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孤影行江湖》 第294章 辕门射戟 第 294 章 辕门射戟 狂风卷着大雪,如同一口巨大的黑锅扣在北境大地之上。 穆清风的靴底刚踏上那片被火光照得通亮的开阔地,那原本压抑的死寂便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撕碎。 军营辕门处,数十道猩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雪地里暴起。 他们身披赤红轻甲,手持弯刀,动作整齐划一且快得惊人。 守在门口的几名北境士兵甚至来不及拔刀,喉管便已被割开,鲜血喷洒在雪地上,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渣。 “敌袭——!” 凄厉的吼声只喊出一半便戛然而止。一名身形魁梧的红甲统领踩着同伴的肩膀腾空而起,手中弯刀借着下坠之势,将那名示警的什长连人带盔劈成了两半。 这就是血衣卫。没有废话,没有犹豫,出手便是绝杀。 大营内顿时乱作一团,火光摇曳中,更多的士兵衣衫不整地从帐篷中冲出,却立刻遭到了早已埋伏在外围的血衣卫截杀。 穆清风站在辕门外百步的一棵老枯树下,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双手插在袖管里,并没有急着冲上去。 在他左侧五步远的地方,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年轻哨兵正吓得浑身发抖。 这哨兵手中的长弓早已拉开,却因为恐惧,箭头不停地在空中画着圈,根本无法瞄准。 穆清风侧过头,瞥了那哨兵一眼,脚下步子一滑,人已到了哨兵身侧。 “借个火。” 他声音极轻,并未看那哨兵,右手却如铁钳般探出,一把夺过了那张硬木长弓,顺手从哨兵背后的箭壶中抽出三支羽箭。 哨兵只觉手中一轻,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那个青衫少年已转过身,正对着那修罗场般的辕门。 此时,辕门处的三名血衣卫统领正聚在一起,似乎在商议着如何分兵突入中军大帐。 这三人身形彪悍,周身杀气如有实质,显然是冥尊麾下的顶尖好手。 穆清风左脚前踏,在这雪地里踩出一个深坑,稳住下盘。 他腰背猛地发力,整个人向后微仰,那张足有两石之力的硬木长弓瞬间被拉成满月。 三支羽箭,同时搭在弦上。 他没有眯眼瞄准,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丝毫改变。 手指轻轻松开。 “崩!” 弓弦震颤的巨响甚至盖过了风雪的呼啸声。 三道乌光呈“品”字形破空而去,速度快得在空中留下了三道白色的气浪。 百步之外,那名刚刚劈死什长的红甲统领正欲挥刀砍向赶来的援军,忽觉胸口一凉。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咄”的一声巨响,整个人被一支粗大的羽箭死死钉在了辕门左侧的实木立柱上。 箭尾还在剧烈颤动,嗡嗡作响。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外两声闷响接连传来。 原本站在他左右两侧的两名统领,一人被射穿咽喉,一人被贯穿眉心,如同两个破布娃娃般,分别被钉在了辕门横梁和右侧立柱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如狼似虎的血衣卫攻势猛地一滞。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恐地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辕门之上,三具尸体随风摇晃,鲜血顺着木柱蜿蜒而下。 穆清风随手将那张已经有些裂纹的长弓丢给身旁早已看傻了眼的哨兵。 他没有说话,更没有报上名号。只是伸手按在腰间,缓缓抽出了那柄从雪狼卫手中夺来的斩马刀。 刀身沉重,并不趁手,但这并不妨碍杀人。 他脚尖一点,身形暴起,青衫在风雪中拉出一道残影,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直直切入了那片红色的海洋。 “拦住他!”一名血衣卫小头目反应过来,嘶吼着挥刀迎上。 穆清风根本没有减速,他在高速奔跑中身体诡异地向左一侧,避开迎面劈来的弯刀,手中的斩马刀却是反手撩起。 刀光一闪。 那小头目的持刀右臂齐根而断,断口平滑如镜。 穆清风看也不看倒地哀嚎的敌人,脚下步伐变换,踩着奇异的方位冲入敌阵中心。 他在寒潭边悟出的“以点破面”之法,此刻被运用到了极致。 他每一刀挥出,都不与敌人的兵刃硬碰硬,而是精准地点在对方力道最薄弱的节点,或是手腕,或是刀脊。 “铛铛铛!” 一连串金铁交鸣声响起,围攻上来的五名血衣卫只觉虎口剧震,手中兵刃竟不由自主地脱手飞出。 下一瞬,青色的身影已从他们中间穿过。 五道血线在他们喉间绽开。 穆清风杀入辕门,如入无人之境。他并不恋战,身形在人群中穿梭游走,所过之处,必有血衣卫倒下。 就在这时,中军大帐的方向传来一声如雷般的暴喝。 “何方鼠辈,敢乱我大营!” 随着这一声怒吼,一名身披重甲、手持丈八蛇矛的大汉大步流星地冲了出来。 此人面色黝黑,虬须如针,一双虎目圆睁,正是镇北将军霍天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霍天行原本正睡得迷糊,突闻杀声震天,此时提矛而出,正好看到辕门处的惨烈景象。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三具被钉在辕门上的尸体,瞳孔微微一缩。 这种箭术,这种力道,绝非军中普通弓手所能做到。 紧接着,他的目光锁定了那道在敌阵中纵横驰骋的青色身影。 那少年身法诡异,出手狠辣,明明只有一人,却杀得数十名精锐死士节节败退。 霍天行虽不知这少年是敌是友,但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哪怕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既然这少年在杀这群红甲刺客,那就是助力。 “众将听令!”霍天行猛地一顿手中蛇矛,地面青砖寸寸碎裂。 “后队变前队,左右两翼包抄!把这群杂碎给老子围起来!” 随着主将一声令下,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北境守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号角声呜呜吹响,两队手持长盾的重步兵迅速从营帐两侧压了上来,堵住了血衣卫的退路。 而那些弓弩手也已就位,一支支利箭对准了场中。 血衣卫虽然悍勇,但毕竟人数有限,且失去了三名指挥统领,此刻被前后夹击,阵脚大乱。 穆清风听得身后动静,嘴角微微勾起。这霍天行倒也不算太蠢,反应还算快。 既然口袋已经扎紧,那就没必要再留手了。 他手腕一抖,斩马刀在空中挽出一个巨大的刀花,体内的真气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刀身之上。 刀锋之上,隐隐泛起一层寒霜。 “死!” 他低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直冲向血衣卫最密集之处。 刀光如雪,寒气逼人。 这一刀挥出,竟似引动了周遭的风雪,形成了一股小型的旋风。 挡在最前面的三名血衣卫举刀格挡,却只听“咔嚓”数声脆响,他们手中的精钢弯刀竟被这一刀生生斩断。 去势未减的刀锋划过他们的胸膛,带起一蓬血雾。 霍天行看得眼角直跳。这等刚猛霸道的刀法,竟出自一个看似单薄的少年之手? “杀!” 此时,两侧的重步兵已经压了上来,长矛从盾牌缝隙中刺出,无情地收割着剩余血衣卫的性命。 失去了统领指挥,又被穆清风冲散了阵型,这群冥尊麾下的精锐死士彻底沦为了困兽。 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当最后一名血衣卫被霍天行一矛刺穿胸膛挑在半空时,辕门外的雪地已经被染成了刺眼的暗红色。 风雪依旧在呼啸,但大营内的喊杀声却已停歇,只剩下受伤士兵的呻吟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穆清风站在尸堆之中,随手甩掉刀刃上的血珠。 他身上的青衫染了几点梅花般的血迹,却丝毫无损那股清冷的气质。 他没有去看周围那些眼神敬畏的士兵,而是转过身,将那柄已经有些卷刃的斩马刀随手插在雪地上。 不远处,霍天行一把甩掉矛尖上的尸体,大步走了过来。 那一身厚重的铁甲随着步伐哗哗作响,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沉重。 两人隔着三丈距离,遥遥对视。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5章 试探虎威 第 295 章 试探虎威 风雪在厚重的牛皮大帐外嘶吼,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北境的夜空下哭嚎。 大帐的帘子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掀开,裹挟着一股刺骨的寒气和浓重的血腥味卷入帐内。 霍天行大步跨入,铁甲上的雪片遇到帐内的热浪,瞬间化作水珠顺着甲叶滴落。 他随手摘下满是豁口的头盔,随手扔给一旁的亲兵,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痛快!”霍天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转身看向跟进来的青衫少年,“今日若无壮士相助,我这镇北军大营怕是要被那群红皮耗子给掏空了。” 穆清风并没有马上接话。他站在帐帘边,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目光如鹰隼般快速扫过帐内的每一个角落。 四根承重的楠木大柱,正中央的一张虎皮大椅,两侧摆放的兵器架,以及那盆烧得正旺、偶尔爆出几点火星的炭盆。 除了霍天行,帐内还有四名按刀侍立的亲兵,一个个呼吸绵长,虎口处满是老茧,显然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 “壮士,请上座!”霍天行大马金刀地走到主位前,并未坐下,而是指着左首第一张铺着狼皮的案几,声音洪亮如钟。 几名伙夫此时正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盘中盛着大块还在滋滋冒油的烤羊肉,酒坛泥封拍开,一股烈酒的辛辣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试图掩盖每个人身上的血腥气。 穆清风看着那张舒适的狼皮座椅,脚下却没有移动分毫。 他轻轻拍了拍袖口上的残雪,声音清冷:“不必。 某习惯站着。” 霍天行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也不强求,自顾自地抓起一只羊腿狠狠撕咬了一口:“江湖人行事多怪癖,霍某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 但今日之恩,我霍天行记下了。来人,满上!” 一名亲兵捧着酒坛上前,为霍天行斟满一大碗烈酒,随后转身走向穆清风。 穆清风抬手制止了亲兵的动作。他解下腰间那柄并未出鞘的长剑,那是他入京前在铁匠铺买的凡铁,剑鞘上甚至还有几道明显的划痕。 他缓步走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张空桌前,并没有坐下,而是将长剑轻轻放在桌案之上。 剑身触碰木桌,发出一声轻微的“笃”声。 做完这一切,穆清风退后两步,背靠着帐篷的立柱,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睑微垂,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但他的下巴微微收紧,双耳微动,帐内任何细微的衣料摩擦声都逃不过他的捕捉。 他在等。 这北境大营守备森严,血衣卫却能如入无人之境般摸到辕门百步之内,甚至连哨塔上的暗哨都被无声无息地拔除。 若说营中没有内鬼,除非这幽冥阁的人都会遁地之术。 霍天行见穆清风不饮酒也不吃肉,只当是高人风范,便也不再劝,自顾自地端起酒碗狂饮。 “将军。” 一名站在霍天行身侧的亲卫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这位壮士的兵刃置于风口,怕是受了潮气会生锈。 属下帮他收起来吧。” 这亲卫长得白净,与周围那些饱经风霜的汉子显得格格不入,但一身甲胄却擦拭得格外铮亮。 霍天行正啃着骨头,含糊不清地摆摆手:“去吧,好生擦拭一番。” 那亲卫应了一声,低着头快步走向穆清风放置长剑的桌案。 他的脚步很轻,落地时脚尖先着地,这是走惯了夜路的人才有的习惯。 穆清风依旧靠在柱子上,呼吸平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亲卫走到桌前,伸出右手去拿剑鞘。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剑柄的一刹那,那双原本低垂的眸子猛地向上翻起,眼白多于黑仁,目光并没有落在剑上,而是死死盯着三步之外看似毫无防备的穆清风的咽喉。 他的左手微不可察地缩进了袖口。 就在这一瞬间。 穆清风原本抱在胸前的双手突然松开,整个人并未移动,右手却如毒蛇出洞般探出。 这一抓快到了极致,空气中甚至传来了一声急促的爆鸣。 那亲卫的手指刚扣住剑柄,还没来得及用力,手腕便已被一只如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安静的大帐内骤然响起。 “啊——!” 亲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痛得浑身抽搐。 穆清风面无表情,手腕一抖,那是分筋错骨的手法。 那亲卫的右手五指瞬间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食指更是直接反向贴在了手背上。 “混账!你干什么!” 霍天行猛地摔碎酒碗,抓起桌案上的斩马刀便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 周围的三名亲兵也瞬间拔刀出鞘,将穆清风团团围住。 穆清风看也没看周围的刀光剑影,他左手猛地一拍桌案,那柄长剑受力弹起。 他右手扣着那亲卫断折的手腕,猛地向下一压。 那亲卫痛得张大了嘴,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穆清风膝盖提起,重重地撞在亲卫的小腹上。 那亲卫闷哼一声,藏在左袖中的东西“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那是三枚淬着蓝光的透骨钉,还有一块巴掌大小、刻着狰狞鬼面的黑铁令牌。 原本怒气冲冲正欲挥刀砍来的霍天行,动作骤然凝固。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那块令牌,那是幽冥阁特有的死士令。 他又看了看那几枚透骨钉,上面幽蓝的光泽显然是剧毒之物。 这名亲卫跟了他三年。三年里,此人负责他的饮食起居,从未出过差错。 穆清风松开手,那亲卫瘫软在地,捂着断手满地打滚,冷汗早已浸透了背甲。 “你的刀太钝了。”穆清风随手接住落下的长剑,重新挂回腰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连枕边人都看不清。” 霍天行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他大步走到那哀嚎的亲卫面前,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将其整个人提到了半空。 “为什么?”霍天行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老子待你不薄!” 那亲卫此时痛得面容扭曲,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冥尊……这天下……终究是……” “噗!” 霍天行根本没有听完他的废话,手中斩马刀横挥而过。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溅在帐顶的牛皮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无头的尸身抽搐了两下,重重摔在地上。 大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霍天行喘着粗气,提着滴血的战刀,站在尸体旁久久未动。 其余三名亲兵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穆清风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注意到霍天行挥刀的那一刻,眼中没有半分犹豫,只有被背叛后的暴怒和身为军人的决绝。 这并非演戏。若是苦肉计,死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就够了,没必要搭上一个潜伏三年的贴身亲卫。 更何况,方才那亲卫袖中的透骨钉,目标虽然是自己,但若自己躲开,那角度正对着的便是霍天行的咽喉。 霍天行转过身,随手扯下一块桌布擦拭着刀上的血迹。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但当他看向穆清风时,眼中的敌意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 “多谢。”霍天行将刀插回鞘中,声音沙哑。 穆清风没有回应这句谢意。他走到那具无头尸体旁,用脚尖挑起那块鬼面令牌,在手中掂了掂,随即随手丢进了炭盆里。 火焰吞噬了令牌,发出难闻的焦糊味。 “治军虽严,却眼目昏聩。”穆清风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位名震北境的将军,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不过,刀还算快,人也还算有点血性。” 霍天行苦笑一声,重新坐回虎皮大椅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他挥挥手,示意其余亲兵将尸体拖出去。 “让你见笑了。”霍天行端起那个破了口的酒碗,也不嫌弃里面混进了灰尘,仰头一饮而尽,“现在看来,我这条命,是你救了两次。” 穆清风走到门口,掀开厚重的门帘,外面的风雪依旧狂暴。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坐在灯火阑珊处的魁梧身影。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摸腰间的剑柄。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6章 四将连心 第 296 章 四将连心 厚重的毡帘已被掀开一角,寒风裹挟着雪粒呼啸着灌入,吹得帐内火盆里的炭火忽明忽暗。 穆清风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帐外,那股子凛冽的寒气瞬间冲散了帐内浓稠的血腥味。 “且慢。” 身后传来霍天行沉闷的声音。这位镇北将军并未起身,只是手掌按在满是刀痕的桌案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穆清风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只是抓着帘布的手指微微松了松,那厚重的门帘便重新落下,遮住了外面的风雪。 他转过身,背靠着门框,双手依旧垂在身侧,目光落在霍天行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 “还有事?”穆清风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霍天行看着地上那具无头尸体,那是跟随他三年的亲卫。 他从桌案下摸出一坛未开封的烈酒,拍开泥封,仰头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胡须流淌下来,打湿了胸前的铁甲。 “你不杀我,不图财,更不是为了那点赏银。” 霍天行放下酒坛,一双虎目死死盯着穆清风,“今夜若非你出手,我这颗脑袋此时怕是已经挂在辕门上了。 这般身手,这般心机,绝非江湖草莽。告诉我,所图为何?” 穆清风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刚才那个被他掰断手指的亲卫尸体旁,脚尖轻轻踢了踢那几枚散落在地的透骨钉。 “图个安稳觉罢了。”穆清风抬起眼皮,目光如两道寒芒,“镇北将军霍天行,一死,北境必乱,蛮族铁骑三日内便可饮马黄河。 到时候生灵涂炭,我这江湖人也得跟着遭殃。” 霍天行冷哼一声:“朝中那些大人们可不这么想。 他们巴不得我死。” “不仅是你。”穆清风打断了他,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冥尊的手笔,从来都不只是为了杀一个人。 他要的是天下大乱,好让那把火烧得更旺些。” 穆清风从怀中掏出一卷并未封口的羊皮纸,那是他在京城血洗幽冥阁据点时顺手牵来的。 他随手一抛,羊皮纸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霍天行的桌案上。 “看看吧。征西将军柳成荫、平南将军段天德、安东将军戚继海。” 穆清风每念一个名字,霍天行的眉头就皱紧一分,“这名单上的名字,是用朱砂写的。 在幽冥阁,朱砂意味着必死无疑,且是灭门。” 霍天行一把抓起那卷羊皮纸,粗糙的大手迅速摊开。 纸上除了那三个鲜红的名字,还画着诡异的鬼面符文,那是幽冥阁下达绝杀令的标记。 “啪!” 霍天行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那张坚硬的楠木桌竟被他这一掌震裂出一道细纹。 “这群疯狗!”霍天行豁然起身,铁塔般的身躯在灯火下拉出长长的黑影,“老柳虽然贪财,老段虽然好色,老戚虽然脾气臭,但那都是跟着先帝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这群阴沟里的老鼠,竟想将我大乾四方屏障尽数拆毁!”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怒极。 穆清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火,直到霍天行重新坐回椅子上,才缓缓开口:“如今朝堂之上,奸佞当道。 大皇子党羽遍布,早就想换掉你们这些手握兵权的老将。 幽冥阁不过是那把递过来的刀。” “那你又是谁的刀?”霍天行突然抬头,目光锐利。 穆清风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摸出一块并非金玉的腰牌,随手亮了一下便收回。 那是一块质地古朴的玄铁令,上面只刻着一个并不显眼的“澈”字。 霍天行瞳孔猛地一缩。那是六皇子赵澈的私印。 “六皇子……”霍天行喃喃自语,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原来如此。 早就听闻六殿下虽身陷囹圄却心怀天下,没想到竟能请动你这样的人物。” 他没有再多问,转身大步走到后方的书架旁,一把扯下一张早已泛黄的地图,铺在桌案上。 接着,他研墨提笔,那只握惯了战刀的大手捏着细细的狼毫笔显得有些滑稽,但落笔却极快,笔走龙蛇,字迹狂草而充满杀伐之气。 片刻之后,三封书信已成。霍天行从怀中掏出那枚代表镇北将军权力的虎符,重重地盖在信末。 “壮士。”霍天行双手捧起那三封信,神色郑重地走到穆清风面前,“霍某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 但既然这天下有人不想让我们活,那咱们就得换个活法。 这三封信,是我给那三个老东西的。只要他们看到我的印信,自会明白局势。” 他顿了顿,将信递向穆清风:“还要劳烦壮士跑一趟。 如今这北境被封锁,寻常信使根本出不去,唯有壮士这般身手,或许能在大雪封山前赶到。” 穆清风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双手依旧抱在胸前,目光扫过那三封还散发着墨香的书信,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不做信使。”穆清风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帐篷立柱上,“这活太慢,也太累赘。” 霍天行愣住了,举着信的手僵在半空:“但这事关重大,若无信物,如何取信于他们?” 穆清风伸手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动作慢条斯理:“取信于人,那是你的事。 我的事,是杀人。” 他抬起头,目光透过帐篷顶端的缝隙,似乎看到了遥远的西方、南方和东方。 “信纸轻飘飘的,挡不住刀剑,也解不了毒。” 穆清风的声音冷冽如冰,“我去送信,等我到了,他们或许早就成了死人。 那时候,这信也不过是几张废纸。” 霍天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而且……”穆清风瞥了一眼霍天行,“我也没兴趣去跟几个老头子解释我是谁,更没工夫去给他们当说客。 这种费口舌的事,不适合我。” “那你打算怎么做?”霍天行收回了手,将信攥在掌心,纸张被捏得微微变形。 穆清风伸手整理了一下腰间的剑带,确定长剑处于最顺手拔出的位置。 他又紧了紧手腕上的护腕,将袖口扎紧,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既然名单上有他们,那杀他们的人自然已经在路上了,甚至已经到了。” 穆清风转身走向帐门,这一次,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信我不送,人我自会去杀。 我会去西漠、去南疆、去东海,把那些藏在暗处的幽冥阁杂碎清理干净。” 他在门帘前停下,没有回头,声音穿过呼啸的风声清晰地传入霍天行的耳中。 “如果他们命大,没死在杀手手里,自然会知道是谁救了他们。 到时候,只要他们脑子没坏,自然会来找你汇合。 如果连这点危机都熬不过去,那死了也就死了,这种废物,六皇子也不需要。” 霍天行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手中的信纸几乎被他捏碎。 这种狂傲到极点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或许是笑话,但从这个刚才谈笑间便断人手腕、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口中说出,却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血腥气。 “好!”霍天行忽然大笑一声,将手中的信狠狠拍在桌案上,“那我就在京师,备好烈酒,等着这三个老东西来找我讨债!” 穆清风没有再回应。他猛地掀开门帘,狂暴的风雪瞬间将他的身影吞没。 帐外,夜色深沉如墨,只有漫天的飞雪在肆虐。 那道青衫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有地上那串迅速被新雪覆盖的脚印,证明曾有一个煞星来过。 霍天行站在帐门口,任凭风雪扑打在脸上。他回头看了一眼桌案上那盏摇曳的油灯,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来人!”他暴喝一声,声音盖过了风雪。 几名副将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 “传我军令!全军拔营,除必要留守外,其余精锐,随我……勤王!” …… 西去的路上,风雪渐小,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干燥的空气和漫天飞扬的黄沙。 穆清风独自行走在荒野之上。他没有骑马,那匹在幽州被杀的黑马让他明白,在这个充满截杀的江湖里,牲口反而是累赘。 他的双腿早已习惯了长途跋涉,每一步迈出都在三尺三寸,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他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沿途的每一处驿站、茶摊都稍作停留。 他不需要打听消息,只需要看。看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看那些眼神闪烁的商贩,看那些并不属于本地的兵刃制式。 幽冥阁想要杀征西将军,绝不会只派几个刺客那么简单。 西漠地形复杂,流沙遍地,要在那里动手,必定要利用天时地利。 他在一处废弃的烽火台下停住脚步,手指轻轻拂过石砖上的一道划痕。 那是新的痕迹,像是某种弯刀留下的。 穆清风从怀中摸出一块干硬的烧饼,掰碎了塞进嘴里,就着水囊里的冷水咽下。 他的目光望向西方那片被落日染成血红色的沙漠。 那里,已经隐约透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那是毒药混合着尸体发酵的味道。 “毒王……”穆清风轻声念出这两个字,眼中杀意涌动。 他将最后一块烧饼咽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身影一晃,没入了苍茫的暮色之中。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7章 西漠毒计 第 297 章 西漠毒计 狂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西漠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不分昼夜地昏黄。 穆清风抬手压了压斗笠,脚步在松软的沙地上却未陷下分毫。 前方三里处,一大片诡异的绿色雾气如同巨碗倒扣,将一处地势低洼的绿洲死死罩住。 那原本是这片荒漠中唯一的水源地,此刻却成了死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得让人反胃的味道。穆清风停下脚步,从腰间解下水囊,却并未饮用,而是倒出一点淋在袖口上,随后将湿润的袖口掩住口鼻。 他眯起眼睛,透过那层薄薄的绿雾,隐约能看到里面旌旗歪斜。 那是征西大军的旗帜。 此刻的绿洲内,征西将军柳成荫正拄着长刀,单膝跪在枯黄的草地上。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此刻呈现出一股不正常的青紫色,嘴唇干裂得如同龟裂的大地。 周围的士兵倒下一片,有的抓挠着喉咙,指甲抠破了皮肤,鲜血淋漓;有的口吐白沫,身躯抽搐。 几匹战马倒在水潭边,那原本清澈的水潭此刻泛着幽黑的光泽,显然已被投了剧毒。 “将军……突围吧……”副将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像是有沙子在磨。 柳成荫摇了摇头,手掌死死攥着刀柄,指节发白。 这流沙阵设得极其阴毒,外围是看似平坦实则吞人的流沙,唯一的出口又被这毒障封死。 冲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穆清风站在高高的沙丘之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并未急着冲下去救人,江湖人的规矩,先看清局势,再动手。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痛苦挣扎的士兵,落在了毒障外围的一处凸起的岩石后方。 那里搭着一座不起眼的灰色帐篷,四周插满了怪异的幡旗,顺着风向,源源不断地将毒烟送入绿洲。 几个身穿灰袍的人正围着一口大锅忙碌,不时往里面丢入一些颜色鲜艳的毒虫和草药。 “在那儿。”穆清风轻声自语,手腕一翻,长剑已然出鞘一寸,剑刃在昏黄的天光下闪过一道寒芒。 他没有去找什么解药,更没有想过要如何解这漫天的毒阵。 在他看来,最简单的解毒法子,就是把下毒的人杀了。 人死了,毒自然就停了。 穆清风深吸一口气,胸廓微微鼓起,随后便屏住了呼吸。 体内《九霄龙吟诀》运转,经脉中的真气瞬间流转至四肢百骸。 他脚尖在沙丘上一点,整个人如同一只俯冲的苍鹰,直直地向着那座灰色帐篷掠去。 这一冲,便带起了凌厉的风声。 负责守卫帐篷的两名灰袍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喉间便是一凉。 穆清风的身影从他们中间穿过,手中长剑并未全出,仅仅是剑气便划破了他们的咽喉。 两具尸体软绵绵地倒在沙地上,连惨叫都未发出。 穆清风没有丝毫停留,身形在空中一折,避开了一阵随风飘来的浓重毒烟。 他虽屏住了呼吸,但这毒烟触碰到皮肤也会让人溃烂。 他挥动衣袖,真气鼓荡,强行在毒雾中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个身材矮小、满脸毒疮的老者正抓着一只碧绿的蟾蜍,准备将其投入锅中。 听到动静,老者猛地回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愕。 这便是冥尊手下的“毒王”。 毒王反应极快,枯瘦的手指瞬间捏碎了手中的蟾蜍,一股紫色的毒液激射而出,同时另一只手伸向腰间的布袋,那是他保命的“化骨粉”。 只要沾上一星半点,血肉便会化为脓水。 穆清风没有退,也没有闪避那激射而来的蟾蜍毒液。 他在毒王捏碎蟾蜍的瞬间,左手袖袍猛地一甩,一股柔劲将那毒液卷向一旁,滋滋地腐蚀了地毯。 与此同时,他右手长剑如毒蛇吐信,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音。 快,快到了极致。 毒王伸向腰间的手刚触碰到布袋,便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微凉。 他想要喊叫,却发现气管已经漏了风,只能发出“荷荷”的怪声。 穆清风手腕一抖,长剑横削,一颗头颅高高飞起,滚落在还在沸腾的毒锅旁。 那无头的尸体喷出一股血箭,直直倒向前方,正好撞翻了那口大锅。 滚烫的毒水泼洒出来,浇在火堆上,腾起一阵刺鼻的黑烟,随后火势迅速熄灭。 穆清风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转身走出帐篷。 此时他屏住的那口气才缓缓吐出,随即又是猛地吸了一口大漠干燥却干净的空气。 随着大锅被踢翻,毒源已断。西漠狂风呼啸,没了后续毒烟的补充,原本笼罩在绿洲上空的绿色雾气很快便被吹散了大半。 绿洲内,柳成荫只觉呼吸骤然顺畅了不少。他猛地抬头,只见那处一直喷吐毒烟的源头冒起了黑烟,原本守在那里的灰袍人正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毒阵破了!”柳成荫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战机稍纵即逝,他哪里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强撑着站起身,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手中长刀高举,声音如同炸雷:“弟兄们! 有人帮咱们宰了那放毒的杂碎!不想死在这儿当干尸的,都给我冲出去! 杀!” “杀——!” 原本奄奄一息的征西军士兵,在求生欲的刺激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他们虽然身体虚弱,但眼中的凶光却比沙漠里的饿狼还要可怕。 喊杀声震天动地。柳成荫一马当先,冲出绿洲。 外围那些负责围困的幽冥阁杀手和被收买的马贼,原本依仗着毒阵有恃无恐,此刻见毒阵莫名被破,主心骨毒王又不知所踪,顿时乱了阵脚。 穆清风站在高处的沙丘上,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下方的厮杀。 柳成荫手中的长刀大开大合,每一刀劈下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一名想要偷袭他的马贼连人带刀被劈成两半。 征西军虽然中毒虚弱,但毕竟是正规军,结成军阵后,配合默契,如同绞肉机一般向外推进。 穆清风看着看着,眉头微微舒展。这柳成荫虽然中了计,但这股子悍勇之气倒是没丢。 只要毒障一破,这群只会放毒的宵小根本挡不住正规军的冲杀。 一名身穿幽冥阁服饰的小头目似乎发现了站在沙丘上的穆清风,怪叫一声,领着三四个杀手冲了上来,想要占据制高点。 穆清风侧过头,瞥了那几人一眼。他没有拔剑,只是脚尖挑起地上的几颗石子。 手腕轻抖,石子带着破空之声激射而出。 “噗、噗、噗!” 几声闷响,冲在最前面的三人眉心处多了一个血洞,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顺着沙丘滚落。 剩下的那名小头目吓得双腿一软,手中的弯刀掉落在地,转身便逃。 穆清风没有去追,这种小角色不值得他浪费体力。 他从怀中摸出霍天行写的那封信,随手夹在一支从尸体上捡来的羽箭箭杆上。 此时下方的战斗已近尾声,柳成荫浑身浴血,正指挥着士兵清扫战场。 穆清风拿起一张硬弓,搭箭上弦,瞄准了柳成荫身侧的一根旗杆。 “崩!” 弓弦震颤,羽箭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钉在旗杆之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柳成荫一惊,猛地转身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只见高高的沙丘之上,一个青衫人影正背对着落日,转身离去。 那人走得不紧不慢,每一步都极其沉稳,仿佛刚才那一场血腥的杀戮与他毫无关系。 柳成荫快步走到旗杆前,拔下那支羽箭,取下夹在上面的书信。 信封上盖着霍天行的虎符印记。他拆开信扫了两眼,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他猛地抬头看向沙丘,却发现那青衫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黄沙之中,只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 “这便是……霍蛮子说的那个穆清风?”柳成荫喃喃自语,随即收好书信,转身看着满地狼藉的战场,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整理行装! 回营休整!这笔账,老子要跟这帮杂碎慢慢算!” 西风烈烈,穆清风继续向西走了一段,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在尾随后,才折向南方。 西漠的事已了,但他并没有多少轻松的感觉。 毒王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冥尊的布局比预想的还要深远。 他抬起手,看着指尖残留的一点沙砾,轻轻搓去。 南疆。 那个地方潮湿、闷热,多蛇虫鼠蚁,那是他最讨厌的环境。 但那里有平南将军段天德,也有让他不得不去杀的人。 穆清风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硬的面饼,咬了一口,眉头皱了皱,似乎对这粗糙的口感很不满意,但还是硬吞了下去。 为了赶路,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一顿热饭了。 “等杀完了这群虫子,定要找个好馆子,吃上一顿红烧狮子头。”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加快了脚步。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8章 南疆蛊惑 第 298 章 南疆蛊祸 从西漠到南疆,就像是从火炉跳进了蒸笼。 空气变得粘稠湿热,每吸一口气,肺里都像是塞进了一团浸透了温水的棉花。 穆清风最讨厌这种感觉,衣衫贴在后背上,怎么扯都扯不干爽。 他怀里揣着那份必须送达的名单,脚程极快,三日后便已站在了平南将军段天德的府邸之外。 平南将军府此刻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高耸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挂着的并非迎客的红灯笼,而是惨白的丧幡。 那白幡吸饱了南疆潮湿的水汽,沉甸甸地垂着,偶尔被穿堂风一吹,也没什么动静,像是一条条死鱼挂在梁上。 穆清风没有去扣门环。正门是给客人的,他是来杀人的,自然不算客。 他脚尖在墙根的一处青苔上轻点,身形如壁虎游墙,无声无息地翻过了那堵两丈高的围墙。 落地时,他特意选了一处铺满落叶的软泥地,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府内的气氛比外面更加压抑。往来的仆役婢女个个低垂着头,脚步匆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甚至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惊动了什么看不见的鬼神。 穆清风顺着回廊阴影潜行,很快便到了正厅。 厅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阴森的寒意。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横陈在厅堂正中,棺盖尚未合上。 一位身材魁梧、满面虬髯的大汉正瘫坐在棺材旁的太师椅上,那便是平南将军段天德。 这位昔日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将军,此刻却像是一头被抽去了脊梁的老虎。 他眼窝深陷,眼白里布满了红血丝,手中的茶盏被捏得粉碎,碎瓷片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他却浑然不觉。 “又死了一个……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段天德声音嘶哑,像是两块锈铁在摩擦,“老子的平南将军府,难道真的要绝户不成!” 在他身侧,一名锦衣少年躺在软榻上,面色蜡黄,双眼紧闭。 穆清风眯起眼睛,透过窗棂的缝隙仔细观察。 那少年的皮肤下,竟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像是一条条细细的红色丝线,在皮肉之间穿梭,所过之处肌肤隆起又平复,诡异至极。 穆清风眉头微微一蹙。 这症状他曾在古籍上见过只言片语。这不是病,是蛊。 名为“傀儡丝”,中蛊者初时四肢无力,随后神智渐失,最后体内脏器会被那红线般的蛊虫蚕食殆尽,死状极惨。 他对蛊术一窍不通,更不懂怎么解蛊。 但他懂得杀人。 蛊虫不会凭空而来,更不会自己寻找目标。这种精细的“傀儡丝”,母蛊必定在施术者手中,且施术者必须身处十丈之内,以自身气血喂养母蛊,才能操控子蛊害人。 只要杀了那个控制母蛊的人,子蛊无主,自然会枯死。 这法子虽粗暴,却最有效。 穆清风轻轻跃上房梁,将身体蜷缩在阴影之中,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大厅内的每一个人。 厅内除了段天德和昏迷的少爷,还有七八名下人。 两个丫鬟正跪在榻边给少爷擦汗,手抖得厉害,水盆里的水洒出来大半。 四个家丁分立两侧,手按刀柄,神色紧张地盯着门外。 还有一个老仆,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佝偻着背,一步一挪地向段天德走去。 “老爷,给少爷喂药的时辰到了。”老仆的声音苍老沙哑,听起来有些漏风。 穆清风的目光在那个老仆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老仆看起来六七十岁模样,背驼得厉害,几乎要在背上隆起一座小山包。 他走路时双腿打颤,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然而,穆清风却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厅堂地面铺的是名贵的青砖,打磨得极为光滑。 那两个丫鬟跪地起身时,脚下都有些打滑。四个壮硕的家丁虽然站得稳,但那是靠着腿部肌肉紧绷。 唯独这个老仆。 他每一步落下,看似虚浮无力,实则脚底像是生了根。 尤其是当他跨过门槛那一瞬,身体重心极其自然地向前平移,没有丝毫起伏。 这种控制力,绝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能有的。 那是常年习练下盘功夫,将双腿练得如桩功般稳固才能做到的境界。 更重要的是,那碗汤药盛得极满,随着老仆颤巍巍的动作,汤水在碗里晃荡,却始终没有洒出一滴。 这哪里是手抖,分明是在借力卸力,让碗中汤药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穆清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找到你了。 就在老仆走到段天德面前,准备将药碗递过去的一刹那,段天德猛地抬起头,暴躁地挥手:“喝什么药! 庸医开的药若是有用,老二和老三就不会死了! 滚!” 这一挥手带起一阵劲风,若是寻常老仆,定会被推个踉跄。 那老仆身子顺势向后一歪,看似被推得立足不稳,实则脚下画了个半圆,轻巧地卸去了这股力道,手中的药碗依旧稳稳当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爷,身子要紧啊……”老仆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左手悄无声息地探入袖中,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 那是母蛊受惊后的反应。 穆清风不再犹豫。 他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是单纯的快。 重力加上《九霄龙吟诀》的真气灌注,整个人如同一把下坠的巨剑。 “谁?!”段天德毕竟是武将出身,听得头顶风声,本能地去拔腰间佩剑。 但他慢了。 或者说,穆清风太快了。 青色的剑光在厅堂内一闪而过,快得像是一道错觉。 那老仆刚把手伸进袖子,便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凉意。 他想要回头,视线却突然翻转起来,看见了自己的后背,看见了那个永远挺不直的罗锅,以及那个站在自己身后、面色冷峻的青衫少年。 “噗!” 一颗须发皆白的头颅滚落在地,切口平滑如镜。 那具无头尸体并没有立刻倒下,依然保持着端碗的姿势站立了片刻,碗中的汤药这才“哗啦”一声泼洒在地。 “啊——!”丫鬟们发出刺耳的尖叫,抱头鼠窜。 段天德拔剑出鞘,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剑尖指着穆清风,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竟敢在我府中行凶!” 穆清风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那具无头尸体。 “别叫了,看地上。”穆清风冷冷地说道,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满厅的嘈杂。 段天德一愣,顺着穆清风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老仆断开的脖颈腔子里,喷出的不是鲜红的人血,而是一股股黑色的腥臭粘液。 紧接着,几只拇指大小、通体暗红的肥硕虫子,正慌乱地从那断颈的血肉中钻出来,拼命想要往尸体的衣服里缩。 那是母蛊。 宿主一死,母蛊失去了气血供养,便要出来寻找新的宿主。 “这……这是……”段天德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戎马半生,见过无数死人,却从未见过如此恶心的画面。 躺在软塌上的少爷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后猛地呕出一口黑血,皮肤下那些游走的红线像是失去了指引,疯狂乱窜了几下后,迅速干瘪消退。 “蛊……蛊师?”段天德猛地反应过来,看向地上的尸体,那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管家啊! 穆清风没有解释,他从旁边的烛台上抓起一盏油灯,随手扔向那几只正欲爬行的红色母蛊。 “啪。” 油灯碎裂,火油溅了满地。 穆清风屈指一弹,一点火星落入油中。 “呼”的一声,火焰腾起。那几只母蛊在烈火中发出“吱吱”的怪叫声,像是婴儿在啼哭,令人毛骨悚然。 片刻之后,虫身爆裂,化作一团焦黑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随着母蛊被焚,软榻上的少爷呼吸渐渐平稳,脸上那层死灰色的气也淡了许多。 “傀儡丝,母死子亡。”穆清风淡淡地说道,还剑入鞘。 段天德此刻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颤声道:“多谢少侠救我儿一命! 更救了我段家满门!这恶贼潜伏我身边多年,我竟是有眼无珠……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穆清风没有受他这一礼,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那是霍天行写的引荐信。 他看了一眼信封,又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厅堂,想了想,并未将信拿出来,而是又揣回了怀里。 现在的段天德,心神大乱,家中遭此巨变,并不适合谈论家国大事。 杀人他在行,安抚人心他不会,也不想会。 “北边来的。” 穆清风只丢下这四个字,随后脚尖一点,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般掠出厅堂,消失在茫茫夜色与细雨之中。 段天德呆呆地看着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嘴里反复咀嚼着那四个字:“北边来的……北边……” 他猛地想起前些日子收到的军报,镇北将军霍天行曾提及一位独臂持刀、又换剑杀人的少年豪侠。 “穆清风……”段天德站起身,看着地上那具正在燃烧的尸体,眼中的悲痛逐渐被一股狠厉取代。 他一脚踢开那颗滚落的人头,对着门外的亲兵怒吼道:“传令! 封锁全府!给老子彻查这老东西的所有关系! 凡是这几日进出过他房间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南疆的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府内的血腥与污秽。 穆清风站在将军府外的屋檐上,听着里面传来的怒吼声,轻轻甩了甩衣袖上的水珠。 这里的湿气太重,让他的剑都有些不自在了。 他抬起头,望向东方。 那里是东海。 听闻安东将军戚继光正在海上练兵。海风虽大,却比这闷热的南疆要痛快些。 “下一站,东海。” 穆清风低语一句,身影融入了漆黑的雨幕之中,只留下一串极轻的脚步声,转瞬即逝。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9章 东海怒涛 第 299 章 东海怒涛 东海之滨,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此时正值风高浪急之际,海面上原本应该只有海鸥飞掠,此刻却布满了战船。 大明水师的战船呈“一”字长蛇阵排开,船身高大,两侧列满火炮与弩机。 正中央那一艘楼船尤为雄伟,桅杆上挂着一面硕大的“戚”字帅旗,迎风猎猎作响。 然而,这支威武的水师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 在水师战船的外围,密密麻麻地围着数十艘快船。 这些快船体型虽小,却极为灵活,船头包裹着铁皮,撞角尖锐。 最令人心惊的是,每艘快船的主桅上都挂着一面黑底白骨的骷髅旗。 这不是普通的海寇。 寻常海寇见到官军水师,早已望风而逃,绝不敢正面对抗。 而这群海寇进退有度,配合默契,显然受过高人指点。 他们如同狼群围猎猛虎,并不急于硬拼,而是利用快船的灵活性,不断骚扰水师的两翼,意图打乱官军的阵型。 海边的礁石群中,穆清风蹲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任由咸湿的海风吹乱他的头发。 他眯起眼睛,盯着海面上那几艘挂着骷髅旗的指挥船。 他不会水战。 在平地上,他可以一人一剑挑了瀚海刀盟,可以在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 但这茫茫大海,脚下虚浮,浪头一来,连站稳都费劲,一身功夫只能发挥出三成。 若是在船上被人围攻,落入水中,他那一身沉重的骨骼和肌肉反而会成为累赘。 他是个极其惜命的人,绝不会让自己置身于那种不可控的险境之中。 穆清风伸手摸了摸背后的斩马刀,又按了按腰间的长剑。 斩马刀太重,入水必沉。他解下背后的布包,将斩马刀妥善地藏入礁石缝隙深处,用几块大石头压好。 既然不能在海上打,那就在水下打。 夜幕降临,海风愈发狂暴,黑压压的云层遮蔽了月光,整个海面如同一口翻滚的黑色大锅。 海寇的船队点起了火把,连成一片火龙,将官军水师死死困在中央。 海寇旗舰上,几名赤裸着上身的大汉正在饮酒狂笑,声音顺着海风传出很远。 穆清风脱去外袍,只穿一身紧身的水袍,口中含了一根芦管,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海水中。 海水刺骨,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毛孔。穆清风紧闭嘴唇,运转《九霄龙吟诀》的真气护住心脉,整个人如同一条游鱼,紧贴着海底的礁石向海寇旗舰游去。 越靠近旗舰,水流越是湍急。船底的阴影如同一头巨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穆清风游到旗舰正下方,伸手摸了摸船底的木板。 这船底用的是上好的铁力木,坚硬如铁,寻常刀剑难伤分毫。 海寇之所以敢如此嚣张,仗的便是船坚炮利。 他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凿。这是他在来的路上,顺手从一家铁匠铺里“借”来的。 穆清风双腿勾住船底附着的藤壶,稳住身形。 他左手持凿,抵住船底木板的接缝处,右手握拳,真气灌注于指节之上。 “噗。” 水下传来一声闷响,短凿没入木板三寸。 他并不急躁,拔出短凿,换个位置,再次凿下。 一下,两下,三下……他的动作机械而精准,每一次凿击都落在木板纹理最脆弱的地方。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块两尺见方的船底木板已经被凿得千疮百孔。 穆清风收起短凿,气沉丹田,双掌猛地向上一推。 “咔嚓!” 即使是在水下,这一声脆响也依然清晰。那块早已不堪重负的木板瞬间崩裂,海水在巨大的水压下,如同愤怒的狂龙,疯狂地涌入船舱底舱。 但这还不够。一艘大船,底舱进水一时半会儿沉不了。 穆清风没有停留,转身游向另一侧,如法炮制。 此时,海寇旗舰之上。 一名独眼头目正踩在船舷上,指着对面的官军战船叫骂:“戚继光! 你不是号称‘战神’吗?怎么缩在乌龟壳里不敢出来? 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地!冥尊有令,取你首级者,赏黄金万两!”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独眼头目差点摔倒,扶着桅杆怒喝。 “报——!”一名喽啰跌跌撞撞地跑上甲板,满脸惊恐,“老大! 底仓……底仓漏水了!好大的洞!堵不住啊!” “什么?!”独眼头目大惊失色,“触礁了? 这地方哪来的暗礁!”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船身再次剧烈震动,这一次倾斜得更加厉害,甲板上的酒坛子咕噜噜滚落一地。 “不好!船要沉了!”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在船上蔓延。海寇们乱作一团,有的去抢修,有的去放救生艇,原本严整的包围圈顿时出现了一丝骚动。 穆清风此时已经如壁虎般游上了船身侧面。他手指扣进船板的缝隙,借着海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翻上了船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里的视野极佳,正对着那根高耸的主桅。 桅杆之上,那面巨大的黑底白骨帅旗正在风中狂舞,那是这群海寇的主心骨,也是他们嚣张气焰的象征。 穆清风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手腕一抖,长剑出鞘。 青色的剑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这把剑并未刺向任何一个人,而是带着这一路积攒的寒气与杀意,斩向了系着帅旗的那根粗如手臂的麻绳。 “崩!” 绳索断裂的声音在嘈杂的海风中并不明显,但随后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海寇目瞪口呆。 那面象征着指挥权的骷髅帅旗,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乌鸦,无力地坠落在甲板上,瞬间被涌上来的人群踩在脚下。 “帅旗倒了!” “老大死了?!” “船沉了!旗也没了!快跑啊!” 这群海寇虽然凶悍,但终究是一群乌合之众,全靠着那一股气势和严密的指挥维系。 此刻旗舰进水,帅旗落地,谣言四起,军心瞬间崩溃。 周围的几艘海寇船见旗舰出事,有的想要靠过来救援,有的却以为官军杀过来了调头想跑,一时间船只相互碰撞,乱成一锅粥。 远处,大明水师楼船之上。 一位身披银甲、面容刚毅的中年将军立于船头。 他身形如松,目光如电,手里紧紧握着千里镜。 虽然夜色深沉,但旗舰上那突如其来的混乱和帅旗的倒下,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戚继光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去猜是谁在暗中相助。 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 他猛地抬起右手,狠狠向下一挥。 “令旗起!全军突击!” “咚!咚!咚!” 沉寂已久的战鼓声骤然炸响,震碎了海浪的喧嚣。 早已蓄势待发的大明水师战船,立刻调整风帆,侧舷的挡板轰然落下,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和密密麻麻的弩箭。 “放!”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火光照亮了夜空。 火箭如流星雨般划破黑暗,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落入混乱的海寇船队之中。 此时海寇船只拥挤在一处,根本无需瞄准。 火炮轰鸣,硝烟弥漫。 木屑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快船,在官军的重型火力和战船撞击下,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旗舰更是首当其冲,早已倾斜的船身被几发链弹击中桅杆,巨大的桅杆倒塌下来,将船体彻底砸断。 火光冲天,将半个海面映得通红。 穆清风没有留下来欣赏这场屠杀。 在第一轮火箭射出之前,他就已经重新跃入水中。 他顺着洋流,避开了战场中心绞肉机般的漩涡,向着岸边游去。 一刻钟后。 一处偏僻的沙滩上,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了礁石的边缘。 穆清风从水里爬出来,有些狼狈地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咸涩的海水。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扣抓船板而微微颤抖。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片火光冲天的海域,也没有兴趣去见那位威名赫赫的戚将军。 对于他来说,戚继光只要活着,只要能把这群勾结幽冥阁的海寇杀干净,那就足够了。 至于救命之恩?不需要。若是去见了,还得寒暄,还得解释身份,还要被盘问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太过麻烦。 他走到藏匿斩马刀的礁石前,搬开石头,取出那把沉重的大刀和衣物。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湿透的水袍,绞干头发,换上干爽的青衫。 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仿佛刚才那个在万军丛中凿船断旗的人根本不是他。 穿戴整齐后,穆清风背起斩马刀,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抬头看了一眼北方。 那里是京城的方向。 四位将军,除了霍天行在北,柳成荫在西,段天德在南,戚继光在东,如今四方皆已安顿。 冥尊既然把手伸到了东海,甚至勾结海寇意图围杀戚继光,说明对方已经急了。 既然急了,那就是最后决战的时候了。 “京城见。” 穆清风对着虚空低语了一句,随后迈开步子,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防风林中,只留下沙滩上一串浅浅的脚印,转瞬间便被涌上来的潮水抚平。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0章 京师风云 第 300 章 京师风云 京城的冬夜比北境还要阴冷几分,湿气裹着雪花,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四面高墙早已布满了暗哨。 书房内,地龙烧得正旺,将屋外的严寒隔绝在外。 屋内陈设简陋,除了一张大案和几把太师椅,再无多余的摆件。 案后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面色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身形单薄,时不时用一方素帕捂嘴轻咳。 他便是当今六皇子,赵澈。 在他面前,四位身着便服的男子分坐两侧。 左首第一位是个虬髯大汉,即便穿着常服也难掩一身彪悍的血气,坐姿大马金刀,正是北境镇北将军霍天行。 他下手坐着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人,手指修长,偶尔轻敲膝盖,乃是征西将军柳成荫。 右侧首位坐得笔直如松,目光沉稳,神色刚毅,那是东海平波将军戚继光。 末位那人身形微胖,看着像个富家翁,脸上总挂着三分和气,却是手段狠辣的平南将军段天德。 四方将军齐聚,这若是传出去,足以让整个京城翻天覆地。 霍天行是个憋不住话的,端起茶盏牛饮一口,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震得茶盖嗡嗡作响:“殿下,这鸟气咱受够了! 那幽冥阁的余孽把持朝政,连我也敢截杀。若非那……那位小兄弟出手,老霍我早成了刀下鬼。 只要您一句话,我的亲兵今夜就能把那几个祸国殃民的混账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赵澈放下素帕,并未接话,只是将目光转向其余三人。 柳成荫轻轻拂去袖口的一点灰尘,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北境若动,蛮夷必侵。 老霍,你那暴脾气该收收。我们今日既然坐在这里,便不再是为了逞一时之勇。” 他看向赵澈,微微欠身,“殿下,西漠毒王之祸已除,臣的后顾之忧已解。 如今朝中奸佞横行,百姓易子而食,臣愿追随殿下,重整河山。” 戚继光没有多言,只是将腰间的佩刀解下,双手捧着放在身前的桌案上。 刀鞘磕碰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这一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段天德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眯着眼睛笑了笑:“臣是个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臣那独苗儿子差点让人炼成蛊人,这笔账,无论如何得算。 殿下指哪,臣就打哪。” 赵澈站起身,对着四人深深一揖。 “诸位将军乃国之柱石,今夜肯冒死入京相见,赵澈铭感五内。” 房梁之上,一片漆黑的阴影中。 穆清风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贴在梁柱的死角处。 他的呼吸频率降到了最低,近乎于无,连胸口的起伏都难以察觉。 即便是一流的高手,若不抬头细看,也绝难发现这梁上还藏着第五个人。 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眯起,目光如冰冷的刀锋,一一扫过下方四人的头顶。 他不在乎这些人说了什么。江湖行走多年,他见过太多歃血为盟转身就捅刀子的戏码。 语言是最廉价的承诺,只有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他盯着霍天行按在膝盖上的手。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虽然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指节并未发白扣紧,说明没有杀意,只有愤怒。 他又看向柳成荫。这人说话时眼帘低垂,但颈部的青筋平稳跳动,气息悠长,显然心口如一,并未在心中盘算退路。 戚继光解刀的动作看似简单,实则将自身最脆弱的防线暴露在赵澈面前。 至于那个胖子段天德,虽然笑得一脸和气,但穆清风注意到,他在提到儿子被下蛊时,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那是极度仇恨的表现。 没有杀气。 没有异样。 这四人此刻所表现出来的,确实是真心归附。 穆清风缓缓松开了扣住腰间剑柄的右手。若刚才有任何一人的心跳频率不对,或是手部动作有去摸暗器的迹象,他背后的斩马刀就会在第一时间落下,将这屋里变成修罗场。 他是个极其惜命的人,绝不会把自己置身于不可控的盟友之中。 既然这四人通过了他的考察,那么接下来的戏,该他上场了。 书房内,气氛正凝重感人。赵澈刚要开口再勉励几句,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谁?!” 戚继光反应最快,瞬间抓起桌上的佩刀,身形一闪挡在赵澈身前。 霍天行更是直接一脚踢翻了椅子,浑身肌肉紧绷,就要扑向声音来源。 一道青色的身影从梁上轻飘飘地落下,落地无声,连地上的灰尘都未激起半分。 穆清风并没有理会如临大敌的四位将军,他直起身子,掸了掸肩膀上沾染的蛛网。 他身高不过五尺,站在这些人高马大的将军面前显得有些瘦小,但他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寒意,却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骤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你!”霍天行看清来人,瞪大了眼睛,随即咧开嘴大笑,一把推开身前的椅子,“我就知道是你小子! 怎么跟个鬼似的躲在梁上?” 柳成荫和段天德也认出了这副打扮,纷纷收敛了戒备之色,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惊疑。 此人潜伏在侧多久了?若是他有意行刺,怕是后果难料。 穆清风没有看霍天行,也没有回应任何人的目光。 他径直走到桌案前,无视了挡在前面的戚继光。 戚继光眉头微皱,握刀的手紧了紧,但在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纯粹却并不针对自己的压迫感后,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穆清风伸手探入怀中。 四位将军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的手上。 他掏出的不是暗器,也不是毒药,而是一卷沾着暗褐色干涸血迹的羊皮纸。 “啪。” 羊皮纸被随手扔在赵澈面前的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赵澈愣了一下,伸手拿起羊皮卷缓缓展开。只看了几眼,他的瞳孔便猛地收缩,拿纸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是一份名单。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详细记录着其与幽冥阁的资金往来、暗中勾结的罪证,甚至还有具体的接头暗号和藏匿私兵的地点。 这里面不仅有朝中权倾朝野的一品大员,还有几位平日里素有清名的御史言官,甚至包括几位皇亲国戚。 这些人,构成了幽冥阁在朝堂上的根基,也是一直以来让赵澈束手无策的巨大阴网。 “这……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柳成荫凑上前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穆清风没有回答。 他不需要解释自己是如何在杀了聂狂刀后搜刮其密室,也不需要说自己如何在毒王的尸体上找到线索,更不需要提在凿沉海寇旗舰前顺手牵羊的举动。 调查过程毫无意义,结果才是一切。 他退后一步,双手抱臂,背后的斩马刀刀柄高出他的肩膀,像是一个沉默的守卫。 “冥尊在京城的眼线和爪牙,都在这里。”穆清风的声音冷硬,没有丝毫起伏,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不用审,不用查。 这种事,越查越麻烦。” 他抬起眼皮,目光扫过四位将军,最后落在赵澈的脸上。 “你们要清君侧,要正朝纲。靠嘴皮子没用,靠写折子更没用。” 穆清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那份名单,语气森然: “杀光这些人,京城才干净。” 屋内一片死寂。 霍天行喘着粗气,眼中的杀意开始沸腾。段天德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厉。 戚继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刀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柳成荫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然。 赵澈紧紧攥着那份名单,指节捏得发白。他抬起头,看着穆清风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随后缓缓将名单递给了戚继光。 “今夜,京城不留活口。”赵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血腥气。 穆清风撇了撇嘴,似乎对这种战前动员并不感兴趣。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脚步依旧轻盈得听不见声响。 “难啃的骨头,留给我。” 他丢下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推开房门。风雪瞬间灌入屋内,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他的身影很快没入黑暗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1章 暗夜清洗 第 301 章 暗夜清洗 风雪愈发紧了。 京城的街道被厚重的积雪覆盖,打更人的锣声刚敲过三下,就被呼啸的北风扯得支离破碎。 平日里威严耸立的坊墙此刻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几只寒鸦受惊飞起,扑棱着翅膀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下。 城西那处不起眼的宅院大门紧闭,几匹快马从后门疾驰而出,马蹄裹着厚棉布,踏在雪地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转瞬间便分作四个方向没入黑暗。 屋内,赵澈并未离开。他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那个有些微凉的茶盏,目光盯着摇曳的烛火。 他没有下令刑部、大理寺介入,也没有知会锦衣卫。 那张沾血的名单还铺在桌案上,上面每一个名字都不仅是朝廷大员,更是幽冥阁精心喂养多年的恶狼。 走正规律法程序,这些人有一百种方法脱罪,甚至反咬一口。 唯有刀,最讲道理。 …… 城东,尚书左仆射严嵩的府邸。 这座占地极广的宅院此刻灯火通明,虽是深夜,府内的巡逻却比皇宫还要严密几分。 严嵩惜命,自从上次听说北境出事后,便花重金请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漠北双煞”坐镇,外加三十名好手日夜轮值。 高耸的围墙外,一道青色的身影蹲伏在挂满冰棱的老槐树上。 穆清风单手扣住树皮,身体随着树枝在风中微微起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眯着眼,视线透过漫天飞雪,锁定了院内两组交叉巡逻的护卫。 一、二、三…… 他在心中默数着对方的步伐频率。 这些护卫脚步沉稳,呼吸绵长,显然都有内家功夫底子,不是寻常家丁。 严嵩一个文官,养这么多江湖草莽,所图为何,不言自明。 并没有等到巡逻队走远,穆清风甚至没有等待所谓的“最佳时机”。 他只是紧了紧手腕上的护腕,整个人便像一块毫无生气的石头,从树梢直直坠落。 落地无声。 恰逢两名巡逻护卫转身交错之际,穆清风的身形极其诡异地贴地滑行,手中长剑未出鞘,而是连着剑鞘一同点出。 “咔嚓。” 两声极轻的脆响重叠在一起。两名护卫的喉结瞬间粉碎,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软绵绵地瘫倒。 穆清风没有看地上的尸体,脚尖一点,身形已掠至回廊之下。 他甚至没有掩盖尸体,因为不需要。今夜之后,这里只有死人。 前院的正厅内,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正围着火炉喝酒吃肉,正是那“漠北双煞”。 左边一人满脸横肉,正撕咬着一只烧鸡,忽地动作一顿,蒲扇般的大耳动了动。 “大哥,外头风声不对。” 另一人扔下酒碗,伸手抓起桌上的鬼头大刀,冷哼一声:“哪来的野猫野狗,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话音未落,正厅厚重的木门轰然炸裂。 并不是被内力震开,而是被一道极快的人影直接撞碎。 木屑纷飞中,穆清风已至二人身前五步。 “找死!”老大怒喝,鬼头大刀携着烈风当头劈下,这一刀势大力沉,足以开山裂石。 穆清风没有退。面对这刚猛无匹的一刀,他仅仅是侧身半步,身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堪堪避过刀锋。 大刀斩在青石地面上,火星四溅。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穆清风出手了。 剑光如水银泻地,并未刺向对方要害,而是极刁钻地挑向老大持刀的手腕。 手筋断裂的声音在封闭的厅堂内显得格外刺耳。 老大惨叫一声,鬼头大刀脱手。穆清风顺势接住落下的大刀,借力回旋,刀背重重拍在老二刚欲抬起的膝盖上。 “咔嚓!” 骨骼碎裂,老二跪倒在地。 从破门而入到废掉两名江湖一流高手,前后不过三息。 穆清风扔掉鬼头大刀,长剑归鞘,看都不看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两人,径直穿过正厅向后院走去。 他对这种只会逞勇斗狠的角色没有补刀的兴趣,断了手脚的废人,比死人更让严嵩绝望。 后院主卧。 严嵩正搂着新纳的小妾昏睡,忽觉脸上一凉。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床头立着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剑。 严嵩瞬间清醒,张嘴就要喊人。 穆清风手腕一抖,剑尖抵住了他的咽喉,冰冷的触感让严嵩将喉咙里的声音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小妾刚要尖叫,穆清风左手一指点在她睡穴上,女人身子一软,倒回枕头。 “你……你是谁?要钱?要官?本官都能给!” 严嵩颤抖着,身体缩成一团,哪里还有半分朝堂上指点江山的威仪。 穆清风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严嵩一眼,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比对了一下。 确认无误。 他收起画像,没有任何废话,长剑平平递出。 “噗。” 剑锋精准地刺入心脏,没入胸腔三寸,分毫不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严嵩的眼睛瞪得滚圆,双手死死抓着被角,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穆清风抽出长剑,在严嵩那上好的丝绸被面上擦干血迹,转身推开窗户,没入风雪之中。 …… 同一时间,京城北隅,御史中丞府。 “轰!” 一声巨响,平日里紧闭的朱漆大门被一根巨大的圆木撞开。 数百名身着黑甲的北境悍卒如狼似虎地涌入府中。 领头的正是霍天行,他甚至没有披甲,只穿了一身粗布麻衣,手中提着那把标志性的斩马长刀。 “给老子搜!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霍天行一脚踹翻迎上来的管家,大嗓门震得屋瓦乱颤,“谁敢阻拦,以通敌叛国论处,杀无赦!” 府中护院家丁试图反抗,但在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边军面前,简直如同土鸡瓦狗。 并没有什么精彩的武林对决,这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军阵推进,长枪如林,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尸体。 后院书房,御史中丞正欲从密道逃离,却发现密道口早已站着一个面色和气的胖子。 段天德笑眯眯地搓着手,身后跟着一排手持劲弩的亲兵。 “刘大人,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啊?”段天德语气温和,像是在问候老友。 “段……段将军?”御史中丞脸色煞白,“你我也算同僚,何必……” 段天德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挥了挥手。 “咻咻咻!” 十几支弩箭齐发,将这位御史中丞钉死在书架上。 “同僚?”段天德走上前,拔出一支弩箭,在尸体的官服上擦了擦,“差点把老子儿子害死的同僚,老子可高攀不起。” …… 东城,皇商赵家。 戚继光的东海水师亲卫并未如霍天行那般大张旗鼓。 他们三人一组,配合默契,悄无声息地控制了赵家的各个出口。 院内,柳成荫背着手站在回廊下,看着亲卫们将一个个还在睡梦中的暗桩拖出来。 他没有动手,甚至连佩剑都未出鞘。 作为征西将军,他更擅长运筹帷幄。 “将军,赵家家主找到了,在账房清点银票,似乎准备跑路。” 一名亲卫上前禀报。 柳成荫点了点头,轻轻拂去肩头的落雪:“送他上路。 记得,做得干净些,别惊扰了四邻。” 这一夜,京城的雪下得格外大,掩盖了所有的罪恶与血腥。 穆清风的身影在京城的屋脊上跳跃。每到一处,必有一名高手陨落。 城南的一处别院内,幽冥阁潜伏在京城的接头人“鬼手”张三,连暗器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穆清风一脚踹断了胸骨,随后补上一剑穿心。 城北的兵部侍郎府邸,两名负责保护侍郎的西域妖僧,被穆清风利用地形引入狭窄的巷道,仗着身形矮小灵活,穆清风贴身短打,用匕首割断了他们的脚筋,最后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长剑贯穿心脏。 他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收割机器,严格执行着“解决难啃骨头”的承诺。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句废话,每一次出剑都直指要害。 他从不与人缠斗,一旦发现对方破绽,便是雷霆一击。 这种极度理智、极度冷酷的杀人手法,让那些平日里自诩高手的亡命徒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风雪渐歇。 穆清风站在赵澈那处宅院的屋顶上,俯瞰着这座刚刚苏醒的城市。 他的青衫上沾满了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手中的长剑即便擦拭过,依然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院内,四位将军已经归来。 霍天行浑身是血,却一脸畅快,正坐在台阶上用雪擦拭战刀。 戚继光面色凝重,正低声向赵澈汇报着什么。 段天德依旧笑眯眯的,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令人胆寒的杀气。 柳成荫则在一旁整理衣冠,仿佛刚从早朝归来。 赵澈站在院中,看着四人呈上来的染血名册,以及那一颗颗用石灰腌制的人头。 没有经过三法司的会审,没有经过刑部的批文。 一夜之间,六部尚书去其二,御史台空了大半,皇亲国戚中更是少了三位侯爷。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 穆清风从屋顶跃下,落在赵澈面前。 他没有行礼,只是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画像,那是兵部尚书的画像,上面被打了个鲜红的叉。 “完了。” 穆清风只说了这两个字,便走到角落里,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他需要恢复体力,因为他很清楚,杀了这么多幽冥阁的爪牙,那个真正的怪物,恐怕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赵澈将手中的名册丢入面前的火盆。 火焰腾起,吞噬了那些曾经显赫一时的名字。 “传令下去,”赵澈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四大营即刻接管京城防务。 若有人问起昨夜之事,便说是……清理门户。” 晨钟敲响,惊起一片寒鸦。 京城的百姓推开门,惊讶地发现街道上的积雪被践踏得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这一夜的清洗,彻底斩断了冥尊在朝堂上的触手。 那些曾经权倾朝野、暗中为幽冥阁输送利益的大臣们,都在同一个晚上,死于同一柄剑,或同一群兵之下。 但这并不是结束。 穆清风睁开眼,看向府门的方向。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地面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震颤。 那种震颤沉重、压抑,不像是马蹄声,倒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一步步逼近。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2章 金身再现 第 302 章 金身再现 震颤感顺着青石板传导至脚底,越来越剧烈,连桌案上的茶盏都跟着跳动起来,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赵澈刚要开口询问,厚重的府门便如同纸糊的一般,在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向内凹陷,随即轰然崩解。 破碎的木块裹挟着劲风,呼啸着砸向院中的亲卫。 烟尘弥漫间,两排身形高大得异乎寻常的怪人迈步而入。 他们赤着上身,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珠都灰白一片,看不出丝毫活人的生气。 “什么鬼东西!”霍天行啐了一口唾沫,提起刚擦拭干净的斩马刀,大步跨出。 他身后的十几名北境悍卒紧随其后,长枪如林,借着冲势狠狠刺向那群怪人的胸膛。 枪尖刺中暗金色的皮肤,竟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 枪杆瞬间弯曲成满月,随后崩断。那些悍卒还未回过神,便被怪人随手抓住脑袋或者肩膀,如同撕扯破布娃娃般扯成两截,鲜血泼洒了一地。 这根本不是搏杀,是单方面的碾压。 “退!”柳成荫厉喝一声,手中长剑挽出三个剑花,直刺为首怪人的双眼。 那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剑尖在触及怪人眼皮的瞬间,发出一声叮响。 那怪人甚至没有眨眼,眼皮硬得像铜钱。柳成荫只觉虎口剧震,长剑险些脱手,借着反震之力向后飘退三丈,面色变得极难看。 “金刚尸!”段天德眯起本来就细长的眼睛,向后缩了缩身子,藏在几名亲卫身后,手中的劲弩却一刻不停,“嗖嗖嗖”连发三箭,全部射向怪人的咽喉。 弩箭触之即飞,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正当众人惊骇之际,一道黑影缓缓从那群金刚尸身后走出。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坚硬的青石板便无声碎裂成粉末,留下一个深达寸许的脚印。 一身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冥尊。 他没有看周围惨死的尸体,也没有理会全神戒备的四大将军,那双隐在黑暗中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台阶之上的赵澈。 “这天下,什么时候轮到黄口小儿来做主了。” 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听得人耳膜生疼。 霍天行是个暴脾气,哪怕明知不敌,也绝不容许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他暴喝一声,全身肌肉紧绷,斩马刀带着劈山裂石之势,从侧面狠狠斩向冥尊的脖颈。 这一刀汇聚了他毕生功力,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音。 冥尊连头都没回,只是微微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 “铛!” 重逾百斤的斩马刀,竟被这两根手指稳稳夹住。 霍天行满脸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臂发力想要抽回战刀,却纹丝不动。 冥尊手指微微一扭。 “崩!” 精钢打造的斩马刀应声断成两截。霍天行整个人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掀飞,重重撞在院墙上,一口鲜血喷出,将胸前的麻衣染得通红。 “这就是你们的依仗?”冥尊随手丢掉指尖的断刃,脚步未停,继续向赵澈逼近。 戚继光与柳成荫对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出手。 戚继光攻下盘,专攻膝弯关节;柳成荫攻上路,剑走轻灵,直指太阳穴。 冥尊不闪不避,任由那一刀一剑砍在身上。 火星四溅。 戚继光的战刀卷了刃,柳成荫的长剑崩断了尖。 冥尊身躯微震,一股霸道的内力如潮水般涌出。 两人如遭雷击,各自倒飞而出,落地后连退十几步才勉强站稳,嘴角皆溢出鲜血。 段天德见状,本来扣在手里的毒砂也没敢扔出去。 这怪物连刀枪都不怕,毒砂怕是连挠痒都算不上。 他眼珠子乱转,一边后退一边指挥亲卫填命去挡,自己则一点点往赵澈身边的柱子后面挪。 冥尊已经走到了台阶下。 赵澈没有任何武功,面对这如山岳般压来的恐怖气息,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死死抓着栏杆,硬是没有后退半步,直视着那道黑色的身影。 冥尊抬起手,掌心对着赵澈,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这位六皇子拍成肉泥。 就在这时,一道极不起眼的身影从侧面的回廊顶上滑落。 穆清风一直没动。 从金刚尸破门,到四大将军溃败,他始终像一只壁虎般贴在阴影里,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他的眼睛没有看那些血腥的杀戮,而是死死盯着冥尊的一举一动。 硬碰硬是找死。连霍天行的斩马刀都砍不动,他的剑更不行。 唯一的变数,在于“气”。 修罗金身再强,也是人练出来的。既然是人,就要有经脉,有穴位,有气机流转。 哪怕是铁桶,只要里面装的是水,只要晃动得足够剧烈,桶身即使不破,水也会溢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冥尊抬手的那一瞬间,腋下极泉穴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衣衫褶皱变化。 机会只有一次。 穆清风没有拔剑。剑太硬,遇强则折。 他整个人像是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借着风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飘到了冥尊的身侧。 右手五指并拢,手腕极其柔软地抖动了一下,原本平平无奇的手掌瞬间变得绵软无骨,甚至给人一种看起来像是液体般的错觉。 这并非什么名震江湖的绝学,而是他在观察瀑布冲刷岩石时领悟出的发力技巧——透劲。 不求破表皮,只求透内里。 穆清风的手掌贴上了冥尊的腰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噗”的一声轻响,就像是手掌拍在装满水的牛皮袋上。 冥尊原本拍向赵澈的手掌猛地停在半空。 穆清风一击即走,身体借着反弹之力,在空中诡异地扭成一个麻花状,避开了冥尊护体真气的反震。 他在空中不做停留,脚尖在冥尊的肩膀上轻轻一点,再次借力,整个人翻身落到了冥尊身后。 落地瞬间,穆清风双掌齐出,快如闪电,却又轻柔如风。 膻中、气海、巨阙、章门。 每一掌都拍在人体大穴之上。每一掌下去,都没有任何声响,只有穆清风那早已被真气充盈得微微发红的手掌在黑袍上一触即分。 冥尊那原本无懈可击的金身气场,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穆清风并未贪功,打完四掌之后,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滑行,瞬间拉开了两丈距离。 他并没有摆出防御架势,而是垂着双手,袖口微微颤抖——刚才那几掌的反震之力,即便他用了巧劲化解,依然震得他指骨生疼。 冥尊缓缓转过身。 这是他进院子以来,第一次停下脚步,第一次回头。 那张隐藏在兜帽下的脸似乎动了动,灰白的下巴微微抬起,面向那个五尺高的小个子。 “有点意思。” 冥尊的声音依旧难听,但这一次,那种漠视一切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极淡的波澜。 他不再看赵澈,而是迈开步子,朝着穆清风走了一步。 仅仅这一步,穆清风便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而来,全身的汗毛在一瞬间竖起。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右手缓缓摸向腰后的剑柄,却又在触碰到冰冷剑柄的瞬间停住。 不能用剑。 他在心里警告自己。 霍天行挣扎着从墙角站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瞪大眼睛看着场中那个矮小的身影。 平日里看着谨小慎微、甚至有些畏缩的穆清风,此刻竟成了全场唯一能让冥尊转身的人。 穆清风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快速扫视着四周的地形。 左边是假山,右边是回廊,后面是通往后院的月亮门。 他在算。算距离,算时间,算自己能不能在冥尊下一次出手前活下来。 冥尊再次抬起了手,这一次,他的手掌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动作看似缓慢,却封死了穆清风所有的退路。 穆清风紧紧抿着嘴唇,脚下的布鞋在雪地上碾出一个浅坑。 他没有退。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3章 借力打力 第 303 章 借力打力 金光罩顶,掌风未至,地面的积雪已被压得向四周飞溅,露出了黑褐色的冻土。 穆清风没有退,但也并未选择硬扛。就在那只泛着金光的大手即将拍碎他天灵盖的刹那,他的膝盖猛地弯曲,整个人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倏忽间矮了半截。 那一掌擦着他的发髻扫过。 劲风刮得穆清风脸皮生疼,但他那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冥尊的胸腹。 刚才那四掌透劲虽然未能破防,却并非毫无作用。 冥尊那原本如洪钟大吕般顺畅的呼吸,在出掌落空的瞬间,出现了一次极其微小的停顿。 原本暗金色的胸膛处,隐隐泛起了一抹不自然的潮红,那是气血逆流、真气行岔的征兆。 就是现在。 穆清风缩在冥尊身下的身躯猛地弹起,并非攻击,而是双脚在那条粗壮如树干的手臂上连环踢踏。 借着这点反作用力,他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般向后倒飞而出,还在空中翻滚了两圈,稳稳落在赵澈身前。 “走!” 穆清风嘴里只蹦出一个字,左手抓起赵澈的衣领,右手从腰间摸出一枚铁弹子,看也不看便向身后甩去。 “砰!” 铁弹子打在冥尊刚刚转过来的肩头,炸出一团呛人的石灰粉。 这这种江湖下三滥的手段伤不了冥尊分毫,却足以遮挡视线。 柳成荫毕竟是老江湖,反应极快。他不顾内伤,强提一口真气,一把扯住还在发愣的霍天行,另一只手拽着赵澈的胳膊,向着后院的书房狂奔。 段天德和戚继光紧随其后,且战且退,手中的劲弩不要钱似的向后倾泻,虽然射不穿金身,却也能靠着冲击力稍阻追兵。 “蝼蚁!” 白雾中传出一声暴怒的嘶吼。冥尊双臂一振,狂暴的气浪瞬间将石灰粉吹散。 他迈开大步,无视脚下的台阶和花坛,像是一辆失控的战车,直线撞碎了回廊的木柱,朝着赵澈逃窜的方向碾压过去。 穆清风没有跟着逃。 他站在破碎的院落中央,脚尖挑起一把不知是谁遗落的长刀。 手腕一抖,长刀化作一道流光,直取冥尊后脑的风府穴。 “当!” 长刀崩碎,冥尊的脚步仅仅是一顿。他转过头,那双灰白的眸子不再理会逃走的赵澈,而是死死锁定了这个三番五次阻挠他的矮个子。 穆清风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其欠揍的弧度,随后转身就跑,方向却与赵澈截然相反——直奔王府西侧的花园。 冥尊鼻孔中喷出两道白气,沉重的脚步踏碎青砖,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王府花园地形复杂,假山林立,连廊曲折。 穆清风身形瘦小,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他像一只灵巧的猿猴,在假山的孔洞间穿梭,在结冰的荷花池面上滑行。 身后轰鸣声不断。冥尊根本不懂什么叫绕路,遇墙破墙,遇树拔树。 珍贵的太湖石假山在他面前如同豆腐渣工程,被撞得粉碎;百年的老梅树被连根拔起,横扫而出,砸塌了大片的围墙。 穆清风贴着墙根急停,一块巨大的碎石擦着他的鼻尖砸在面前的雪地上。 他没有任何惊慌,甚至还有闲心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 他在观察。 哪怕是在如此惊险的逃亡中,穆清风的眼睛也始终没有离开过冥尊的身体。 他在计算冥尊每一次出手的间隔,每一次呼吸的频率,以及每一次转身时肌肉的牵动。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武功。 《九霄龙吟诀》讲究顺势而为,在此刻被穆清风发挥到了极致。 他引着冥尊跑过结冰的回廊,在冥尊踩上冰面的一瞬间,突然回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从厨房顺来的菜刀。 这一次,他没有用巧劲,而是用尽全力将菜刀甩向冥尊的面门。 冥尊正大步流星,脚下冰面湿滑,虽然凭借深厚的内力稳住了身形,但动作终究慢了半拍。 菜刀旋转着劈向他的双眼。 那一瞬间,穆清风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面对刀枪不入的身体,冥尊此前从未做过任何闪避动作。 当这把平平无奇的菜刀飞向眼睛时,冥尊的眼皮极其快速地闭合了一下。 “叮!” 菜刀砍在眼皮上,火星四溅,刀刃卷曲崩飞。 冥尊再次睁开眼,灰白的眼球完好无损。 穆清风眯了眯眼,脚下发力,再次拉开距离,钻进了一处狭窄的夹道。 这处夹道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两边是高耸的防火墙。 冥尊追至,见夹道狭窄,怒吼一声,双臂撑开,竟是要生生推倒两侧的高墙。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砖石如雨点般落下。 穆清风并未远遁,他像只壁虎一样贴在墙头阴影处,手中扣着三枚梅花镖。 就在冥尊推倒墙壁,烟尘四起的瞬间,穆清风手腕急抖。 三枚梅花镖呈品字形射出。 第一枚,取咽喉。 第二枚,取膻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三枚,取左眼。 冥尊不闪不避,任由前两枚飞镖打在身上弹飞。 但当第三枚飞镖即将触及眼球时,那层暗金色的眼皮再次合拢。 “叮!” 又是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穆清风轻轻呼出一口白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就对了。 修罗金身练得是皮肉筋骨,将全身练得如精钢般坚硬。 但眼睛不同,眼睛要看东西,就必须保持柔软透明。 若是连眼球都练成金铁,那便成了瞎子。 所以,冥尊的眼睛只有在闭上的时候,靠着眼皮和真气的覆盖,才能拥有防御力。 而当他睁眼视物时,那里就是唯一的破绽。 从睁眼到闭眼,再快也需要时间。 哪怕这个时间只有眨眼的一瞬间,对于顶尖高手来说,也是生与死的界限。 此时,远处的书房方向传来机关转动的沉闷声响。 赵澈他们应该已经进入了密室。 穆清风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脚下的动作却变得更加轻灵诡谲。 他不再单纯地逃跑,而是开始绕着冥尊转圈。 他利用残垣断壁作为掩护,时不时地从阴影中窜出,或是扔出一块砖头,或是刺出一剑,目标无一例外,全是冥尊的双眼。 冥尊被这种骚扰战术激得暴跳如雷。他空有一身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打不到这只滑溜的泥鳅。 每一次攻击落下,穆清风总是能险之又险地避开,然后在退后的同时还要回敬一下。 “鼠辈!只会躲躲藏藏吗?”冥尊咆哮着,双手抓起一根断裂的房梁,横扫千军。 巨大的房梁带着呼啸的风声扫过整个院落,所有的假山、树木在这一击之下尽数化为齑粉。 穆清风避无可避。 但他也没想避。 他看准房梁扫来的轨迹,身体向后仰倒,做出一个铁板桥的姿势。 粗糙的木头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木刺划破了他脸颊的皮肤,渗出一丝血珠。 就在这一瞬间,穆清风的身体如同装了弹簧一般猛地弹起,双脚在掠过的房梁上用力一蹬,借力反冲,整个人化作一支离弦之箭,直扑冥尊的面门。 这一击,他没有丝毫保留。 手中的长剑虽然是凡铁,但在灌注了全部真气之后,剑身嗡鸣震颤,散发出森寒的剑气。 冥尊刚刚挥出房梁,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 见穆清风冲来,他下意识地就要闭眼防御。 穆清风人在空中,左手突然袖袍一挥。 并非暗器,而是一蓬从地上抓起的积雪。 雪团在真气的激荡下瞬间炸开,化作漫天冰屑,劈头盖脸地砸向冥尊。 冥尊本能地眯眼,眼皮合拢了一半。 就是这一瞬的犹豫! 人的本能,在遇到微小异物入眼时会眯眼或眨眼,但在遇到致命攻击时会紧闭。 穆清风用冰屑制造了一个“微小异物”的错觉,干扰了冥尊的判断。 剑光如电,刺向那尚未完全合拢的眼缝。 然而,就在剑尖距离眼球还有寸许之时,冥尊突然张开了嘴。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 “滚!” 声浪混合着浑厚的内力,如同实质般的空气炮弹,狠狠撞击在穆清风的胸口。 穆清风只觉胸口如遭重锤轰击,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一口鲜血忍不住喷洒而出。 手中的长剑再也递不进去半分,整个人被这股音波震得倒飞而出,重重砸进了后方的废墟之中。 但他并没有昏死过去。 穆清风挣扎着从碎石堆里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眼神依旧清亮。 虽然这一剑没能刺进去,但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刚才那一剑逼近时,冥尊的瞳孔剧烈收缩,那是一种恐惧的表现。 那双眼睛,确确实实是肉体凡胎。 冥尊捂着眼睛后退了两步,显然也是被刚才那险之又险的一剑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放下手,再次看向穆清风时,眼中的轻视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杀意。 “好,很好。”冥尊的声音愈发沙哑,“能逼本尊动用‘狮子吼’,你足以自傲了。” 穆清风靠在一截断墙上,大口喘着粗气,胸口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仅剩半截的断剑,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 机会只有一次,已经用掉了。 冥尊既然有了防备,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近身刺眼的机会。 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硬接刚才那一记狮子吼,内伤极重,速度已经大打折扣,再想靠身法游斗也是痴人说梦。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风雪还在呼啸。 冥尊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带着必杀的决心。 他不再急躁,而是稳扎稳打,金色的气场封锁了穆清风所有的退路。 穆清风的手伸进怀里,摸到了几个冰凉圆润的物体。 那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抬起头,看着如魔神般压来的冥尊,那张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绝望的神色,反而轻轻抿了抿嘴,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看来,这趟京城之旅,比想象中要费钱啊。”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4章 退避三舍 第 304 章 退避三舍 穆清风的手指在那几枚圆球表面粗糙的纹路上摩挲了一下,随后拇指猛地发力,将裹在球体表面的蜡封弹开。 “这可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的‘紫烟迷魂瘴’,若是听个响都不够,那西域胡商的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手腕一抖,那几枚圆球并未直接砸向冥尊,而是呈现扇形散开,撞击在冥尊脚下的地面、身侧的断墙以及头顶上方的一截枯枝上。 “嘭!嘭!嘭!” 接连数声沉闷的爆响,并未有惊天动地的火光,却瞬间腾起大片浓稠如墨的紫色烟雾。 这烟雾极其古怪,凝而不散,瞬间将方圆十丈的空间笼罩得伸手不见五指,且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辛辣恶臭。 穆清风在扔出圆球的刹那,已从怀中掏出一块浸过药水的湿布捂住口鼻,整个人如贴地滑行的壁虎,瞬间钻入了旁边的一处下水道口。 紫色烟雾中传来冥尊愤怒的咆哮,紧接着便是如同拆房子般的巨响。 碎石飞溅,劲风呼啸,显然那巨人正在烟雾中盲目地轰击四周。 穆清风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在充满污泥和腐臭气息的暗渠中快速穿行。 这处暗渠直通王府后街的一口枯井,正是他昨夜踩点时特意留下的退路之一。 他做事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即便是有赵澈的密室,他也更相信自己选定的路线。 片刻之后,穆清风双手撑住井壁,双脚蹬踏青苔,悄无声息地翻出了枯井。 此处已是王府之外的偏僻巷弄。 他不作停留,脚尖点地,身形在夜色掩护下向着城西的一处破庙疾驰。 按照之前的约定,若是王府失守,密道的出口便在那破庙的神像之下。 破庙内蛛网密布,寒风从破损的窗棂灌入,发出呜呜的声响。 穆清风刚踏入庙门,便听到神像后传来机关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身形一闪,隐入一根立柱后的阴影中,手中扣住两枚透骨钉,呼吸声在那一瞬间完全消失。 神像缓缓移开,先是两名浑身血污的亲卫探出头来,警惕地扫视四周。 紧接着,霍天行背着气喘吁吁的赵澈爬了出来,随后是段天德、柳成荫和戚继光。 四位将军此刻皆是狼狈不堪,身上的铠甲破碎,不仅带着伤,更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直到确认出来的人只有这几个,穆清风才从阴影中走出。 “谁!”霍天行反应极快,手中战刀瞬间指向立柱方向。 “省省力气吧。”穆清风扯下脸上的湿布,随手扔在一旁,“那怪物被我用毒烟拖住了,最多半炷香时间。” 见到穆清风,众人的神情明显松弛了一些。赵澈从霍天行背上挣扎着下来,脸色苍白如纸,却还是强撑着站直身体,拱手道:“穆兄高义,若非你断后……” 穆清风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段天德渗血的大腿上,眉头微微皱起:“没时间客套了。 京城四门必然已经被冥尊的人控制,现在走正门就是送死。” “那当如何?”柳成荫捂着胸口,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我们在城外西山大营修筑了一座堡垒,只要能到那里,便可依托地形与重兵据守。 只是这出城……” 穆清风没有回话,只是转身走向破庙角落的一堆乱草。 他伸脚踢开杂草,露出一块布满灰尘的木板。 掀开木板,下面竟然藏着几套破旧的夜香郎服饰和一辆散发着恶臭的推车。 几位位高权重的将军看着那堆沾满污秽的衣物,面面相觑。 “城西的水门每日子时会有运送秽物的船只出城,那是唯一的生路。” 穆清风捡起一件满是污渍的麻衣,直接套在自己身上,动作熟练得仿佛干过这行当一般,“想活命就穿上,想留下来喂那怪物就随意。” 赵澈看着穆清风那毫不犹豫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第一个走上前去抓起一件衣物。 “殿下……”霍天行刚要开口阻拦。 赵澈已经将那件散发着酸臭味的麻布衣裳套在了锦袍外面,沉声道:“命都没了,还要这身皮囊作甚? 穆兄说得对,活下去才有翻盘的机会。” 四位将军见状,也不再犹豫,纷纷换装。 一刻钟后,一辆吱呀作响的推车,载着几个看似佝偻猥琐的夜香郎,推着几个巨大的木桶,缓缓向着城西水门行去。 穆清风推着车走在最前面,他的背弯得很低,脚步虚浮,活脱脱一个劳累过度的苦力。 但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那双藏在乱发后的眼睛,始终警惕地扫视着街道两侧的动静。 街道上此时已有大批手持火把的禁军在搜寻,显然冥尊已经控制了这部分的城防力量。 “站住!干什么的?” 刚到水门附近,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便拦住了去路。 领头的小校满脸横肉,手中长枪指着穆清风的鼻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穆清风连忙放下推车,卑微地弯腰赔笑,脸上堆满了讨好的褶子:“官爷,小的们是送夜香出城的。 这不时辰到了,若是不送出去,明日全城的贵人们怕是要被熏着了。” 说着,他十分自然地从袖口摸出一块碎银子,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挡,塞进了小校的手里。 那小校捏了捏银子的分量,脸上的横肉松弛了一些,但目光还是狐疑地扫向后面的几人:“怎么这么多人? 平日里不都是两三个吗?” 穆清风连忙解释道:“哎哟官爷您有所不知,今日王府那边不是出了乱子嘛,那边的大人们催得急,说是秽气重,让我们多加派人手赶紧清理干净,免得冲撞了贵气。” 提到王府的乱子,那小校脸色变了变,显然也是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不想多惹麻烦。 他捂着鼻子嫌弃地挥了挥手:“赶紧滚,臭死了!” “是是是,这就滚。”穆清风点头哈腰,重新推起车子。 就在车轮滚动的瞬间,一阵沉闷如雷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地面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穆清风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个怪物追来了。 “快走。”他低声对身后几人说道,脚下步伐虽未变快,却每一步都踩在最坚实的地方,随时准备发力。 几人刚刚推车通过水门,身后便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赵澈!给我滚出来!” 这声音如同狂暴的狮吼,震得水门城楼上的瓦片瑟瑟发抖。 那个小校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一个金色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远处街道尽头射来。 冥尊浑身金光流转,所过之处,路障、马匹、甚至是不及躲避的士兵,统统被撞得粉碎。 穆清风一把掀翻推车,从巨大的木桶底部抽出早已藏好的几把长刀,扔给霍天行等人:“上船!” 水门外便是护城河,一艘破旧的乌篷船正停靠在岸边。 那是穆清风之前花钱雇好的。 众人飞身跃上船头。戚继光甚至来不及解缆绳,直接一刀劈断。 冥尊冲至城门下,见几人已上了船,怒吼一声,竟直接从两丈高的城楼上跃下,如同一块陨石砸向水面。 “哗啦!” 巨大的浪花激起数丈高,船身剧烈摇晃,险些倾覆。 穆清风站在船尾,手中抓起船蒿,并未去撑水,而是用尽全力插向岸边的石缝,随后借着船蒿的弯曲弹力,猛地将船只向河心弹射出去。 冥尊落在水中,但他那修罗金身沉重无比,竟直接沉入了河底。 但他并未放弃。 众人只觉水面下暗流涌动,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在搅动河水。 “划!”穆清风扔掉断裂的船蒿,厉声喝道。 戚继光和段天德两位将军抄起船桨,双臂肌肉暴起,拼命划动。 小船如离弦之箭,顺流而下,冲入茫茫夜色之中。 身后,水面炸开,冥尊从河中冲天而起,落回岸边。 他浑身湿透,金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他盯着远去的小船,随手抓起身旁一块千斤巨石,狠狠掷了出去。 “呼——” 巨石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呼啸而来,砸在小船后方十丈处的水面上,掀起的巨浪将小船推出了更远。 穆清风稳住身形,冷冷地看着岸边那个暴跳如雷的身影。 距离已经拉开,水路不同陆路,冥尊那一身蛮力在水中无处着力,除非他能踏水而行,否则追不上了。 摆脱了追击,小船在戚继光的指挥下迅速转向,驶入一条隐蔽的支流,最终停靠在西山脚下的一处渡口。 这里早已备好了快马。 众人弃船上马,一路狂奔,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抵达了西山那座形如卧虎的军事堡垒。 这座堡垒依托山势而建,墙高三丈,通体由黑曜石砌成,箭楼林立,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通向正门。 这原本是赵澈为了抵御外敌秘密修筑的最后防线,如今成了众人的救命稻草。 刚入堡垒,厚重的铁闸门便轰然落下。 穆清风翻身下马,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刚才那一战加上一路奔波,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但他没有休息。他快步走上城墙,接过守城士兵递来的千里镜,看向京城的方向。 视线中,那个恐怖的身影竟然真的追到了堡垒前五里处。 冥尊站在山道入口,看着那布满机关陷阱的山路和城头密密麻麻的床弩,金色的眼皮微微跳动。 他虽然狂妄,却并非无脑之辈。这里地形狭窄,两侧悬崖峭壁,不利于他施展身手,且那黑洞洞的弩箭,即便伤不了他的金身,也足以将他击退落入深渊。 对峙了良久,冥尊终究没有踏上那条山道。 他转过身,仰天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随后大步向着京城折返。 半个时辰后,京城方向火光冲天。 穆清风放下千里镜,轻轻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嘴唇。 即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滔天的恨意。 冥尊既然杀不了他们,便将怒火发泄在了那座空荡荡的王府上。 那座花费了无数能工巧匠心血建成的园林,此刻怕是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这梁子,算是结死了。”穆清风轻声自语,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钱袋,里面空空如也。 他叹了口气,眉头微蹙。这次不仅把所有的家当都赔进去了,还惹上了一个怎么杀都杀不死的怪物。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亏本的。 赵澈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双手紧紧抓着城墙的石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穆兄,”赵澈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今日之耻,孤必百倍奉还。” 穆清风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拍了拍城墙冰冷的石头,然后转身向着城下的营房走去。 “这种豪言壮语留着以后再说吧,”穆清风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睡觉。 还有,记得把刚才买路钱给我报销了,五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5章 堡垒对峙 第 305 章 堡垒对峙 西山堡垒依山而建,黑曜石砌成的墙体在风雪中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一面绣着五爪金龙的杏黄大旗在最高处的箭楼上升起,旗面被狂风扯得笔直,发出“啪啪”的脆响。 赵澈并未身着龙袍,而是披着一件染血的黑铁甲胄,站在旗下,目光越过连绵的山峦,投向那座被阴霾笼罩的京城。 一份份加急的令箭从堡垒中飞出。霍天行大马金刀地坐在聚义厅左侧,手中令旗频频掷下,北境残部正通过秘密渠道向西山集结。 戚继光则亲自带人在城墙上校准床弩与火炮的射角,将每一个可能的进攻死角都纳入火力覆盖范围。 柳成荫与段天德亦是忙碌异常,一人负责联络潜伏在各地的旧部骚扰敌军粮道,一人负责清点堡垒内仅存的物资,精打细算着每一粒米粮的去向。 堡垒外,五里之地,原本属于朝廷的禁军大营如今旌旗蔽日。 冥尊虽未亲自坐镇前线,但他控制下的傀儡将领已将西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军对峙,肃杀之气让漫天飞雪都似乎凝固在了半空。 穆清风没有参与这些排兵布阵的大事。他正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过道阴影里,手里拿着一块从伙房顺来的干饼,细细地咀嚼着。 他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看一具具行走的尸体。 一名负责搬运箭矢的辅兵匆匆路过,眼神不自觉地往聚义厅虚掩的大门瞟了一眼。 只这一眼。 穆清风手中的干饼放下,身形如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 那辅兵只觉得脖颈一凉,视线便天旋地转起来,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无头的躯体正喷涌着鲜血倒下。 “哗啦——”一捆箭矢散落在地。 周围的士兵惊骇欲绝,纷纷拔刀指向穆清风。 穆清风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随手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剑锋上的血迹,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大概是嘴里的饼还没咽下去:“眼睛乱看,该死。” “你这疯子!那是段将军麾下的老人了!”一名百夫长认出了死者,怒不可遏地吼道。 穆清风咽下最后一口饼,抬起眼皮,那双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老人又如何? 这里是死地,任何多余的好奇心都会害死所有人。 我没空去查他是不是探子,杀了最省事。” 百夫长气得浑身发抖,正欲挥刀,赵澈与四位将军闻声走出聚义厅。 “怎么回事?”霍天行虎目一瞪,看到地上的尸体,眉头微微皱起。 百夫长立刻跪下禀报:“霍将军,这穆清风滥杀无辜! 李二只是路过,就被他砍了脑袋!” 霍天行看向穆清风。 穆清风没有解释,只是弯腰捡起尸体怀中掉落的一块腰牌,随手扔到霍天行脚边,然后转身走回那个阴影角落,继续去摸怀里剩下的半块饼。 霍天行捡起腰牌,那是通行内库的令牌,但这辅兵明明是负责外围搬运的。 “拖下去,烧了。”霍天行随手将腰牌捏变形,冷声下令。 百夫长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说话,带着人默默收拾了尸体。 这一幕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西山堡垒内弥漫起一股比外面风雪更让人胆寒的恐惧。 穆清风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审问。 一名负责烧水的火工,因为在井边徘徊的时间久了些,被穆清风一脚踹断了脖骨,尸体直接填进了井里,虽然穆清风随后便让人封了那口井。 两个在角落里低声交谈超过十句的巡逻兵,还没来得及分开,就被两枚透骨钉贯穿了太阳穴。 穆清风给出的理由很简单:私语者,乱军心,可疑。 甚至连段天德的一名远房侄子,仗着关系想要进内库看一眼存粮,手刚搭上门环,整条手臂就被穆清风齐肩削断。 若非段天德赶来得快,那少年的脑袋此刻已经挂在旗杆上了。 “穆兄,是否太过火了?”段天德看着满地打滚惨叫的侄子,脸色有些发青,手指紧紧扣着桌案边缘。 穆清风盘腿坐在一堆麻袋上,正用一块破布仔细擦拭着剑格缝隙里的血垢,头也不抬:“过火? 冥尊的修罗金身若是冲进来,你们这几千号人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现在不把篱笆扎紧,等狼进来了,你再去跟狼讲人情?” 段天德语塞,只能让人将侄子抬下去止血。 赵澈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他看着穆清风那沾满鲜血的衣角,轻轻抿了抿嘴,随后转身对身后的亲卫吩咐道:“传令下去,从即日起,堡垒内除四位将军外,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半步,违令者,穆壮士杀之无罪。” 这道命令一出,等于给了穆清风尚方宝剑。 整个西山堡垒瞬间变得死寂一片。士兵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目不斜视,生怕眼神稍微飘忽一下,那个煞星的剑就会吻上自己的脖子。 平日里军营中常见的喧哗、打闹彻底绝迹,连呼吸声似乎都被压到了最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入夜,风雪更甚。 穆清风并没有休息。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夜枭,游走在堡垒的每一个阴暗角落。 粮仓顶棚的横梁上,他静静地趴着,听着下方老鼠啃食麻袋的细微声响。 突然,一道黑影借着风声掩护,轻飘飘地落在粮仓气窗外。 那黑影动作极轻,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高手。 他刚掏出一根细管准备向仓内吹送迷烟。 没有任何征兆,一只手直接穿透了脆弱的窗纸,扣住了那黑影的咽喉。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风雪中几乎微不可闻。 穆清风收回手,将那具尸体像拖死狗一样拖进粮仓。 他在尸体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一枚刻着骷髅头的黑色令牌。 “幽冥阁的残渣。”穆清风撇了撇嘴,将令牌随手扔进一旁的炭盆里。 他没有去汇报,也没有去邀功。这种小角色,死了也就死了。 他只是将尸体塞进一个空的粮草麻袋,扎紧袋口,然后重新爬回横梁,闭目养神。 这种高压恐怖的手段虽然让军中人心惶惶,但也确实筑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冥尊派出的探子,无论是伪装成流民的死士,还是原本就潜伏在军中的暗桩,在穆清风这种毫无道理可讲的清洗下,连消息都传不出去半个字。 任何试图靠近城墙向外传递信号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变成尸体。 到了后半夜,霍天行来找穆清风。 这位镇北将军提着两坛烈酒,站在粮仓门口。 “上面的兄弟,下来喝一口?”霍天行仰头喊道。 穆清风从横梁上探出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霍天行手中的酒坛:“当值的时辰喝酒,按律当斩。 霍将军是想试我的剑利不利?” 霍天行一愣,随即苦笑一声,将酒坛放在地上:“你这人,除了认钱,就认这死理。 冥尊的大军就在外面,我是睡不着。” “睡不着就去磨刀。”穆清风缩回身子,声音从上方飘下来,“别来烦我。 这附近还有耗子没抓干净。” 霍天行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漆黑一片的粮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戎马半生,见过无数狠人,但像穆清风这样为了达到目的完全不在乎名声、不讲究手段、甚至连自己都逼迫到极致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这哪里是江湖侠客,分明是一柄为了杀戮而生的凶兵。 此时,堡垒外的禁军大营中。 一名身穿金甲的将领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在他面前,一张空置的太师椅上散发着恐怖的威压,虽然冥尊未至,但这股气息已足以让人胆裂。 “还是……没有消息传出来吗?”太师椅后的屏风内,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那是被冥尊扶持的一位傀儡权臣。 “回……回大人,派进去十三拨人了。”金甲将领额头冷汗直冒,“无论是死士还是暗线,只要一动,立刻就会失联。 那座堡垒现在就像是个黑洞,吞噬一切活物。 我们甚至不知道里面现在的兵力部署如何。” 屏风后沉默了许久。 “哼,好一个赵澈,好一个穆清风。”那个声音带着一丝恼怒,“既然探不明白,那就别探了。 传令下去,明日攻城。” 西山堡垒内,穆清风忽然睁开双眼。 他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寂静。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特有的宁静。 外面的探子绝迹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反而意味着对方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从横梁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走到粮仓门口,他看了一眼霍天行留下的那两坛酒,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 “五两银子还没报销,要是醉死了就亏大了。” 穆清风嘟囔了一句,紧了紧腰带,推门而出,迎向那漫天的风雪。 喜欢清风孤影行江湖请大家收藏:()清风孤影行江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