掉。索性她先发制人，在气势上战胜对手。 孟凡茵状若无意地抢先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晚上才落的地。” 孟凡茵点点头，又问：“还会回去吗？” “应该不会。” 好了，无话可问了。 内心忽然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会问些什么问题？大家对彼此的印象都还停留在高考毕业后在游乐场的最后一面，她只记得他要出国学CS并留在国外，而自己当初信誓旦旦跟他说要做一辈子的硬件工程师，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现在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女演员。 她都能想到他问自己为什么不继续做工程师的画面。 有点尴尬。但是，孟凡茵看着他，眼神坚定得像准备英勇就义，宋止维内心发笑，面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你做演员后经常这样吗？” 孟凡茵当即愣住：“你怎么知道我在做演员？”想了一会，继续说，“是黎姐告诉你的？” “她说她是你的经纪人。” 宋止维想起他把孟凡茵抱起来送到医院的时候，申黎在旁边打电话，一会说“剧组”，一会又提到“延后戏份”，最后说到“请假”才挂断电话，结束后还对他说要找个时间请他吃饭。他打量了一下孟凡茵细瘦的手腕，微微皱眉，“平时是不是不好好吃饭？”所以才会生病晕倒？ 孟凡茵垂下眼睫，无所谓地说：“只是最近太累了才会这样。” 她没有说假话，自从申黎签下她，一日三餐都有人盯着，比她上大学又或是刚开始工作时没时间吃饭要好多了，定时体检，数据指标也比以前强，可能是最近赶进度天天出早工，又逢宁城换季才没注意得了流感。 孟凡茵反问他：“你呢？为什么会突然想回国？” 记忆中，他跟他爸关系不好，父子俩摩擦不断，到过完十二岁，直接把他从北城扔到宣城的爷爷家，直到成年后出国再没回来。 想到这，孟凡茵眼神一黯，心情多云转阴。 宋止维简洁地说：“家里出了点事，刚好工作重心转移国内，就直接回来了。” 孟凡茵怀疑：“真的不走了？” “嗯。骗你干什么？” 倦鸟归林么。孟凡茵想，她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可事实是，尽管隔阂如天堑，也无法斩断亲情缘分，经年累月的时光流逝，旧痕也会逐渐消弭。 “挺好的，多陪陪家人，你爷爷很想你，说这么多年除了打电话报平安就没别的了。”孟凡茵觉得这句话太生硬，又打趣道，“他还说这么多年也没带个对象回家，洋对象也行啊。” 宋止维正给她掰着药片，闻言抬头看她，没有说话。孟凡茵被他炽热的眼神灼伤，赶忙撇开视线，低下头继续小口抿水。 -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申黎第不知道几次问她。 孟凡茵穿着戏服，身上裹着一条毛毯，手里揣着个暖水袋跟随剧组转场，当没听见。 申黎跟在她身边继续喋喋不休：“别想瞒我，那天我都看到了，他给你喂药递水，你还十分自然地把嘴凑过去——你们根本就是认识的对不对？”还是认识很久的那种。 那天晚上，她怕孟凡茵别扭，紧赶慢赶地拎着馄饨小笼包饺子走进去，就看到他们俩一个在矮柜边掰药，一个在低头喝水，像严厉的老师刚镇压完不听话的学生。 她快步走过去，宋止维就要借口离开，申黎劝他吃点再走，对方百般推辞，还是孟凡茵叫住他，说：“你是不是没怎么吃东西？拿一点再走吧。” 宋止维这才停下，手伸向装着饺子的袋子，精准从里面捡了一盒孟凡茵不爱吃的香菇猪肉馅。这也算了，都可以说礼貌和巧合，结果他接着又问孟凡茵什么时候回家。 申黎越想越不对：“你们是不是有过一段？” 什么喂水递药还把嘴凑过去，明明只是把药和水交到她手上而已，而且人家做完这些就走了。 孟凡茵觉得解释起来太复杂，只好简单说：“我和他是高中同学。” “只是同学？当时发展到什么程度了？”高中同学能记得对方的喜好和习惯么？ 孟凡茵：“……” “我们确实是高中同学，最多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申黎还想再继续问，但剧组已经到了目的地，机器早已架好，灯光将人打得容光焕发。女主角和男主角正在前方拍摄，孟凡茵就在一旁做准备工作，化妆师给她补妆。 一条拍完，沈其时走到孟凡茵身边。 沈其时说：“孟老师，听说你拿下来林制片新戏的角色了？恭喜呀，到时候飞升了可别忘了我。” 演艺圈里没有秘密，她只请了两天假，再回到剧组拍戏，那晚跟林制片吃饭的事就已经众人皆知了。 孟凡茵笑笑：“我哪能有你厉害，你拍完这部剧是不是要无缝进一部电影？” 沈其时说：“就是部小成本电影，不值一提。哪有林制片的大剧好？” 孟凡茵一脸神秘道：“我看不见得，这部电影你打算冲奖的吧，我就等着你后年的兰铜奖最佳男主角了。” 辛蕊这时候也走过来，穿着一身红色绸缎拼接黑色蕾丝的礼服，面若桃花，“沈老师那是攒着劲往电影圈冲呢，不像咱们还在影视剧里浮沉。” 沈其名讪笑道：“这不是怕失败了回不来演电视么，找孟老师当靠山呢。” 辛蕊看向孟凡茵，冷笑一声，意味不明地：“也没那么绝对，合同还没签呢，怎么知道林制片这角色最后拿不拿得下来？”说完，又一脸得意地走开。 沈其时脸色遽变，对着孟凡茵悄声道：“凡茵姐，听说辛蕊也在接触林制片的剧，你们该不会是撞了吧？” 孟凡茵摇摇头，一脸状况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 一弯月挂至中天时分，清光泼泻而下，微弱月光映照孟凡茵的侧脸，此时她靠在一条幽暗狭窄的巷子里，神情紧张，手里拿着一封文件，不知道在躲避着什么人。 突然，一个身穿黑风衣头戴黑帽的人从她身后窜出来捂住她的嘴，只听那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别动。”下一秒，冲天的火光从他们身后冒出来—— “收工收工！”导演拿着对讲机喊。 孟凡茵淡定地把道具还给工作人员，换好衣服后一脸疲累地坐上自己的保姆车上。 病还没好全，又是一天紧张刺激的戏份，搞得她神经有些衰弱，只想倒头就睡。 但申黎不让她如愿，递给她一部手机，又一脸严肃地说：“有人拍了你和宋止维的照片发到网上，有人故意带节奏，说你靠关系走后门。” 孟凡茵脑子一下清醒过来，看着屏幕里那张宋止维抱着她的照片，把这句话咂摸几遍，慎重地说：“你的意思是，他们拿这张图片说我靠宋止维上位？” 申黎说：“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平台的工作人员，结果发现撤不下来，后来问了我在这里面工作的熟人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的，而且这人背后有靠山，花多少钱都没用。”又说，“已经发酵了半天了，再拖下去就来不及公关了。” 孟凡茵神情开始凝重起来。 找罪魁祸首显然不是现在最该做的事，当务之急就是撤掉热搜。 花钱没用的事，就只能找人了。 找谁？申黎认识的熟人没法解决这件事，不然的话当时问的时候就会顺便撤下来。 就在她们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时，孟凡茵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宋止维。 孟凡茵按下接通，还没说话，就听对方说—— “我看到热搜了。” 心里一紧。 “需要我帮忙么？” 第4章 热搜 孟凡茵特意看了一眼申黎，说：“见面聊？” 电话那边的人默了一秒，说：“竹林雅舍，从后门走，谈鹏会接你。” 挂了电话，孟凡茵盯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出神，申黎急不可耐地问她：“是谁打来的？” 孟凡茵近乎喃喃，“宋止维。” “他能解决这件事？” “不知道，得去见他，当面说。” - “竹林雅舍的后门原来个厨房门啊。” 孟凡茵由谈鹏带着穿过一条不锈钢台面，周围作业环境也全是不锈钢，“我还以为这里的厨房也会像前面一样古色古香。” 谈鹏被她说的话呛了一口，“没办法，安全意识还是要有的，这铺上干草只怕是要着了。”他快速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真的做演员了，宋止维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 孟凡茵回道：“我也没想到你在宁城干餐饮。” 还以为会像很多富家子弟一样念完书进自家公司管理企业什么的。 谈鹏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什么，宋止维就在楼上，我带你过去。” 出了烹饪区，转个身就是通往二楼的木梯，上面基本上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区域，其中谈鹏的办公室最大的，用隔断把每个功能区分隔开来，看样子是直接住在这里。 孟凡茵在落地窗前的一个小茶桌边看到宋止维，对方穿戴齐整，穿着一件烟灰色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露出一张没有多余线条的清俊的脸，正微低着头沏茶。 听到动静，宋止维抬眼，直直地看向孟凡茵，“来了？到这坐吧。” 孟凡茵走过去坐在他正对面，开门见山道：“你能把热搜撤掉？” 宋止维拿过孟凡茵面前的杯子，倒了个半满递到她的手上，一边拈起桌上的手帕擦手，一边慢悠悠地说：“是的，我能。” “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宋止维没有直接说，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我跟我爸关系不好，这次回来也是因为他们的公司在国外的项目出了问题，我哥出国解决，可他们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所以让我回国做障眼法。” 孟凡茵不解：“然后？” “我本来在国外一直没回来，突然回国谁会不起疑？所以我必须得有一个确定的名目。” “所以？” 宋止维弯起眼，露出一个十分温柔和煦的笑来，“我刚开始还不知道用什么作理由，这个热搜立马给了我灵感。” “我们就对外假装是一对情侣。” 孟凡茵大脑宕机，没反应过来：“什么？” 宋止维耐心地重复一遍：“对外就说我们是情侣，既可以帮我应付公司那些人，你以后遇到的诸如此类的事，我帮你解决。” 孟凡茵重启大脑成功，觉得荒谬：“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撤掉这一次的热搜，却要把我整个人给搭进去？”而且这次热搜明明也把他带上了啊，他这样放任热搜不管，难道他们公司那些人不会发现吗！ “这次的热搜你也有份，要是不管的话你们公司的人都会通过这件事猜到一些问题的吧？” 宋止维看着她，嘴角仍是恰到好处的弧度，眼却如一汪深潭，黑不见底，“到时候只需要说我浪荡风流，夜会女明星，顶多是声誉有损而已，”停顿片刻，又缓缓出声，“小茵，你呢？听说现在影视行业不景气，你的工作会不会因此减少很多？” 孟凡茵：“……不要叫我小名，我跟你很熟吗？” 见她没有反驳，宋止维又循循善诱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的工作才有点起色就被人盯着，以后这种事还会少么？你有需我有求，为什么不干脆在一起合作？” 孟凡茵原本抵触情绪十分严重，尽管对方是宋止维，可在学生时代时他们还能勉强处于同样的位置，而现在，不论是生理上、社会地位上还是掌握的社会资源上，她就是处于他的下位，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承担的风险总是比他大的。 可是，她转念一想，宋止维有些话说得有道理。如果她打定主意做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其实根本无需去争取什么林制片的角色，只要保持现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现状就够了。一旦想要往上走，那阻力必定呈指数级增长，单打独斗很难在人类丛林里得到什么耀眼的成就。即使不是在娱乐圈，放到任何一个行业，都是这个道理。 她能来这里找他，就是为了保住林制片的角色，有舆论风险的艺人是不会被考虑的，即使这人前一天还星光缠绕众人拥簇，之后也要低调做人躲过舆论的海浪冲击。 孟凡茵还是想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闯出一条血路，而宋止维的提议只能算交易，他们在这项交易里，是平等的。 “好。”孟凡茵开口，“既然是合作，总得有合同吧？” 她看着身前已经凉透的茶水，伸手倒进茶缸里，示意宋止维添新茶。 宋止维笑着接过，说：“当然。不过合同现在理不出来，我等会要飞北城处理一些事，等你什么时候杀青，来北城找我。对了，你住在北城吗？” 孟凡茵有点怀疑：“合同没签，不会不给我撤热搜吧？” 宋止维把新添好的热茶递回去，说：“上次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次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随后拿起茶杯往前一伸，“合作愉快。” 孟凡茵不情不愿地跟他碰杯。 - 见孟凡茵钻进车里，宋止维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那边立马接通，“小宋总。” 宋止维望着保姆车发动引擎卷尘离去后，淡淡开口：“都办好了吧？” 对方笑着说：“按你说的，刚刚已经撤了，”又说，“那这个费用，还有前面的……” “不会少的，等会你就能收到汇款了。” 刚挂电话，蒋延又像赶趟儿似的打过来，骂骂咧咧，“宋止维你这人不仗义，说今天下午回北城，结果半道让我一个人回来，现在被这群畜生灌了一瓶白的四瓶啤的，怎么补偿我？” 宋止维说话十分干脆：“看上什么了直接去我家拿。” - 申黎在孟凡茵跟宋止维交谈时不停刷网页，把能打的电话都打了，还是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孟凡茵被陌生男子抱在怀里#、#孟凡茵与陌生男子举止亲密#以及各种衍生话题的热度解解攀升，然而过不多时再刷新，这些看着闹心的词条全部消失，点进去也显示无内容。 果真有用！ 她惊喜地一直朝后门看去，直到孟凡茵匆匆跑来，她马上跟她说了这个好消息。 不过孟凡茵面上并无多大喜悦，坐在保姆车里，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刚刚的事说给申黎听。 申黎咋舌：“这人看着斯文随和，怎么做事这么大胆？” “就是说啊，说实话，我没想到宋止维居然会变成一个白切黑！”孟凡茵说，“之前在医院看着还顺眼点，有以前的熟悉感，经过今晚，我就感觉他像变了一个人。” 申黎安慰她：“是个人都要变的。至少听你说的，他没有坑你，还跟你走合同，说明他给你谈判的空间，也算是善良了。换句话说，难道你还像以前的高中生吗？” 想想也是，别说高中生了，要她还是刚毕业大学生，面对社会上的一系列躲在阴暗处伺机扑咬过来的手段她也只能是无力接受，即使是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说到这，孟凡茵终于想起来了一个问题，“你说……这个热搜会是谁弄的？” 申黎也想不明白，孟凡茵一个不温不火的女演员，有什么利益值得让她挂着么多热搜？毕竟想上一次还挺花钱的，而且…… “不对，”申黎想起来什么，“我记得我在刷热搜榜的时候，最底下有个好像是……#孟凡茵夜尽天明”的词条，难道说有人在跟你争黄玉贞的这个角色？” 孟凡茵把白天跟沈其若还有辛蕊的谈话告诉了申黎。 “辛蕊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不然她为什么说‘合同还没签呢，怎么知道林制片这角色最后拿不拿得下来‘？她怎么知道我还没签合同？” 申黎恨得牙都要咬碎了，说：“这肯定是她了，平时她眼睛长在头顶上，都不屑于跟比她咖位的小的艺人说话，这次突然插进你跟沈其若的聊天，我跟你说这事绝对不对劲。” 摩拳擦掌，恨不得手撕了她。 孟凡茵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说：“事情没有绝对，她也可能是跟她认识的、在跟我共同争取角色的朋友打抱不平。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申黎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孟凡茵说：“明天杀青，我找机会试探一下她。”又说，“如果真的是她的话，我也不是软柿子任由她拿捏。” 申黎怀疑她这句话只是打嘴仗，因为她没见过孟凡茵真的回击过谁，“那你打算怎么还回去？” 孟凡茵既得意又羞涩地低头笑笑：“我让助理小陶没事给我拍点花絮好到时候放出来营销一下亲切的人设来着，没想到还不小心拍到了辛蕊打骂助理的画面……” 明天就给小陶涨工资，发红包！ 申黎看着她，抬头望着车顶，良久无言。 孟凡茵这厮，也是个白切黑吧？ 第5章 勇气 一般为了演员杀青当天顺利，都会安排单人的简单镜头，孟凡茵早上做好妆发后就在副组拍了半天，一直没有见到辛蕊。 她站在一处小洋楼二楼，侧着身子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目光一直追随着不远处酒馆模样的建筑下的辛蕊，看样子和站位，她正在跟沈其若拍亲密戏份。 拍完这一条侧脸镜头孟凡茵就正式杀青了，如果像她以前一样拍完杀青照就离开，那就没有办法试探辛蕊的反应了。 副导演的叫声陡然出现在她耳边：“卡。”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堆中有个人高声喊，忙着下班似的兴奋，“祝贺孟老师杀青快乐！”，其他人应声附和，场务推来个蛋糕和一束捧花给她，随后就在众人拥簇下拍了杀青照。 孟凡茵根本顾不上这些，满脑子在“去”与“不去”之间点兵点将，笑得心不在焉，眼神只一个劲往辛蕊那边瞟。 助理小陶从她怀里拿过捧花，问她：“凡茵姐，要不要先去换衣服？” 这句话就像抛出来的一枚硬币，孟凡茵当即做好了决定，“先去跟A组那边的人道个别吧。”说完就下楼往酒馆的方向去。 小陶没见过孟凡茵杀青后还会专门跑到别人的拍摄场地，刚才还以为是幻听了，后来看她真的朝那边走，心里疑窦丛生：凡茵姐是不是被夺舍了？魂穿了？ 最近她非常沉迷重生大女主文，每天晚上睡前不听睡不着的那种。 在原地呆愣了一会，见孟凡茵已经走出去老远，忙抱着花跟上去。 - “你们拍到哪了？”孟凡茵掐好了时间，在他们整理妆发的时候凑上去，“我刚刚杀青了，想来看看你们。” 脸上堆着和煦的笑，就像真的遇到什么开心的事。 昨晚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 沈其若说：“导演说刚刚差点情绪，准备再来一次。”又笑起来，“孟老师杀青快乐啊。” 孟凡茵道声谢，又装作不经意、好奇地问：“你还有多久杀青？来得及进下个组吗？” 她故意把话题往这边引。 沈其若有点惆怅：“下个月吧，估计要加快点进度了，电影要提前开机。实在赶不上，只能把戏份往后挪了。” “真好，我下个工作还不知道在哪呢。” 声音隐隐带着忧愁和焦虑，孟凡茵假装全忘了昨天她明明知道沈其若要无缝进组的事，用余光留意着那边辛蕊的表情。 “什么？孟老师接下来不就等着进林制片的《夜尽天明》么，哪里没有工作？” 沈其若不愧是要冲击电影圈的人，话接得相当好，孟凡茵怀疑他之前练过相声。 “别提了，本来还在走流程，今天经纪人突然跟我说流程卡着了，发消息也没有回应，”孟凡茵一副发愁的样子，逐渐提高音量，“感觉凶多吉少了。” “别这么想，万一是对接没看到消息呢？这种事是经常有的。”沈其若安慰道。 辛蕊这时走了过来。 “林制片的大剧谁都要抢破脑袋的，说不准是被谁捷足先登了，同时聊的人这么多，可能又有比你更适合的呢？” 反正她绝不会相信，孟凡茵一个咖位不大也没什么后台的人能接到《夜尽天明》这样的戏，还是黄玉贞这种有事业线的女性角色。 现在这种人设非常吃香，可以说只要发挥达到及格线，观众大概率买账，演员的事业也会随着水涨船高。 孟凡茵看她笑意盈盈地对着自己，强按下心里的激动，面上仍不动声色，把自己浑身的演技都激发出来，“不会吧？都谈到最后，只差签合同了，怎么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出这种事？我记得只有突发事件才会这样，但我最近好像没有什么负面舆论……” 辛蕊从鼻子里“哼”的一声，笑得神情颇倨傲：“林制片对舆论风险很谨慎，但凡风向有点不对的都会及时叫停。” “辛老师怎么知道林制片这么多规矩的？”孟凡茵声音冷下去，“难道你也在接触这个项目？” 辛蕊去年靠一部《娱乐圈黑莲花》大爆，成功跻身一线流量花的行列，不过偶像剧总是吃青春饭，而且叫座不叫好，圈内认可度不高。她现在也鼓着劲往正剧进。 “当然。”辛蕊猛地对上孟凡茵的视线，表情僵了僵，“我有成绩粉丝也多流量也大，有好的剧本肯定会争取，我相信制片们的眼光也不至于选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 说到后面，她得意地笑起来，眼神虽然看着温柔，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攻击性。 孟凡茵定定看她，片刻收回目光，淡淡道：“那就祝辛老师马到成功了。” - 酒店里，孟凡茵和助理小陶收拾着行李。 剧组没给她多订一天的房，所以她要在下午六点前把房间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统统装箱打包寄回在北城的家。 “怎么样？”申黎拿着手机，从门外进来。 其实她没有对孟凡茵抱有希望，以她作为她五年的经纪人的经验，孟凡茵一定会犹豫一阵直到机会溜走。 记得两年前有一个品牌站台活动的晚宴，她让孟凡茵趁机多在品牌方面前刷脸熟，结果结束后问她情况怎么样，人家回：“太多人凑上去了，我想在一边等他们说完再上去，不过还没轮到我就结束了。”她恨铁不成钢，“你就不知道硬插话进去吗！和人聊天哪还有排队的？” 自此，申黎再不信她的交际能力。 孟凡茵思考了会，说：“八成是辛蕊。今早我借杀青的由头去他们那闲聊天，说话间她竟然知道林制片会关注舆论动向，”说着皱了下眉，“而我刚好在接触剧本期间发生这种事。” “是呢，她好像还很得意似的，说制片肯定不选播剧成绩、粉丝数还有流量都不如她的人——”小陶顺便补充道。 ——这就不用说了吧！孟凡茵有些心虚。 申黎一点不着急，重点偏移，稀奇道：“看不出来啊孟凡茵，你转性了？我还以为你又会像以前一样——‘大不了就放弃，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次怎么这么硬气？” 孟凡茵的话刚在嘴边，又被自己硬生生咽了下去，换了句大路话：“有机会不抓住是傻蛋。” “哼哼，你总算开窍了。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你只要犹豫一秒，这个机会就不再属于你。尤其在咱们这行，除了自家做生意的，不像其他行业定点上班下班有一份固定的工资拿，旱涝保收的，都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生怕没有工作。” 即使是那些功成名就，钱多到可以撒着玩的人，也会担心自己后继无力不能赚钱，害怕自己就此失去存在的价值。她见过太多了。 申黎认为自己多年的努力有了阶段性的回报，终于要把孟凡茵这个蛮钝的铁杵磨成精巧的针，欣喜满意的情绪无处宣泄，开始主动给孟凡茵收拾好的衣物封箱，并催促她们动作快一点。 孟凡茵手上没停，像一个制作精密的机器人有条不紊地完成手上的工作，思绪却过于活跃，开始飘向不久之前的记忆，直到回忆倒带到宋止维那张带着笑的脸孔。 刚才她没说出来的话，是因为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宋止维的身份和底气给了她勇气，尽管她知道她是狐假虎威，但就辛蕊的性格来说，没有竹林雅舍宋止维托住她的照片，孟凡茵一样会因为其他“突然”冒出来的负面消息而丢失这个角色。 所以昨晚当宋止维跟她说可以帮她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只是稍微考虑一下就答应了。 虽然，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但是，宋止维也不至于骗她吧？有什么好处呢？总不能说对方对自己余情未了吧。 孟凡茵觉得自己可能当明星久了，变得越来越自恋了。不敢再继续想，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 买的时候没有多想，没想到收拾起来东西这么多，孟凡茵把最后一个箱子交给快递员，身上热烘烘的，全是汗。 机票定在八点，现在还不到五点，她准备请申黎和小陶去宁城一家有名的粤菜馆吃饭。 小陶忸怩地跟她说：“凡茵姐，我有个朋友在这工作，我说等你杀青后再找她玩几天，就不跟你们回去啦，我已经跟黎姐报备过了！” 孟凡茵点点头：“那好，你去吧。”说着掏出手机，“我给你转笔钱，好好玩。” 小陶一脸慌乱，忙摆手：“不用不用，凡茵姐你——” “不用跟她客气，给了就拿着吧，下次进组估计会更忙，这个就当是奖金，去放松放松。”申黎插口道。 小陶这才把钱收下，在酒店门口跟她们挥手作别，蹦蹦跳跳着走了。 一阵风吹来，身上黏腻的汗被吹干，带走热气，孟凡茵身上感觉有点冷。 正准备往停车库里走，申黎转头对孟凡茵说：“正好小陶不在，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 “早上的时候，林制片打来电话了，问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第6章 杀青快乐 孟凡茵脚步一顿，心沉了下去。 昨晚的热搜还是让林制片知道了。 “林制片有说什么吗。”孟凡茵问。 “倒没说什么，本来我担心林制片会介意这个，拐着弯问了一下，他们说合同流程在正常走，叫我们别担心，”申黎说，“只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叫我把控好舆论风险。” 孟凡茵说：“这个角色确定是我了？” “如果接下来没有意外，是这样的。林制片定下的人不会轻易换，但是也要做好后续舆论冲击的影响的准备。”申黎想，负面消息影响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路人观感不好也很限制后续接戏。 太阳开始逐渐在云层的掩护下挪向地平线，少了温暖的日光，风也多了股夜的寒凉。 孟凡茵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申黎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行了，剩下的事在车上说，你流感还没好透，省得到时候跟病缠缠绵绵不断。” 一上车，申黎就对司机说：“直接去机场。” 孟凡茵诧异道：“不是去吃粤菜么？”宁城餐饮界里很有名的哎，拍戏的时候没时间去，杀青了也没法去吗？ “这样，有事也可以边吃边谈嘛，”孟凡茵试图跟一脸严肃的申黎讲道理，“它名气真的很大，我好不容易约到的位子……” “那把你放到粤菜馆门口？我是不能陪你吃了，着急回北城处理你舆论的事，还有一些通告要确定好时间。” “八点的飞机，你再着急有什么用？”而且一个人吃新馆子很无聊啊，她又不能对着满桌菜自言自语。她就是想所有人一起去嘛，小陶找她朋友去了，现在申黎也没空，还去什么去。 孟凡茵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不去我还去干嘛，一个人吃饭没有意思！” 申黎看她偏头望向窗外，暗中窃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不瞒你说，我改签了，六点半。” 孟凡茵：“……”合着刚刚是在演她？ “我觉得我不用再找表演老师了，因为面前就有个现成的。” 有点气闷，她现在只能看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绿化来缓解自己的心情了。 “那不行，我也教不了你情绪外放。对了，说到表演老师，我已经跟机构打好招呼了，对方是连兰铜奖影后都教过的大师级人物。” 孟凡茵开了一隙窗缝，有气无力地说：“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那你知不知道还有句话——有志者事竟成。”申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还有，你不是说宋止维在北城？刚好早点回去谈你们的事。” 不知道是车外的凉风还是申黎这句话让她胸腔间的郁气一扫而空，她脑子顿时清醒，原本摊靠在车门的身体立马扶正起来。 “你说得对，”孟凡茵说，“可是飞到北城已经九、十点了，大晚上的不好吧？” 她也很累，为了入戏，她的神经从入组紧绷到出组，现在只想像一条死鱼躺着。 “提前约呀，像他们这种有事干的，时间都很宝贵，临时约只怕约不到。”申黎催促她赶紧给对方发个消息，“就说是为了感谢上次把你送医院，请他吃顿饭。” 需要这样吗？孟凡茵想。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个所谓的“合作”而自己又有求于他，这个理由能算得上是个好借口，但他们现在可是盟友耶，还需要找话题么？要是她，就直接说“我要回北城了，什么时候有空来聊聊合同”好了。 更何况宋止维也有求于她，不是要自己当他的“表面女友”作挡箭牌么？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密集到让她的身体有点消化不良，她打定主意决定睡个安稳觉再说。 想到这，忽然不急了，她转又瘫回靠背上，肚子也在这一串“诈尸”运动中合时宜地叫起来 声音不小，引得申黎侧头看了她一眼。 “我觉得，”孟凡茵说，“现在应该请我吃顿饭。” - 六点半的飞机，到机场时已经接近六点了。为了快速，申黎随意找了家拉面店解决晚饭，吃完后两人又匆匆过安检，登机口距离安检地很远，跑到差点把晚饭吐出来才赶上队伍的末尾。 “跑、跑死我了，下次不准定这么赶的航班了。”孟凡茵进机场后戴了个口罩，差点没因为缺氧撅过去。 待到气息平复了一点，她又想起来什么，掏出手机开始在屏幕上噼里啪啦起来。 申黎瞟一眼，原来是在发微博。 “发什么？”她问。 “告诉大家我杀青啦。” “剧宣的时候再发吧？”剧组现在还没杀青呢。 孟凡茵语气轻快，语调平平：“错。只要po上一张机场里又硬又坨的面条就行啦。” 申黎有点无语，一副受不了她的样子，“回北城请你吃好的面条。” 说话间已经排到她们，扯了票，又通过一条走廊，孟凡茵坐到座位上，满脸疲倦。 申黎问她：“真不打算给宋止维发个消息？” “下飞机再发。”现在困得不行。 她把手机摁了飞行，从包里拿出一顶鸭舌帽，扣在头上歪头就睡。 飞机还没起飞，很多人还没有落座，舱内人声嘈杂，还有往头顶上放行李的摩擦声。她就伴着这些声音陷入昏睡，连空乘的舱内广播都没听见，更没注意到飞机起飞后的颠簸。 - 意识不知道黑暗混沌了多久，视野才慢慢亮起来。 先是一片白光，然后才发现是层层叠叠的白雾。 孟凡茵站在一片弥漫的白雾里，不知道身在何处，边走边用手扇去周围的缭绕云烟，面前的景致才逐渐显现。 是宣城一中。 她低头，发现此时自己穿着校服站在校门口。双手在身上到处乱摸，摸到书包带还有头上的马尾辫。 怎么梦到高中时期的事了？ 意识到这个的瞬间，白雾突然如潮水般从脚底撤去，孟凡茵抬头看，发现前面有一个形容猥琐的陌生男子跟在一名女生后面。 就像以前经历的一样，她的身体不受控地冲上前拉住女生跑起来，直到跑到一条路口，回头时看不见那个奇怪的人影才停下。 女生离开后，孟凡茵打算转身向相反的方向回家，身后猛然被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转头才发现那个陌生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被另一个男生推到地上。 然后，那男子眼神怨毒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不知道从哪来的碎砖头，冲她砸过来。 巨大的恐惧将她钉在原地，双腿不听使唤，无法挪动。 她猛地紧闭双眼，等待剧痛落在她身上。 没等来身上的钝痛，头顶上倒是响起了一阵闷哼。 孟凡茵睁开眼。 她被一个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头发顺垂下来，只能看清下半张脸。对方咬紧牙关，似乎在忍耐极致的痛苦。 陌生男子被路过的其他人制服在地上，虚软发麻的感知逐渐消失，她看见那个男生的右半边身体僵硬，无法动弹，急得要凑上去察看伤势，余光一瞄，终于看清了男生的上半张脸—— 孟凡茵倏然睁眼。 惊惧焦急的余韵还停留在四肢百骸，她摘下帽子，眼睛朝舱内扫视一遍。 大多数人都睡着了，申黎也是，靠在她肩膀上。脑子有了这个发现，右肩后知后觉感受到酸麻。 孟凡茵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动，左手从包里艰难地拎出手机，指尖一触，屏幕亮起。 九点十五分。 还有大概二十分钟就到北城了。 滑开手机屏保，她点开绿底白听筒的图标，熟练地从最近通话里翻找出一串没有保存的陌生号码。 来电显示是昨天晚上十点十一分。 犹豫半晌，孟凡茵任由手机自动熄屏。 闭上眼。 脑海里还是宋止维那张青筋暴起极度忍耐的脸。 比昨天见到的清爽，也更青涩。 此时舱内播报响起—— 众人纷纷如梦初醒。 右肩忽然轻了起来，申黎睡眼模糊，含糊不清道：“到了？”又看向孟凡茵，对方也缓缓掀开眼睫，她忍不住说，“你到底有多累，睡了一整个航线时间。” 孟凡茵不甘示弱地回嘴：“那也没有把头压在别人肩膀上，口水也要滴在人家身上。” 申黎矢口否认，说她家现在只有她女儿还流口水。 - 飞机平安落地北城机场，一到机场大厅人就瞬间多起来，机场出口门洞大开，从外面吹进来的冷风比之宁城的更萧肃，像钝刀割脸。 申黎打电话询问接她们的车，过不久给她往门外指了指，“在外面。” 孟凡茵披上申黎的外套一鼓作气冲出去，找到挂着烂熟于心的车牌号的黑色大奔就直接坐进后排去。 申黎比她后上车，坐的是副驾驶，“你怎么把车停在这？” 坐在驾驶位的是申黎的老公，只听他豪放的声音响起：“停车场没位置了，这里也不算远。”又微微转头向后对孟凡茵说，“这次怎么样？” “一切顺利，姐夫。” 车子发动，申黎在跟老公讨论起女儿的日常生活，孟凡茵则低头划拉着手机。 先看了看微博评论，再翻了翻热搜有没有在她消息闭塞的三个小时里发生什么大新闻，最后看无可看，退回主页面，思索要不要给宋止维发条消息。 还没思考出结果，手机顶部倒是适时地弹出了一条短信，依旧是熟悉的号码。 孟凡茵腹诽，怎么宋止维好像有隔空读心术似的，总是能及时出现？ 她点开那条短信，跳出来的短信框里有两条讯息。 上面那条是： “杀青快乐。” 下面那条是： “要见面吗？” 读者来，读者来，读者来（做法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杀青快乐 第7章 合同 孟凡茵盘腿坐在空旷的表演教室里，透过未被遮挡的窗户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钢铁森林，眼神略微呆滞。 手心自然地朝上搭在大腿处，上面躺着还没来得及黑屏的手机，屏幕界面停留在微信聊天框。 她刚刚上完表演课，效果不是很理想，每到感情爆发阶段就好像被一块石头堵住，情绪把心脏撑得要炸开，而脸上的表情仍然乏善可陈。 有点沮丧，也有点生气。 “怎么还不收拾东西回去？” 一道娴静的声音打破室内的安静。 孟凡茵受惊般回过神来，侧着半身看到表演老师站在门口，忙起身应声：“就回去了。” 表演老师好似看出她在为自己的表演水平焦虑，温柔道：“不用急，现在才刚开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给你准备。调整好心态再出发。” 心态？ 她觉得她的心态一直都挺好的。 孟凡茵对老师的态度一贯是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至于阳奉阴违，但也根本不会把他们说的话放在心里。 因为她从未在任何老师眼里看见过自己。 她只好顺从地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再等表演老师走后才一步三顿地走出教室，到电梯口等待刚刚关门下行的电梯。 等待的间隙，她又拿出手机看刚刚未予理会的消息。 锁屏一划开，展现出她和宋止维的微信聊天框。 宋止维：我已经到了。 消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 孟凡茵看着这条消息，又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两人的对话像是打哑谜一般，框内充斥着“早上？晚上？”和“不行，没空”的字样，这时电梯上行到达，“叮”一声，电梯门自中间向左右两边打开，她匆匆在聊天框里打下“马上”两字后才往里走。 距离她回到北城已经过了四天。 自那晚收到宋止维的短信后，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跟他交换了微信，更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同意他来她家跟她商量合同细则。 按理来说，他们之间越少接触越好，尤其是一方到另一方的住所，太扎眼了。 她不知道辛蕊有没有找狗仔盯她，伺机再出动。 宋止维简直是在顶风作案，根本不了解她的处境。 电梯门打开，她把衣领往上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往楼外走。 - 北城最近刮大风，又冷又干，活像把人当成刀削的面块，孟凡茵打的车就停在路边，即使是几步路的距离也要让她的脸脱掉一层。 手一摸，脸还真的粗糙了点。 还好这次打的车是一个女司机，车里没有异味，还有股淡淡的木香，所以不用开车窗。 刚系好安全带，手机就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宋止维：好，注意安全。 孟凡茵无力地倒在椅背。 有些后悔让宋止维去她家。 本来她是打算把宋止维约到一家适合谈事、隐蔽性又比较好的公共场所，可无奈宋止维工作忙到脚不沾地，白天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消息也是到晚上八、九点才回复；她呢，白天倒是清闲，申黎一回北城就把《夜尽天明》的合同处理完毕，顺便拿回部分剧本，她这段时间没有其他工作，只用好好钻研剧本就行，到了晚上就上上表演课，七点开始九点结束，刚好卡着宋止维的下班时间。 九点后的时间也是他们之间唯一重合的时间段了。 可是宋止维却说能满足她这两个条件的地方地点太远，效率太低，而且她一个人很不安全，干脆直接在她家等她下课回去。 本来想拒绝这个提议，而她当时脑海里还是他满头冷汗的痛苦神情，心一软，热血一上头，就答应了。 孟凡茵思及此，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这样，遇到很久没见却中间再没有联系过的人，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窘迫，招呼不敢打，逃避视线又不太礼貌，社交礼仪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让人煎熬。 算了一下，这样的状态也已经五年多了吧。 顽疾难消。 孟凡茵压抑着内心的不安，随着前排女司机在面前挂着的导航路线慢慢逼近目的地，内心的焦灼就越要从喉咙里呕出来。 - 宋止维在地下停车场给孟凡茵发完微信，就对司机说：“你回去吧，不用等在这里了。” 司机问：“那您待会怎么回去？” “今天不回去了，”宋止维说，“我记得你老婆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回去陪她待产吧，给你放几天假。” 司机是个年纪不大的，看起来比宋止维还小些，但妻子已经怀身九月，已经在医院等待生产了。他愣了片刻，而后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小宋总，那我走了，要是有事尽管吩咐！” 话是好好说的，车驶离停车场的速度也是堪比秋名山车神的。 宋止维笑了一声，摇摇头，大步迈向电梯去往一楼大厅。 孟凡茵只把他的车牌录入小区系统，可没告诉他家住几楼。 大厅里的黄灯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繁忙的工作持续到现在，在等孟凡茵的这二十分钟里，他突然涌现出浓浓的疲倦。 为了挤出这一晚的空余时间，他36小时没有合过眼了。 以至于孟凡茵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都不知道。 “是不是等很久了？路上有点堵。” “没有很久。” 孟凡茵点点头，“那我们去大厅旁边的小房间谈？” 身体僵在原地。 宋止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睡出现幻听了。 现在难道都没有资格去她家吗？ 他没有说话，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 孟凡茵被他盯得发毛，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语气又有些没有根据的理直气壮，说：“怎么啦？不行吗？” 宋止维还是不错眼地把目光凝在她脸上，过了一会儿，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浮出一丝带有探究的笑，眼睛微眯，“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这大厅人来人往，房间也没有门，我们关系这么特殊，要谈的内容也很私密，你确定不怕被人听到么？” 低缓的声音，语气带着万分的暧昧，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无法言明的交易。 孟凡茵听出他言语里的矫饰，想要警告他别瞎说话。 “咣当”一声，孟凡茵闻声转头，只见大厅前台不小心打翻了台面上的花瓶，慌乱整理中视线不小心跟她对上，复又迅速低下头去，对着电脑一通操作，装作十分忙碌的样子。 “……” 宋止维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孟凡茵微微拧起眉心，眼皮半耷，十分不痛快。 丝毫不觉得是自己无礼。 “你看，我已经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宋止维举起手里拎着的牛皮纸袋，声调因为通宵而懒洋洋，“孟老师是不是也应该回馈我相同的坦诚？” - “不要叫我孟老师，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电梯升至十四楼止步，随着机器“叮”的一声，孟凡茵没好气地走出来。 为了**安全，孟凡茵住的公寓楼是一梯一户，电梯门一打开就能直接看到大门。 电梯口与大门之间的电梯间干净整洁，只有角落里几只被拆封搁置的空箱子还没来得及收走。 拇指恶狠狠地贴在密码锁上，“嘀”一声，深棕色的门打开，孟凡茵率先进入，宋止维紧跟其后。 进到孟凡茵的家，入目是一片白色，粗略看，家具都很简约，基本上是与墙面同色系的白，线条简单却十分有设计感。 如此……纯净。 这是宋止维看到室内构造时的第一想法。 在玄关换好孟凡茵从鞋柜里随意抛出来的一双粉色兔子拖鞋，他走入客厅，才发现到处都有色彩缤纷的小物件——玩偶、水杯还有各种小挂饰，像是她在白纸上画的心声，折射出真正的本人。 很可爱。 不觉得杂乱，只觉得整体的搭配恰如其分。 孟凡茵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声音淡得没有丝毫情绪：“看够了没？” 看够了就坐下来聊合同，聊完赶紧走人。 宋止维先是坐在套着用五彩的粗线钩织的沙发套的沙发上，又发现这样不适合面对面交谈，随后屈着两条腿，颇显局促地学她坐在地毯上。 然后拿出牛皮纸袋放在白色茶几上，“你先看看，这只是初步的，有什么需要补充或修改的再写在上面。” “不用。你有带原文档么？我家里有打印机，不用来回麻烦。” “没有，但我可以现打给你。电脑在哪？你先看，我来打。” 孟凡茵跑回房间，从里面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递给他，随后解开牛皮纸袋，从里面拔出一张脆薄的纸。 从头看到尾，她的表情先是平淡，之后神色逐渐凝重，直到看至末尾，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 她盯着白纸上的黑色墨迹，正着看反着看，横着看又竖着看，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可能潜藏的额外信息。 尝试消化里面的内容，尝试半天无法成功。 心里只有深深的不可思议，震惊得不可置信。 她眼睛没出问题吧？ 这世界没有乱套吧？ 宋止维精神没有毛病吧？ 孟凡茵瞪大双眼，一张嘴却失了声，找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们为什么要住在一起？” 感谢大家的阅读。因为是第一本文，刚过签没来得及存稿，梳理剧情中，码得会慢一点。 如果感兴趣的话不妨点个收藏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