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一颗星》 第1章 Estrella 《追一颗星》 文/且七 2025.11.07(立冬) * 八月,烈阳高悬。 大巴车在海滨公路上匀速行驶,碧蓝的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层层叠叠的雪白浪花。 车子颠簸,京享缘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缓缓抬手把车窗推开了点小缝,燥热的空气掺着海风的咸湿气息蹭进来。 她摘下有线耳机,在耳朵环绕的单词朗读声戛然而止,坐在靠近司机位置的男人的说话声也适时响起—— “各位同学,现在请仔细检查个人物品是否佩戴整齐,我们即将到达南宜一中。” 那是来夏城接他们的老师,姓展,叫展呈良。他们这批“夏城生”后续的主要事宜都是由这位展老师操手。 所谓“夏城生”,这是给京享缘他们这一行车上五个学生的一个代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来自夏城。 夏城,是毗邻南宜这个大城市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县城。自大前年起,作为市里面排行前列的南宜一中与夏城第二中学展开了教育帮扶合作——只要中考成绩排在夏城前二十名,且第一志愿选择了夏城第二中学的同学,就将获得进入南宜一中学习的机会。 这类学生,被称之为“夏城生”。 “夏城生”算是很特殊的一类群体,他们平时在南宜一中学习生活,但到了诸如合格性考试此类大型的考试,他们都是要回夏城第二中学这个真正的本部参加。 高考,也不例外。在每年的五月中旬,每一届“夏城生”就会收拾包袱离开南宜一中,回到夏城校本部备考。 这一点是需要“夏城生”有较高的适应能力的,因为三年的学习光阴是在南宜,“上战场”却要回较为陌生的夏城本部。 再者,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在你的地头是凤凰,不见得出了外头还是凤凰,所以每一年都不见得县排名前二十的学生会选择去南宜一中,而是选择去夏城最好的中学——夏城一中。 毕竟,城县有别,第一名永远只有一个,不是每个人都能捱住从尖子生到泯然于众人的落差。 夏城到南宜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京享缘他们先是在夏城第二中学集合,展呈良租了辆大巴车来夏城第二中学接他们去南宜一中。 “夏城生”因离家遥远,都是选择住宿的,所以即使大巴车上人数就那几个,但一堆一堆的行李还是很占地方。 京享缘之前在网上了解过南宜一中,那里的学生九成都是南宜本地人。 虽然学校会鼓励住宿,但也有三四成的同学会选择走读。 这跟夏城不一样,夏城的初中普遍从初一起,就严格规定要住宿,并且是优生先住的制度,住宿期间手机全程上交。 思绪渐渐回笼,京享缘的手机响了下。 她一看,是妈妈黎芝发来的微信。 [妈妈:晶晶,到南宜了就发条微信报平安,跟同学好好相处,有空就给家里打电话吧。] 晶晶算是京享缘的小名,家里人都这么叫她。 说起这个小名的诞生,还要“归功”于京享缘的弟弟——京承礼。 在京承礼小的时候,只要他一哭,长辈们就会给他唱“一闪一闪亮晶晶”这个歌哄他。 那时还嫩得水灵的京承礼听多了,还没学会说话就开始哼着这个儿歌,还经常用小手指着京享缘,嘴里嚷嚷着“晶晶”。 后面,京泓和黎芝一致认为晶晶这名字挺不错的。“晶”与“京”也同音,于是就愉快地用来当京享缘的小名了。 京享缘回复完,然后把视线转回窗外,天空一片瓦蓝,景象飞快掠过,看不真切。 这就是她即将要生活三年的地方——南宜。 - 约莫十分钟后,大巴车驶进了南宜一中。 八月的校园,带着点还未正式开学的静谧感。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地面洒下点点金色的碎影。 大巴车停在一栋宿舍楼下。 京享缘随同行的同学一起下车。 她仰头——教师宿舍楼A栋。 心头腾起一点疑惑,然后她就听见展呈良向他们解释—— “你们是夏城生,后面一些大型考试是需要回夏城第二中学本部参加的,所以南宜一中把你们安排在了教师宿舍,方便到时你们收拾东西离开,这也不会给其他同学造成困扰。” 京享缘他们纷纷点头。 “两位男生在三楼最左边那间,三位女生在二楼最右边那间,”展呈良给他们指了方向,“你们抓紧时间把行李弄好,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也累了。有时间可以逛逛校园,晚上早点休息,后天就要报道准备开始高一的军训了。群里我已经发了新生指引,如果有其他问题都可以在群里找我。” 五人齐声:“好的展老师。” 展呈良等会要去开会,所以给他们交代清楚事宜后,就匆忙离开了。剩下五人面面相觑,大家似乎都不认识,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最后京享缘旁边的女生开始搬动自己的行李箱,沉默地往楼梯走,然后,她踉跄一下,退下了台阶。 “同学,你没事吧?”京享缘连忙跑上前,扶住她,“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女生始终低着头,兀自加快了脚步。那语气很坚决,京享缘还没反应过来,女生就继续上楼了。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京享缘回头,是另外的那个女生,面容姣好,用大肠发圈抓着个饱满的丸子头。她嗓音清亮:“你好呀,不如你帮帮我?我行李有点多呢。” “好啊。”京享缘点点头。 剩下两个男生走上前,其中一个不戴眼镜的男生爽朗道:“你们好啊!两位的行李是哪些,我们男生力气大,先帮你们搬上去吧?” “你们在三楼,比我们高一个楼层哦。”那个女生说,“还是先搞定你们自己吧,我们搬不动了再叫外援!” “对啊,我看你们行李也挺多的。”京享缘往那堆行李看了看。 男生摸了摸后颈,说:“那也行,我们建个闲聊群吧,大家都是那什么夏城生,往后在学校也有个照应!” 其实一开始展呈良就建了个夏城生的群,不过有展呈良等一众老师在里面,想必大家都不敢乱说话。 于是,四人面对面建了个群。 “那我们等会把那个女生也拉进去。”京享缘抬头,看见先走一步的女生已经上到二楼走道了。 “行啊!对了,我叫欧阳川。”男生指了指他旁边戴眼镜的男生,“他叫许叙白,我们是一个初中的!” 叫许叙白的男生朝两位女生点了下头,声音清润:“你们好。” “你好。”/“帅哥你好啊!” 京享缘和女生不约而同地说。 而后,女生展颜:“到我了!我叫方苡悠,俄罗斯方块的方,以字上面是小草的苡,悠哉悠哉的悠!不是优哉游哉哦——” 欧阳川皱眉:“……不都一样吗?” “是长堤春水绿悠悠的‘悠’吗?”京享缘问。 “真是醒目的宝。”方苡悠笑着朝她点头,“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京享缘浅笑:“我叫京享缘,享受缘分的享缘,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享缘……”方苡悠呢喃,“这个名字是有什么寓意吗?” “有的。”京享缘笑道,“本来按照预产期,我出生的那晚会有一场流星雨,但因为我是晚产,所以错过了那场流星雨。” 清风轻抚而过京享缘的脸颊,连同她的声音也变得轻柔:“所以我爸妈就给我取名为享缘,他们说,错过的或许会在未来重新得到——” “希望我能享受每一场相遇的缘分。” - 欧阳川和许叙白先走一步,京享缘先帮方苡悠把她的行李搬上去,自己的后面再搬。 “享缘,你可以吗,我的行李是不是特别重?” “还好,比我的行李箱要轻。” “对了,享缘你在车上是听歌吗,我看你一直带着有线耳机,本来还想找你说说话的。” “抱歉啊苡悠,我没注意,我就是在听单词。” “没事,现在我们不是在说话了嘛!”方苡悠又问,“享缘你中考是夏城第几名啊,我是第八哦。” “我是第二。” 京享缘没想到要隐瞒排名什么的,既然选择了来南宜一中,显而易见他们这群夏城生的在夏城的排名都是名列前茅的。她就算不说,别人也会有很多渠道能知晓。 方苡悠悄声:“我在车上听到那两个男生在说话,哦不,其实就是欧阳川一个人说,许叙白是第一!” 京享缘倒是不意外:“猜得到。” “是吧,欧阳川自己也自爆了,他是第十。刚刚那个女生就不知道了。这样的话,夏城中考总分前五的同学,就京享缘你和许叙白选择了成为夏城生,第三四五名都放弃了。二十个名额,却只来了五人,只有四分之一啊。” 京享缘想了想:“我觉得,不算是放弃。” “为什么?” “不是放弃。”京享缘抬头看方苡悠,“这更像是另一种选择。” 她继续说:“虽说南宜一中的整体实力不如南附中,但毕竟是大城市数一数二的高中,南宜一中的竞争一定会比夏城激烈。选择成为夏城生,算是风险很大的赌注。放弃这个词太绝对了,不是每个人都会觉得来南宜是命运的馈赠。相反,在一些人眼里,它更像是一道分岔路,需要三思而后行。” 方苡悠思忖一下,笑得灿烂:“所以,我们五个是勇者咯!” 京享缘也笑:“来或不来,我觉得都是勇者,只是各自选择不同而已。” 方苡悠又问:“那享缘,你觉得我们选择来南宜,是个对的选择吗?” “这更像是个未知命题,”夏日风动,京享缘声音清澈且坚定,“这很难说清对错,努力把自己的选择变正确吧,这么做总不会错。” …… 两人边走边聊,总算来到了宿舍。 “呼——真累啊!!”方苡悠放下行李,就去随便找个椅子坐下休息了。 最先来的女生抬头看了下两人,京享缘主动跟她挥了挥手。她看出女生脸上露出的诧异,不过转瞬即逝,女生很快就重新低头看书了。 京享缘四处观望了一下,这间宿舍的布局跟教师宿舍一样,不是京享缘初中那种十几人间的宿舍布局。 有一张单人床,还有一张上下床。那个女生最先来,她选了单人床。 京享缘看了看那张上下床,问方苡悠:“苡悠,你想睡上床还是下床呀?” “上床吧,”方苡悠吹着小风扇,“这位小同学,你选好了嘛?” 女生抬头看了看苡悠,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床位。 “哦这里啊,挺好的,单人床可爽了!” 女生很细声“嗯”了下。 方苡悠这才注意到只剩下一个上下床:“享缘啊,那我睡上床、你睡下床可以吗?” “可以啊,我初中一直睡的下床。” “享缘你放心!我睡觉很乖的,保证不会乱动!” “好,我也不会乱动的。”京享缘浅笑。 两人又下去把剩下的行李搬上来,方苡悠睡上床,所以她先收拾,京享缘等一下再弄。 先到的女生已经收拾好坐在自己床位上看书了,京享缘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拍了拍她。 女生疑惑地抬头。 京享缘朝她展颜:“你好,很抱歉打扰你看书了。我们夏城生建了个闲聊群……” “怎么进?”女生打断京享缘。 “方便的话我先加一下你微信吧,我拉你进去。” 两人加了微信,京享缘第一时间把女生拉进名为“夏城生の南宜生存指南”的群聊。 “好啦,已经拉你进去了,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女生怔愣,须臾,她摇摇头:“没事,还有,谢谢你。” 京享缘唇畔漾起笑:“不客气,对了,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女生声音很小:“我、我叫邓怡楠……” 京享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女生的微信名“D怡楠”就是她的名字。 这还是她认识的第一个用名字当微信名的人。 “啊?”不远处的方苡悠大喊,“小同学你太小声了,我这边都听不见!” 京享缘被方苡悠的语气逗笑了。 邓怡楠眼睫扑动,低下了头,没再继续说话。 “小同学叫邓怡楠,”京享缘看了看没说话的邓怡楠,而后朝方苡悠那边稍稍大声说,“怡然自得的‘怡’——” 邓怡楠抬头,恰好看到京享缘同样垂向她身上的目光。 柔和,干净,不掺杂其他不美好的杂质。 “金丝楠木贵如金的''楠''。” - 方苡悠收拾得比较慢,京享缘也不急。她闲着没事干,就想把宿舍的走廊和阳台卫生搞一下。 不过,宿舍配套的扫把拖把都破烂不堪了。她打算去问问欧阳川和许叙白他们宿舍有没有能用的借一下。 京享缘重新戴上了耳机,继续播放着上次暂停的单词,低声跟读。 “zenith,天顶;顶峰。” “X-ray,X射线。” “youth,青春;青少年时期……” 伴随着聒噪的蝉鸣,京享缘即将走到了宿舍楼中间的楼梯。 她低着头,却察觉视野骤然变暗,清风带来一丝薄荷的气味。 她下意识抬眸—— 蓦然对上了一双半遮掩在帽檐下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半抬起头,迎着光,眸子像是点缀了星河。 京享缘觉得,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youth”的单词朗读适时重复第二遍,然后,跳转到下一个单词—— “encounter——” “相遇,邂逅。” 希望能从立冬这天开始讲一个关于夏天的故事[垂耳兔头] 下面是一些说明: 1、正文享缘和苡悠说的有关选择的话,有参考于抖音一条评论——与其做正确的选择,不如让选择变正确。(应该没记错,具体是哪个视频七已经找不到了[化了]) 2、“夏城生”这个设定是私设,有现实学校参考,但参考的点不多,很多规定都是我想出来加上的。小说所有出现的人物没有原型!没有原型!没有原型!私设只为剧情服务,不会无缘无故使用,接受不了的读者宝宝可以及时止损。 3、选择11.7早上7点22分这个如此“阳间”的时间发文更第一章是卡享缘和星隅的生日[竖耳兔头]享缘:7.22/星隅:11.7 4、相遇即是缘分,求求小可爱们点个收藏吧[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Estrella 第2章 薄荷气味 “不好意思——” 虽然两人没撞上,但彼此间的距离很近,京享缘下意识拉开了与男生的距离。 “没事。”男生嗓音清亮。 京享缘忽地想到了夏城小卖部常卖的绿豆冰沙。他的声音就如同初尝绿豆冰沙时,碎冰沁出清凉与甘甜,带着浓烈的夏日气息。 “嗨!京享缘!刚想下来找你呢……” 京享缘听到了欧阳川的声音从楼道传来,面前的男生正好让行下楼,从她身边掠过。 她上楼,他下楼。 不知道是不是京享缘的错觉,她余光瞥到男生在经过她时朝她看了眼。 不过他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遮挡了大半张脸,所以京享缘并未看清来人的模样。 只是觉得,他声音很好听,擦肩而过时还留下了淡淡的薄荷味。 - “你好啊,欧阳川同学。”京享缘上到三楼,恰好跟欧阳川碰上面。 欧阳川爽朗笑道:“我和许叙白收拾好了,你们行李还有没搬上来的吗?” “哦,我们已经搬完了。” 欧阳川不禁鼓掌:“你俩神速啊!” “其实不怎么重的,”京享缘笑笑,“对了,我想问问你们宿舍有没有可以用的清洁工具,我们宿舍的都烂了不能用。” “有啊,我去给你拿!” “谢谢你啊,欧阳同学。” 欧阳川忍俊不禁:“跟你说个冷知识。” “嗯?” “严格来说,我姓欧,不姓欧阳。” 京享缘诧异:“为什么?” 欧阳川插着兜:“我爸妈在我出生时找了个大师给我起名,大师说我这孩子五行缺水,给个‘川’字很合适。可我妈觉得叫欧川太难听了,就给我叫欧阳川咯!” “长见识了。”京享缘听得仔细,“那你的兄弟姐妹呢,也是欧阳?” “我们家族只有我是欧阳,其他人都保持了欧姓,”欧阳川朝京享缘挑了挑眉,“我的名字是不是很有逼格?” “……” 欧阳川:“别这个表情啊,京享缘同学,你的姓氏也很有逼格!我都没见过姓京的人!” 京享缘失笑,缓缓应了句:“那我谢谢你的‘肯定’……?” 欧阳川突然打了个响指:“对了,你上来的时候有碰到个男生吗?” 京享缘愣了愣:“是碰到个男生。” “那男生的姓氏也很有逼格!” “你怎么知道?” 欧阳川挠挠头:“他好像是住我们宿舍隔壁的。我们宿舍的门关不上,是他听到动静拿着螺丝刀出来帮我们修好的。别的不说,那手法是真娴熟!真没想到,他高一的年纪还会那些!” “高一不是后天才报道吗?” “反正他说他是高一的,可能是教师子女吧。” 欧阳川压低了声线,悄声:“人家帅哥姓展诶,是不是很有逼格!” “……也不见你说展呈良老师的姓氏有那什么格。” 明明两人的姓氏一样啊,京享缘腹诽。 “哎呀,”欧阳川一笑,“主要是那个男生长得太配他的姓了,名字也挺不错的。” 京享缘噙着笑:“他叫什么?” 欧阳川回忆了一下:“他是这么介绍的,他的名字出自《诗经》里的‘绸缪束楚,三星在隅’,所以他叫——” “展星隅!” “诶——下午好啊,老展!”展星隅一步两个台阶那样从三楼下到一楼,就听见他爸中气十足地喊他的名字。 “你来学校干什么?”展呈良扶住眼镜问他。 展星隅晃了晃手上的U盘,嗓音慵懒:“老展,你拿错敏芳女士的U盘了,我来你宿舍帮她拿回去。” 展星隅的父母都是南宜一中的资深教师,两人一个教语文,一个教物理,是南宜一中出了名的“夫妻档”,多次一起带同一个班,折磨一批同学三年。 南宜一中的教资队伍,一般是一个年级组团队带一届学生,从高一带到高三,等高三的那批学生毕业后,就循环回到高一继续带下一批新生。 当然,一些科任老师可能会有调整,但整体教师团队变动是不大的。 好巧不巧,展星隅今年升高一,非常有缘轮到他爸所在的级组接手他们这一届学生。 展呈良不信,直到他俯身看了看U盘,“还真是拿错了……” 展星隅收回U盘,有些嘚瑟样儿:“是吧。” “那你也不应该私自过来,不会提前给我发微信?” 展星隅这人,从小就在南宜一中长大,跟学校的老师、门卫、阿姨都混出了好关系。 当初小小一个的展星隅,上下学都是蹭着父母同事的车,跟另外与他同龄或不同龄的教师子女一起的。 在他步入初中之后,父母为了他上学方便就不再让他住在南宜一中的教师宿舍里了。展呈良工作日大多在学校留宿,展星隅上下学则是由专车司机接送。不过后面他叛逆期来了,就提出要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 虽然没有了正当进入南宜一中的理由,但展星隅总会借着各种借口,出入这个看着他长大的学校,展呈良总是拿他没办法。 不过,以后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出了。 展星隅说:“这不临近高一报道,您这位级长甚是忙碌,我哪敢打搅你的工作啊。” “别贫。”展呈良正声,“U盘拿到了就赶紧回家。” “知道了——”展星隅刚要走,想起什么似的,问,“老展,这个点你不是要开会吗?” 他从自家母上大人那边打听到的,现在这个点展呈良是有个会要开的。他还专门挑的这时间段来,为的就是不被他爸给逮到。 可惜了,千算万算,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开完了,上头就夏城生的相关情况交代了整体工作内容。” 展星隅回头:“爸,你今早去夏城车来了几个夏城生?” “五个,两个男生三个女生。” “三个?不是只有两个吗……”两人隔着点距离,展呈良只能听见展星隅在嘀咕着什么。 他上前走到展星隅面前:“说什么呢,快回去吧,后天就开学了,收点心,还有,在学校跟我保持好距离。” 展星隅欠欠地说:“爸,不用这么避嫌吧,我可要伤心了,南宜就这几所初高中学校,多的是人知道我跟你们的关系。” “收住,”展呈良敲了下自家儿子的脑瓜,“你自己看着点,我和你妈能管你,但我们没那么大能耐管得住别人的嘴皮子。” 展呈良并非觉得展星隅是影响他们事业的麻烦,他只是不希望他和妻子的身份会对展星隅造成负担。 教师子女的身份,多少会招来一些风雨,他怕的只是他没心没肺的儿子受不住未来可能滋长的流言蜚语。 “哦——”展星隅有气无力的,“我身经百战,放心吧,老展。” 展呈良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回去吧,我还要去夏城生的宿舍走走。” “走了,”展星隅挥手,片刻,他再度转身,“爸——” “又怎么了?” “你说的夏城生啊,”展星隅顿了顿,眼神飘忽像是想到了什么,“是都会在我们班吗?” 在高一还没分科时,南宜一中设有两个重点班,班级成员都是中考成绩在南宜一中排行前百的尖子生。 展星隅因为他爸是级长的缘故,所以提前知道自己被分到了一班。 “不是,你们班只有两个夏城生,那两个是货真价实靠成绩进去的,剩下的三个按成绩其实去不了二班。由于是教育帮扶合作,所以校方安排了他们在二班,下学期分科后就完全是按成绩分班了。” “两个夏城生,一个是许叙白,还有一个呢?” 展呈良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人家的名字?” “我不是去你宿舍拿U盘嘛,你旁边就是他们宿舍,他们的门关不上,我去帮他们修了下,然后就聊上了,知道了许同学是夏城中考的状元。” 展呈良做了多年级长,面对校园的一些突发状况是已经练就了一番本领。好比修门,而展星隅因为瘾大,所以嚷着让展呈良教他,于是他也就学会了修门这一技能。 展呈良对展星隅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很是满意:“不错,同学之间就该互帮互助。” “老展,你还没说另一个是谁呢。” “另一个啊,是个女生,叫……” “京享缘?” 蝉鸣安静了些,展星隅忽地抬头,意外看见了二楼走廊上,拿着好几个扫把的女生正往最右边的方向走。 ——是刚才在楼梯碰到的女生。 好像就是……京享缘。 她扎着个不高不低的马尾,头发不是很长,散开大致也就及肩,鬓边垂落的碎发正迎着风一晃一摇的,唇角抿着笑意。 “你怎么又知道了?”展呈良问。 “啊……”展星隅回过神,“猜的。” “你的乐于助人还助到了女生宿舍?” “没有,”展星隅又抬头,楼道已然不见女生的身影,“她不认识我。” - 京享缘从欧阳川和许叙白那里拿了两个个扫把还有一个垃圾铲。 方苡悠从蚊帐里探出头,问道:“享缘,你去哪儿找来的啊?” “哦,我去男生宿舍找他们借了。”京享缘笑着说,“你还在收拾,我就想把阳台和走廊打扫一下。” “你太好了享缘,我争取弄快点,这个蚊帐太难搞了,我都要被它封印住出不来了……!” “没事,你慢慢来。” 这个宿舍应该是很久没有人住了,阳台那边长满了青苔和不知名的小花小草。京享缘捣鼓了好久,才总算是把阳台弄出个干净的样子。 因为邓怡楠在看书,所以京享缘是关着阳台门打扫的,免得动静太大吵到她。 忽然,方苡悠打开门,探头进来:“享缘,展老师来了——” 京享缘放下扫把,洗干净手走出阳台。 展呈良站在门口,邓怡楠攥着衣角站在他的旁边。 “展老师好——”京享缘朝展呈良的方向鞠躬。 “在打扫卫生啊?” “对,”京享缘笑笑,“向男生借了清洁工具想打扫干净阳台。” “你们对面那栋宿舍楼一楼最左边是宿管办公室,办公室旁边的空室有新的清洁工具,你们有空去拿一下吧。” “好的展老师。”京享缘和方苡悠异口同声。 “对了,学校饭堂你们今晚就可以去吃了,就用我在大巴车上发给你们的卡。” “好的展老师。” 展呈良简单交代了一些事,在临走之前,他刻意看了看京享缘。 展星隅那小子,最后也没说怎么认识的人家姑娘就跑了…… 察觉到展呈良的视线,京享缘有些疑惑:“展老师,我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展呈良笑道,“京享缘同学刚才有没有碰到个男生?” 京享缘微微蹙眉,怎么今天一直有人问她有没有遇见过那个男生呢…… “遇到过一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展老师你说的那个。” “那是我儿子。说起来,他跟你们是同届。挺有缘的,他跟京享缘同学——” “是一个班的。” 绸缪束楚,三星在隅。——《诗经·唐风·绸缪》 这句诗有描绘男女相遇时的浪漫与欣喜之意(网上查的) 因为第一章更新时间实在太“阳间”了,所以晚上再更一章来弥补吧[垂耳兔头] 以后不出意外是晚上九点更新哦[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薄荷气味 第3章 风与风动 晚上,京享缘和方苡悠两人一起去南宜一中的饭堂吃了晚饭。 她们本想叫上邓怡楠一起的,但她婉拒了,说是有从夏城带吃的过来,所以两人只好作罢。 吃完晚饭,她们去拿了全新的清洁工具。 走到宿舍楼下时,方苡悠实在按捺不住好奇,问:“享缘,展老师说他儿子跟你一个班,你们是怎么见到的?” 京享缘把缘由告诉了方苡悠:“其实,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我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那你也认识他了啊,”方苡悠扬唇,“真有缘分啊,还没开学就碰见同班同学了。” 京享缘不禁莞尔:“这算不上什么缘分吧。” 毕竟,她只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 时间很快到了高一报道的那天,高一的新生在八月下旬进行为时一周的军训,然后才是九月初的正式开学。 京享缘和许叙白在同一个班,展呈良提前把一班班主任的微信推给了两人。 现在是早上九点,班主任容敏芳通知两人到高一级的语文科办公室。 “报告——” “进来吧。” 办公室只有一个老师,不用想就是他们的班主任了。 “老师好——”两人进来。 京享缘看了看眼前和蔼可亲的女老师,眉眼柔和,始终挂着笑意,应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你们就是叙白跟享缘对吧,”女老师抬头,和蔼道,“我叫容敏芳,是你们的班主任。” “容老师好。” 容敏芳点头:“负责你们夏城生相关事宜的展呈良老师是我的丈夫,你们以后在生活或者学业上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们两个。” 京享缘笑着点点头,许叙白则是“嗯”了声。 “今天找你们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提前认识一下你们。”容敏芳面挂笑容,先对着许叙白说:“叙白是吧,听说你是夏城的中考状元啊。” 许叙白点下头:“对老师。” 容敏芳转而看向京享缘:“还有享缘,我看了你的成绩,语文还是满分啊。” “是的老师,不过我是加上附加题才满分的。” 他们这一届的中考题,最后一道题是十分的附加题,以自愿为原则去做,所以卷面总分是一百三十分的。但中考语文的最高分是一百二十,所以,加上附加题的分,卷面总分即使超过了一百二十,都会按满分一百二十算。 “我就是教语文的,很欢迎你们来跟我交流。” “有机会会的,老师。”京享缘说。 “对了,我的儿子也跟你们同班,他成绩还算不错,人呢也比较开朗热心,你们有不懂的也可以问他。” 京享缘淡淡一笑。 她来南宜才三天,就已经从三个人的口中提到同一个人的名字三遍了,而且,她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容敏芳就只是跟他们简单交代了南宜一中的一些基本作息安排,然后就让他们去教室了。 今天是报道以及住宿生入宿,明天开始是军训。 这会儿高一的新生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经过的教室都洋溢着欢声笑语,京享缘路过一个又一个班,终于来到了最尽头的一班。 她看到门口贴了张纸,走进去看黑板,写着一行大字——“同学们,请先按门口座位表的安排入座”。 她又折回去看门口那张座位表。 密密麻麻的字,京享缘一时间也找不到自己的名儿在哪里。 她上看看下看看—— “你在这儿。” 许叙白给她指了个方向,京享缘看过去,她在第四排倒数第二个靠窗的位置。 “哦,谢谢许叙白同学。” “不用谢,我先进去了。” “好。” 许叙白先进去了,出于好奇,京享缘找了下他坐在哪里—— 就坐在她的后面,第四排倒数第一个的靠窗位。 他的同桌…… 京享缘眼睛阒然睁大了点—— 是展星隅。 他坐在许叙白旁边。 - 京享缘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的同桌还没来。 因为是八月,所以现在教室开着空调,京享缘把旁边开了条小缝的窗户关紧。 她往后面望了望,许叙白旁边也没人。 看来那个展星隅也还没有来。 因为很多个人都在她面前提到展星隅这个人,所以京享缘对他很是好奇。 她那天听到过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在燥热的盛夏出现的一杯绿豆冰沙,漾开独特的清凉意。 思绪回笼,京享缘从书包中拿出纸巾擦了擦桌子和椅子。 出于洁癖,所以京享缘重复擦了几遍,顺便还帮她的临时同桌也擦了。 十点半才开始正式的班会,京享缘看还未到时间,所以就拿出随身听继续听单词。 入神间,视线忽然出现了一只晃动的手。 京享缘低垂的眼睑轻抬,看见一个女生站在她的旁边。 女生的长发用鲨鱼夹抓夹盘了起来,垂落的碎发还带着卷绕的弧度,俯身时散发了淡淡的香,长相惊艳明媚。 京享缘摘下耳机,细声:“你好……” 女生笑靥粲然,嗓音清甜:“你好呀,我是坐你旁边的人。” “你好,我刚才帮你擦了桌椅,你可以直接坐的。” “是嘛,太谢谢你了!”女生从精致的背包里掏着出什么掉地上了,女生连忙蹲下去捡。 京享缘下意识侧身,伸直手用手掌包住了离女生最近的那个桌角,防止她蹲下又起身时磕碰到。 女生捡回掉出的东西塞回包里,又另外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京享缘:“这是我妈妈做的饼干,送给你吃!” 京享缘接过:“谢谢你。” 女生坐下来:“不用谢哦,京享缘同学。”她笑着指了指门口,“刚才找座位时看见的。” 京享缘莞尔:“其实我也看见了你的名字,郁璆琳同学。” 郁璆琳很惊喜:“你读对我的名字了!” 京享缘莞尔:“‘西北之美者,有昆仑之璆琳、琅玕焉’。你的名字有美玉的意思吧。” “对啊!”郁璆琳欣慰的样子,“不过从小到大,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很多都把‘璆’(qiú)读成缪斯的‘缪’,所以听到你读对了我挺开心的。” “我得说声谢谢你呢,”京享缘浅浅一笑,“刚才我还不确定读音对不对,认识你后我肯定会牢牢记住‘璆’这个字的。” “那我的名字就发挥用处了!” 京享缘唇畔漾起笑容,她往郁璆琳的方向看,发现她左颈部与锁骨附近那个位置有块发红的印记。 “璆琳,你这里……”京享缘指了指她的印记,关切道,“是胎记吗?” 郁璆琳顺着她指的方向摸了摸自己颈部,笑道:“这是‘琴吻’哦。” ……亲吻? 京享缘怔愣半刻,在脑海中消化了郁璆琳的话。 她在初中时就无意之间见过很多的校园情侣,对于青春期同学谈恋爱的现象早就司空见惯。 只是,她有些惊讶郁璆琳与她的男朋友进展这么快…… 她凑过去,悄声:“璆琳,你谈恋爱……这么快就种草莓了?” 郁璆琳闻言,扑哧笑出声:“享缘你想什么呢,我母胎单身十六年,这是——‘琴吻’,弹琴的琴。” “哦……抱歉我误会了,”京享缘的脸因羞赧而变得通红,“不过,琴吻又是什么?” “我三岁开始学小提琴,经常需用下颌夹着拉琴,经年累月,这里就形成了一道红色的印记。” “是嘛,你真厉害!” 京享缘从小就羡慕会乐器的人,会一技之长的人在展示自己擅长的领域总是发着光的。而她,一直以来都扮演着在台下为他们喝彩鼓掌的忠实观众而已。 郁璆琳浅笑:“还好,琴吻几乎是每个练小提琴的人都有的,没什么坏影响,就是有道印记而已。” “这算是努力的勋章?”京享缘笑说。 “享缘,你真会说。”郁璆琳唇角勾起,“对了,享缘你是南宜哪里人啊?” 京享缘没有犹豫说:“我是从夏城来的。” 郁璆琳静下来想了半晌,忽地惊叹:“你就是传说中的夏城生!” 京享缘笑了:“怎么说得我们夏城生那么……”她想了个词形容,“神秘。” 郁璆琳挠头笑笑:“我没见过嘛,听我爸妈说,夏城那边风土比南宜好多了,那里的人都水灵得很……” 她凑过来,打量了下京享缘,由衷感叹:“他们诚不欺我啊,享缘你也太白了吧,就像行走的白炽灯!” “有那么夸张嘛。”京享缘咕哝道。 “真的有!”郁璆琳夸张地说,“你这么白,在黑夜也亮晶晶的吧!” “那倒不会啦,”京享缘笑道,“不过我小名就叫晶晶来着。” 郁璆琳问:“为什么?因为姓京吗?” “有一点这个原因,主要是我弟小时候爱唱一闪一闪亮晶晶,经常指着我叫‘晶晶’,算是因为他这个行为,我才有这个小名的。” “你还有弟弟啊,”郁璆琳有些羡慕,“我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没有呢……” 两人畅快聊天间,容敏芳进来了。 教室一下安静下来。 京享缘见此状,心中有些无形的压力浮现。 容敏芳走到讲台中央,和颜悦色的:“同学们上午好,很高兴能在今天看到大家,我是你们这学期的班主任容敏芳,你们可以叫我容老师。” “容老师好——” 台下众人齐声。 “这是我临时安排的座位表,你们明天开始为期一周的军训,在这期间就先这么坐着。等到正式开学,大家也在军训中熟悉了,到时我们再调整一下座位。” “好的老师——” 众人再度齐声。 容敏芳简单介绍了一下军训的事宜,然后扫视了台下一周:“现在时间充裕,我们就挨个上台介绍一下自己吧。” “啊——不要啊——” “一定要自我介绍吗?!” 台下哀嚎一片。 容敏芳捂嘴笑着:“这是我们一中的传统啊,开学第一天都是要上台做自我介绍的,等你们上了大学,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一项流程,现在有机会多多演练一下是不是。” “不想自我介绍啊……”郁璆琳凑到京享缘耳边,有气无力地说。 京享缘同样悄声:“我也不想——” “好了,大家都是在考场上从容做题的优等生,怎么轮到用嘴巴说话就排斥呢对不对。” “手动和嘴动不是一码事儿啊,容老师。” “对啊,我这人嘴拙,沉默是我的代表色。” “赞成赞成……” …… 容敏芳静静地听着台下众人的抗拒,说:“好吧,那请第一位——王诗同学,上来做自我介绍。” “啊???” “没有一丝的防备……” “能不能从第四组开始啊!” 在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叫声中,这个躲不过的自我介绍环节开始了。 顺序是按照座位表来的,京享缘和郁璆琳几乎是最后才上台,但这往往是最煎熬的,因为不能早死早超生。 京享缘不是没上台发过言,但现在她是夏城生,要在南宜一中做自我介绍,实在是没法十分淡定。 因为她不知道这里的人会如何看待“夏城生”这类人。 京享缘攥着手,手心全是汗,如坐针毡。时间即使流逝缓慢,也轮到郁璆琳了。 郁璆琳上台,双手自然垂落,大方言道:“大家好,我叫郁璆琳,不是缪斯的缪,是绞丝旁变成王字旁的璆,希望我的名字能帮助大家认识到一个新的汉字。我会拉小提琴,爱听英文歌,欢迎喜欢音乐或者英语的同学跟我一起交流,谢谢大家啦!” 台下响起掌声。 每个人介绍完都会有掌声,只是掌声也分强弱,听上去很明显,所以京享缘才会觉得有点煎熬。 她有些忐忑,“夏城生”这个名号一出,台下会是什么反应。 郁璆琳下来,就轮到京享缘上去了。 她在讲台中央站定,飞快扫了眼台下,简单弯了个腰并声音柔和:“大家好,我叫京享缘,来自夏城,是一名夏城生。我很荣幸能来到一班,相遇即是缘分,希望未来能跟大家友好相处,共同进步。谢谢。” 说完了自我介绍,京享缘悬着的心放松了一半,然后又被提起—— 台下安静了片刻,随即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很明显的讨论字眼,就是“夏城生”三个字。 她设想过这一场面,在她选择成为夏城生那一刻,就知道在南宜一中会被人议论。 因为是她自愿选择“夏城生”这一身份的,所以她也理应接受被人讨论的结果。 可是想象总是会被自己的大脑加工成理想化,等那个场面事与愿违地呈现在自己眼前,京享缘便生出几分的失落。 情绪是最容易被牵着走的。 等不来掌声,等来的是数人的谈论。 这就是她在南宜一中所面临的第一个挑战。 京享缘暗自吸了一口气,手指不由自主地陷入掌心。 或许,这份掌声需要等到未来,她靠成绩在南宜一中站稳脚才能听到了。 京享缘的脚步迈开,内心已经接受在没有掌声的情形下回到座位,结果,她就在这万籁俱寂之下,听见了尤为突兀的一个掌声—— 随后,又加入了另外零星的掌声,节奏错开,并没有达成一致。 京享缘看到了郁璆琳和许叙白在鼓掌,那么,剩下的那个…… 她寻声,转头看向前门的门口——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门口,他的背后是浅倦的煦阳。 京享缘忽地感觉到有风在幡动,吹热了她喧嚣的心跳。 在高亢不止的蝉鸣声中,她听见他带有笑意的声音:“欢迎。” 璆(qiú) “西北之美者,有昆仑之璆琳、琅玕焉” ——出自《尔雅·释地》。 “璆琳”是中国传统色之一呢[垂耳兔头] 今天有点意外,所以是六点更[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风与风动 第4章 日记絮语 心脏像是被人攥住又旋即松开,止不住地跳动,京享缘第一次具象化感受到“怦然”这个词。 ——在她还未看清来人长什么样之前。 有人带头,教室很快响起了掌声。 容敏芳出来调和气氛:“感谢享缘同学的自我介绍,大家刚刚都没反应过来是吧。希望未来大家能与班里的两位夏城生和睦相处,大家有缘共处一个屋檐之下,都是前行路上珍贵的同伴。” 京享缘朝容敏芳点头微笑,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听见了前面两位女生的窃窃私语。 只是,话题的主角已经不再是作为夏城生的她。 “真的是他!据说他是今年南宜中考的全市第一!” “不用据说,他就是第一,毋庸置疑的。” “那他怎么来一中,南附中不是更好?历年的南宜中考市第一都是去南宜大学附属中学的啊。他来这里完全是屈才了,虽然一中也是南宜排名前列的学校,但跟南宜最好的高中南大附中来比,还是差了点的……” “这话说的,人家父母就在这教书,来这能享受一堆特权,换我我也来。” ……他? 一出现仿佛就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人。 “来得够巧,刚好轮到你自我介绍了。”容敏芳对着门口的男生打趣,语气变得轻快了点。 男生应声而入,步履稳健,单挎着包,脊背挺拔。阳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额前碎发在头骨处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大家好啊,我叫展星隅,很高兴与大家同班。” 台下的掌声异常热烈。 京享缘心头一跳,跟随大家的视线,把目光投放在男生身上。 原来他就是展星隅…… “享缘,容老师是这个人的妈妈哦,他爸爸展呈良还是我们年级的级长之一。”郁璆琳悄然说。 “我知道,展老师是我们夏城生的主负责人,他跟我们说过来着。” “原来如此,”郁璆琳了然,“这个展星隅可不一般,我敢肯定高一级很多人都听过他的大名!” “为什么?” “南宜来来回回好的学校就那几所,很多人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一间学校,所以就算不认识也听说过名字。展星隅呢,人帅成绩好,很难不出名。我初中就跟他一个学校,那会儿他就挺有名的了……” 京享缘微微抬眸,瞥见展星隅已经走下台往她这边走来。 不知为何,京享缘选择了迅速低头。 燥热的天气开了空调貌似也不太管用,她现在还是觉得很闷很热,脸颊发烫,热感蔓延至颈间。 展星隅看了眼他坐的位置,然后把目光落在座位前面的旁边的女生身上。 低着头,依旧看不清她的模样,刚刚在门口也只是大致看到个侧脸。 不过,京享缘低着头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在宿舍楼楼梯跟她碰上那会儿。 两次不正式的见面,展星隅的感受却出奇一致——她说话的声音挺温柔的,气质也清婉,像温和的白水。 …… 后面,许叙白最后一个上台。有了京享缘的试水,许叙白介绍自己是夏城生之后,班上的掌声就迅速起势了,能看出大家第一次应该是没反应过来。 所有人介绍完毕,容敏芳开始对军训进行相关的强调。 京享缘感觉耳畔一直在发烫,第一次无心听老师的讲话,顾着弄头发遮住自己的耳朵。她一味遮住右耳,左耳因为靠窗所以不怕被人看见。 其实,她坐在算是最后面,没谁会注意班上哪个同学耳朵红不红,但抵不过她的心理作用。 她莫名很怕被展星隅看到她发红的耳朵。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对话声。 “许叙白同学,真巧啊。” “嗯,又见面了。” “你们宿舍的门没再坏吧。” “没有,多亏你帮忙了。” “没事。” 很奇怪,京享缘只要听展星隅说话,就会下意识想到绿豆冰沙。 她此刻也真希望能变出一杯绿豆冰沙,冰凉她绯红的耳朵。 - 晚上,京享缘回到宿舍。 方苡悠和邓怡楠都在二班,两个班的时间安排有偏差。她回来时,没看到方苡悠,就只见邓怡楠在床上做题。 她走过去,递给邓怡楠一杯刚刚在超市买的绿豆冰沙:“怡楠,给你喝,我刚才买的。” 邓怡楠愣住,嗫诺道:“谢谢你,享缘。” 京享缘忽地收回手:“先等等,我帮你把水珠擦干净,免得滴到你的被子上……” 她从旁边的桌上抽出一张纸把杯子表面流出的水珠擦干,然后用新的纸巾把瓶子紧紧裹住,再递给邓怡楠。 “谢谢……你真贴心,”邓怡楠在枕头那边翻找着什么,“我还你现金吧。” “不用,我请你喝,”京享缘晃了晃她手上剩下的两杯,“我也买了苡悠的。” “好吧,还是要谢谢你。” “不用谢,对了,苡悠回来了吗?” “她在洗澡。” 京享缘点头,把方苡悠的那杯绿豆冰沙暂时放下了桌上。 邓怡楠踌躇片刻,问道:“享缘,你们老师叫你们自我介绍了吗?” 京享缘呼吸一颤,蓦然想到了展星隅。她不觉握紧了绿豆冰沙的瓶子。 “嗯,我还是在很后面介绍的,特别紧张。” “你觉不觉得……”邓怡楠语气有些沉重,“南宜一中的人,看不起我们夏城生。” 京享缘怔忪片刻,转而笑道:“没有吧,我们只是以一个比较特殊的身份进入南宜一中,他们可能还没适应呢。” 邓怡楠看了看京享缘,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京享缘发愣,然后就被刚出浴室的方苡悠唤回神。 “享缘,你回来啦!” “刚回,”京享缘递给她绿豆冰沙,“喝吗,去学校超市买的。” “爱你!我在浴室快热死了,就想喝冷饮。”方苡悠立刻打开来喝,“今天报道还顺利吗?” “挺好的。” 方苡悠勾住京享缘的肩,吐槽:“我跟你说,今天太尴尬了。我们老班叫自我介绍,等我一说完自己是夏城生,台下都是议论我的,就只有欧阳川那个傻子在那鼓掌。” “其实……”京享缘看她,忍不住笑,“我一开始也这样。” “同难中人啊,我们夏城生第一个劫难就这么来了。” 邓怡楠这时对着两人说:“你们不会觉得他们很不尊重人吗?” 京享缘和方苡悠都不约而同一愣。 “啊?”方苡悠说,“还好吧,他们也是第一次接触夏城生,八卦很正常,而且我们现在不也在背地吐槽他们嘛,就当是礼尚往来咯。” “苡悠说得对,”京享缘也说,“大家可能是没有反应过来。我先介绍的,等到后面许叙白同学介绍时,班上就很快有掌声了。” 邓怡楠盯着她们一会儿,不言,然后低头继续做题了。 方苡悠看向京享缘,一脸“这如何是好”的表情。 京享缘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方苡悠拉住京享缘的手:“享缘,我们出去聊天呗?我有一堆趣事想跟你说!” 邓怡楠沉迷在题海中,京享缘领会到方苡悠的意思。 她想了想,还是朝邓怡楠那边说话:“怡楠,我们去外面吹吹风,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邓怡楠淡淡道。 “那我们出去聊天了,你后面想来可以到廊道中间的空地上找我们。” “嗯。” 方苡悠很兴奋,半推着京享缘出去。 两人各自拿着绿豆冰沙出去了。 在她们身后,邓怡楠从题目中抬头,看她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然后若无其事般地低头继续做题。 - 宿舍楼外面的廊道正中央有个半弧空地,很方便来人聊天。 京享缘和方苡悠就在这边喝绿豆冰沙边说着今天的事。 “所以,苡悠你和欧阳川坐一块啊。” 方苡悠滔滔不绝,说得声色并茂:“对啊,我们班主任是个中年男士,座位都是他随机弄的,偏偏还把我和欧阳川随到一块儿了。” “那你们还挺有缘啊。”京享缘低头闷笑。 “哦呦,少打趣我了,”方苡悠说,“那你呢,展老师不是说你跟他儿子也有缘吗,在同一个班。怎样,今天看到他儿子长啥样了没。” 京享缘眼睫轻颤,绿豆冰沙的冷气倾入指尖。 “嗯,看到了。” “长得怎么样?” 京享缘回想起今天上午,男生逆着光站在门口,比容貌先来的是他的掌声以及那句“欢迎”。 须臾,京享缘道:“帅。” 方苡悠不禁笑出声:“不是,享缘你就这么言简意赅啊……” 京享缘眨巴着眼,送了口冰沙压压热意,刻意解释道:“不是你问的嘛。” “你好歹是中考语文满分选手诶,不来点描述都对不起你的水平好吧。” 京享缘仰头,夏夜的晚风习习,静谧的夜空高挂繁星。 “嗯……”京享缘沉默了很久,“我暂时想不到。” 想不到,有什么绝佳的词能把他的好完整地描述出来。 - 因为要军训,所以她们洗漱完就早早上床了。 京享缘有写日记的习惯,她不会每天都写,大多数情况是想写就写。 因为来到了新城市新学校,所以她买了个全新的日记本。 今天于她而言日子算是特殊,所以她开着小灯打算写高中的第一次日记。 她放缓笔速,在雪白的纸上写下与文静外表截然不同的大气飘逸的字迹——8月23日,处暑,天气:晴。 [今日关键词:自我介绍、漂亮同桌。] 她的日记不执着长不长,大多时候都是短短一句话或者几个关键词,起到一个记录的作用而已。 合上日记,京享缘默了片刻,再度打开,在前一句后面加上新的一句话: [以及,遇见“仲夏夜”。] 把日记放好在枕头边,京享缘开始在脑海中放电影般过一遍今天发生的事。 虽然今天那个死亡自我介绍很尴尬,但此刻京享缘已经消化掉那种无助感了。 往后时间很长,她相信她会跟南宜一中的人相处好的。 况且,她已经有了一些收获。 有日后相伴的夏城生朋友,有相识易相处的漂亮同桌,以及,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一个不经意间,维护了她窘迫自尊的人。 第5章 Challenge 军训的生活很快拉开帷幕。 第一天是开营仪式,高一新生在操场上站了大半个上午听领导讲话。开营仪式结束后,各个班级去到自己班的大本营,由各自的教官展开训练。 现在短暂的休息时间,京享缘和郁璆琳坐在一起,旁边都是同班的女生,大家一边吐槽刚刚的开营仪式,一边抓紧时间补涂防晒。 京享缘带过来的防晒霜用完了,就这么干坐着,目光落在前方的足球场地上。 她原本想着,第一天嘛,强度应该不会很大,就只带了初三用着来的那瓶防晒。本来就所剩无几,上午开营仪式又补了一次防晒,这会儿已经挤不出来了,看来中午得回宿舍一趟拿瓶全新的防晒才行。 注意到京享缘没动,郁璆琳扭头问:“享缘,你怎么不补防晒啊。” “我防晒用完了。” “你用我的补补,”郁璆琳挤了点自己的防晒霜给她,而后反应过来,“……应该能混在一起吧?” 京享缘没顾及太多,直接涂了:“谢谢你啊,璆琳。” “不用谢,你这么白,晒黑了可不行。” 两人的话引来旁边的女生。 “我的天,同学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防晒,涂完能这么白的?!” “不是吧,这是她自己的肤色!” “天呐,京享缘同学你好白啊……” “是吧,我就说我同桌很白,”郁璆琳笑道,“不是说夏城那边风水好吗,人也普遍比较白来着。” “对诶,我也听说过,夏城那边的环境比南宜好,养出来的人也更水灵。”有女生说。 “这么说来,我们班同样是夏城生的许叙白同学也挺白的,不过没京享缘同学你那么白。” “毕竟许同学名字里就有个白啊哈哈哈……” 京享缘莞尔:“我可能是遗传了我妈妈的基因吧,她比我还要白。” “羡慕了……冷白皮是我求不来的。” “+1。” …… 女生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因为一个很小的话题就开始说得停不下来,周围欢声一片。 京享缘忽地觉得,邓怡楠昨晚定义得太早了,有些事,还是得相处过后才知真面。 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总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虑不用说谎,直率地表达心中所想,出发点不一定是坏的。 京享缘更愿意把第一个挑战描述为善意的谈论。 既然选择了夏城生的身份,命运就摆明了给你一个名为“融入”的挑战—— 集体,就是要你主动融入的。 - 展星隅今早被容敏芳安了个临时班长的身份,并三令五申让他在军训期间要恪尽职守管好班上的同学。 主要是班上没人愿意当,个个都谦虚,所以敏芳女士只好降大任于星隅也。 展星隅虽然成绩好,但还真没正儿八经当过班干,所以这会儿被他妈妈擅自做的决定弄得有些烦闷。 “怎么了,第一天就愁眉苦脸的。”许叙白坐在他旁边问。 两人是同桌,交集不算少,于是就这么开始熟络了些。 “烦啊,当什么临时班长……” 许叙白噙着笑:“这是容老师对你的信任。” 展星隅摊手:“许同学,你这就不懂了。按我对敏芳女士的了解,她就图我是廉价劳动力,麻烦别人不如直接麻烦自己儿子。” “那我爱莫能助。” 展星隅叹了口气,认命了。 于是他开始履行班长的职责,关心起班上同学的状况,然后就耳尖听到了班上女生正在谈论的话题。出于好奇,他把目光投落在那个话题中心的女生身上。 这么看来……还真是挺白的。 他用手肘戳了下许叙白的手臂:“诶,你们夏城,风水真养人,天生丽质白?” 许叙白想了想:“还是要看人,欧阳川就挺黑的。” 展星隅扑哧笑出声:“确实。我给你俩宿舍修门那会儿,第一眼见到欧阳川,黑到我以为夏城那边还派了个黑珍珠兄弟过来。” 许叙白被他的话逗笑。 不过两人都不敢笑得太放肆,毕竟隔壁休息的就是二班,欧阳川就在那儿。 “对了,”展星隅问,“我听我爸说,总共有五个夏城生,你们彼此都认识啊?” “我跟欧阳川是同一个初中,其他人之前都不认识。” “哦——这样啊。” 展星隅忽地又垂眸看向在第一排台阶上坐着的女生,然后移开眼。 “许同学。” 许叙白看他:“怎么了。” 展星隅问:“我有些好奇,你怎么会选择来南宜?” 许叙白认真思考了下:“为了逃离,也为了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你不怕,”展星隅停了下,“外面的世界跟你想象的有偏差么?” “我是夏城生,这个身份就需要我拥有承受落差的勇气了。” 展星隅看了他片刻,唇角上扬:“要听一下吗,我对你们夏城生,也有自己的看法。” “洗耳恭听。” “我认为,这是勇者的追求。”展星隅看向远方,“以及,选择的游戏。” 许叙白有些不解。 “你们以后有一些考试是要回本部的吧。” “对。” “本部的人看你们,是不是会觉得你们很厉害,能到南宜这个大城市去上学。”展星隅说,“但你们自己觉得真是他们所羡煞那样吗?” 许叙白不语。 他继续说:“这里是全新的环境,很多人对‘夏城生’这个群体是一无所知,在他们眼中,你们更像是‘另类’。” “所以,我爸说是夏城中考排名前二十都能来,实际也就来了五个而已。” 许叙白缓缓道:“我们五个来的理由也不同,欧阳川是自己坚持要来,本来他父母不愿意他离家太远,觉得这里竞争太大了。” “嗯,所以我说是选择的游戏啊,”展星隅卖关子似的,“选择是天平,两端放着不同的砝码,一边是来,一边是不来,但都会引向未知的结果。” “那勇者的追求呢?”许叙白问。 展星隅浅笑:“我认为的勇者不限于你们夏城生,而是符合条件的二十个人。追求不同,选择不同,一切既定之后,所有做出了选择的人都是勇者。” 他的语气轻佻,可许叙白却觉得他这份随性背后,肯定着一个事实——展星隅对“夏城生”这个群体很有自己的看法。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第一批夏城生就是我爸管的,从高一带到高三,你们第四批其实是他带的第二批。” 许叙白:“这我知道。” “我是他儿子嘛,所以对夏城生这一群体也略知一二。再说,我跟夏城生会成为对手,更有机会成为朋友,当然得知己知彼啦。”他拍了拍许叙白。 许叙白看他:“这些是你自己的看法?” 展星隅轻扬嘴角,答非所问:“你们夏城生当中,我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欧阳川。” 这话说得许叙白疑惑了。 展星隅浅笑,没继续说下去了,思绪飘回了不久前的午后—— 当时,他走上楼梯往展呈良宿舍方向走,意外听到了两个女生的谈话。 很有缘的是,其中一个女生的观点与他对夏城生的看法很吻合,他就停下来不道德地偷听了一会儿。 于是知道了那个女生的名字—— 京享缘。 - 中午,京享缘简单跟郁璆琳吃了饭,就连忙回宿舍拿防晒霜。 教师宿舍离教学楼比较远,所以这会儿也没什么人出入。 她一路小跑,喘着气上二楼往最右边走,倏然听到了什么砸落地面的声响。 不好的预感浮现,京享缘加快速度去开门—— 入目的景象就是,邓怡楠跌倒在地的状态。 京享缘急忙跑上前,半蹲下来,看见邓怡楠正大口急促喘着气,额头上青筋凸起,双手正紧紧攥住衣角,浑身止不住颤抖。 “怡楠,你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邓怡楠咬着唇,含糊说:“水……” 京享缘这才注意到邓怡楠旁边有一滩水渍,应该是刚才打翻的杯子。她连忙给邓怡楠又倒了杯水,右手放在她的后背上给她轻抚。 须臾,邓怡楠的状况有所缓解。 “怡楠,你还好吗?我送你去医务室……” 邓怡楠摇头:“不用……我缓一下,去医务室要花钱。” “钱哪有身体重要,我帮你给——”京享缘不放心,“走,我送你去医务室……” 邓怡楠被京享缘不同往常的语气震住,懵地点了头。 医生说邓怡楠是低血糖外加急性肠胃炎,这会儿正让她在医务室吊着点滴。 通过医生的询问,京享缘才得知邓怡楠中午没吃饭,就在宿舍喝了个八宝粥,然后就出现了头晕目眩的状况。 因为邓怡楠肚子还是隐隐作痛,医生索性让她吊完点滴后就请假休息一下午。 京享缘去超市给她买一袋子吃的东西,随后还要拿着假条去二班找他们的班长风望,替邓怡楠请下午军训的病假。 她拿的都是些含糖的面包和饼干,其实刚刚在经过饮料箱时,京享缘有停住脚步。 中午她和郁璆琳在排队打饭时,展星隅和一个男生刚好就排在她们旁边的队伍。 她听见他对他朋友说,很渴,很想喝冷饮。 心中道不明的情绪使然,京享缘最后从冰箱中拿了杯绿豆冰沙。 这会儿正值午休时间,大部分的同学都在教室里补觉。从超市到高一教学楼是需要经过篮球场的,这个时间篮球场里的人所剩无几,篮球落地声零星。 “哎同学——!” 京享缘走过。 “哎同学——!!” 京享缘提了提袋子。 “哎同学——!!!” 京享缘往右边回头,没人。 “这儿!!你的左边!!” 京享缘朝左边望去,那边是正对篮球场的方向,进去的台阶外面有几张长椅,有个男生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面。 “你好同学,请问你刚刚是在叫我?”京享缘问。 “同学,你可算发现我了,我嗓子都快喊破了……!” “抱歉,我以为你是叫别人……” 毕竟我们根本不认识。 “他们都回去午休了,就剩我在打。” “哦。” “……” 空气一度安静。 京享缘还赶着去二班找人,她试探地说:“同学,要没什么大事,我就……” “等等——” 京享缘暗暗打量了下这人,穿的白上衣加军训裤,应该跟她一样是高一的新生。 男生指了指她手里那个袋子,问:“有喝的吗,我现在渴得厉害,等会儿我还你钱。” 京享缘看他,应该不是撒谎,嘴唇都干巴了。 “这都是些面包和饼干,你吃了会更渴的。” 她低头,看到了手里握着的绿豆冰沙。 一杯她没打算自己喝的绿豆冰沙。 京享缘再度抬头,盯了下男生干燥的唇,慢慢把绿豆冰沙递给他:“给你喝吧,我没开的。” “恩人,请受我一拜!您这水来得太及时了,再晚一秒我就变成小人干了!” 男生也是毫不客气地接过。 京享缘对此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同学。 她转身打算离开。 “诶——恩人!你叫什么名字啊,改天我定报答你的恩情!” “不用了,”京享缘浅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那你记下我的名字吧,你哪天需要帮助找我啊!”男生朝京享缘大喊,“我叫风望,高一二班的!” 京享缘脚步一顿。 风望……不就是她要找的二班班长吗! 风望灌着绿豆冰沙,睁开眼发现他的恩人又折回来了。 “恩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就是风望。” “对啊。” 京享缘把假条给他:“是这样的,你们班的邓怡楠同学身体不舒服,下午军训要请假,这是她的假条。” 风望接过假条看了看,说:“恩人,你也是我们班的?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不应该啊……” “我不在二班,怡楠是我的室友。” “室友?”风望不解,“奇了怪了,你们不在一个班,怎么当上室友的?混宿啊?” “学校安排的。” 风望刚想接着问,就见京享缘往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走了。 “嘿!恩人!真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真不用了……” 京享缘要赶在下午军训开始前把这些东西给邓怡楠送过去,所以匆忙离开了。 第6章 错位报恩 虽然邓怡楠请了病假,但她坚持要到本班大本营观训,京享缘也拗不过她。 在下午第一次大休息的间隙,京享缘混进了二班的大本营,找到了坐在方苡悠旁边的邓怡楠。 “怡楠,你现在还难受么?” 邓怡楠摇摇头:“好多了。” 方苡悠拿着军训帽扇风:“享缘你放心吧,这儿有我和欧阳川那傻子在呢,我俩会看着她的。” 京享缘打量了下邓怡楠的脸色,确实比中午那会儿好了很多。 她松了口气:“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方苡悠点头,朝她挥挥手。 下午各班的大本营做了调整,一班和二班不再是旁边的关系,而变成了对面的关系。所以,京享缘要穿过操场中间的足球草地才能回到自己班。 京享缘拽低自己的军训帽,尽量让自己不引人注目地回到自己班的大本营去。 可惜,天不遂人意。 “恩人?!” 京享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下意识四处观望,然后看见一个男生在二班的方向朝她跑来。 “真是你啊!”风望凑近,“是我,风望!我们中午才见过面!你还给了我一杯绿豆冰沙!” 京享缘礼貌笑了笑:“风望同学你好,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我们多有缘啊,看你走的方向——”风望往一班那边望了望,“你是展星隅的人?!” 京享缘咯噔一下,眼睫翕动,心头像是放了棉花被打了一下,软乎乎的。 见京享缘呆愣住不说话,风望才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有误:“瞧我这嘴啊!我是想说,恩人你是一班的人?我跟你们班的班长展星隅是超级好友哈!” 京享缘这才理解他的意思。 展星隅是一班的班长,一班的成员自然就是他的“人”。 见风望已经猜到了,京享缘索性点头了。 “太好了,”风望打了个响指,热情道,“我们班离得这么近,以后恩人你有事尽管去二班找我帮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京享缘摆摆手:“我就是举手之劳。没事的话我要先回去了,风望同学再见。” 不等风望反应,京享缘就跑了。 - 见京享缘头也不回地跑后,风望去上了个厕所,恰巧碰上了展星隅。 他和展星隅打小就认识,两人从小学就一路同班,直到上了高一,多年同班记录才被打破,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感情。 按风望的话说,他就是展星隅的“嫡长友”。 “诶呀,展展!这么有缘啊,蹲坑都能碰上——” 风望看着就想揽住展星隅的肩,被他一手打下去了。 “你还没洗手。” “……” 两人洗完手便一起走回操场。 “展展,听说容老师安了个临时班长给你做。” “嗯。”展星隅不咸不淡地回。 风望笑了一番:“别这么幽怨嘛小展同学,这是一个好机会,作为班长的你,能迅速认清班上的同学,名字和脸一一匹配,正确率轻松百分百!” 说着,风望利索地把手搭在展星隅肩膀上,说:“我之前跟你同班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完全记住一个班上所有人的名字。” “这机会给你要不要?” 风望得意地笑:“你不给我也是了,你风哥,还是班长哦。” 展星隅“切”了声:“了不起啊,蜂王。” “你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像暗讽呢?” “是你心思不纯,把我想得太脏。” “呵呵,我看你现在就是明讽吧。”风望扯了扯嘴角。 展星隅眼尾上挑,风望以为他就这样不说话了,在即将到达二班大本营时,展星隅说:“你刚才,是在缠着我班上的人吧。” “啊???”风望不解得歪头。 “嗯?”展星隅也歪头,顺带挑了下眉。 风望从脑海中过滤了下记忆碎片—— “哦!你是说我恩人?” 展星隅明显地蹙眉:“恩人就恩人,加什么前缀。” 风望没注意展星隅的表情,自顾笑得灿烂:“来来来,我跟你分享一下我和恩人的相识过程!中午我打球快渴死了,水杯又被我班上的人不小心看错拿走了嘛,然后恩人从天而降,给了我一杯绿豆冰沙,挽救了那时弱小无助的我!” 展星隅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没说话,就淡淡笑了声。 风望还在继续夸奖他的恩人:“不愧是一班的,成绩好性格好,心地还善良,我问她叫什么,她一直说不用知道了,害得我想报恩都难。” 展星隅依旧没说话。 风望用手肘戳了戳展星隅的胳膊:“诶,展大班长,恩人叫什么啊?” “问我干什么。” “你不知道恩人名字吗,你都认出人家是你班上的人了啊。” 展星隅双手插兜,一脸平淡的样子:“那又如何。” “什么意思,”风望想了想,“你不知道?” 展星隅指了指二班的位置:“到你‘家’了,风大班长。” 说完,他不等风望反应过来就跑走了。 直到展星隅的背影变成星点,风望才回想过来—— 不对啊,他认识展星隅这么多年,知道他特殊的认人风格。认得人的情况下一定会知道名字,因为他是对脸入名字的,与其他人知道名字反而对不上脸的情况不同。 现在的局面,极大可能是展星隅知道他恩人叫什么,纯粹就是不告诉他! 风望气笑了。 真行啊,展大班长太尽职尽责了,军训第一天就把班上的人全部认清了,还有“护犊子”的举止了。 他和展星隅是竹马的交情,两人在感情上却是两个对照面。 展星隅人帅成绩好,不缺追求者,却没谈过恋爱,也可以说是暂时都没那方面的打算,一心扑在自己的前途上,唯一比较近距离与女生的互动就是给她们讲题。 风望呢,则是情窦初开有过好几段感情经历,感觉来了就去追去谈,一点也不委屈自己。 所以—— 展星隅那厮敢情是觉得他看上了恩人,然后才故意不说恩人的名字给他听,就为了自班肥水不流外人田?! - 晚上,学校组织各班在自己教室学习军事理论和军歌。 课间休息的时候,京享缘出来走廊的饮水机打水。 “嗨——恩人!” 京享缘扭瓶盖的动作一滞。 “又见面了,”风望走到她面前,拖长声音,“——京享缘同学。” 京享缘也不意外,既然风望知道她是一班的人,自然能从五十个人中查到她的名字。 再不济,作为风望发小的展星隅应该会告诉他。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京享缘否决了。她不认为,仅凭自我介绍那短暂的时间,能让展星隅记住她叫什么,以及,记住她。 “晚上好,风望同学。” 风望扬起笑容:“我看了你们班门口的座位表,推测出的你的名字,看来是没错咯。” 京享缘握住水瓶的手暗自收紧力度。 果然。 不是展星隅告诉他的。 她感觉心中翻腾着的浪花,以迅雷之势平复了,而后又翻涌起酸涩的潮势。 以至于她开口时的语气有些淡:“风望同学,你真不用一直找我,我就只是给了你一杯绿豆冰沙而已。” 风望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也能听得出京享缘的意思。他挠了挠头:“好吧,主要是我真的想还你恩情,要是你觉得烦了,那你有麻烦再来找我吧。还有,你给我那个冰沙还蛮好喝的,算是给我安利了,我真想谢谢你。” “抱歉,我刚说的话可能比较直接了,”京享缘摆摆手,“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的。” “那就好,你以后有麻烦尽管找我,或者找你们班长,就那个展星隅!”风望说,“听说恩人你还是夏城生,我后面叫展星隅那家伙在班上多多关照你呗!我跟他很熟,他帮你也算是我帮你了。” 京享缘顿了下,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淡定,道:“不用了,我不希望搞特殊,你也别麻烦他了。” 京享缘倏然觉得自己很矛盾。她在听到风望所说的话,第一反应是窃喜,而后才是全面考量,最后才让自己说出了拒绝的话。 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或许能让展星隅快速认识她。 可是,京享缘在脑海中做了一番思想斗争。 她更希望,能只靠自己,让展星隅注意她、认识她,而不是凭借其他因素。 “快打铃了,我就先回班了,再见风望同学。”京享缘说。 “那恩人再见!” 京享缘回到了班上。 - 走廊外边,风望刚要回自己班,一个转身就被站在他身后的展星隅吓了一跳。 “展展,你吓死人了!” 展星隅收回目光,望向风望:“你怎么又纠缠我班上的人了。” “我说展展啊,你这是彻底接受班长身份了,护犊子这招都耍出来了。”风望跟他算账,“我现在跟你秋后算账一番,你是知道我恩人叫什么的吧,还故意不告诉我。不过你风哥就是聪明,自己查到了!” 风望颇有成就感地笑:“我恩人叫京享缘诶,享缘享缘,挺特别的名字!” 展星隅扯了扯嘴角:“报恩就报恩,不该动的心思别动啊。” 风望很冤枉:“我真只是想报恩,虽然我情史丰富,但也知道什么人自己不该亵渎。恩人一看就是乖巧脾气好的三好学生,一身花心范儿的我怎么敢招惹奶香味的她啊。” “最好是。” 风望又说:“对了,我恩人还是夏城生诶!” 展星隅蹙眉问:“风望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嘿嘿,托我们班里两位夏城生的福,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展星隅没说话。 “对了,京享缘同学好歹是我的恩人,你作为我的好兄弟,在班上替我多多关照她呗!” 展星隅蹙眉:“你是不是对她太关注了。” “她是我恩人啊。” “你强塞的恩人,没看见人家不愿意理你啊。” 风望恍然:“原来我刚才和恩人聊天,都被你看到了!” “碰巧。” 鬼信啊,风望在内心更加坚定了下午推测的理论——展星隅这厮当班长后,保护欲大发,誓不让自己班上的同学被他风某人“荼毒”半分。 “展展,你这话太矛盾了。” 展星隅挑了挑眉。 风望给他解释:“我自始至终只想报恩而已,你一方面让我不要纠缠我的恩人,一方面又不帮我报恩,那让我如何是好?” 展星隅笑出气声:“那你少纠缠她。” 说完,他越过风望,想要回自己班。 风望消化了下他的话,既然不让他纠缠,那么只剩下让展星隅替他报恩这个选项…… 他转身看着展星隅的背影,说:“展展!那你是答应帮我报恩咯?” 展星隅没回复,身后传来风望最后一句话:“那你要帮我好好地报恩!在班里多多关照人家哈!” 第7章 dazzling 晚上下训后,京享缘回到宿舍。 她来到南宜也快一周了,这期间跟父母的沟通都是发微信,一直没机会打个电话。 趁着排队洗澡的功夫,京享缘走到二楼中间的半弧空地上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打的人是妈妈黎芝。 “喂,晶晶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京享缘鼻子有些酸。怎么说她也是头一次到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学,还是大概率一学期结束才能回去的那种,所以她免不得有些想家。 “妈,你和爸在家吗?” “我和你爸开小电驴出来兜风了,”黎芝顿了顿,福至心灵地补充,“你弟在家忙着玩游戏呢,他是九月一号才开学。” 京享缘笑道:“我知道的,我们现在开始军训了,还挺累的。” “你不舒服的话就要跟教官说,别自己硬撑啊。” “嗯,我知道。” “在南宜还适应吗?” 京享缘转着眼睛:“挺好的,跟我一起住的还有两个女生,她们都很好的。” “那就行,南宜离夏城远,你一个人在那边要注意些。” 京享缘吸了吸鼻,“我知道的,你们在夏城也要照顾好自己,京承礼那家伙暑假一直偷懒不做作业,临近开学你们要催他收心了。” 黎芝哈哈笑:“我们喊没用,他更听你的话,你有时间亲自给他说才行!” “那行,我军训结束了再找时间给他打电话。” “对了,晶晶你们不用收手机吗?” “哦,老师说我们夏城生可以放宿舍不用上交,但不能带到教学区,我现在回宿舍等洗澡呢。” “那还挺好的。”黎芝说,“你有空了想聊天就打电话回家,我们就不主动打给你了,怕打过去你在忙没时间接,反而会影响到你。” “好。”京享缘看了看时间,“那你和爸爸兜风完就早点回家,我也要回去洗澡了,明天还要早起军训呢。” “那你休息好啊。”黎芝那边传来风声,恰巧京享缘这边也起风了,她还听到了对面忽地变得嘈杂。 “知道了,妈晚安。” 黎芝又叫住享缘:“对了晶晶,你爸刚刚让我问你钱够不够?” “够,爸不是才给我转了两千吗?” “你爸说南宜物价高嘛,你后面看着来,剩五六百就叫你爸微信转钱啊。” “好,那挂了,拜拜。” 京享缘等待了一下,直到黎芝先挂断电话,她才把手机息屏。 - 虽然是第一天,但下午军训的强度还是有的。 京享缘躺在床上,即使很累,但她还是坚持写了今天的日记—— [8月24日,天气:晴] [买了杯送不出去的绿豆冰沙。] 京享缘写日记不讲究语义语法之类的规定,所以她写的内容会很跳跃。 这是她一贯的风格,因为她不想被别人看出自己所写的内容,也只想自己能看懂。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花园。 她一直是怕日记被其他人看到的,尤其是,在来到南宜后写的日记,似乎开始不受控制地,主角加上了除她以外的另一个人…… - 半夜,京享缘被热醒,她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手机,显示一点四十分。 她们开了空调,所以就没开声音很大的风扇,但这会儿她感到好闷好热,身上出了汗,黏乎乎的。 “享缘……?” 上床传来方苡悠的声音。 京享缘从蚊帐探出头:“苡悠,你醒着?” 方苡悠也探出头:“我刚刚被热醒了……” 京享缘从蚊帐探出头,看到空调被关了。 她悄声:“空调不知道怎么关了,我去重开一下。” 遥控器放在桌上,京享缘蹑手蹑脚去拿。 一按,没有反应。再按,还是没反应。 京享缘心头一跳,缓缓转头,和方苡悠在黑暗中对视。 过了一会儿,邓怡楠也被热醒。 不应该啊,她知道京享缘和方苡悠两人都很怕热,不可能在军训这种时候还给空调定时这么早关闭的。 她也是轻手轻脚下床,想开个风扇而已,然后就看见京享缘和方苡悠各自坐在床前一人一把大葵扇扇风。 邓怡楠诧异:“你们……” 方苡悠语气中掺着生无可恋:“怡楠,告诉你个坏消息。” 邓怡楠不解地看向京享缘。 京享缘解释:“我们的空调……好像坏了。” - 翌日,京享缘从饭堂买完早餐回到班上。 一班住宿的人不少,郁璆琳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展星隅不是。 这是京享缘昨天观察到的,他在下训后就往校门口走了,右手晃动着走读生校牌的绳子,看背影就显露出回家的喜悦。 昨晚后半夜,京享缘她们就没享受过空调了,宿舍里面的风扇风小声大,像连环枪开火一样突突直响。她睡眠浅,几乎睡一下醒一阵,以至于早上听到铃声就开始疲倦了。 郁璆琳来到的时候,就看见京享缘趴在桌子上。 她轻轻坐下,然后京享缘就抬头了。 “享缘,我还以为你在睡觉呢。” “没睡着,我就是困。”京享缘现在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的。 郁璆琳笑着说:“昨晚没睡好?不应该啊,昨天军训那么累,我一躺下去就睡着了。” “我们宿舍空调突然坏了,半夜被热醒了。” “啊不是吧,这也太惨了,”郁璆琳惊讶,“那你们跟宿管说了吗?” “早上说了,但宿管说负责维修的师傅今天有事,最早也要明天才能过来,让我们再忍一晚。” 郁璆琳无奈道:“我也爱莫能助了,这种天气,没空调够折磨人的。” 京享缘叹了口气,半眯起眼睛,有困意但睡不着的感觉,真难受啊。 - 上午,京享缘都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阳光暴晒,像把她的脑子都晒傻了。 今天的站姿训练和停止间转法,京享缘出错频频。幸亏教官是个好脾气的人,不然京享缘就要一直挨骂了。 时间来到了大休息环节,刚好碰上了高三的大课间。 因为操场被占用,所以高三这星期的大课间是自由活动。这免不了一些喜欢看热闹的师兄师姐来操场“巡视”一番,真切看望一下亲爱的师弟师妹们。 教官们昨天已经训练过高一的新生们,见到师兄师姐要齐声问好,所以,现在操场上此起彼伏响起问好声,排山倒海,一浪接一浪。 “我也想听别人给我问好……”郁璆琳巴巴地说。 京享缘浅笑:“璆琳,等你上了高三,你也会享受这待遇的。” “那我又不想了,上高三的代价可是要牺牲掉我的时间精力发量脑神经……” 郁璆琳说个不停,京享缘在她旁边一直浅浅地笑。 “其实那种感觉还挺奇妙的,你从学校最低的年级变成最高的年级,从仰望别人到别人仰望你。” “享缘你想的角度可真奇妙。”郁璆琳如是说。 “因为知道高三会很苦啊,”京享缘笑道,“所以总得想几个好点的理由洗脑一下自己。” 郁璆琳:“……” 京享缘往远处看,看见了几个带着工作牌、穿着校服的学生,正拿着摄像机拍摄他们军训的风采。 “那些是社团的人吧。”郁璆琳说。 京享缘点头:“应该是。” 郁璆琳:“好像还有无人机!” 猜测间,有几个社团成员正朝着一班的方向走来。 一班的临时体委曹宽是个大嗓门,识相地带头朝他们问好。 “师弟师妹们好,我们是学生会的工作人员,想来你们班找几个同学做个采访。” 话音一落,一班的人面面相觑。 “师弟师妹们不要害羞啊,就只是简单的小采访而已啦。” 一班有人说:“师兄师姐,你们自己挑人呗,我们就不毛遂自荐了!” 周围哄笑一片。 “你们尖子生汇聚的班都这么谦虚的啊。” “个个晒得乌漆嘛黑的,实在不敢上镜啊师兄师姐!” “对啊对啊——” …… 郁璆琳怂恿道:“享缘,你去呗,你白啊,肯定上镜。” 京享缘摇头摇成拨浪鼓,说:“别了,我又累又困又热,难得休息久一点,真不想起身。” 说完,她反过来怂恿郁璆琳:“璆琳,你去吧,你长得好看,肯定上镜。” “不,我头发太乱了,不好看。” 郁璆琳为了戴军训帽子,没有戴鲨鱼夹了,改为扎了个低丸子头,这会儿那个丸子头都变成不成型的半丸子了,颇为凌乱。 班上的人叽叽喳喳,然后高处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们来。” 京享缘的笑容定在那一瞬,她没抬头,但已经能猜得到是谁。 班上掌声和打趣声迭起,展星隅从高台阶上下来,还拉了下他旁边的许叙白。 “师姐,我俩行不行。” 那个师姐笑容灿烂地望着两个长得优越又气质不同的帅哥,连连点头。 “采访完我们能提个要求吗,师姐。” 本来有人解围接受采访就很好了,师姐也立马答应了展星隅,连要求是什么也没问。 他们一行人去到别的空地上进行采访了。 走后,郁璆琳凑到京享缘耳边,说:“展星隅和许同学长得都蛮帅的,还高。” 京享缘的目光落在远处展星隅的身上,许叙白走在他旁边,两人确实是不同的气质。 许叙白内敛,展星隅张扬一些,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京享缘觉得刺眼,但就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因为不是很容易能有机会,这么无所顾忌看一个人的背影,还不会被发现。 采访时间不长,许叙白先回来的,展星隅估计是提要求了,还在跟社团的师姐们周旋商量着什么。 京享缘困意上来了,她低着头,打算浅眯一下。 片刻,她感觉到自己的上方有风吹来,不像是自然的风,京享缘感受到是自上而下的。 京享缘抬头——一架无人机正飞旋在她的上方。 炽热的夏天有凉风袭来是件很奢侈的事,更何况是在暴热的军训期间。于是,周围的人都因为无人机带来的风而躁动欢呼。 “我去——展哥牛逼!!” “来我们这边!!” “这风真舒服啊!!” 京享缘听到旁人的叫声,用目光找寻某个人的身影。 展星隅已经回到一班大本营的前面,手里拿着个遥控装置,操控着无人机。 京享缘反应过来了——展星隅的要求,就是找社团的师姐们借无人机,用他和许叙白的采访作为交换。 “展哥,把无人机飞来我们这边!!!” “展哥简直是聪明绝顶,这招都能想到!” …… 男生们嚷嚷着。 展星隅短暂地把无人机控制去了男生的方向,随后又返回原来的位置,还是在京享缘上方的位置,几乎是正对着她。 风真的很大很凉爽,京享缘的困意与燥热缓解了很多。 可是,为什么一直盘旋在她的上方呢…… 男生似乎也注意到了,问展星隅:“展哥!怎么光顾着给女生吹风啊,雨露均沾点呗!” 展星隅笑起来眉目清朗,像是雨过天晴,留下彩虹。 “你们等等,让女生们先吹一会,我就只能借用一会儿。”展星隅笑容不收,“对了,无人机在录像呢,大家可以打个招呼啊,说不定录下来就是一段珍贵影像了。” 女生们心花怒放,一个个向展星隅说谢谢,听话地抬起手朝着无人机打招呼。 男生们也没半点火气,对着无人机扯开嗓子高声吐槽这累到骨子里的军训。 这股子热乎劲儿一下传染了临队,无数的喊声交织在一起,格外热闹。 全场的气氛被轻易点燃。 京享缘拉低了下帽子,帽檐的遮盖让她觉得自己的偷看应该是不易被发现的。 于是,她在人声鼎沸中,把目光直直地落在远处的人身上。 他是现在唯一一个站在阳光下的人,像极了他个人的写照—— 灿烂,耀眼,夺目。 京享缘倏地想起自己之前在《小王子》里看到过的一句话——“我和你的相遇,怎么说呢,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星星通亮了一片荒芜的小宇宙。” 京享缘忽地意识到—— 喜欢上展星隅,似乎是件很容易的事。 “我和你的相遇,怎么说呢,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星星通亮了一片荒芜的小宇宙。”——《小王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dazzling 第8章 rainy day “谢谢师兄师姐借的无人机,现在物归原主。”距离大休息结束还有五分钟,展星隅把无人机还给了学生会的一个师兄。 负责采访展星隅的师姐打趣道:“师弟还真贴心啊,竟然想到了借无人机给班上吹风这招,我们那时军训太笨了,想不到有这种法子!” 另外一位师姐笑着揶揄:“师弟还贴心地一直把无人机停在女生坐的那边呢,是不是那里有你喜欢的女生啊?” “我是班长,关心同学应该的。”展星隅自然地笑过,然后走到操作无人机的一位师兄面前,问,“师兄,刚才那段无人机录的视频能发给我么?” 师兄点头:“可以啊,你……” 有个师姐凑上来,嫣然笑着:“师弟啊,你加一下师姐我的微信吧,到时我把视频导出来发你!” 展星隅脸上依旧挂着笑,但语气平淡了些:“我很少玩微信,师兄师姐还是发到我们班主任,就是容敏芳老师的微信里吧,教师公告栏有她的手机号。” 那个师姐的表情表情愣了下,随后有些失望道:“好吧,那我们到时候发给你们班主任,你记得找她拿哦。” “谢谢师兄师姐,那我先回去了,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展星隅转身跑回一班了。 “哎——”那个师姐幽幽叹气。 还在操作无人机的师兄关心道:“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另外一个师姐回答:“馨馨想加帅气师弟的微信,惨遭滑铁卢呢。” 师兄调侃:“少见啊,还没见过哪个男生拒绝加你微信的,毕竟你长得那么好看。” “这说明了一个道理,”馨馨师姐丧丧地说,“帅气师弟不看颜。” 旁边的一位师姐怂恿道:“馨馨你都不试着争取一下的?这学弟可是妥妥长在你的审美点上啊,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馨馨师姐盯着远方少年肆意的背影,碎发随着奔跑的步伐轻飏,和煦的阳光像是为他镀了层金纱。 “算了吧,人家对我无感,我也不好意思死缠烂打,给人家添堵。”馨馨师姐嘟囔,“这样的男生啊,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 许叙白看见展星隅跑回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怎么突然想接受采访了?” 他回忆起当时刚刚那个场景,一开始学生会的师兄师姐过来的时候,展星隅分明是抗拒的,还拉低帽檐遮住自己的脸。 许叙白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时的展星隅如临大阵地说,一般长得帅的被点到的概率很大。 那语气,可以说是相当有自知之明了。 结果不到一分钟,长得帅的某人就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往上举,跟学生会的成员说他们两个可以接受采访,还说要提个要求。 全程,许叙白只贡献了参与的力量。 展星隅歪了歪头:“不突然啊,有条件交换的,这不把无人机借来给我们吹风啊。” 许叙白觉得有些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只好又问一遍:“真的?” 展星隅笑了下,却没回答许叙白的追问。 须臾,集合的哨声响起。 在下去跑道集合的时候,许叙白听到展星隅的声音:“叙白,你说的夏城生女生宿舍空调坏了那件事确定是真的?” 许叙白被他突如的话题搞懵了一瞬,随即点头:“对,我今早听到的。” 倒也不是许叙白特意偷听,主要是当时教室安静,京享缘跟郁璆琳诉苦的话有些明显,他离两人近,相当于被迫听到了。 上午军训的时候,他看见京享缘多次出错,猜想她应该是昨晚没睡好犯困的缘故。 他又想起,展星隅开学那天提过一嘴,展呈良会修很多东西。修理空调的师傅不能及时过来,那是不是可以让展呈良帮忙早些修好。 毕竟这种炎热的天气,还要军训,没有空调确实难熬。 “我知道了。” 展星隅留给许叙白这句话,然后笑着去集合了。 - 可能是因为吹了五分钟无人机的风,京享缘后半程的训练渐入佳境,没再出过错。 中午午休结束的时候,在热血小兵仔盼星星盼月亮的拜雨神作业之下,天公作美,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 高一这栋教学楼欢呼一片,等待着教官来教室放红色电影。 因为是观影,所以班上的学生氛围感十足地拉上窗帘关了灯。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下来,我们要开始放电影了。”教官做了安静的手势,“班长在哪,清点一下人数。” 没叫名字,但京享缘却捕捉到那两个字眼,从而联想到那个人。 她虚握着拳头,借着余光找寻后斜方那个人的身影。 “应到50人,实到50人。报告教官,全齐。” 少年清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外面疾风肆起,暴雨如注,乱了心绪。 京享缘之前一直喜欢坐在窗边,尤其是最里面的位置。 她会觉得很有安全感,无聊了就往窗外看小花小草,累了就往墙上侧靠,有时候看课外书也不容易被老师发现。 可以说,她一直追求这个位置,可现在,她却有点不想坐在这。 因为,展星隅在她后面的旁边。 如果,他坐在她前面,她会很开心,那样她会有很多注视他背影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会害怕被他发现,她那不单纯的偷看。 - 京享缘一直持着紧绷的情绪看电影,在她数着时间计算出自己至少有十五分钟没往背后偷瞄之后,她借着向郁璆琳询问情节的动作,飞快往后面看了一眼。 ——展星隅不在。 后面只有许叙白。 京享缘皱了皱眉。 是上厕所了吗? 可是,从京享缘发现展星隅不在,时间又过去了半小时,她也还是没看见展星隅回来。 是被老师叫出去了吗?为什么那么久都没回来? 京享缘生出一点担心,她靠过去郁璆琳身边,用手掩住唇,悄声问:“璆琳,你知道……” 她顿了顿,是直接叫他名字吗? 说起来,京享缘还未真正叫出声过展星隅的名字,她自己也不知道,展星隅这三个字,从她嘴里出来,会带着什么情绪。 她只是觉得,不应该被别人多想,也不能露出不该有的端倪。 “你知道,班长去哪儿了吗?” 京享缘有些庆幸,展星隅还有另一个身份,她可以不用费心思掩饰自己的开口情绪,不用直接叫他的名字。 郁璆琳看电影看得入迷,听到京享缘的询问后,往后桌看了眼:“不知道诶,我光顾着看电影,都没发现展星隅不在。可能是去厕所了吧。” “可——”京享缘止住话语。 正常的同学,这时候应该是认真观看电影的。谁会注意到教室后面有个人半个多小时不在呢,可她注意到了。 那么,她为什么会注意到。 郁璆琳会不会这么反问她? “享缘,你想说什么?” 京享缘的手指不自然地摆弄着,表情有些僵硬,但庆幸在此刻的灰暗环境中不明显。 “没……” 她的目光注意到后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子半弓着腰走进来—— 是展星隅。 京享缘松了口气,回过神正坐,朝郁璆琳说:“没事,我就想问刚刚那个军人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郁璆琳也听到后桌拉椅子的动静,瞥见是展星隅回来了,以为他就是单纯出去上厕所,随后给京享缘复述刚才的情节。 京享缘和郁璆琳肩对肩,借着郁璆琳半个身子的遮挡,她又微微往后看了眼。 展星隅呼吸有些急促,看上去有些疲累,头发似乎也有些湿漉,灰暗的环境下还看得见几滴细碎的水珠。 ——是淋雨了吗? 京享缘心中的疑团不解,但担心的人怎么说都回来了,她没有再往后瞄的理由。 她抬手拍了拍脸,让自己专注起来看电影。 电影演绎到**战争的情节,枪林弹雨,炮弹轰鸣声如滚滚惊雷,以至于京享缘没听见展星隅回来后与许叙白的短暂对话。 见展星隅额头碎发滴着水,许叙白递给他纸巾,问:“干什么去了?” “谢了,我啊——”展星隅接过纸巾,背靠在椅背,视线向着前面,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去助人为乐了。” - “空调真的修好了?!” 京享缘晚上下训回到宿舍,就就听见方苡悠喜出望外地跟她说这个好消息。 “不是说维修师傅没那么快来吗?” 方苡悠笑说:“听欧阳川说,是展老师过来修好的!” 京享缘眼皮一跳:“这样啊……” “下午不是下雨吗,欧阳川淋湿了回宿舍换衣服,他看见了的。”方苡悠说,“展老师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放心好了,听欧阳川说,展老师有证的,很会修空调。” 京享缘顿了顿。 下午,下雨,宿舍。 三个词让京享缘联想到了展星隅。 所以,他离开那么久,会不会是帮展呈良一起来修空调了…… “苡悠,你确定欧阳川是看见了吗?”京享缘下意识再问一遍。 方苡悠看着手机,这会儿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对着京享缘:“享缘你看,展老师刚刚在夏城生的群聊里发微信说了——” 京享缘眯眼看清。 原来,展呈良的微信头像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展呈良和容敏芳一左一右,中间那个小孩不出意外就是小小版的展星隅。 她进了夏城生的学校通知群这么久,这会儿还是第一次认真观察起展呈良的微信头像。 原来,在还没遇到展星隅之前,她就见过他小时候的模样了…… “看到没,享缘?” “啊?”京享缘抬头。 “就这句话,这个三人的头像就是展老师。”方苡悠用手指了指手机屏幕上展呈良的对话。 京享缘这才反应过来,方苡悠是要给她看展呈良刚发的微信。 她刚刚沉浸在观察头像当中,都没注意看展呈良发了什么。 她现在是看清了,展呈良就一句话——“女生宿舍空调已经修好[抱拳]”。 后面跟了方苡悠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京享缘也掏出手机回了个“谢谢展老师”,后面跟了朵玫瑰。 刚发出,展呈良回:[你们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在群里提出,夏城生来了南宜一中就是我们的学生,不用不好意思。] 而后,他又发了条语音:“要谢就谢许同学和我儿子吧,是许同学告诉小展,然后小展跟我提来修空调的,怕你们女孩子军训太热受不了。” 此刻,展星隅下午离开的缘由彻底清晰明了。 可他从未提起这件事。 做好事不留名的,还有他的一份。 第9章 moonlight 那天下午的大雨仿佛只是天公一时作美,此后几日,烈阳炎炎,不见半分下雨的迹象。 军训的强度逐渐加大,前几天的晚上还在教室学习军事理论,后半程则是直接开启了晚训。 这晚,一班下训。 本来京享缘和郁璆琳是打算一起去超市买绿豆冰沙喝的,结果刚到门口,京享缘才发现自己忘带饭卡了! 南宜一中的饭卡有三个用途——吃饭刷卡、超市购物、充当水卡。可以说,在南宜一中没了饭卡就像鱼没有了水。 于是,京享缘只好折回教室拿饭卡。 下训的时间很晚,大多数学生下训后会直接选择回宿舍或者去超市,很少有人费劲从训练场地绕个大弯回教室,所以现在高一的教学楼人迹寥落。 京享缘迅速从抽屉找到了自己的饭卡,起身后习惯性地检查了下教室,把还没关的窗户关紧,并整理了前排没有收束好的窗帘,最后才关灯关门准备离开。 刚拉上门,京享缘听见“砰”的一声,走廊的灯随之熄了! 整栋教学楼处于黑暗当中,看不见一点光亮。 京享缘被突如其来的黑暗笼罩,心头开始发慌。 她从小就怕黑,自己睡觉的时候必须得留一盏小灯发出点光亮才能入睡。 这会儿,她伸手不见五指,恐惧的情绪腾升。 京享缘这几天对南宜一中的规章制度有了明确的了解,知道晚修结束后教学楼会有个统一断电的时间,但现在也就十点多,没理由那么早关灯。 纵使她心中疑惑重重,但眼前最主要的是如何从黑暗中出去,倒霉的是她身上没有任何能发光的东西。 她抬起手,摸黑走动,用鞋子试探大致的位置,然后慢慢挪到走廊的围栏上。 一班在第二层,第一层是级组室。 可是,级组室并没有亮灯。 京享缘想了想,也对,整栋楼断电的话,级组室也不可幸免。 那现在她要怎么办,真的只能这么摸黑走下去了吗…… 感官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京享缘战战兢兢,跨出的步伐如履薄冰。 心中忐忑不安的情绪翻涌不止,在害怕与无措之际,一阵跑步声稳住了京享缘的心神。 她被裹挟在浓稠如墨的黑暗当中,却看见远处跃动的光点,像一颗星星,带着光亮,逐渐靠近,朝她而来。 不知是夏夜微风轻抚,还是“星星”奔赴而来,京享缘感觉到一阵风,清凉拂过她喧嚣的心跳。 ——带着薄荷的气味。 在寂静的黑暗中,京享缘听到了类似电台播报声音,是从手机传出的—— “星震是一种能量释放与结构震荡现象……用浪漫的话来解释,星震是宇宙深处最沉默的震颤,是宇宙最遥远的‘心跳’……” “京享缘——” 京享缘懵愣在原地,心宛如经历了一场电台所说的“星震”,震颤了一切心绪,心跳不止息。 这声音……! 京享缘瞳孔微微收缩,眸中流露出讶色,却被黑暗所掩盖。 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展星隅晃了晃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半弯着腰低声:“是我,展星隅。” 像是怕她不知道,亦或是想不起他是谁,展星隅又补充道:“一班的班长,我坐在你的斜后方。” 京享缘屏息。 其实在他说话之前,她就已经感知到是他了…… 况且,她怎会不知道他呢,她最先认识的在南宜的男生就是他。 可是,京享缘不知道该说什么,完全处于懵然的状态。 展星隅竟然知道她,记得她,更甚的是,他竟然注意到他们坐得很近。 这份意料之外的喜悦让京享缘此刻根本做不出反应,只是呆愣在原地,脑海中正乱七八糟地炸着烟花。 可展星隅并不知晓京享缘此刻多姿多彩的内心世界,他以为京享缘是被突如其来的断电与黑暗吓懵了。 “怕黑?”他问了句胜似废话的话。 “……是、是有点。”她没说自己其实十分害怕,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出糗。 在黑暗中,京享缘听见展星隅解释:“抱歉,我爸叫人在军训期间设置了提前断电。” “嗯?”京享缘正发神,等她反应过来,展星隅已经说完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庆幸是在黑暗中,没让展星隅看见她窘迫的样子。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京享缘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淡定,“没听清你刚说的话,真对不起。” “没事,”展星隅笑说,“你跟着我,我送你下去。” ——跟着他。 那时的京享缘还未曾想到,这句他随口而说的话,成了她往后珍贵的南宜高中生活时光里,不为人知的一个日常写照。 …… 夜间晚风吹过树梢枝桠,簌簌声起。 京享缘亦步亦趋跟在展星隅身后,心跳声如擂鼓,在空荡的走廊更显得是她一个人无声的兵荒马乱。 “今天是你值日?” 两人本是沉默地走着,然后展星隅冷不丁地问了她这句话。 京享缘抬头,有些木然,而后她摇摇头:“不是的。我的饭卡落在教室了,所以下训后回来拿。” 展星隅“嗯”了声,就没往下问了。 两人走到二楼楼梯口的位置,刚准备下台阶,展星隅的手机振动起来—— “抱歉,我接个电话。” 京享缘眨了眨眼,然后张望了下,抬脚准备走远回避一下。 展星隅注意到她的动作:“别走,在这站好。” 京享缘身形一僵,挪出的脚步又收回来,嗫诺道:“好的……” 展星隅接了电话,寂静的周围衬得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清晰,而且,京享缘注意到,展星隅还毫不见外地开了免提。 “小展,你去哪儿了,不是叫你下训后在级组室等我开完会开车送你回家的吗?” 是展呈良的声音。 “爸,等我一下,马上到,挂了。” “哎——” 不等展呈良继续往下说,展星隅就挂了电话。 “……你不等展老师把话说完么?”京享缘问。 展星隅轻笑:“不用,他就爱啰嗦,走吧。” 下到一楼,京享缘总算从完全的黑暗中脱离。 刚才只有一束光,所以京享缘并未看得清展星隅。此刻,借着光,她把展星隅的样子看得清楚了。 他把军训时穿的迷彩服换下了,此刻就穿着件简单的白T,衣角被风吹得轻轻飘动,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爽。 “好了,这里有光了。”展星隅薄唇微扬,“你能自己回去?” “嗯,可以的。”京享缘不敢与展星隅对视,就对着他行一个九十度鞠躬,“谢谢你——” 展星隅浅笑,看了眼级组室的方向,晃了晃手机,说:“那我先走了,再见。” 没想到展星隅会主动跟她说再见,京享缘愣住一秒,随后颇有些僵硬地挥挥手:“再见。” 黑云不遮月,少年回头,笑意明朗。 “晚安。”他说。 而后,展星隅转身,留给京享缘一个背影。 树影摇曳,她看着展星隅的背影逐渐变得模糊,慢慢变成微小的星点,直至看不见。 她长呼一口气,仰望星空,看着群星闪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今晚的月色真美。 - 展呈良倚在级组室门口对着的柱子上,总算等到某人出现,偏偏那人一直慢悠悠的,丝毫没有让他久等的愧疚。 “哪儿混去了,不是让你在级组室等我吗?”展呈良上下打量了下展星隅,“别跟我说,你和那些被我逮到的小情侣一样,偷偷摸摸跑去约会了。” “你儿子我可是高贵的单身族,”展星隅抬手搭在展呈良的肩上,“再说,我确实有坐在你座位上等啊,我还帮你盯着教室监控呢。” “盯监控干什么,这时间孩子们都下训了,没人会在教室。” “这就是老展你的疏忽了,总有突发情况,你还是把断电时间改回来吧,这会儿断电时间太早了。” “什么意思,断电了教学楼还有人?” 展星隅点点头:“是啊,幸亏我发现及时,带手机上去帮她照明,顺利带人下来了。” “不错,同学间就该互帮互助、乐于助人,很好!” 展星隅笑着:“老展,你这夸儿子的说辞能不能改改,我都听厌了。” “别贫了,走吧,开车送你回家。” “嗯哼——”展星隅搭着展呈良肩膀,迈开脚步。 展呈良想了想,又问:“小展,你乐于助人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 展星隅无语:“……我们班的女生,正常帮助,您别想太扯了好吧。” 展呈良交叉手,弯着眼:“你妈给你安了个临时班长,你还真负责起来了啊。好比上次,还是你主动跟我说夏城生女生宿舍空调坏了,我才知道的。说起来,京享缘,你知道她是你班上的人吧。” “嗯。”展星隅语气轻快。 “就是京享缘她们几个说要谢谢你呢,帮她们提早修好了空调。” “不用。” “小展,你这就不解人意了,那几个孩子真的挺想谢谢你的。”展呈良说笑。 “她帮过风望,我这次也帮了她,就当是替风望——”展星隅思索片刻,把前些天修空调和刚刚为京享缘照明这两件事概括为,“报恩。” 电台描述星震的话参考于网络,有经过个人艺术加工,一切只为剧情服务。 跟现实没有一点关联,不要深究不要深究!![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moonlight 第10章 monologue 数着日子缓慢度过的军训也快接近尾声。 30号下午全体高一新生要进行最终军训汇演的彩排。 今天已经是29号,晚上仍然要晚训。 这是倒数第二个军训的晚上,大家都心潮澎湃,心思也飞到了高空。 后半段时间,教官直接让一班在训练区域自由活动,为明天的彩排养精蓄锐。 晚训的地点不在操场,而是在篮球场上。 班上有男生带了篮球,一群人拉上教官打起了篮球,女生们很多在台阶上当观众或是聊天。 一班的旁边是二班,京享缘看见风望带着几个二班的人与一班对打,里面自然也有展星隅。 京享缘对篮球一窍不通,所以她只能根据两个班发出的欢呼声判断是谁拿了分。 况且,她的目光总会不自觉落在展星隅身上,不能及时注意到球场上形势的变化。 “会打篮球的男生真好啊。”坐在旁边的郁璆琳忽然感叹。 京享缘从你争我夺的球场激烈赛况中回神,笑道:“璆琳,怎么突然这么说。” “享缘,你不觉得会打篮球的男生有种天然加成的帅气么?” 郁璆琳话音刚落,展星隅投了个三分进球。 京享缘勾起唇,轻笑:“确实。” 但有一些人不打球时也很有魅力。 郁璆琳又说:“展星隅球技不错。” “璆琳,你也会打篮球?” “不大会,但能看得出来。”郁璆琳八卦地说,“享缘我跟你说啊,展星隅这人,初中时成绩好就算了,还被老师推荐进了校篮球队,参加过市篮球赛来着。” 京享缘轻轻吸了口气,下意识道:“他真厉害……” 这几天军训的休息时间,各营为了活跃气氛,都会鼓励学生出来表演才艺。单是愿意主动出来跳舞唱歌的,京享缘就观察到几乎每轮都会有新面孔。 她也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南宜一中不缺成绩好的人,也不缺一身特长的人,更不缺成绩优秀还一身才艺的人。 这里很多人都自信且张扬。 展星隅也只是众多之一。 京享缘是羡慕的。她从小就被大人说文静,不够活泼外向,很多表现的机会,她都是搬凳子鼓掌的那一个。 亲戚们常说,她这性格不好,太温吞平淡,不会讨人喜欢,以后工作了可不好。不过京泓和黎芝会理解她的性格,总会不动声色地回怼那些喜欢评头论足的淡疏亲戚。 京享缘其实有自己的选择性社交,她不会来者不拒,也不会一味倒贴。她乐意靠近自己想要靠近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在面对自己所热爱、擅长的领域,她会努力让自己不要怯场,鼓励自己主动起来。 她的性格经过多年的生活已形成了稳定的雏形,自然不会说改就能改,但她也正在摸索中逐步提升自我,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她相信,自己能做得到。 “话说,享缘你跟许同学在夏城是一个学校的吗?”郁璆琳忽地问。 “不是的,他跟二班的欧阳川同学是一个初中。除了他们两个之前就认识,我和其他夏城生都是来南宜那天才认识的。” “这样啊,”郁璆琳转了转军训帽,“那你觉得,展星隅和许叙白同学,哪个更好看点啊?” “啊?” 郁璆琳朝她挤了挤眼。 京享缘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完全没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过。 一个是同为夏城生的朋友,另一个…… 她对两人的划分角度完全不同,实在是不能直接进行比较,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郁璆琳噗嗤笑道:“享缘,感觉我给你拋了道数学压轴题,有这么难啊。” “……我怕得罪人。”她找了个借口。 “那这样吧,”郁璆琳嫣然一笑,“我选许同学,你就选展星隅好了,我们一比一平!” 京享缘:“……” 这场无厘头的“比帅”就这么无厘头地终止了。 与此同时,这场一班与二班的球赛,以一班险胜结束。 京享缘看见展星隅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胸膛因为喘气而微微起伏。 夜晚篮球场的灯光洒在他泛红的脸颊上,颈间青筋随呼吸起伏跳动,每一下都带着挡不住的鲜活感。 风望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笑着插科打诨。 京享缘下意识拿起放在脚旁的水杯,却没喝。 郁璆琳注意到她的动作,问:“享缘,你怎么拿起水杯又不喝啊?” 京享缘回过神赧然一笑,有些尴尬地把水杯放下:“没,我就看看还剩多少水。” 其实,她刚才有个荒谬至极的想法——她竟然生出了一种冲动,打算效仿偶像剧里面演的,在暗恋对象打完比赛后,当迷妹给暗恋对象送水。 不过,幸好那只是冲动。 她的性格与处事方式,不允许她这么做。 可是,大有人这么做。 京享缘看到,有好几个从超市偷溜回来的女生买了冷饮,正跑过去递给男生们。 展星隅那边尤其多女生。 这个年纪的少女,很少藏得住心思,况且,有些也不愿藏着掖着。她们大胆而勇敢,心中存着希冀,期待自己的少女心事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京享缘交叠的手缩紧,指腹摩挲,心尖漫起微微酸意。 展星隅并没有接受,他拿起自己的超大号矿泉水瓶,逐一谢过了女生们的好意,礼貌又疏离地从人群中脱身。 这时,旁边二班的几位聊得正欢的女生一齐唱起了歌,京享缘慢慢听清了她们唱的是什么——“他只是经过,你的,世界,并没有停留……” 京享缘微怔,眼睫颤动。 她忽然好奇—— 展星隅, 会在某个女生的世界驻足过吗? “璆琳,”京享缘犹豫片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问道,“你知道,班长……他谈过恋爱么?” 心脏像是被人牵线提起,京享缘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嗯?没有啊。” 悬空的情绪平稳降落,京享缘嘴角不自觉翘起,很快抬头咳嗽声打掩饰:“是嘛,真想不到。” 郁璆琳含笑:“我初中跟他一个班过,那时有个女生疯狂追求他。他呢,也拒绝得很明确,说是只想学习,他的目标是恒大来着,还多次扬言爱情要为前途让路。” 京享缘了然。 光芒万丈的人,感情更多是锦上添花。 她不意外展星隅已经有了很明确的目标,因为她自己也早就有一个清晰的追梦目标。 只是,她目标的方向和他截然不同。 作为国内顶级学府的恒大,全名叫恒升大学,坐落于京北,而她,则希望考上南宜大学的中文系。 南宜大学,是南宜最好的大学,也是公认的国内文科类专业水平最高的学府之一。 可京北和南宜,光听名字就知道相隔甚远。 京享缘浅笑,为此感到小小遗憾的同时,更多的是慨叹与憧憬。 喜欢的人志存高远,那她就要借着光,作追光人,成为和他一样发光发亮的人。 - 休息中途,京享缘去了个厕所。 她准备洗手,刚把手伸出来,就听见隔壁男生厕所传来声音。 主要是靠近室外篮球场这边的厕所比较安静,这会儿来厕所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显得他们谈论的声音尤其响亮。 最重要的是,京享缘听出了展星隅的声音。 她僵在原地,收回了准备扳动水龙头的动作。 她听见展星隅带着笑意说:“愿赌服输啊,军训完请刚刚一起打球的全部人吃饭。” “知道了我的祖宗——” 是风望的声音。 应该是刚刚的篮球赛,他们打赌了。 “对了,听呈良说,昨天高一教学楼提前断电,我们展展那是一个英雄救美!二话不说冲上去帮一个女生照明,护着她下楼了?” 熟悉的字眼与昨晚发生的事情对应,京享缘心头一颤,呼吸也变得轻了起来。 然后展星隅的声音响起:“京享缘。” 他第二次见了她的名字。 京享缘心里像是炸开烟花一般,然后下一秒的话让她滞在原地。 “原来是恩人?够义气啊展展!你还真帮我报恩了!” ……什么意思? 京享缘从脑海中过滤有关报恩的所有记忆。 那晚,风望曾说要让展星隅在班上多多关照她的。 所以,是因为风望在展星隅面前提及过她,以及那所谓的一杯绿豆冰沙的恩情,就让身为好兄弟的展星隅情愿帮风望向她报恩吗? “他帮你也算是我帮你了”——那时风望是这么跟她说的。 原来是这样…… 正因为有风望这个“报恩”的牵绳,所以才有机会拉扯住她和展星隅,产生了短暂的交集。 “她是我班上的人,我理应关心她,你那个报恩,只是微乎其微的其一。” 仿佛被细线牵扯住的心脏被轻柔放下,京享缘像是搁浅的鱼,又重新获得了甘泉。 她听见展星隅笑出声,语气欠欠的:“风望同学,你在我心目中就那样,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昂。” 风望沉默片刻,而后,他骂道:“展星隅你……!” 后面是一些风望气急败坏的话,但京享缘听不进去了。 她倏尔觉得,无论是报恩,还是作为班长对班上同学的关照,其实都不需要她执着去刻意区分。 昨晚就算断电被黑暗困在教学楼里寸步难行的人不是她,她也坚信,展星隅看到了也还是会冲上去给别人照明。 他所吸引住她的,不就是最简单不过的,独属于少年的善良与热忱。 兴许他是无心插柳,可京享缘心中早已繁花盛开。 可内心的花园开得再旺盛,那也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花园。 暗恋,本就是一场开始得措不及防又经久不停的独角戏。 不打扰、不惊动,淡然表面下如蔓草疯长的隐晦情愫,通通只是她一个人的心事。 她自愿当飞蛾,就要甘心接受一切的事与愿违与无疾而终。 “他只是经过 你的 世界 并没有停留……” 出自歌曲《他只是经过》-H3R3/Felix Be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monologue 第11章 either-or 30号彩排当天仍是烈阳高照。 一个年级有二十多个班,光是彩排就要耗掉不少时间,但这也是炎炎夏日下难得可以摸鱼松懈的机会了。 一班虽说有序号优势,但教官却跟他们说,他们班和二班都在最后出场。 说是学校领导器重,把两个重点班安在了最后。 这份器重,却没一个人想接。 等待的过程总是煎熬的,好不容易彩排结束,他们的教官又带来了噩耗——领导说他们重点班的排练效果还不如普通班,要求晚上加训,届时会有总教官跟领导过来检验成果。 一班与二班叫苦连天,晚上加训的时候大多数人怏怏不乐的,提不起冲劲。 今晚难得提前下训,篮球场这边就只剩一班和二班的小兵仔还不能走,要等领导来检验成果。 趁着休息等待的时间,方苡悠直接过来一班找京享缘。 “苡悠,你怎么来了?” 方苡悠了无生气的样子,把头靠在京享缘肩头:“同是天涯受罪人,找你求安慰——” “我自己也受着罪呢。”京享缘笑道。 “我觉得欧阳川那傻子说的一句话说得很符合我现在的心境。”方苡悠幽怨道。 “什么?” “努力没有得到回报就算了,怎么努力还得来了报复呢?!” 京享缘忍俊不禁。 然后,她就听见这句话原封不动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 不是别人,正是“首说者”——欧阳川。 欧阳川说着这句话,旁边的风望还很给面子地应和,他们的旁边是展星隅和许叙白。 看来真是训练累了,她连寻找展星隅都暂时没精力了,竟没注意到他混入了二班的队伍里。 “享缘,许叙白旁边那位微分碎盖男……”方苡悠眯着眼睛,紧紧盯住坐在许叙白旁边的那个男生,“不会就是你说的很帅的那个人吧?!” 方苡悠突然提高的声调把京享缘吓得不轻。 “苡悠,小点声……!” 方苡悠两眼放光,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展、星、隅!是不是就是他!天啊,这些天一直听别人提这个名字,今儿总算看见真容了!他真的好帅啊啊啊!我算是理解你当初的一字真言了!” 京享缘被她晃得头晕,正了正身,说:“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他长什么样。” 方苡悠情绪高涨,眼睛亮亮的盯着远处的展星隅:“久仰大名,但今晚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京享缘不在二班,所以她并不能体会到知道姓名不见其人是什么感受。 此刻她无比庆幸,是跟展星隅一个班,就算没有交流,也有偷看他的便利契机。 方苡悠沉浸在美色当中,而后问京享缘:“他跟许叙白是不是很熟啊?” “他们是同桌。” “哇哦!”方苡悠夸张道,“你们班上的人真没意见?班上两大帅哥坐一块,双帅合璧,压根不给别人活路呀!” 京享缘莞尔:“临时的而已。” 说完,她的嘴角微微下耷。 临时的座位,那是不是等正式开学后,她就不能和郁璆琳坐在一块了,也不能……离他那么近了。 京享缘一时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 怕离得太远,也怕离得太近。 想多了解他,也怕被他发现自己深藏的心事。 许是京享缘的表情变得太突然,方苡悠担心地问:“享缘,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她笑笑,“就是有些累了。” “等会儿下训了就早些回去洗澡吧,明天正式汇演了,今晚就别再强撑写日记了。” 京享缘心头一紧,眼睫加快翕动。 她这几天每天晚上睡前都会写日记,即使很累,她也坚持写了再睡,因为想把每一个“当天”记录下来。 “苡悠,你知道我写日记啊……?” 她是坐在床上写的,方苡悠睡在她上床,应该是没什么机会看见她在干什么才是。 “我猜的啦,”方苡悠挠挠头,“我看你每天晚上都在捣鼓写着什么,但又不会写很久,就猜应该是日记。” 知道京享缘担心什么,方苡悠举起手发誓:“你放心,我没看见内容,刚刚的话单纯是猜测!” “没事,我就是简单写写。”京享缘让自己的语气维持在平静中,“听你的,我今晚不写了。” “我这么大人还没写过日记呢。”方苡悠笑问,“享缘,写日记心情会变好吗?” 京享缘仔细想了想,手撑着下巴:“看情况吧,有些人写日记是为了发泄心中不好的情绪,但现在对我来说的话,写日记时我会感到开心的。” ——因为有想记录的人和事。 - 事实证明,报复还是给他们带来了回报的,在正式汇演当天,一班和二班都以出色的表现得到了总教官的表扬。 在八月最后一天的上午,京享缘结束了在南宜的第一次历练。 “解散”声最后一次响起时,比起平日的放松,她多了份离别的不舍。 离别是青春的必修课,她一周前上了一堂与家分开的课,一周后又结束了一堂课。 军训正式结束了,压抑许久的喜悦瞬间迸发,操场被雀跃的呼喊、相拥的笑声填满,处处是卸下疲惫的欢腾。 那些陪伴他们度过一周的教官们,也在学生们飞舞军训帽的时候,悄然离去。那一声正式的再见,只能在心底默默说完。 “享缘!” 郁璆琳的声音把京享缘唤回神。 “怎么了,璆琳。” “快回去大本营,展星隅搬了箱饮料!” 京享缘被郁璆琳拉着跑起来,她远远地就看见展星隅被簇拥围着,处在人声鼎沸当中。 “一人一瓶啊,小心点不要推搡,人人有份——” “这么回事?”京享缘问郁璆琳。 “我们教官出钱买的,因为时间问题得跟大部队先走了,托展星隅把买了的饮料带过来!” 京享缘很惊喜,排队等着拿。 她看了看,似乎每个人拿的品类是不同的,应该不是统一买一个品牌的。 前面的人激动地争先恐后的,唯恐轮到最后没得挑了。现场一片混乱,她被挤了出来,一时间也找不到郁璆琳。 京享缘打算放弃争取了,她远离混乱的人群,等着最后拿剩下的。 “嘿!恩人!”风望跑了过来。 “上午好,风望同学。” 她看见风望手上也有一瓶饮料,还是绿豆冰沙。 “你们班也在分饮料啊?”他问。 “对啊,你们也是?” “奉教官命令办事,我们班统一买的是绿豆冰沙,就你给我的那品牌,我安利给我班上的人啦!” 京享缘莞尔:“希望你们能喜欢。” “对了,恩人你怎么在这干站着呢,拿到饮料了?”风望看了看,京享缘身上也没饮料拿着啊。 “太多人了,我等最后再拿。” 风望急了:“那怎么行!恩人你怎么能拿剩下的,剩下都是不抢手的不好喝!我现在就喊展星隅那家伙让你挑饮料……” 眼见着风望撸起袖子就要从攒动的人头中把展星隅拎出来,京享缘连忙制止他。 “真不用了,我不挑的,”京享缘说,“而且,太多人了,你连手都挤不进去吧,别白费力气了。” “……” 风望看了眼前方的“恶狼扑食”的乱象,扯了扯嘴角,语气中带着点认命的意味:“恩人,你还真是……考虑周全啊。” 京享缘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似乎太直接了,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心比天高,应该不想被别人看扁。 “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但也真的不用麻烦你了。” 风望见京享缘语气坚持,说:“好吧,那我先走了,恩人你耐心等等,数量管够的!” 京享缘跟他说了再见,风望扁扁地离开了。 这时,郁璆琳拿到饮料出来了,她回到京享缘身边,长呼一口气:“太挤了——” “璆琳你拿了什么?”京享缘笑问。 郁璆琳晃了晃手中粉色的饮料,说:“是西柚味的,我第一次喝,味道还不错!” 她见京享缘两手空空,问:“享缘,你还没拿到啊?” “太多人了,我等最后拿。” “好像剩的品类不多了,而且啊,没人选的肯定不好喝。” 京享缘抿嘴笑了笑:“没关系啦,我不挑的。” “还有人没拿吗——” 不远处传来展星隅的喊声,现在他那里的人群已经散开大半,应该是拿得七七八八了。 京享缘朝郁璆琳一笑:“那我先去拿了。” “好,我在这等你。” “嗯。” 京享缘跑过去,发现本该在二班的风望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展星隅旁边。 他看见了京享缘,朝她大力挥手:“哈喽,又见面了,恩——” 余光瞥到展星隅冷厉的目光,风望瞬间闭嘴,下意识咽了口水,油然而生一种心虚感。 展星隅不喜欢他叫京享缘恩人,他是知道的的,虽然他还不懂理由。这会儿叫顺口了,一时间忘了改过来。 风望僵硬地笑了笑,说:“京享缘同学,就剩你还没拿了哈!” 京享缘微低着头,抿唇点点头,自然地避开与展星隅对视,目光放在了地上放着的大纸箱上。 还剩两个饮料,一个绿豆冰沙,一个蜜桃气泡水。 绿豆冰沙是京享缘给风望喝过的牌子,也是她最喜欢喝的一类饮料。 蜜桃气泡水的话,京承礼给她买过一瓶,她不太能接受那个口味。 京享缘听见风望说:“不对,忘了我旁边这位大帅哥了呢!现在是剩恩人你和展展没拿了。来来来,二位,绿豆冰沙or蜜桃气泡水?” 京享缘本来已经伸手准备拿绿豆冰沙,悬在半空的手一滞,重新垂回身侧。 展星隅也没拿。 她想让展星隅试试绿豆冰沙的味道,所以—— 京享缘微微仰头,直面照射的阳光让她半眯着眼。 嘈杂声中,她柔声说道:“班长,你先选吧。” 她还是不太能直接在本人面前叫他的名字,就好如她的日记,只敢小心翼翼地用一个代号。 虽然很想让展星隅喝绿豆冰沙,但她更希望他能选到自己喜欢的,毕竟她不知道他更喜欢蜜桃气泡水和绿豆冰沙中的哪一个。 让他先选,无论选什么,都会是他更想要的那一个。 ——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因为阳光太过刺眼,所以京享缘并未看清此刻的展星隅是什么反应。只见他弯腰,拿起了那杯绿豆冰沙。 京享缘很欢喜,他选择了她希望他选的选项。 只是,这份欢喜只停留了一瞬,随后被惊讶所完全代替。 展星隅伸出手,把绿豆冰沙递给京享缘,说:“给你。” 见女生迟迟没反应,展星隅朝她歪了歪头,疑问地“嗯”了一声。 京享缘嗫喏:“你……不试试吗?” “以后会有机会的。”展星隅语气中带着笑意。 京享缘知道他是个坚决的人,只好地接过了。 冰凉的感觉触及手心,两人的手指短暂地贴了一瞬,轻微得如羽毛拂过。展星隅的手的温度,也是冰冰凉凉的,但好像,不能冰润她躁热的心。 …… 待京享缘有些匆忙地离开去找郁璆琳后,展星隅才从箱子里拿出仅剩的蜜桃气泡水。 风望感到疑惑:“展展,你不是说过,不喜欢喝这个牌子的蜜桃气泡水吗?” 展星隅没回答。 风望又继续问:“还有,那个绿豆冰沙是新的牌子,很好喝的,恩人严选!你都不打算试试的?” 展星隅起身站直,单手撬开罐装汽水喝了口。 “是不喜欢,”蜜桃气泡水的滋味弥漫口中,惹得展星隅皱了下眉。 “但是——” 他余光瞥见远处少女离开的背影,碎发随风跃动。 “她喜欢啊。” 对话仅剧情需要(主要是因为七本人一时想不出有什么饮料名称了[裂开]) 在这里给喜欢喝蜜桃气泡水的宝们赔罪了[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either-or 第12章 鹊桥之隔 翌日,也就是九月一号,高一高二正式开学。 军训期间就有小道消息说,会有开学考。 果不其然,昨晚容敏芳在班级群发了明后两天考试的通知。 高一是所有科目都要考,并且级组压缩成了两天时间考完,然后在这周日内要出分数与排名。 按照方苡悠的话来说,就是把高一新生和改卷老师当牛马使唤。 因为各科考试时间安排得紧凑,所以早上给各班布置考场的时间也很赶。 作为临时班长的展星隅迟迟未到,容敏芳倒是提前来了,让他的同桌许叙白协助指挥同学们布置考场。 京享缘在第四组,所以桌椅不用搬到走廊。 她的桌椅还靠墙,所以只需调转个方向,让抽屉对着黑板就好。 京享缘跟郁璆琳一起把混乱的桌椅对齐摆好,忙碌间,注意到展星隅的桌椅。 他还没来,所以他的桌椅就在一片混乱中被人推到了角落,暂时无人在意。 有句话说,负责摆桌子的人,决定了桌子坐落哪方的命运。 京享缘顿了顿,随后走到他的桌椅面前,伸手摆动,把他的桌椅挪到了她旁边那一列。 他和她的桌椅中间隔着不远的距离。 京享缘蓦地想到了牛郎织女相会的鹊桥。 这可能是唯一一次,他们两人的桌椅会放置在一左一右吧。 就像是坐一起一样。 直到考前提示广播响起,京享缘都没见到展星隅到班。 她的考试场地不在本班,所以最后没能等到展星隅,她就要离开教室,前往顶层准备考试。 楼梯人潮密集,脚步杂乱,京享缘从二楼硬生生挤到六楼,快要喘不过气了。 因为还没到开考时间,所有考生都要在走廊等待。 京享缘来到考场,从门口张贴的信息表确认好自己的座位和考号无误后,找了个空地站好。 第一场是考语文。 开学考的范围主要是以初中知识为主,会有一小部分是高中的。 语文这一科的话,京享缘觉得它的考试范围划不划分都差不多,会不会没关系,只要愿意写,编都能编出不少字。 她有个不知是好是坏的习惯,做文科的题目总爱把答题卡工整得写满。 初三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就经常调侃她说:“别人做文科是答题,你则是给答题卡‘纹身’,一整页满满当当的!” …… 跟以往一样,京享缘把这次的语文答题卡也写满了。 作文要求写议论文,并没有按照中考的要求考记叙文。 她写的过程隐约觉得吃力。 下一场是历史,中间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 京享缘看见成群的女生跑去这一层末尾上厕所,队伍排到了楼梯口,她踌躇片刻,放弃了去上厕所的打算。 她握着水杯,在走廊护栏边上眺望。 一楼的走廊往外走就能直接走出教学楼去到空地上,所以她看到很多一楼的考生走出来休息聊天。 毕竟,人数多又只能窝在走廊,周遭特别拥挤且嘈杂。 飘忽的目光忽然有了聚焦点——她看到了展星隅。 起初,她只是想到了展星隅在一楼考试,抱着试试的心态挤过来一堆人站着的护栏边角处,结果真看到他了。 这是京享缘第一次见展星隅穿校服的模样,心底无比认可方苡悠在宿舍说过的一句话——“帅的男生就是有一种把校服穿出格调的魔法。” 少年身姿鹤立,校服穿得落拓,阳光透过树梢,暖烘烘地洒在他身上,似乎刺眼的光都因他而变得柔和。 他没在复习,就这么插着兜站着,旁边时不时经过些男生和女生,都会朝他打招呼。 京享缘军训就默默认清了班上的人,她很肯定,刚刚跟展星隅打招呼的人,不全是一班的。他是真的被很多人熟知,跟很多人关系都好。 后面,京享缘看见风望跑过来了,两人就一直在聊天。 视线倾注,以至于旁边的人叫了她第二遍,京享缘才回过神。 “同学,你是在思考吗,我叫了你第二遍了。” 京享缘侧头,看见旁边原本空的位置站了一个男生。 这人她认识,也是一班的,不过一时想不起名字了,好像跟她还在一个考场来着。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生爽朗地笑了笑:“你是一班的吧。” “对,我是。” “我也是一班的,我知道你的名字——”男生歪头想了想,“京享缘,是夏城生,我没记错吧?” “没有记错,”京享缘淡淡笑了笑,“抱歉,我忘记你的名字了,你是……” “我叫卓辛言,跟你一个考场的,就是刚刚收你试卷的人。” 刚才语文考试结束后,是每一排最后一个人起来收卷的,小数在上大数在下。 京享缘其实没大注意是谁收的卷,但她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那我们还挺有缘,考场应该就你和我是一班的。” 卓辛言点头,说:“我觉得这套语文卷还挺难的,阅读量大,题型更偏向于高考而非中考,感觉时间也不太够。” 京享缘其实不太喜欢考完就讨论题目这种行为,更何况等下还有其他考试。 “是嘛。”她笑笑。 “不用谦虚了京同学,我看你答题卡都写满了。” 卓辛言开考前在门口的考生信息处看了好一会儿,每个学生的考生号就是他们校卡的编号,是按照中考成绩进行编排的。 恰好,他们那一列除了京享缘是夏城生用的特殊编号,其他人从编号推测出都是中考成绩排名前一百五十的学生。 可以说,加上京享缘,这个考场的优生都在他们这一列。 他作为收卷的人,那一列每一张卷子他都扫了眼,看不到作文那一页,但能看到前面的题目答题情况。 那几个优生当中,只有京享缘,客观题与主观题都写完了,满满当当的,字体还相当漂亮,卷面也十分整洁。 他有点意外,没有料到小县城来的学生的答题卡能带给他危机感。 卓辛言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从小成绩就很不错,可以说,如果几个月前展星隅不脑抽风放弃南附中,南宜一中没人能超越他。 京享缘听他那话,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卓辛言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刚好被过来考场的监考老师打断了。 学生们开始排队等待进入考场,因为很多人,所以京享缘在走廊护栏上等着,打算最后再进去。 卓辛言也是这么想的。 “你在看什么?”他跟着京享缘眺望下面。 京享缘摇摇头,把视线从展星隅上离开,道:“随便看看。” 卓辛言伸手,指着展星隅说:“那个是我们班长,展星隅。” 京享缘眼睫翕动:“嗯。” “我小学就认识他了,初中跟他同班三年,他一直是第一……”卓辛言继续说,“果然啊,父母是老师就是便利,能比我们普通人享受到更优渥的资源与学习环境。” 京享缘蹙眉。 “不过,他这次的第一宝座可能……” 卓辛言还未说完,就转身跟上队伍排队了。 京享缘眺望下去,已经找不到展星隅了。 她对卓辛言还未说完的话很好奇且不解,可能什么? 很快,这个困惑就有了答疑。 “璆琳,你是说今天早上的语文考试,展……不是,班长,他迟到了?” 考完历史后,京享缘按照与郁璆琳的约定,两人在级组室门前集合,然后去饭堂吃午饭。 两人默契避开了聊试卷的话题,郁璆琳就聊了展星隅语文考试迟到的事情。 “对啊,”郁璆琳边吃边说,“我跟他一个试室,亲眼看见他是开考后迟到了十分钟才进来的。” 京享缘下意识握紧了勺子,眸中闪过一丝讶色,问道:“那他……为什么会迟到啊?” “我也不确定,但历史开考前不是有段休息时间嘛,二班班长来找他,我在旁边偷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郁璆琳跟京享缘复述且演绎当时的情形—— 风望不知从哪一层跑到展星隅这里,气喘吁吁地问:“展展!你没事吧?!” “有啥事啊。”展星隅淡然。 “我刚才去厕所碰到了卓辛言那家伙,他说你今早被车撞了?!” 展星隅皱眉:“他一目击者的这番说辞,新闻行业第一个pass他。” “那到底怎么了,你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啊?” “你看我像么。” “……” 展星隅解释:“今早我照常骑自行车上学,蓝宴那边不是有条很出名的美食街么,我去买了个鸡蛋灌饼,刚好在摊位碰上卓辛言,他朝我打了个招呼。” “然后呢?” “那时是上学高峰期,来往车辆多,有一个小女孩突然冲过去马路上,差点被撞到,我刚跑过去把她抱住,有一辆车就在我们面前刹住了。” “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小女孩跟家长走散了,我陪她在马路边等着附近的警察叔叔过来,耽误了时间。卓辛言那家伙目睹了全过程,不过他说快上学迟到就先走了。” “怪不得,那你什么时候到的?” “开考后十分钟。” “展展,乐于助人、见义勇为,”风望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说不定过几天你就有锦旗表扬了!” “我看是老展的教训来得更快。” “为什么,”风望说,“因为你迟到了?你没跟他说你当热心市民去了啊?” “说了,但你也知道,他对谁都一视同仁。本来他都不想让我进去考语文了,因为我是实实在在迟到了,”展星隅说,“不巧碰上学校教务处主任巡查,说问题不大,让我直接进去考。” “本来这狗逼开学考就没啥必要,况且也不是多正规的考试啊,哪有不让你考的道理。” 风望又说:“话说回来,这次语文怪难的,阅读量又大,一堆人说没写完。我搞完作文往前做空题已经没时间了。兄弟,你还迟到了十分钟,我怕这次容老师也要说你了。” “不好意思,”展星隅扬声轻笑,笑容在阳光下极为惹眼,“我恰好是另一堆——写完的人。” 第13章 Top one 开学考历经两天结束,周六早读的时候就有值周生拿着一沓接一沓的答案发到每个班。 南宜一中在高三之前都是比较正常的放假。一般来说是单休,周六中午放学,然后周日的下午回校,遇到大考则灵活变通,会适当放多点。 京享缘利用第一节自习对了答案,感觉是——凶多吉少。 特别是数学和物理,她当时做的时候就觉得脑子成了一团糨糊,每做一题都寸步难行。 有了答案后,各科老师评讲的速度也很快,有一些甚至不讲,就把答题卡发还给你自己总结誊错题。 这个开学考草率地开始,似乎也草率地结束了。 本来,正式开学后是要重新调整位置的,但容敏芳问过班上人的意见,大家军训期间这么坐习惯了,跟周围也混熟了,同意重新调整的很少。 于是,容敏芳就让他们正式按这个位置坐,两个星期轮换一次。 至于班干,班上一致赞成展星隅“转正”,所以就算展星隅百般推辞,容敏芳也让他继续当了。课代表的话,容敏芳是按照中考成绩定的,最高分那个人当。 京享缘从郁璆琳那里了解到,如果是这么来的话,数理化的课代表都是展星隅,但他要当班长,所以顺延到各科排名第二的人当。 许叙白中考数学仅次于展星隅,所以他当了数学课代表,郁璆琳当了英语课代表,但最令京享缘震惊的还是语文课代表,竟然是卓辛言。 老实说,在看见卓辛言的第一眼,京享缘会觉得他是那种标准理科大佬的长相,想不到在文科上也“造诣不浅”。 考完开学考,除去一些科目评讲试卷,就开始了课程的正式教学。 这些天除了忧虑开学考成绩,京享缘最大的感受就是——很多人来问展星隅问题。 男生女生都是真的单纯来问问题的,很少聊废话,甚至有时候求问的人还未开口,展星隅已经熟练地问别人打算问哪个科目,当然,文科除外。 京享缘很多时候有些不道德地竖起耳朵仔细听,在他给别人讲解开学考的题目时,自己也悄咪咪抽出试卷来跟上他讲的步骤。有些时候听着也真能醍醐灌顶,比自己死磕高效率多了。 展星隅开学考迟到的事也很快传遍整个班乃至整个级,每个人来问问题之前,几乎都会慰问一两句。 似乎大家都在关心他这次还会不会是第一。 这也意味着,很多人心目中认为,不出意外,他的实力会是第一。 他们在意的只是这个意外,会不会让展星隅拿不到第一。 在成绩出来那天,展星隅确实是年级第一,在语文考试迟到了十分钟的前提下。 这天晚自习,每一科的细分表从第一组往后传,京享缘提心吊胆了一整节晚自习,那几张表才慢悠悠传到了第四组。 京享缘看了自己各科的成绩,大多都在中等区间。 唯一意外的是语文,比她预想的分数要低。 一百五十分制,她三十分的客观题全对,主观题不计作文,也有五十六分,但作文只有四十二分,属于二类卷的最低档分数。 看来她日后真的要多训练议论文了。 把各科细分记好在试卷上后,京享缘又看了展星隅的。 理科除了生物,展星隅都是第一,这在她预料之中。文科也在中上游,就语文拉了后腿,作文才三十六。 除了细分,还有张总排名的表。 全班五十人,京享缘在四十名,级排五十,许叙白和郁璆琳两人并列班级第十,级排也并列第十。 展星隅顶着他“五十”的班级学号,排在了第一位。 - 没有打击那是假话,京享缘看到成绩后,一整晚郁郁不乐。 语文是她最拿手的科目,开学考这次是她第一次遭遇滑铁卢。 她不能拿借口掩饰失败。 京享缘一直对自己有深刻的认识。她的理科天分不是很高,能在夏城中考排名第二,也是因为她初三那年在保证不落下理科进度之余,拼命把文科训练到了极致。 来了南宜,这份优势不再突出,她得重新努力把它变回优势才行。 “享缘?享缘!” 郁璆琳把京享缘唤回神。 “璆琳,怎么了?” “享缘,你不舒服吗?” “没,我只是在发呆。” 京享缘抬手收好自己刚刚胡写乱涂的草稿纸。 因为上面写了好多个大大小小的“ZXY”。 “璆琳,你刚刚去哪了?” 现在刚好是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大课间,有半小时休息时间,但郁璆琳自从下课就不知去哪了。 “芳芳叫我去她办公室了,现在让我叫你过去。” 芳芳也就是容敏芳,京享缘和郁璆琳之间对她的一个私下的称呼。 这个称呼是郁璆琳先叫的,然后京享缘算是被“同化”了。 记得两人刚开始这么称呼那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太大声了,只要她们一谈到“芳芳”这个称呼,她都会听到坐在她们后面的展星隅的低笑声。 因为心虚,所以后面京享缘只在展星隅不在的时候才跟郁璆琳叫容敏芳“芳芳”,正常时候都是乖巧地喊容老师。 “我吗?” 郁璆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副无奈的样子:“芳芳会跟你畅谈——这次的开学考!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刚才就这么过来的。” 京享缘有些抗拒,她从小最怕的就是老师在考试后找谈话,但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请进——” 京享缘敲了门得到首肯后,指尖因为紧张在校服裤边缘蜷了蜷,而后慢慢往容敏芳办公位上走去。 “容老师,你找我吗?” 容敏芳放下教案,朝京享缘温柔一笑,给她指了指旁边老师的办公椅,道:“坐这吧,今晚就我值班。” “好的。”京享缘端正坐好。 “细分表传到你们那组了对吧?” “对。” “班上同学的语文答题卡我都过了一遍,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你的那一张。” 京享缘愣了愣:“我能问一下原因吗,容老师。”她虽这么说,但还是在心里一万个祈祷不要是批评的话。 “是觉得我会说批评的话?”容敏芳笑脸盈盈。 京享缘的微笑持住,心里话被看穿,她只好认了:“确实有这么想的。” “你这孩子啊,太谦虚,我家那小孩有时就过分自信。” 京享缘没想到在这也能听到展星隅出场。 她好像常会触发某个机制,总能让他人在她面前有意或无意提及展星隅这个人,让她始料未及。 她弄不清是缘分,还是自己对他太在意了。 “班长……”她还是决定不叫展星隅的名字,“确实很优秀。” ——也有自信的资本。 “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容敏芳说,“没规定一定成绩好,才是优秀的人。身体健康,心地善良,朝气蓬勃,拥有美好品质的孩子,都可以是优秀的。” 京享缘抿抿唇,微点头表示赞同。 “享缘,老师跟你说个秘密吧。” “啊?”京享缘惊讶,“容老师,这是不是不太好……” 容敏芳笑道:“没事,这秘密与你有关。” 京享缘更疑惑了。 “我的课代表是辛言,这你知道吧。” 京享缘点头。 “夏城与南宜的中考,用的是同一套卷子。班上语文满分的,就你和卓辛言,但我只给他当语文课代表,你知道为什么吗?” 京享缘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她说了自己的看法:“因为我是夏城生?我觉得我们夏城生在南宜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至少目前我是这么认为的。南宜的同学其实对我们还没有产生一种类似于认可感的情谊。” 她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我当了课代表,可能并不服众,同学们或许也会因为夏城生的身份而对我有更高的要求。我是比较内耗的性子,做事出错了的话,容易让自己陷在情绪的囹圄当中。我想,我还不具备课代表所需要的成熟的管理能力。” 容敏芳笑着点头:“看来你明白我的用意了。一班很多人在小学初中就相互认识了,但你和叙白不一样。如果把你送上那个位置,班上的人会更严格要求你。那种无形的压力,只会让你更累更难受。我带过第一届夏城生,因为过于提拔他们,反倒弄巧成拙,所以我只好吸取教训,希望你不要怪老师。” “不会的容老师,”京享缘说,“我知道我还有许多不足之处,目前也是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享缘你记着,中考你们跟南宜是同一份卷,你和叙白能进一班,就因为你们的成绩足够能在一班立足。不用过分在意别人的谈论,做好自己就行。” “我知道的,容老师。” 容敏芳温柔笑着,随后又有些头疼道:“本来啊,我也不想让叙白当数学课代表的,拗不过星隅那孩子,在课堂上直接举荐人家。叙白的数学成绩又确实是仅次于星隅的,我只好让他当了。” 京享缘浅笑:“这确实没办法说反对。” “如果你和卓辛言两人不是同分,我可能会让你当,现在想来,我的决定是不是还不够周全?” “没关系的容老师,”京享缘笑说,“高中三年,我如果想当,以后也还是有机会争取的。” “你有这样的心态就好,”容敏芳说,“那这次开学考的语文,你有没有要问老师的?” “容老师,我想请教一下作文。” “嗯,我也想跟你说这个问题。”容敏芳说,“除去作文,你的其他题目做得都是班上最好的,字好看工整,答题也规范,就是作文拉了后腿。” 京享缘点头:“我对议论文的写作训练还不到位。” “你这篇文章呢,记叙文那些常用的辞藻与描写手法过多,以至于文章的议论性被盖过了。议论文是要围绕论点进行阐述说明,你不能往里面加太多情了,那些东西过多就回到中考作文的模式了。” 京享缘点头:“好的,那我回去再重新写论题和分论点,容老师你有时间帮我看看行吗?” “当然可以,我最喜欢学生来打扰我了。”容敏芳笑呵呵的,“那你先回去吧,就不耽搁你太多时间了。” “容老师再见。” 京享缘起身欲走,容敏芳叫住她—— “享缘啊,你回去教室后帮我叫星隅过来吧。” 因为星隅的姓氏是展,Z开头,所以按首字母排序他就是最后滴[垂耳兔头] 万恶的首字母排序法[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Top one 第14章 记录时光 京享缘回班的路上,耳朵一直回响着容敏芳最后那句话。 ——叫展星隅。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又要有机会能短暂地对话了。 从走廊一直往班上走,京享缘不乏听到正在讨论成绩的声音。 她在班上是排四十,但级排的话,是在五十。一班、二班都是一个班五十人,或许,有不少非一二班的同学冲进了前一百。 京享缘早听说高中排名会比初中风云变幻,黑马层出不穷,暂时进了重点班并非一劳永逸,后面很多人在等待机遇,取而代之,惊艳四座。 刚走到教室门口,京享缘就被风望叫住了:“恩人!你在探头探脑找谁呢?” 风望这人很自来熟,二班就在一班的隔壁,所以平日里他一旦见到京享缘都会叫她一声。 “容老师说,让我叫展……”京享缘不动声色地改口,“叫班长,去她办公室。” 风望了然:“展展啊,他跟曹宽下去打羽毛球了,我去帮你叫他吧,免得你跑上跑下累着了!” “其实不……” 京享缘的拒绝还未说完,风望就献殷勤似地跑去找展星隅了。 京享缘顿时焉了吧唧的,活像泄了气的球。 难得的一个机会,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刚刚风望说,展星隅去打羽毛球了。 她这么大人都没怎么碰过羽毛球呢……或者说,一切与球类有关的运动,她都不擅长。 相反,她弟就酷爱打羽毛球。 京享缘后悔莫及,早知道放中考假那会儿就该答应京承礼跟他打羽毛球的……! 她这几天上学,已经观察到南宜一中的同学多数热衷打羽毛球,空闲时间很常见两人或四人组队到空地对打。 当然,还有男生跟女生一起打的。 南宜一中严抓早恋,但对于这一现象却并不反对。 如果她学会了打羽毛球,是不是有机会跟展星隅一起打了? 京享缘很快否决了这荒诞的想法。 她是个“体育废柴”,一到体育的领域就会出糗。 为了让她的南宜生**面些,还是老实做题,在成绩上努力提升,争取上排名金字塔比较实在。 - 第二节晚修后半程,京享缘才瞥见展星隅回来。 容敏芳跟他聊了这么久吗…… 京享缘觉得自己的耳朵来南宜之后变得特别灵,比如此时,她把展星隅和许叙白的窃窃私语听得很清楚。 许叙白问:“去哪里了?” “芳芳找我聊天,说我这次语文成绩不太美丽,写是写得很满,但踩分点不多。尤其说了我的作文,像拉了坨大的……” 京享缘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试卷翻页。 后面的两人又说话了。 “这什么?”许叙白问。 “卓辛言的答题卡,他这次作文是年级最高分,我妈叫我好好拜读一下别人的佳作。” 京享缘回过神,把目光放回了桌面上。 黑色笔在演算纸上久久停留,晕染出了一圈墨迹,她的思绪却如野马脱缰般飘散——写得好的作文能被展星隅看见。 如果她作文写得好,是不是也就可以被他注意到了…… - 时间匆匆过,京享缘逐渐适应南宜一中的学习强度。 每日三点一线,把纵使三头六臂也不够用的精力放一点点在展星隅身上,是她少有的感到放松的时刻。 她那本专属南宜时光的日记本,也记录下她每一次想留念的瞬间—— [9月10日,教师节。送了容老师一个苹果,不过她好像给“仲夏夜”了,无比希望那个苹果是甜的!] [9月21日,中秋节快乐。璆琳送了个我爱吃的双黄白莲蓉月饼,不过“仲夏夜”好像不爱吃月饼……] [9月26日,万恶的调休补课,让原本只有单休的假期雪上加霜……怨气重,今天就不让“仲夏夜”出场了,免得我的孽气中伤他。] [9月28日,如果我有罪,请上天直接惩罚我,而不是让展老师顶着和“仲夏夜”很像的中年版脸庞,在课堂上给我讲难如登天的物理题。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连同“仲夏夜”也一起讨厌了。] [9月30日,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最后五分钟,即将解放——] 右手手肘被措不及防撞了一下,笔尖在日记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京享缘第一反应是抬手把日记本合上。 郁璆琳被她慌张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说:“真不好意思啊享缘,我收拾东西太着急撞到你了……” 京享缘微微呼了口气。 还好,没被别人看到。 这节是容敏芳的课,她讲完古诗词还剩十分钟,见班上学生心神早不在课堂,就任由他们收拾了。 夏城生是可以选择在学校留宿的,所以京享缘也不着急收拾。 她没什么事干,就偷偷拿出日记本写今天的记录,佯装出一副做题的模样,结果就这么猝不及防被郁璆琳撞到了。 “没事没事,”她朝郁璆琳微笑,“璆琳,你收拾好啦?” 郁璆琳丧丧道:“该带的应该是都带了。天啊——国庆假期的试卷都比我的命要长了,芳芳他们是把七天假期看成七十天了吗?!” 京享缘不禁笑出声:“国庆大礼包嘛。” 郁璆琳侧头问:“对了享缘,你国庆是留在学校对吧?” 京享缘点头,说:“展老师说学校是允许夏城生留校的,白天可以自由出入,晚上十点的门禁。” “啊?你们也太惨了,好不容易放假,还有门禁。” “还好啦,我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出去太长时间。” “那……”郁璆琳好奇地问,“其他夏城生,也是留在宿舍吗?” “苡悠和抢到车票了会回家,怡楠和我是留在学校,至于男生,我就不清楚了。” 郁璆琳叹了口气,说:“可惜我国庆要去西洄参加一个乐团的演出,不然肯定找你出来玩。享缘你还没熟悉南宜吧,这里美景可多了,有时间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南宜人带你好好欣赏一番!” “好啊,那等下次吧。”京享缘嫣然。 郁璆琳嘻嘻笑着,睫毛弯弯:“我给你带西洄的特产!” “谢谢你璆琳!” 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整栋教学楼仿佛被注入了活力,从教室到走廊,到处都回荡着同学们终于迎来假期的欢呼声。 郁璆琳背上书包,手里环抱着一沓装不下的试卷,艰难地朝京享缘挥手:“那享缘我先走啦,国庆快乐!节后见啦!” “再见璆琳。”京享缘眸光潋滟,指了指郁璆琳的试卷,“需要我帮你拿出校门吗?” “不用啦,有人来接我,我不用拎着很久的。” “那你下楼梯小心点啊。” “知道啦,享缘国庆后见——” “节后见啊!” 京享缘重新坐回位置上,耳朵敏锐地听见后面的动静。 “叙白,你和欧阳川,国庆也是留校?” “欧阳川他父母来南宜接他,我留校。” …… 京享缘顿了下,也就是说,夏城生中就她、邓怡楠和许叙白留校。 展星隅和许叙白简单说了几句,然后两人就各自离开了。 京享缘不着急回宿舍,加上教室很安静,学习氛围到位,她就想留在这写一会儿作业。 国庆作业很多,各科卷子都在今天集中投放,堆叠成山。 她抽出一张英语卷子做阅读题。 座位经过一个月的调换,京享缘又坐回了最初的第四排靠窗的位置。 起初,她对于展星隅坐在她后面的旁边这件事,既有欢喜也有忧虑。 欢喜是因为他离她很近,忧虑是她怕自己的偷瞄会被发现。 不过将近一个月过去,她的忧虑并未发生,她也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 暗恋的人有幸坐在离她不远的位置,她会在疲累或闲暇时利用余光瞥一眼他的身影,堆积的压力似乎也在那个时刻有所舒缓。 这就是她枯燥单调的高中生活中一道斑斓的色彩。 断电那晚过后,京享缘没再有机会与展星隅单独说过话,仿佛那次的近在咫尺只是一场梦,醒来迎面的是大大的落差。 京享缘自认是个脸皮薄的人,她做不到像郁璆琳那样和很多男生都能自然地相处,独属于青春的自卑感让她暂时没底气主动去靠近展星隅。 她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底气站在展星隅面前,而她的底气,就是成绩,只是这份底气目前还欠火候。 她正在努力让这把火烧得旺盛。 - 时间流逝,京享缘做了三篇阅读理解,见差不多六点了,就准备收拾好东西回宿舍。 因为郁璆琳买了个收纳箱装书,所以京享缘跨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绊到踉跄了一下。 这样的后果是,她撞倒了展星隅的书。 展星隅喜欢把书本习题册放在桌子边角叠叠乐,还叠得很高,有时能遮住他身子。 听他跟许叙白说过,这么做是为了掩饰,可以不易让老师发现他上课刷题或者打瞌睡。 掩不掩老师,京享缘不知道,她只知道叠叠乐曾多次挡住了她偷瞄他的目光。 不过,展星隅的叠叠乐调整过位置,一开始是放在他和许叙白桌子的交界处,后面为了防老师,改成了放在他右手边靠过道的位置。 这才让京享缘的“余光计划”重新得以实施。 此刻,京享缘把他的叠叠乐撞倒了一半。 她连忙放下书包,蹲下把他的书捡起来。 除了学校规定买的练习册和课本,京享缘在捡的过程中还看到了好几本她没见过的书——很多都是竞赛类型的书。 展星隅搞竞赛这件事,在一班不是件无人知晓的事,相反,一班有将近一半的人都在搞竞赛。 京享缘知道展星隅肯定为此付出很多时间和精力,只是意外他在竞赛的投入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怪不得她总会看到展星隅在埋头刷题。原来是完成课程作业的同时,还要分精力在竞赛上。 她没敢翻开,只是粗略看了眼封面。从外形判断,展星隅应该很经常翻开刷题,做的题量绝对不少,竞赛书跟崭新二字完全搭不上边,可以说是被狗啃了一样。 虽然展星隅热衷叠叠乐,但他桌面还是挺整洁的。离开前,他会把桌面的东西都收拾好,京享缘没看见过他会随意把试卷、作业摊在桌上就离开。 这点倒是跟她一样。 京享缘观察到他的这个习惯后,还暗自欣喜了好几天。 怎么说呢,他们在一件事上也算是有了共同的习惯。 这也算一种缘分吧。 京享缘把他的叠叠乐复原,检查无误后,才松了一口气。 夕阳沉坠,余晖轻洒,叠叠乐被夕阳光照射,镀上了层柔暖的金辉。 靠近窗边的座位那么多,只有展星隅的叠叠乐带着光,就好像阳光也在眷顾他。 京享缘忽地想到了一件事。 那已经是刚开学的事情了——展星隅开学考不出大部分人所料,在语文考试迟到十分钟的天崩开局之下,仍霸占了第一宝座,且拉开了第二名的卓辛言近五十分的分数。 有人慨叹,有人仰慕,当然,也有人质疑——展星隅迟到还被允许进入考场考试这一行为,对其他正常遵守秩序的考生不公平,加上展星隅是教师子女的身份,高一级私下也传出了展呈良偏袒自家儿子之类的说法。 舆论愈演愈烈,后面级组确实取消了展星隅开学考第一的成绩。 不过,取消与否,似乎都不妨碍极大多数人认可展星隅实力强这个事实。 京享缘无意间听到过风望跟一班男生说的一句话——“有些人在意的,往往不是谁拿的第一名,而是第几都很厉害的展星隅。” 京享缘回过神,把目光落在了展星隅的叠叠乐上。 或许,厉害的背后,是别人没注意、看不到的付出。 第15章 清理大师 展星隅此时正坐在他爸的办公位上,级组室只有他一个人,老师们都去开会了。 今晚他们一家要去参加一个老师的婚礼,展呈良让他在级组室等着他们散会,然后一家人直接开车前往婚宴现场。 展呈良喜欢看监控,尤其喜欢把任教的一班的监控放到最大正中间的位置,用他的鹰眼揪一揪有没有带手机或偷摸谈恋爱的“勇士”。 展星隅对他这一行为早已司空见惯,在这坐了后也没管,就任由电脑开着放监控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他做题做累了,就放下笔抬头,舒展下身子,恰好看见正中间的监控画面中,京享缘踉跄撞到他的叠叠乐这一场景。 展星隅心头立马开始滴血,这是他放学前才重新排好序列的叠叠乐,就这么存活了几个小时就“牺牲”了。 不过,在看到少女匆忙蹲下把叠叠乐的成员捡起来,挨个放好,几乎与被撞倒前一致的时候,展星隅倏地笑了。 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在监控中看到京享缘。 第一次是在某一天军训的晚上,他也是像现在一般,靠坐在展呈良的位置上,像个皇帝一样,随机宠幸哪个班的监控去看。 两次的结果都一样,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班上,而且都看到了同一个女生在走动。 监控记录到,女生已经把他的叠叠乐复原,背上书包后还把随意旁边散开的窗帘系好,顺带去讲台擦干净了黑板,犹如一个专业的清理大师一样,确保教室的卫生整洁之后,才离开了教室。 展星隅忽地伸手按下鼠标,熟练地切换了监控画面,电脑中央处显示了走廊的监控画面。 夕阳余晖洒在长长的走廊上,倒映出京享缘的影子。她不短不长的马尾轻轻跃动,像展星隅初见她那天。 “怎么女生走起路来马尾都飘来飘去的……” “什么女生?” 展星隅一个战栗,抬头,看见展呈良神出鬼没地站在他旁边。 “老展!你差点吓死你儿子了知道不……” 展呈良目光落在了电脑上,“不是让你把我电脑关了吗?看看!还擅自切换监控——” 展星隅正色道:“这就是老展你的疏忽了。我看监控,就为了防止类似军训那时提前断电的情况发生,万一教学楼出了什么事,我不就能像那次一样,立刻冲上去帮助别人了。” “就你会说。” 展星隅嘻嘻两声。 “走吧,敏芳在停车场等着了。” “芳芳怎么不跟你一起来找我?” 展呈良皱着眉,一脸不理解地问:“她懒得走过来了,我发现你这阵子经常管你妈妈叫芳芳啊。” 展星隅笑道:“叠词多亲切啊,我们班也有女生这么叫。再说,我妈可喜欢了,老展你也这么叫呗。” 展呈良打下展星隅搭在他肩上的手:“坏点子一堆,起来了啊,我要关电脑。” “老展,你电脑的图标顺序又乱了。” “怎么回事,我今天上午才重新排序的。” 展呈良有强迫症,对电脑图标的安放有着严格的要求,比如微信一定要与□□相亲相爱不分离,不同的浏览器都是一家要挨一块儿,建在桌面的文件夹也要排排坐吃果果。 不过呢,他这台电脑又总会出问题,把他每次弄好的图标序列自动打乱。 展星隅对此现象同样司空见惯,起了个提醒他爸再次排序的作用。 展呈良一脸哀怨说:“风望那小孩不是说那个什么软件……自动排图标很管用吗,小展你给我电脑也下一个。” “什么软件?风望没跟我说过啊。” 展呈良苦想了一下:“就那个叫……什么桌面清理大师。” 展星隅顿了一秒,随后扑哧笑出声。 “你这孩子,这话怎么戳你笑穴了?” “爸,风望说的桌面清理大师叫啥我真不知道,”展星隅又搭上了展呈良的肩,“但是吧——” “教室清理大师,我就知道。” - 南宜一中的高三生国庆假期只有三天,第四天早上,京享缘刚从校外买完早餐回来,就看见陆续有高三的学生返校。 除了买自己的,京享缘还买了邓怡楠和许叙白的早餐。 邓怡楠这会儿已经起床在阳台背着单词,提醒她早餐放桌上之后,京享缘拎上剩下的那份,走上去三楼给许叙白。 大概同是夏城生的缘故,又住在同一栋楼,所以她和两位男生相处得还不错。 许叙白跟她同班,两人又是前后桌,京享缘有时候不懂的问题也会问他,毕竟学习上不会的题是要攻克的,再加上她不敢问展星隅。 “许叙白?”京享缘刚到楼梯口,就碰上了背着书包下来的许叙白,“早上好啊,你吃早餐了吗,我刚出去买了包子油条,这份是给你的。” 许叙白抬头,朝京享缘晃了晃手中的牛奶:“谢谢,本来打算就喝牛奶的,等会儿我微信转你钱。” “不用,我这些天问了你那么多问题,就想做点什么报答一下。”京享缘摆摆手,“你这么早要去哪儿啊?” “那谢谢你了,”许叙白抿唇淡笑,“我要去兼职。” 京享缘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许叙白点头,而后从书包掏出一张纸:“你昨天问我那道数学题,这是它的第二种解法,会比我教你的那种更容易理解。” 京享缘接过:“我回去看看,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这道题确实有些难度。这种方法是展星隅跟我说的,不那么正规,会扣步骤分,但易懂好上手。你掌握这个方法,如果碰到多选题出现类似的题要验证选项,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这样啊……”京享缘捏住演算纸的手摩挲着。 许叙白淡笑道:“他很厉害,有时候你可以试着去问他,或许效果会比在我这要好。” 京享缘维持住微笑,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无异。 她当然很想问,可是,始终提不起勇气。 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个教不懂的人,不想被他看扁,想给他留下好的印象。 以致于,患得患失。 认真想的话,其实她连“得”都没有,何来“失”呢。 - 吃完早餐后,京享缘整理好要做的试卷和习题书,把需要的资料装进了书包里。 从阳台背完单词进来的邓怡楠见状,问道:“享缘,你这是……” “怡楠,我打算回班写作业。” “啊?教室放假期间不是锁门的吗?” 这京享缘当然知道,在放假之前,她向展呈良询问过,能不能在放假期间回班上学习。展呈良爽快地同意了,容敏芳直接把班级钥匙给了她保管。 “我向老师征询了许可的,我们班主任把班级钥匙给我了。” 邓怡楠没说话,看着京享缘无言,良久才问道:“你和许同学,你们都回去?” “他说要去兼职,就只有我回班上。”京享缘背上帆布包,“怡楠,你要一起吗?” “不了,”邓怡楠语气平淡,“我们班一定锁门了。”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来我们班的。” “算了,我在宿舍就行。”邓怡楠说,“你们班如果知道了有外人进去,介意的反而是他们。” 经邓怡楠这么一说,京享缘才发现是自己欠考虑了。 她也只是一班普通的一员,带别班的同学进班,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万一有人计较的话,对双方都不太好。想多一点,可能会对邓怡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抱歉怡楠,是我欠考虑了。” “你去吧,别在这跟我耽误时间了。” “那我过去了,我晚上再回来,你在宿舍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发信息,我带着手机的。” “好。” - 秋意渐浮,天空湛蓝如洗,云朵洁白。 京享缘还是穿着校服,穿梭在高三的人流中。 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她的学校开始严格要求学生穿校服。从那时起,京享缘很多时候都穿着校服。在学校是必须穿的,在家里,她总是一律地白T加黑裤,有时候舒适的校服裤也能伴她度过寒暑假。 她总想着,等到寒暑假就好好穿搭打扮,可真到了假期,她又不想花心思在穿搭上,反倒追求极简舒适了。 很多时候,京享缘觉得,穿上校服会让她更有安全感,就像此时,她混迹在一群高三的师兄师姐里面,不会引人注目。 来到南宜已经一个多月,京享缘在理科的学习上开始感觉到一点吃力。 她那一届的中考数学是被评为省内近几年最难的一份考卷,所以不是她优势科目的数学,最终的成绩并不太理想。跟以往几次的模考相比,中考那次是她的最低分数。幸亏她其它科目足够高分,才挽救了数学带来的拉胯。 十月下旬有期中考试,还是南宜市内多校联考,京享缘对此很重视,是检验她这一个多月学习成果的时刻。 - 整栋高一教学楼不见半个人影,连风穿过走廊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京享缘往前直走,刚准备掏出钥匙,却发现一班的教室门开着。 惊讶之余,她探头往里面看,目光瞬间定格在不远处的窗沿—— 男生的侧颜俊朗清逸,眼睫低垂,头发被暖阳照得毛绒绒的,抿唇的样子显露出他鲜少表现出来的高冷。 为什么会是……展星隅? 在最普通不过的一天早上,他就这么出现在她的意料之外。 错愕之际,视线里的男生偏过头。 上课铃声偏逢这时响起,像一道警铃砸在京享缘的心上—— 她对上了展星隅朝她看过来的目光。 第16章 抓拍仲夏 时间仿佛就从对视的那一瞬开始冻结,京享缘恍了神。 展星隅看着女生迟疑不决的样子,轻轻笑了下,他从座位上起身,走过来把只开了一半的后门彻底拉开。 薄荷的味道倾来,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像八月那天的初遇一样。 “早上好,还有,国庆快乐,”展星隅微微歪头,语调轻扬,“京享缘同学,对吧,我应该没记错名字。” 两人开学后没有正经说过话,比较近的座位关系也没能让他们有所交流。 很多时候,都是郁璆琳转身问展星隅和许叙白问题,京享缘维持着端坐的姿势不曾回头,就连问许叙白,她很多时候都是挑展星隅不在的时候才问的。 她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别扭,但就是很难改。所以,她总是羡慕郁璆琳,问问题无所顾虑,借着座位优势就可以随时转身。 她却一点儿也做不到那样。 课间闲聊,班上有些女生会说笑调侃,明明京享缘有着座位优势,就不见得她问过展星隅,很多人问都得提前“预约”,是不是她太高冷的缘故。 京享缘总是一笑而过。 展星隅垂眸,目光落在女生错愕的表情上,而后,定在了她的眼睛。 一双因为处于意外之外,而没有及时挪开目光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温润的杏色,瞳仁裹着细碎的柔光,像浸了温水的暖玉,不张扬,透着骨子里的温婉。 在展星隅的印象当中,京享缘很多时候都低着头。他所看到的,大多是她端坐的背影,认真听讲的、沉浸思考的、奋笔疾书的背影,以及她特别白皙细长的脖颈。 班上有很多人来问过他问题,但展星隅却不见她转过身问过。 京享缘怔住,反应过来后快速移开目光,眨眼的频率变快。 原来他还记得她的名字…… 她压抑着雀跃,细声:“班长,早、早上好……” 展星隅失笑:“放假就别叫我班长了吧,我被这身份折磨怕了。” 听他这话,京享缘也不禁笑了。 气氛有些缓和,展星隅又说:“等你好久不来,我是翻窗进的,京享缘同学你可别跟我爸妈说啊。” 京享缘猛地吸了口气,心道:什么叫等她好久不来? 展星隅见京享缘满脸疑云,解释道:“我也打算回班学习,问我妈拿班级钥匙,她叫我在走廊等着你来开门,说是你也要回班。” “对……”京享缘顿时感到歉意。她今天不紧不慢地收拾,以为就她一个人会回班学习,完全不知道展星隅也是。 她还害得他久等了…… “真的抱歉,让你等很久了……” “不用道歉啊,”展星隅说,“我等你的时候还做了道数学大题呢。” 他的语气轻快,仿佛有种能力,让京享缘的愧疚感减去。 以致于京享缘都没想到,他们谈论的话题,是有关于“等待”的。 - 高一的教学楼离高三那边最远,所以此时整栋楼都很安静,静得让京享缘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作响。 因为知道身后有展星隅在,所以京享缘总是不由自主地走神。 数学卷子摊在桌面,她的思绪却飞至九霄云外。 直到,有人敲了敲她的椅子。 京享缘陡然心颤,因为她知道是谁敲的,也只能是谁敲的。 她转身的动作有些僵硬。 “抱歉班长,是我吵到你了……?”京享缘歉然问。 展星隅惊讶片刻,转而笑道:“没有,我就找你有事。” 从小到大,展星隅从未觉得自己跟“吓人”“凶神恶煞”这些词沾一点边。但是吧,他总觉得京享缘,在某些时候怯生生的,好像特别怕他。而且啊,这种怯生生似乎还只针对他一个? 他见过好几次风望借报恩之名“骚扰”京享缘,她都是淡淡的温柔的,完全不会怯生。她跟班上女生也不会,尤其是跟她同桌郁璆琳,都是很正常放松的相处。 反倒只跟他,相处时像是绷着神经,患得患失似的。 “班长,你找我……什么事?” 展星隅放下笔,单手撑着下巴,神色正经:“京享缘同学,你很怕我?” 京享缘心中警铃大作,沉默许久,她才结结巴巴回:“没、没、没有啊……” “你在说谎哦,”展星隅说,“结巴是心虚的表现。” 京享缘觉得今天她是中奖了吧,能有机会跟展星隅说着多话就算了,展星隅还对她说了些很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眨眨眼,确实心虚,但只能强装镇定:“……班长,所以你找我是什么事?” “虽然我是班长——” 京享缘点头。 “但我应该没什么威严。比如班上跑腿、搬东西等苦力,那帮男的争先推我当第一个。” 京享缘不懂他在铺垫什么,只好又点点头。 “所以,你不用怕我的,我长得还算可以吧?” 不是还算可以,是特别特别好看。 “我没怕你……”她说的跟想的不同,“只是觉得你是班长,我要尊重你。” 展星隅失笑:“班长也是你的同学啊,加了层身份又不是镀了层金。说直白些,我就是我们班的专属服务员,任听差遣的。” 京享缘抿了抿唇,“哦”了声:“不过你还没说,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想起回校时多带了瓶牛奶,想问问你要不要。” 京享缘状若自然地看了眼他:“我能要?” 展星隅被她的话逗笑:“此刻这瓶牛奶求着你要它。” 京享缘小幅度点了下头,低声细语:“谢谢……” “不用。”展星隅把牛奶递给她,转而问,“你在做什么?” “数学。”京享缘如实说。 “不懂?” 京享缘摇头。 “那怎么一直不写?” 京享缘怔愣,她总不能说——自己刚才一直在脑海里想他吧…… 展星隅看女生呆呆的样子,笑着说:“你要问我吗?” “啊?” “我应该会做。”展星隅自信地抬了抬下巴。 京享缘下意识遮住卷子,道:“不用了……我不想浪费你时间。” “这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展星隅蹙眉,“《礼记》里面说过——‘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教和学是一个双赢的过程。京享缘同学你语文那么好,肯定懂得古人的智慧吧。” 京享缘心头像是被人软乎乎轻打了一下。 其实,来到南宜之后,京享缘的语文就不再如初中一样次次考试都霸榜第一了。她已经记不清当初每次考试之后,被人夸奖语文答得好是什么感觉了。 展星隅是南宜第一个夸她的人—— 在她的语文成绩已经“跌落谷底”的情况下。 “我语文不好吧……” 展星隅扬起笑,笑意仿佛有扫除一切阴霾的能力:“京享缘同学,别妄自菲薄啊。我从我妈那里看到过的,你中考语文满分,这还不厉害啊。” “……曾经而已。” “那有什么关系,跌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再攀登的勇气与决心。”展星隅看她,眼眸清亮,“但我知道,京享缘同学你能行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明明交集甚少,却让她此刻产生一种错觉——展星隅很相信她。 “说起来还要跟你说声抱歉,你们夏城生刚来的那天,我无意听到了你和二班一个女生的对话,有关选择的话题。”展星隅说,“你所说的话让我印象很深刻。我觉得呢,你能说出那些话,肯定能在未来成为那个让自己的选择变正确的人。” 京享缘被牵起回忆。 原来,在她和展星隅楼梯初遇那时更早,展星隅就先一步看到她了。 今天好像都在做着美梦,让京享缘看到了不一样的展星隅。 不再是经过她私自艺术加工的展星隅,是真实在她身边的展星隅,跟她说了不少话的展星隅。 一份无需理由的坚定的信任与鼓励,恰恰是此时迷茫的京享缘所需要的——而展星隅给她了。 内心有着无限的意外与喜悦,可话到嘴边,京享缘只是说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展星隅被女生坚定的语气惹笑:“加油京享缘同学,期待你看到山顶美丽的风景。” “我会看到的。”京享缘坚定地说。 “期待着。”他说。 京享缘笑着,借回话的礼貌,出于私心地重复了遍他的话:“期待着。” - 假期的后半程,京享缘每天都回班上学习。 每天清晨穿梭在校园中时,她最欣然的,就是期待着能再次见到回班上学习的展星隅。 而她的期待也真的如愿了。 后面展星隅每天都会回学校,不过京享缘都会比他早到,没再出现让展星隅久等的情况。 她每天都能看到固定的情景就是——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在安静中敏锐地听到脚步声,然后抬头侧过脸,展星隅就出现在她的目光当中。 少年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的自然,两人的视线总会在每天早晨短暂地对视一下,然后展星隅就会对着她笑,感叹她怎么来的这么早。 京享缘也淡淡地回笑,却没应和他的感叹。 起这么早…… 大概是因为,第一天让他久等了,所以后面她不想再让他等。 他们简单地打招呼,然后就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学海当中,每天如此。 时间很快就到了假期结束的前一天。 展星隅中午去饭堂吃完饭回来,都会睡一下午觉。 有个很搞笑的现象是,展星隅通常睡得很熟,每次一醒来额前的头发就像被强力吹风机吹过一样往后仰,很像偶像剧里霸道总裁梳的大背头。 班上不少人开玩笑,说他睡了一觉跟老了十多岁一样。 展星隅听了也不生气,照样困了就趴着睡下。 他说,形象远没有睡眠重要,即便他每次醒来都会从微分碎盖变成大背头,被一群人打趣。 这天亦是如此。 京享缘回到班,见展星隅已经熟睡,下意识放轻了呼吸,轻手轻脚地进入教室。 她这几天都没睡,展星隅醒来发现她奋笔疾书还主动找她说过话,劝她说要劳逸结合,学累了可以适当休息。 京享缘每次都会点头,但没听。 如果是正常上学时间,她会在中午睡觉,但这几天权当自习,所以就没想睡。再者,展星隅睡着了,她绷着的神经会放松很多,这是能提高学习效率的宝贵时光。 毕竟她和展星隅独处的机会难得,她不想主动离开,放弃这天公作美且来之不易的时间。 可她又不能让时间全部浪费在心动当中,所以只好抓住展星隅睡觉的机会,放松紧绷的情绪,全身心投入学习。 京享缘回到座位上,抽出英语卷子打算继续写。 翻找间意外误触了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她这才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日期——今天已经是国庆假期最后一天了。 心头顿时生出失落与不舍,犹如在世外桃源生活了几天,却不得不返回外面的世界一样。 她知道,能单独和展星隅相处的机会微乎及微,过了今天,可能就不再有了。 京享缘看着手机屏幕倒映出自己略显落寞的神情,冥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她悄悄举起手机,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往后面的方向照过去。 展星隅还在睡着,看不见他的脸,只有圆圆的后脑勺,和遮住脸的半截手臂。 窗外蝉鸣不复盛夏的聒噪,却也还是有着声响,伴随着京享缘怦然的心跳,逐渐喧嚣。 一片安静之下,京享缘打开了前置,在紧张与期待的双重情绪作用下,她摁下了快门。 幸好,展星隅没有醒。 京享缘弓起身子,十分心虚地查看自己的拍照成果—— 照片当中是一个男生趴在课桌上熟睡的情景,课桌边角上放着很高的叠叠乐。因为拍照的人移动太快,画面有重影,跟清晰根本搭不上边,却也因此有种别样的朦胧感。 照片左上角,还照到了京享缘的几缕碎发。 她点了收藏,然后开了一个相册,重命名为“仲夏夜”,最后把这张照片移了进去。 这实在算不上是一张很出色的照片,可京享缘却很喜欢与满足。 因为,她很幸运地,跟光阴借了一个短暂的仲夏。 “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出自《礼记·学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抓拍仲夏 第17章 考试加油 国庆假期结束,京享缘与展星隅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假期之前的状态。 不对,还是有些改变的,至少,在展星隅的“开导”下,她想开了——单靠自我死磕,那份“追星”的底气很难填满。 有时候,询问并不羞耻。她喜欢的人,也不是仗着成绩好而趾高气昂的人。 期中考愈来逼近,京享缘的复习也在学习新课之余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她铆足了劲,并且很有信心,这次会比开学考要有所进步。 期中考前夕,这天的课间时分天色铅灰,下起了濛濛细雨,课间操也因此取消。 郁璆琳被后门灌进来的冷风冻醒了,她睡眼惺忪,看见了旁边沉浸在题海中的京享缘。 “享缘,你不趁课间补一下觉啊……” 京享缘笑道:“我刚冲了咖啡喝,不怎么困。” “太佩服你了,我刚儿睡得跟昏迷了一样,”郁璆琳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往后面瞟了眼,“后面那俩怎么都不见了?” 京享缘也回头,刚才复习太过专注了,她竟没发现展星隅和许叙白都出去了:“我没留意到,可能是出去打水了吧。” 郁璆琳点了下头,睡意也完全无了。她靠在椅背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凑过去京享缘这边,道:“享缘,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呀?” “国庆回来那天,我语文作业忘交了,就自己跑去办公室给芳芳,那时展星隅也在……” 听觉敏锐地识别到特殊的字眼,京享缘的呼吸下意识放缓:“……然后呢?” “然后,我听见了他和芳芳的对话——展星隅那人国庆期间居然还回班上学习了……!” 京享缘眨了眨眼,抬手欲盖弥彰地捋了捋脸颊边的碎发:“是嘛……” “当时在场的还有卓辛言,也是去交假期作业的,他也听到了。” “那个,”京享缘想了想,还是决定对郁璆琳不要有所隐瞒,“璆琳,我悄悄跟你说,其实国庆期间,我也回班学习了……” 郁璆琳静了片刻,忽地激动道:“怪不得——” 京享缘急忙拉了拉郁璆琳的衣角:“璆琳小点声,班上有人在睡觉和学习……!” 郁璆琳点点头,直接把头凑过去京享缘那里,两人几乎是头对着头。 “我就说你怎么国庆过后就开始问展星隅问题呢!虽然统共也只是问过两三次!原来是你俩国庆还发生了一些交集啊……” 许是郁璆琳的语气太过轻佻,京享缘正声:“我们就简单地交流了一下,班长……他讲题确实挺容易听懂的。” 郁璆琳笑道:“是吧,你看我就经常问他。免费大脑,他这种条件要是在外当辅导,价钱可不便宜呢!” 京享缘忍俊不禁:“我看你也不少问许叙白同学啊。” “两位理科大佬,可不得抱大腿嘛。”郁璆琳说自己还不够,还附带调侃的语气,“享缘,你国庆跟展星隅两人独处诶,抱了几天他的大腿,怎样,是不是很过瘾!” 眼见话题逐渐变得怪异起来,京享缘及时止住,翻开笔记本:“我要复习了——” “享缘,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呢!”郁璆琳坏笑,“好啦不逗你了,给我看看你的作文素材本呗,不抱他们大腿了,来抱抱我享缘宝宝的。” “……” - 时间匆匆,期中考如约而至。 期中考的时间安排比较合理,不像开学考那样考完这场匆匆忙忙赶下场。 最重要的是,考完就能放双休了。 这次,京享缘仍旧没能和展星隅一个考场。展星隅很幸运地分在自己班考试,她却又要悲催地挤上顶层。 郁璆琳也在一班考试,京享缘把书籍搬到走廊上放好,然后背上了书包。 “璆琳,我先去考场了。” “好,中午我在级组室门前等你啊。” “嗯。” 走廊外已经有别班的同学过来候考,走廊的通道变得逼仄。 人群摩肩接踵,京享缘几乎是被半推着前进,脚下被挤得看不清路。 倏然,脚下不知被谁绊到,京享缘失去平衡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往前跌去—— “小心——” 一只手有力地拉回了将要往前摔的京享缘。 京享缘失色,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她现在的位置在二楼中间的楼梯拐角处,位置比走廊空阔些,扶住她的那只手顺带把她拉了出来,暂离了拥挤的人群。 “同学你没事吧?” 京享缘抬头,恰好碰上拉住她手的人低头,两人的目光撞上——是展星隅。 他们两个似乎同时看清对方是谁,神色都惊了下。 “是你啊,京享缘,”展星隅神色轻松不少,“没受伤吧?” “没、没有,”京享缘移开目光,“谢谢你……班长。” 她在心里叫了声展星隅这三个字,只是出口就变成了“班长”。 “不用谢,”展星隅淡笑,“你在几楼考试啊?” “我在顶楼。” “原来如此,这确实需要挤楼梯,”展星隅笑道,“我在我们班。” “嗯。”我知道的。 气氛突如沉默了,这其实是他们国庆之后,第一次正经的对话,除去京享缘问展星隅问题的情况下。 除了问问题,他们似乎没有其他可以聊的话题了。 现在似乎也一样,所以京享缘自识趣:“那班长我先走了。”她朝展星隅点了下头,然后准备重新挤入人群之中。 “京享缘——” 少年清亮的声音夹带微风,拂过京享缘的心间。 她回头,看见展星隅双手插着兜。明明已经秋风起,他却还是穿着件短袖,身上仿佛停留着一个炙热的夏天。 “考试加油啊。” 这句话很快淹没在喧嚣当中,京享缘却听得清晰。 “你也是,”京享缘这次没有躲避眼神,语气真诚地朝他微笑,“考试加油。” 那会儿还是高中生涯的初期,后来的京享缘,因为考试的频繁进行,对期中考的概念逐渐变得淡薄。 在初中占据很重要地位的期中考,到了高中,分量慢慢跟月考周测之类的考试没什么区别了。 可她始终难以忘却高一第一学期的期中考,因为那是她倾注心力很多的一场考试,也因为,她得到了她喜欢的人的一声“考试加油”。 - 展星隅从楼梯拐角处走回自己班,就看见风望一个二班班长在他们一班的地盘叉着腰,笑容贱兮兮的。 “展展,巧不巧,我在你们班考试!” “你这架势,”展星隅上下打量了他,“我还以为二班班长要带队攻占一班。” 风望扯了抹笑:“小爷二班人二班魂,你们一班也就一般啦。” 展星隅回了他一个不屑的笑容,然后就站在风望旁边,等着考试铃响。 “不对……” “怎么?” 风望眯着眼打量展星隅:“展展,你心情不错?难得见我损你,你还不反驳的。” “是不错。” “发生什么事了,能让我们展展展颜?” “有人跟我说考试加油。” “……” “考试加油,”风望一手握拳摆出加油的手势,一手用力拍了下展星隅的肩膀,“给小爷笑个好看的。” “滚。”展星隅不留情面地甩开他的手。 风望颇有委屈:“展展你不解风情,别人跟你说加油就心情好,我跟你说你就让滚是吧!” “你算哪门子加油,没有一点真诚。” “别人的加油算——”风望愤愤地,“话说,那人谁啊?哪方神圣?说句加油就能让我们展大少爷春心荡漾?” “不会形容就别说,我那是正常心情。” “咦惹,刚刚嘴角都快咧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了……” 展星隅懒得理他。 “不过,我倒是思考起来了——”风望过了会又说。 “少思考吧,留点脑子给等下的语文。” “不行!我一定要说!” 展星隅坏笑:“那你说啊。” 风望看他:“我好像真的很少跟你说过‘考试加油’这句话。” 展星隅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 “你不觉得吗,我、呈良和敏芳女士,好像都很少跟你说‘考试加油’之类鼓励的话。” 展星隅淡淡道:“前几个月耳朵听出茧子的‘中考必胜’、‘中考加油’被你吃了。” “不是,”风望急了,“那种说的对象几乎是一个班、一个整体的,我强调的是只对你一个人说的‘加油’。” 展星隅随意点了下头:“没太注意过。” “我之前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还是你刚才说心情好才突然想到的。”风望说,“然后我就回忆,还真是啊,怪不得你心情好呢——” 见风望变得认真,展星隅兴致倏地上来:“那你具体说说。” 风望正声:“你看啊,自从我认识你,我就没见你从第一的宝座下来过。那种鼓励的话有或没有,你都能做到最好。这就导致了我潜在地认为,你并不需要鼓励。可这种想法其实是大错特错的!展展啊!我才明白,你也是个得到鼓励就会开心快乐的青春男高啊!我这兄弟做的不称职了!” 许是风望的语气认真又轻佻,展星隅竟真被他带动了情绪。 照风望所说,其实还真是。 他在高中之前的时光,确实没怎么收到过别人的“加油”。 虽然展星隅有时候也很皮很爱玩,但他的父母都知道他是自律更胜一筹,从不担心他会因失意而一蹶不振。 加之他们很忙,精力很多时候放在了高中的学子上,他们对别人说的“高考必胜”,远比给予展星隅的“加油”要多得多。 至于风望他们,那些展星隅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同伴,确实也很少对他提“加油”。他们似乎一致地认为,他不会失败,他会一直处于顶峰,所以“加油”与否不重要。说与不说,第一总是展星隅,那又何必多费口舌,说一声轻飘飘又作用不大的“加油”呢。 展星隅又想到了中考百日誓师那天。 初中的年级组在那天邀请了各位家长进校,与自己的孩子一起进行百日誓师活动。 展呈良和容敏芳那时实在抽不出身,就推掉了这个邀请。展星隅被班主任派去当班级旗手,站在队伍第一个举着班旗。 誓师大会有个父母送给孩子中考寄语的环节,展星隅站在最前端,听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 无非是“中考加油”“中考必胜”之类听到耳朵起茧的祝福语,但因为他的父母不在,所以他没有收到专属于他的寄语。 后面班主任跟他说了句,不过不像那些加油、必胜的话,老师说的是——“相信你中考一定能考上南大附中的”。 不是祝福,而是相信。 到了中考前夕,很多人对他的祝福也是围绕“相信”与“第一”展开的。 相信他能考到南附中、相信他能考南宜市第一…… 可他却觉得,那些信任有时候像一把枷锁,给了他无形的施压。 后面,那些有关“相信”的祝福都灵验了。 他是考上了南宜中考的市第一,结果在所有人的始料未及中,他放弃了南附中,而是选择了南宜一中。 并非是因为展呈良和容敏芳在这里教书,单纯是想挑战自己,就算不在最好的高中,他也坚信自己可以实现自己的追求。 展星隅从回忆中抽离,他看了下风望,说:“你想太多了。” 这句话半真半假。 假的是,他确实从风望的话中,回忆起此前的一些往事。 真的是,在听到京享缘跟他说“考试加油”时,他真没联想到以前。 单纯是因为少女的语气太过真挚,他接受了这份“加油”,并对此感到开心,仅此而已。 校园篇开始新的阶段[垂耳兔头] 嗯…可以说是暧昧期吧? 是中短篇,不会很长,二十五万字左右能完结[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考试加油 第18章 interrupt 双休的日子仿佛被按上了加速键,一晃而过。 京享缘觉着自己还未真正享受到几时几刻属于双休的时光,就要再度奋斗在苦海与题海中了。 因为这次期中是南宜市内多校联考,所以试卷还在陆续批改中。 星期一晚修第一节下课前夕,年级组广播通知各班的课代表前去实验室分答题卡。 郁璆琳叫京享缘陪她一起过去,京享缘闲着也没事,两人就一起过去实验室了。 不过,她没进去,就在实验室外的走廊上等着。 一个实验室有三个科目的答题卡,语数英在最尽头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头灯光通明,一大群人踱来踱去、忙忙碌碌,寻找着属于自己班成员的“宝藏”,时不时还嚷着哪个班在哪,哪个人是哪班的。 秋风伴随绯夜袭来,京享缘只穿了件校服外套,此刻站在走廊上正迎面撞上秋风。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看了看郁璆琳焦头烂额的模样,大致想到这项工作不会很快结束。 想了片刻,她决定蹲着,顺便避一下冷冷的秋风。来的时候她还捎上了乱序的英语三千五口袋书,正好可以一边看一边等郁璆琳。 “京享缘?” 京享缘闻声抬头,看见卓辛言就站在她前方。 眼见卓辛言就要走到她面前,京享缘起身:“晚上好,卓辛言同学,你找我有事?” 卓辛言手里捧着一大沓答题卡,此刻已经走到了京享缘的面前,“你怎么在这?刚出实验室门口就瞧见你蹲在走廊——” 京享缘刚想回答,卓辛言就先她一步:“我知道了,你是陪郁璆琳来的吧。” “对,我是陪璆琳来的,正在走廊等她。” “那你可得继续等了,她找答题卡的速度是我们中最慢的。” 京享缘顿了顿,随即一笑:“没关系,我可以等。” “对了,京享缘你这次语文选择题对几个啊?”卓辛言问。 今天早上早读的时候,值周生就把各科答案发放到各班了。 京享缘这次语文选择题全对,但她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犹豫了下说:“抱歉,我不大记得了,应该错了一两道吧。” 卓辛言失笑:“今天刚对的答案,这么快就记不清了?” 京享缘抿了下唇,无言。 “听容老师说,这次语文选择题很难啊,有些老师做也错了一两道。不过我发挥不错,全对……哎,谁拍我——”卓辛言说着,左肩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下意识回头,看见展星隅就站在他后面。 “展大班长,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可把我吓得不轻啊!” 京享缘没料到展星隅也在,神情有些愣然。 虽然卓辛言转过头,但展星隅没看他,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京享缘身上。 “好巧,你也跟同桌过来啊。” “什么?”卓辛言不解,“我同桌今晚请假,展大班长不尽职啊,连班上谁请假都忘了。” 卓辛言以为展星隅是跟他说的,京享缘却知道,展星隅那句话,其实是对她说的。 所以,他跟她一样,也是跟同桌过来的。 “不好意思啊,”展星隅没戳破卓辛言的会错意,挑了挑眉,“最近记性不好。” 卓辛言笑了:“我就开个玩笑,咱们展大学霸记性好着呢,这点小事确实易忘。” “这怎么算小事呢,”展星隅叉手,“事关同学出勤,出事了怎么办。” “你不记得,我作为同桌肯定记得对吧,”卓辛言笑,“小事小事,忘了不打紧的。” “照你这么说,这都算小事了——”展星隅扯了扯嘴角,语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疏离,“对了答案却忘记自己错了多少题,这事岂不是更小?” 京享缘没想到话题还能绕到她身上。 展星隅这是,为她出头……? 她看见卓辛言的笑容有些收敛了,想必也是没想到展星隅竟然听见了刚才他和她的对话。 卓辛言挠挠头:“你说的是!其实我有时对完答案也会忘了自己错多少题的……” 展星隅低笑:“那你这记性也好不过京享缘同学啊。” 京享缘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撞上了展星隅投过来的目光,然后,他朝她微微一笑。 京享缘注意到卓辛言的脸色有些僵硬了。 她突然有些担忧,总觉得,展星隅和卓辛言的关系,在此刻变得微妙。 不过,下一秒,展星隅扬起他标志性的笑容,把手搭在卓辛言的肩上,自然地问:“你这手里拿的就是我们班语文答题卡对吧。” “对,刚数完。”卓辛言怔愣一瞬,随即向展星隅晃了晃答题卡,表情又放松下来,“我是三人中第一个搞完的,许叙白和郁璆琳太磨蹭了。” “辛苦了,”展星隅语气有些懒散,“我妈让我跟你说,答题卡先别发,她要看看班上的答题情况。” “行,那我先去给容老师了。” 展星隅点头。 卓辛言走了之后,走廊剩下京享缘和展星隅两个人。 实验室传出的声响没有刚才那么大,好些人都拿着自己班的答题卡离开了。 京享缘用余光撇了撇离去的几个人影,心中有些踌躇。 要不要先开口,开口了要说些什么话题…… “你……”/“那个……” “展展!” 三个人的声音重叠,第三方的音量盖过了京享缘和展星隅的。 “你怎么来了?”风望抱着一沓答题卡过来揽住展星隅的肩膀,“哦,我知道了,你跟着许叙白来的!” 风望注意到展星隅的面前有人,他扭头,语气从刚才的轻佻变得收敛些:“恩人,这么巧,你怎么也在!” 虽然内心有些失望,但京享缘还是朝风望微笑:“我陪我同桌过来。” 风望爽朗道:“哟!你和展展怪有默契的,不是课代表却都陪自己同桌来了。” 京享缘浅笑:“是嘛。” “你数完就走人吧,刚刚不还说要去超市买吃的,你还剩多少时间啊。”展星隅说。 “那我先走了,”风望看上去是真的很想去超市,难得没过多招惹展星隅,“那恩人再见!” “再见风望同学。” 风望走后,走廊再度只剩下京享缘和展星隅两人。 刚才戛然而止的开头,此刻又谁都默契地没有再开口。 京享缘不知道展星隅想跟她说什么,但她又实在想知道,像是怕展星隅不说了,她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气,开口—— “你……”/“那个……” “享缘——” 两人同时出声,却又被第三方的声音盖过。 京享缘歪了上半身,看见郁璆琳已经拿好答题卡出来了,许叙白就站在她身后,两人一起出来。 “我数完了!走吧,我要累死了……” 眼见着郁璆琳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京享缘如梦初醒般,朝展星隅微微一鞠躬,小声:“我先走了,今晚谢谢你,班长。” 貌似很无厘头的一声道谢,展星隅听到后确实愣了片刻,转瞬他回笑:“不用。” 京享缘走到郁璆琳面前,问:“璆琳,要我帮你吗?” “不用,”郁璆琳一脸愧疚,“我们享缘久等了吧。” “没有啦。” …… 两位女生先行离开了。 许叙白走到双手插兜的展星隅旁边,说:“走吧。” “嗯。” “刚才去哪了?”许叙白问。 展星隅今晚是主动提出要跟来的,美曰其名帮许叙白分答题卡,实则是过来开“见面会”,他跟里面很多课代表都认识,见一个就能说上话。 后面,许叙白也就放弃他的帮助了,等他帮完郁璆琳找英语答题卡,扫视实验室,展星隅那人已经闪现在走廊了。 “实验室太闷了,去走廊透气。” 许叙白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道:“入秋了,实验室还开着二十四度的空调。” 这样的条件下,他是怎么个闷法? 展星隅沉默了一会,最后吐了句:“确实挺闷的。” 这真不是他说谎。 他自从在实验室看到,走廊外面卓辛言朝京享缘嬉皮笑脸的模样,就觉着挺闷的。刚出来透气,就听见了一小段卓辛言的个人“相声”。 他认识卓辛言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他有点虚荣心过剩,喜欢在比不过他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秀。 说实话,两人认识好些年,展星隅却不怎么喜欢他,但也不会说撕破脸,把同学关系弄得太僵,维持表面关系的功夫他还是会做的。 京享缘初来乍到,不了解卓辛言的为人,所以他就好心过去截断两人的对话,替京享缘解围。 那时候,他就感觉心头很闷了,还伴有无名的烦躁。 他不希望京享缘跟卓辛言接触太多,他不喜欢。 - “享缘,展星隅怎么也在啊?”在回去教室的路上,郁璆琳问道。 “他……”京享缘顿了顿,随后说,“他跟我一样,陪同桌来的。” “没听许同学说啊,”郁璆琳说,“那他这同桌做得太不称职了,数学答题卡本来就多,他跟人来也不帮着数一下。” 京享缘笑了:“可能是帮了你没看到吧。” “也有可能,”郁璆琳眨了眨眼,“里面人太多了,一片混乱,虽然我英语就一小张答题卡,也找了好久,最后还是许同学帮忙的。” 回去时风吹得更紧了,京享缘裹紧了外套。 “享缘,趁周围没人,我必须跟你吐槽一下——” “怎么了?” “刚刚不是数答题卡嘛,除了我和许同学,还有卓辛言!我真服了卓辛言了,一个劲儿在我旁边说我磨蹭,炫耀自己动作快!怎么的,第一个找完全班答题卡让他能耐的!” “我刚才蹲在走廊那边等你,他也看到我了。” “他不会又问你这次语文选择题对几个吧?” 在期中联考之前,一班进行过开学考和一次的模拟,容敏芳还专门为提高一班的选择题正确率开了一节课。 那节课中,容敏芳发了好几张往年高考选择题的汇总,京享缘的正确率很高。 卓辛言因为是课代表,负责统计数据,自然看到了京享缘惊人的正确率。 此后,一旦有关语文的考试,卓辛言都会找时间来问问京享缘她做得如何。 京享缘很纳闷,明明她上高中之后语文就不拔尖了,为什么身为课代表的卓辛言仍锲而不舍地在每次做题后都会问她作答详情。 后面次数多了,京享缘就免疫了。身为她同桌的郁璆琳,也对此现象十分不解,但又劝不住卓辛言。 “对啊,我说我不记得了,他跟我说他全对。” “他这是把你当成语文科最大的对手啦?” “不知道。”京享缘摇头。 “不过也没事,”郁璆琳说道,“反正都是公平竞争,凭实力说话!享缘你要实在受不了他,跟我说声,我帮你‘教训’他!” 京享缘浅笑:“不用了,我相信他就是心直口快而已。” 况且,已经有人帮她“教训”过了。 第19章 无意之间 周二当天,这次期中联考的单科成绩纷纷出炉,科任老师上课时都发了细分表下去。 每个单科的分数都逐一明了,即使总分排名未出,一班的优秀学子们也能根据单科推算出大致排名。 反正,从周二那天开始,一班就格外的热闹。 除了科任老师会表扬单科名列前茅的学生,课下,如火如荼的讨论整日不停休。 作为热议对象的展星隅,反倒显得额外淡定,就连以卓辛言一行人为首的男生们的领吹起哄,展星隅也只是礼貌笑笑。 跟猜想的一样,展星隅这次仍旧是年级第一。 京享缘为他高兴,不过,最令她欣喜的,还是她自己这次的成绩。 如她估分大差不差,这次她的语文发挥很好,跟卓辛言并列年级单科第一。除了物理有些拉胯,剩下的学科都有明显的进步。 她这次,直接从开学考的级排五十来到了第二十名。 不过,这次排名对于一班很多人来说,与开学考的排名存在很大出入。 可以说,在展星隅以后的排名,就是一次大洗牌。 许叙白这次数学成绩仅次于展星隅,排名也直接升到了年级第六。郁璆琳的英语稳定发挥,依旧是年级单科第一,就是语文没写完,级排掉到十五。 最让京享缘意外的还是开学考考了年级第二的卓辛言,虽然他这次语文单科虽然仍旧是年级第一,但总成绩却掉到了五十名,成了第一梯队守门员。 - 周三,级组就在公告栏上把这次期中联考的排名与各单科排名都张贴好了。 课间操结束,不少人围着看。 卓辛言拒绝了班上几个男生说要去凑热闹看成绩的邀请,独自往高一教学楼的方向跑。 他这次考得十分不理想,除了语文,其他科目一塌糊涂。 这已经足够他烦心了,当然,还有第二件烦心的事—— 他和京享缘这次语文同分,可是,细分表上确实京享缘排在了他的前面,就连公告栏贴出的单科排名,仍是京享缘在他前面,而非两人并列。 凭什么呢?她就区区一个夏城生…… 经过高一级组室,里面的谈话让卓辛言本来迫切想回教室学习的心驻足。 对话的声音卓辛言闭眼都能分辨是谁。 展呈良:“这会儿不是在课间操吗,你怎么过来了。” 展星隅:“你儿子我课间操有公假,要协助学生会巡查校园。” “巡完了?” “嗯——”展星隅音量提高,“芳芳叫我给你的牛奶。” “放我办公桌上。” 展呈良又问:“小展,你喝了没?” “刚喝完,芳芳让我叮嘱你记得喝。你今早赶着回学校就只吃了个馒头,我都怕你饿死。” “你这孩子,诅咒你爸呢。”展呈良说,“今晚要开优生会议啊,你这个第一名,提前给我准备好发言稿。” 接着是展星隅无精打采的声音:“不是吧,我开学考不是才在升旗仪式下发言过么。” “这次是优生会议,年级前五十的人参加,不是整个级。你发言的对象有变,发言内容自然要‘因人制宜’。” “爸,我有个申请——” “讲。” “我就年级第一讲一次,单科就不讲了,留给其他人机会。这次许叙白数学第二啊,我就比他高一分,我十分推荐他来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 “行啊。”展呈良爽快应允。 卓辛言听了一会,发觉只是父子俩很简单的对话,就打算不继续偷听了。 他脚步刚抬,里面又继续说:“等下要通知各科第一名下来,我提前跟他们说一声,今晚他们都要作为代表分享学习方法。” 卓辛言听见展星隅笑了声,“不用麻烦您嘞,各科单科第一都在我们班,我行善帮你通知好了。” 展呈良也笑:“你这小子啊,上了高中做个班长变得勤快负责了啊,还是得让敏芳管着你有成效。” “哎,老展你这话我爱听又不爱听的。” 展呈良提醒:“你真记住每科第一名了,别到时候通知错人了。” “都记着呢。” “还有啊,语文有两个并列第一,但我们时间有限,可能要二选一。” 卓辛言听到,脸上满是错愕之情。 他这次总成绩遭遇滑铁卢,就等着优生会议作为单科第一发言,好挽回自己的面子。展呈良这时候却说,语文要从他和京享缘当中决出…… 没事,他和展星隅这么多年的交情,展星隅肯定会选他的。 卓辛言放宽心接着听,然后他听见展星隅很疑惑道:“啊?语文第一不就只是京享缘?” 卓辛言暗自握紧拳头。 “刚还夸你呢,”展呈良叹气,“她和你们语文课代表,就那个卓辛言,两人并列第一。” “这样啊,我只看到细分表第一个是京享缘,没注意到卓辛言……” 卓辛言心中变得忐忑,直觉告诉他,展星隅会作何选择—— “不如让京享缘同学来吧。” 卓辛言离开了级组室。 “京享缘是夏城生啊。”展呈良说。 “那又如何,有规定夏城生不可以?她和许叙白都是凭实力考到的成绩,比谁都有资格作为代表上台。” “卓辛言呢,你怎么不选他,你跟他同班好几次了吧。” “爸,成绩至上的优生会议就别扯情分了吧。再说,他开学考就是单科第一啊,也在国旗下发言过了,我就觉得,把机会让给没试过的同学不更好,毕竟,考第一不是件容易的事。” “行,你记得回班后通知他们。” “保证完成任务。”展星隅敬了个礼,正准备走。 他忽然想到,卓辛言那人什么性格他清楚,他们这么私自做决定,万一让卓辛言因为不能发言而迁怒到京享缘身上怎么办? 他折回来,“爸,我又想了想,我们这样私自决定对两人都不公平。这样吧,我两个人都问一下,如果都想上台,就让他们都上吧。如果时间不够,我讲的时间缩短一点好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也行,确实每个孩子考第一不容易。那小展你两人都问问吧。” “收到!”展星隅朝展呈良眨了眨眼。 - 今天课间操轮到京享缘和郁璆琳两人留在课室保洁,所以两人都不用到操场做操。 “唉——”郁璆琳趴到桌上。 “怎么啦,璆琳。” 郁璆琳一脸生无可恋的看向京享缘:“我觉得芳芳盯上我了。” 京享缘失笑:“为什么这么说?” “我这次期中考不是没写完语文么,芳芳对此十分上心,从考完到现在,她已经超过五次晚修叫我去她办公室聊天了。” 京享缘确实见容敏芳晚修多次“邀请”郁璆琳前往办公室。 “没事,多几次就脱敏的。” “享缘——” 京享缘莞尔:“我开玩笑的啦,芳芳也不凶啊,就是喜欢找人聊天。” “哎——我发誓,下次我一定乱写都要写完!”郁璆琳又说,“而且啊,她还让我向你请教一下,怎样能在保持卷面净美的同时,既写得完,又能保证准确率!” “嗯……”京享缘思考,“我是考前要划分好每个模块大致的答题时间,作文至少要留四十五到五十分钟,那我就会从考试结束时间往前数——也就是说,考试结束前最晚四十五分钟,我就要开始写作文,这时候就算前面没答完,我都得催促自己开始写作文了。” “哦——”郁璆琳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我下次试试!” “我这方法可能也只适用于自己,你还是要跟自己的做题习惯与速度相适应。” “反正我试试吧!不得不说,享缘你这次考得太好了,听说这成绩在联考的多间学校中,也是最高分呢,南大附中的都没有你高!” 京享缘淡笑:“还有卓辛言,他跟我同分呢。” “哦也是,”郁璆琳直起身,“那个细分表他排在你后面,我以为他比你低呢。” 细分表是按照成绩高低排序的,虽然她和卓辛言同分,可细分表却是她在第一个。 “可能是我的学号比他小吧,他是Z,我是J。” “对哦。” 京享缘往窗外望了望,看见高一的学生陆续有人往教学楼回来了,她说:“璆琳,我去个厕所,等会大家回来就要排长队了。” “嗯,去吧去吧。” - 京享缘走到二层的尽头上厕所。 这会儿高一的同学还未回到来,教学楼还是一片安静。 京享缘洗完手出来,刚好碰上走楼梯上来的卓辛言。 出于礼貌,京享缘朝他点了点头。 没想到,卓辛言径直朝她走来。 “京享缘,问你个事。” 京享缘愣了片刻,随后道:“请问。” 卓辛言的语调不咸不淡的:“你跟展星隅是什么关系?” 京享缘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提起来,下一秒就要坠入万丈深渊。 为什么卓辛言会这么问?是不是她对展星隅做了什么越界的行为,引起了卓辛言的注意与怀疑?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班长就普通的同学关系。” 卓辛言冷笑一声:“是吗?我可是听说,展星隅国庆还回来班上学习,而你,也恰好在那段时间回班。” 京享缘不知道他是从何听说的,可能是容敏芳或者展呈良随口说出,恰巧被他听到了? 她仍是淡定的,不让自己露出一丝慌张:“没错,我确实是在国庆期间请教过班长几道数学题。班上问他问题的人不少,你也算一个,请问这种程度符合你定义的‘关系’吗?” 卓辛言话一哽。 “或者,我再问个问题,你凭借什么认为我们有关系呢?我跟他说过的话用手指头都数得清。” 卓辛言答非所问:“这次期中考,你可是拿了语文科第一名。我这个语文课代表是不是也要恭喜你一下?” 京享缘皱眉:“你也是第一名,不只是我。” “可你发现没,无论是细分表还是公告栏的单科成绩展示,就连容老师在上课表扬的,始终都是你在我前面!明明我们同分,却被级组搞出了前后次序。” “有没有一个可能,”京享缘说,“我的学号在你前面,所以导致了这种排列。” “那容老师的夸奖,总不能因为学号吧!明明我们同分,可她却一直偏袒你,夸你写得作文写得最好……” 京享缘被卓辛言今日的情绪吓到,她强装镇定:“但容老师不只是夸我一人,她也夸了你,夸了班上其他考得好的人。你所说的偏袒,是因为你只看到了自己选择性想看到的。你开学考也拿了单科第一,那时容老师也常夸你,我觉得她也夸了你好多遍,那时的你是否感受到了?” 卓辛言冷笑。 京享缘不想跟卓辛言浪费口舌:“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就要先行离开了。” “等一下!”卓辛言走上前,“你知道吗,今晚有优生会议,单科第一要上台发言。因为我们两个并列,为了缩短时间,只能二选一。展呈良让展星隅来选,你知道他选了谁吗?” 京享缘听了卓辛言所说的话,脑海中竟然在冷然的气氛生出了不合时宜的期待。 “他选了你,”卓辛言咬牙切齿,“多好笑啊,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他竟然选了个平平无奇的夏城生!” “我早想说了,展星隅这种人,特别虚伪,仗势欺人。倚仗父母带给他的资源,不断行使特权!国庆假期想回学校就回了,班长一做就从临时转成正式,就连开学考也是!单凭他迟到这点,他就不该有成绩,那时的第一本该是我!” 京享缘刚才还不理解卓辛言今天脾气为何火爆,现在是明白了。 考差的成绩、二选一的不被选、多年积累的对展星隅的怨气,都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以下是我个人的看法,”京享缘正声,“你说,展星隅国庆想回就回学校,那也是他愿意牺牲放假的时间,自愿回到学校;第二,展星隅的班长职务本是临时的,后面是全班投票支持他转的正式班长。你扪心自问,即使你不同意,但你也匿名写下了赞成,这才有了全票通过的局面不是吗?” 卓辛言的表情逐渐变得难堪,京享缘知道自己戳到他的痛处了,但她还没说完:“第三,开学考那次,最后级组不也取消了展星隅的成绩。只是,取消与否,都不影响许多人心目中认定的第一只有展星隅。况且,你开学考的第一货真价实吗?你真当了第一又如何?这次期中考展星隅没有迟到,他还是第一,可你呢,你还是第二吗?” “你……!”卓辛言被京享缘一连串的语音轰炸说愣住了。 他此前一直觉得,京享缘和许叙白他们这些夏城生在南宜一中就如同是别家的小孩寄人篱下,归根结底还是夏城的根,并不属于真正的一中学子。 在他的眼中,京享缘这种人就是循规蹈矩的命。他会在平日时不时利用自己南宜人的身份以及优越的成绩对她进行言语上的“打击”,次数多了,很有可能就改变她的观念——让她明白,小县城的人,是很难通过捷径成为凤凰的,能跟他们南宜人有所接触,已经是他们夏城生莫大的幸运了。 但今天他发现他想错了,京享缘不是缩头的乌龟,她用几句话,揭露了他一直伪装的假面。 他骗过了很多人,却在周一那晚实验室的走廊对话中发现,他其实从未骗住展星隅,此刻,他也骗不过京享缘。 他渴望无数的追捧与羡慕,却不想让自己去羡慕别人,因为他的羡慕,总会被扭曲的心思,变质成妒忌。 好如他在心底一直妒忌展星隅优渥的成长环境与学习资源,妒忌身为夏城生的许叙白能在短时间进入年级前十,现在的他同样妒忌,京享缘夺走了属于他的第一的风光。 京享缘心跳得很快,她说这些话,其实心里没底。她不知道卓辛言是否会反击,但她的大脑早已做出行动——她看不惯别人这样诋毁展星隅。 因为她确切地知道,展星隅不是卓辛言口中所说的那种人,他为学习付出了常人不知的努力。她不愿给别人机会,轻易抹去展星隅的付出,把风光的成绩归功于他人的助力。 “你只是选择性看见了展星隅的成功与风光,却不知道,他为了此付出了多少。成绩不是凭空而来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他无限的付出。” 卓辛言没说话,在同学们即将冲回教学楼之前,京享缘最后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想今晚上台发言,那我可以放弃。” 卓辛言猛地抬头,他没料到京享缘会这么做。 他觉得,夏城生这类人,能上台发言,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因为他们跟南宜的差距太大了,这种能出风头的机会,有一次都是中彩票。 可是京享缘却放弃了,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这天的太阳意外的大,京享缘已经转身准备往教室走,像是想到什么,她逆着光回头。 卓辛言被刺眼的眼光直射,看不清京享缘的神情,却能从她的语气中,联想到她应该是坚定自信的表情—— 她说:“下次,我会胜过你。让你在台下,看我发言。” 第20章 破碎梦境 与卓辛言闹得不愉快之后,京享缘还是有不可避免的失落。 她知道,优生会议会有各科第一发言的环节,按照语数英的顺序依次上台。 这次展星隅数学还是第一,如果她能上台,就意味着她讲完,展星隅就接在她的后面。 其实这放在外人眼中可能也不是什么值得欣喜若狂的事,但对于京享缘而言不同。 在枯燥疲累的学习中尽可能寻找与他多一点的交集,哪怕是很普通寻常的事,似乎也会变得特别起来。 她就能在心中美曰其名为缘分,然后带着这样的喜悦又撑过一段学习的苦日子。 独角戏有时候就是这样容易满足。 课间操结束后,展星隅等人回班,京享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见了后面两人的对话—— 展星隅对许叙白说:“今晚你要作为代表分享数学学习方法啊。” 许叙白问:“数学第一不是你吗?” “我讲过了,给你讲,下次你也不用讲了,给下一个倒霉蛋……呸,下一个幸运儿来讲哈。”展星隅说,“每次都是同一个人,那多无趣啊。” 确实,发言这种东西因人而异。 譬如卓辛言就十分热衷,又如展星隅和许叙白对此无太大所谓,当然,还有像京享缘这种,只为了某个人而期待与愿意。 展星隅不作为数学代表发言了,她此刻也更释怀自己放弃发言的决定了。 一次放弃没什么大不了的,未来她能自己创造更多的发言机会。 - 课间操后是容敏芳的连堂课。 南宜一中每周都会有语数英的连堂课,语文安排在周三。 容敏芳的连堂课比数学和英语的要轻松很多,一般第二节课上到一半,她就会留时间用多媒体放新闻周刊。 这时候班上的纪律会松懈很多,有认真看的,也有写作业的,当然,也有趁机开小差的。 京享缘看的时候都会简单做下笔记记录素材,这时候也一样。 入神间,她感觉到后背被人点了一下。 京享缘的心也随之一跳。 笔触在纸上划出一道跳跃的线,破坏了工整的笔记。 因为,此刻她后面坐着的人,不是许叙白,而是展星隅。 京享缘知道,但凡是上语文连堂课,展星隅都会与许叙白交换位置,听说是为了躲避容敏芳的鹰眼,便利他刷竞赛题。 开学到现在,京享缘也试过几次经历展星隅坐在她后面的情况,她也逐渐从不自然到如今勉强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可是,今天是第一次,展星隅戳了下她。 她感觉自己回头的动作带着僵硬,不知道在外人眼中会不会很滑稽。 她的目光是低垂的,然后,第一眼就看到展星隅递给她的纸条。 京享缘疑惑了,下意识抬头,然后,就对上了展星隅的眼睛,没有带着笑意,很平静,像是一潭深水。 见多了展星隅笑的样子,以至于这样的展星隅,让京享缘觉得有些陌生。 总觉得,他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她捉摸不透的情绪。 “给谁的吗?”京享缘没接,小声问。 她觉得展星隅应该是让她帮忙传纸条给谁。 展星隅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京享缘。 京享缘往后看了看,指着自己:“……我吗?” 他点头。 京享缘顿了顿,带着疑惑地接过,然后,展星隅就收回手,继续埋头做题了。 这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说。 她借着靠窗的优势,小心翼翼地打开。 他的字迹清晰,规整中又带了些许潦草的狂放,算是字如其人—— “京享缘同学,祝贺你这次语文考了年级第一。今晚优生会议,奉老展的旨,问问你想不想作为单科第一上台发言。” - “感谢展星隅同学此次的分享,下面有请语文单科第一的卓辛言同学,上台分享他的学习方法。” 展星隅发完言,回到了座位上。 这次优生会议是年级前一百的同学参加,座位按名次进行编排。 不过因为现场人多混乱,所以最后每个人坐的位置几乎与年级安排的不同。 展星隅向来不喜欢按照名次来坐,所以他直接坐在了最后排。风望、许叙白和欧阳川三人也跟着他坐在了最后。 “哦豁——”风望注视着展星隅回来,熟练地捧场,“展大学霸说得太好了!” “等这个卓什么讲完就到许叙白你了对吧?”欧阳川问。 许叙白点了个头。 展星隅坐下,旁边的风望疑惑地问:“奇了怪了,我记得这次语文单科第一有两个的啊……” 欧阳川颇有些激动:“风哥你没记错,另一个还是夏城生,我们京享缘小姐姐!” “哦——原来是恩人啊!”风望了然,“那为什么她不上台的,不会是展主任不给夏城生发言机会吧?!” “不可能啊,”欧阳川说,“等下许叙白不是要上去讲吗。” 托展星隅的福,风望也是早早就认识展呈良了,知道他有时候严厉,但绝不是重男轻女的那种老古板。他用手肘戳了戳展星隅,问:“展展,知道怎么回事不?” 风望没有等到展星隅的答复,他狐疑地侧头,只见展星隅望着前方。倒不是漫不经心,却也不像是在认真听卓辛言的发言。 “诶,”风望又戳了他一下,“展展你咋了,刚儿问你话呢!” 展星隅低声“啊”了下:“问什么了。” “你不在状态啊,”风望说,“刚看什么呢,我瞧你的视线也不在讲台上啊。” “随便看看。” “敷衍,”风望吐槽,“言归正传,你知道我恩人为什么不上台吗,她这次语文也第一啊。” 展星隅微不可察地皱了眉,语气有些冷:“你这恩情还没还清?” “……叫顺口了。”风望讪讪地问,“所以你知道缘由吗?我真好奇!” 展星隅没说话。 “唉,你也不知道,算了,我找机会问问她。”风望说,“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多可惜……” “不可惜。” “啊?” 风望侧头,看见展星隅目光仍是看向前方。 “展展,你刚说什么?” 他们四个男生坐在中间排的最后,一抬头便将整个报告厅览在眼中。如果有要找寻的人,在这个位置是很方便找的,找到了就会很容易再次把目光聚焦。 ——“下次,我会胜过你。让你在台下,看我发言。” 展星隅把思绪抽离回来,视线逐渐有了个焦点。 正当风望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的时候,展星隅的声音再度响起—— “以后还会有发言机会的。” “啊?享缘你真这么写的?” “嗯,所以现在只有卓辛言一个人上台了。” 京享缘和郁璆琳来得早,所以占了个靠窗的位置。 郁璆琳今晚要作为英语单科第一发言,展星隅没给她纸条,而是直接当面问的。 她以为京享缘也要发言,结果刚刚才从京享缘口中得知,语文科是卓辛言来。 “我觉得展星隅都问你了,肯定想要你也上台吧,”郁璆琳说,“就不能都上吗,又浪费不了多少时间,至于二选一嘛……” “没事,”京享缘笑道,“我争取下次也拿第一。” “你肯定能的,下次自己称霸第一!这样就不会出现说二选一的情况啦!” “嗯。” 京享缘视线放到正在台上发言的卓辛言,不得不说,卓辛言发言时的声音语调与举止动作都是挺专业有范的,就是太喜欢在发言的话中见缝插针地“凡尔赛”了。 展星隅给她纸条的时候快要中午下课了,京享缘是吃完午饭才给他回的答复。 出于部分私心,京享缘用自己的便利贴写了答复,把展星隅给她的纸条收好了。 她写得很简短,刚刚也跟郁璆琳说了,写的是——“抱歉班长,这次发言我可能准备得还不够充分。我相信以后还会有发言机会的,我也希望用更成熟的内容与大家分享。” 说来惭愧,就这么两句话,京享缘浪费了将近十张便利贴,对她写的字逐个检查,才把她最满意的一份贴在了展星隅习题书的封面上。 她不知道展星隅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因为她是趁着中午他不在的时候贴的,然后就没再往后瞄了。 展星隅会怎么看她呢?会不会觉得她畏缩,难得的机会,就这么轻言放弃了。 京享缘觉得国庆假期的那几天就像是一场绮丽的梦境,虽然那会两人也鲜少沟通,但好过现在的陌生人状态。 现在看来,那场梦境似乎也到了破碎的时刻。 明明努力了很久,明明这次考得不错了,却在最后的环节不如意。 展星隅这样张扬又耀眼的人,大概不会理解——为什么那么好的发言的机会,怎么就放弃了呢。 就好像,京享缘也无从理解——为什么同样是询问单科第一是否要发言,展星隅给她的是纸条,甚至递给她时一句话不说,在郁璆琳那里却是可以直接当面询问。 是不是也觉得,她太木讷,找不到开口的话题?宁愿写纸条,也不想面对面问。 可那又为什么,在她和卓辛言的二选一当中,他选择了她呢? ……或者只是因为上次卓辛言发言过吧。 国庆假期的她,对这次的期中联考充满了期待与自信。 那时的她因为偶然的契机,跟展星隅有了个小小的突破,跟光阴借了个短夏。 可是,她现在才明白,初秋留不住短夏。 未来漂浮不定,她又要付出多少的努力与汗水,才能在人才济济的南宜一中再度拿到单科第一的宝座呢? 她所追逐的那颗星星,遥不可及。 嗯…有人偷听到了秘密[闭嘴] 星隅真正开窍in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破碎梦境 第21章 接力乌龙 期中考之后,校运会也提上日程。 报名表即将上交,除了热门或轻松的项目的名额早已被抢空,其他对选手体能要求高的,只有零星的报名人数。 体委曹宽为此整日愁眉不展。他把班上的人挨个问了一遍,然后轮到了京享缘—— “京享缘同学!求你报个名吧!” 京享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内心却是百般抗拒:“体委,我真没体育天赋……” “京享缘同学,你那么善解人意,不会见死不救的,求你报一个项目吧!” 京享缘干笑:“体委,容老师她好像说过,没人报可以空出来当弃权的吧……?” “是这样没错,但弃权多没脸啊!”曹宽语气铿锵,“我们要让外人打破对一班的偏见——我们一班可不是死脑筋的书呆子!即使整体体育水平不好,也不做缩头乌龟!即使陪跑,也不要没到起跑线就输给别人!” 好、好有骨气的一段话…… 京享缘想了想:“那……我报跳绳?” 曹宽爽朗一笑:“跳绳已经够了!” 京享缘回他一个礼貌的微笑:“……那打扰了。” “诶诶诶——”曹宽拦住京享缘,“这还有个接力缺人!” “接力我不行的!”京享缘急摇头,十分抗拒。 “诶诶诶——”体委不让她走,“京享缘同学你就去吧!你看,你的好同桌郁璆琳也报了,你们两个强强联手,还不轻松拿下比赛!” “体委,跑步强的是璆琳不是我……”京享缘一脸抗拒,“要如何让你明白,我从小到大跑八百,除了体育中考那次,其他就没进过三分钟这个战绩呢?” “你有这份自信说出来,就已经胜过其他人了!赛场上要的就是你这份信心!” “……” 最后,在曹宽的软磨硬泡之下,京享缘咬着牙报了接力。 -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由活动时间,京享缘告诉了郁璆琳参加接力的事。 “什么?!曹宽那家伙让你报了接力!” 京享缘心如死灰地趴在桌上:“对啊,他太坚持了。” “享缘你能跑吗?不如还是取消报名吧?” “算了算了……”京享缘认命道,“去就去吧,报名表已经上交了,只是到时候会有点丢脸……” “没事没事,反正到时我也跑呢,要丢脸我陪你。” “幸好有璆琳你陪我……” “还有我呢——” 京享缘和郁璆琳同时被吓了一跳。 京享缘抬头,见来人是曹宽,正笑眯眯看着她们:“走吧,两位女神。” 两人:“走什么?” “训练啊!” 两人:“训什么?” “接力啊!” 郁璆琳皱眉:“训练接力曹宽你跟着去干什么,给我们女生做技术指导?” 曹宽一头雾水看着郁璆琳:“郁大美女,我也是你们的队友啊,咱们报的都是男女混合4×200接力!” - 京享缘要崩溃了——她以为自己参加的是女子接力,现在才被曹宽告知是男女混合接力! 更抓马的是,她和郁璆琳,都以为自己报是的女子接力! 在两人还在消化这个惊天消息的时候,曹宽已经带着两人到操场了,一路上还笑话两人:“我说啊,你们姐妹花也是要傻一起傻,这都能理解错哈哈哈……” 京享缘真觉得晴天霹雳了。 男女混合接力,一听就很有吸引力,到时候看的人肯定很多,那丢脸不得丢大发……! “曹宽,”京享缘举手,“我能跑吗?” “享缘小姐姐,你说的‘跑’,是接力的跑吗?”曹宽嬉皮笑脸的,“如果是跑走的跑,这边建议您放弃挣扎哈!” “……” 郁璆琳扶额:“曹宽,我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清楚?” “我说了的!是郁大美女你当时没听清吧,丢下一句‘我报接力’就跑了,那时候女子接力都报完了,我当然以为你要去男女混接了!” “我当时急着去上厕所啊,”郁璆琳扶额叹气,“你后面填了后不能再跟我说一声嘛?” “您都说接力了,我以为你怎样接都能OK的啊!” “……” 曹宽见两人面如死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这是学校第一次设立男女混接的项目,规定了体育生不能报,都是普通学生去跑。说不定我们努努力,一个不小心能拿了个第一呢!” 京享缘有气无力地说:“那得多不小心……” 曹宽朝两人打了个加油的手势:“不要丧失信心啊家人们!我们自个练好,还怕他们?我们一班人可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京享缘和郁璆琳只好认命了。 京享缘又问:“曹宽,能问问先定的男生还是女生?” 曹宽说:“定的男生哈!” 郁璆琳好奇:“那除了你,另一个男生是谁啊?” “展星隅——” 京享缘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窃喜,而是抗拒,她可不想让展星隅看到她落后出丑的样子啊……! “本来是要来的。” 京享缘悬着的心又放下,她失落地安心了。 郁璆琳喊:“曹宽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sorry!班长本来怎么接都不来的,在我的死缠烂打下,他才答应了去跑接力。又因为男子接力是4×100,他为了少跑那一百米,果断选了男子接力。” 京享缘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是谁啊?”郁璆琳更好奇了。 “许叙白——” 郁璆琳又喊:“他被你忽悠去跑一千五,还要跑接力?!” “他本来也是要来的,但鉴于他的一千五,所以我拒绝他报名了。” 郁璆琳呼了口气:“算你有点良心。” 京享缘仍旧很好奇:“所以,是谁呀?” “是我——” 京享缘循着声音回头,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卓辛言。 他插着兜朝三人走来:“曹宽体委降大任于我也,鄙人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郁璆琳并不知道卓辛言与京享缘前不久撕破脸了。虽说她有些看不惯卓辛言,但大家都是一个班级的,她的态度就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该和气的时候绝对会和气相处。 她说:“卓辛言啊,那我就放心被你带飞了。” “应该是郁女神带飞鄙人才是。”卓辛言客气道。 京享缘下意识想离卓辛言远一点,不过最后四人还得围在一起定好接力顺序。 曹宽说:“校运会规定是男生跑一四棒,女生跑二三棒。我擅长起跑,爆发更强一点,就跑一棒,卓哥意下如何?” 卓辛言点头:“那我四棒冲刺。两位女生呢?” 郁璆琳建议:“享缘去三棒吧,我在二棒和曹宽尽量把优势扩大,最后又有卓辛言冲刺,你就能轻松些。” “好啊。”京享缘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是误入大佬局的小白,“我会努力跑快点的。” 四人分好顺序,然后就两两分开练习接棒。 京享缘跟在卓辛言的身后,本来她以为气氛就这么僵着,卓辛言却率先开口:“期中考的事情是我太冲动了。” 京享缘有些意外卓辛言会道歉。 “你没跟展星隅说这个事吧?” 京享缘皱了皱眉,道:“没有。” “大家怎么说也是同学,那件事就当是过眼云烟,我们冰释前嫌如何?” 京享缘看了看卓辛言,并不能从他的神情判断出什么有效信息,但既然他主动求和了,京享缘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之前的事我可以当无事发生,现在,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京享缘抬头看他,“为了班级荣誉,希望我们合作顺利。” 卓辛言笑了:“合作愉快。” - 操场对面就是篮球场。 一班和二班的几个男生在自发进行篮球比赛,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 “诶,操场那边不是曹宽吗?叫他打篮球不来,原来是跟女生约会啊!”风望望着前方的操场,八卦道。 “风哥,你咋想的,”一班一个男生说,“他旁边的女生是郁璆琳!曹宽怎么看都不是她的菜!” “也对。”风望又问,“有谁知道他俩怎么碰一块儿了?” 一班另一个男生回答:“应该是训练男女混合接力吧,我听曹宽说郁璆琳报名了,还有卓辛言!” 欧阳川扬声:“男女混接啊,这可有看点了!可惜我们班凑不齐人就弃权了。” 一班有个男生也说:“起初我们班也要放弃的,因为曹宽一直找不到第二个愿意跑的女生,后面他又说找到人了。” 欧阳川好奇地问:“哪个女侠这么仗义啊?” 几个男生都说不清楚。 一直没说话的许叙白开口:“京享缘。” 许叙白上午在饮水机旁装水的时候,刚好处于最佳观赏位,目睹了曹宽软磨硬泡的全过程。 风望惊讶极了:“我天,曹宽那家伙不会以死相逼吧?!恩人脾气还是太好太容易心软了!” 欧阳川脖子快伸出二里地:“还真是,我好像看到卓辛言旁边的女生就是京享缘!” “休息够没有,开始下半场了。”一直没说话的展星隅此刻冷冷出声,然后最先拿球回场地上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没一个吱声应他。 风望缓缓问:“那啥,你们谁刚刚打球打太脏,惹得展展生气啦?” 欧阳川发誓:“我们二班可是一直秉持着干净打球的原则,从不玩阴招,天地可鉴啊!” 风望不解:“那他怎么跟吃了炸药似的?!” 剩下的男生摊了摊手,都无声地表示不知道。 正如他们的不解一样,下半场展星隅行云流水的操作打得二班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最终以巨大的分差落败。 欧阳川的体力被消耗得所剩无几,喘着大气跟风望说:“你的好哥们——上半场和下半场的状态简直是天上地下,累死老子了……!” “不是——”风望直接瘫倒在原地,“到底谁惹到他了!!!” - 因为时间紧张,所以曹宽说要接力的四人下午放学后都来操场练一下,尤其是要帮助京享缘速成。 周一这天下午同样有自由活动时间,京享缘和郁璆琳按往常一样去操场汇合。 卓辛言已经在等着了,看见京享缘她们,他招了招手。 “咦,怎么就你啊,曹宽人呢?”郁璆琳问。 “嘿——”曹宽的声音传来,“我来了!” 京享缘转头,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血液像是凝固般。 谁能告诉她,怎么展星隅也来了?! “班长?”卓辛言也十分惊讶,“你怎么来了?我猜猜,不会是来视察我们的训练进度吧?” 曹宽傻乐道:“不是,展大班长要替代我的位哈!” 京享缘没控制住,猛地抬头看展星隅,而后她反应过来这个举动很失分寸,又讪讪低回头。 希望展星隅没注意到……她在心里默念。 “什么?”卓辛言问,“班长你不是在男子接力吗?” 展星隅说话了:“跟曹宽互换了。” “为什么?”卓辛言追问。 “没试过男女接力,想试试。” “是么……”卓辛言的语气有些怪。 京享缘又处于晴天霹雳当中,她真的不想展星隅来看她丢脸…… 这几天训练下来,她看出自己跟另外三人不是一个梯队水平的,所以十分不想把自己无能为力的一面展现给展星隅看。 “可是报名表不是上交了吗?”卓辛言似乎对此结果不接受,一直找空子钻。 曹宽说:“接力可以随意换人哈,但不能一个人参加两个接力项目。” 展星隅扫了眼卓辛言,淡淡道:“不欢迎?” 郁璆琳交叉手,明媚地笑:“你想来必须欢迎啊。” 京享缘抬头,展星隅的目光刚好落在她身上,她背在身后的手暗自攥紧,表情淡定:“我没问题……欢迎班长,曹宽你在男子接力也加油。” “卓哥,你什么看法?”曹宽问。 卓辛言恢复笑容,好似刚才咄咄追问的他不复存在:“没问题啊,刚刚我就问清楚而已。有展大班长的加入,我们肯定能那个好名次!” 曹宽欣慰说:“那就行了,你们抓紧时间训练,下周就校运会了,我在男子接力与你们共同努力!” 曹宽交代完就跑了。 展星隅走过来,问:“你们怎么安排的?” 卓辛言说:“我四棒,京享缘三棒,郁璆琳二棒,班长你跑一棒可以吧?” 展星隅微微歪头:“我接力都跑第四棒居多。” “可我们已经这样安排好了,训练也有两三天了,换位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卓辛言说。 京享缘心中杂陈,展星隅的加入已不可避免,如果还换位,那岂不是展星隅要与她进行递棒?! “郁璆琳,你意见如何?”卓辛言又问。 郁璆琳说:“我都可以啊,我本来跑得就快,谁来都一样,享缘你有什么想法。” “啊?”京享缘回过神,三人已经齐齐看向她,她又宕机了,“那个……” 京享缘内心左右博弈,究竟是不要让展星隅目睹她丢脸的跑步水平,还是趁此机会珍惜两人单独沟通的机会……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难题。 “要不卓辛言你试试起跑?我觉得你爆发力也挺强的!”京享缘还是觉得,如果放弃这个机会,日后她一定会后悔,所以还是从根源处斩断日后后悔的机会吧。 话音刚落,京享缘就听见了低声的闷笑,很像展星隅的声音,可她抬了下头,却不见展星隅有笑容。 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最终,卓辛言同意和展星隅换位。 “那我们分开再重新练练交接棒,等会儿一起试一遍。”郁璆琳说。 “好。”京享缘和展星隅异口同声。 “走吧。”展星隅低声对她说。 “哦好……” 京享缘此刻又激动又懊恼,刚刚在丢脸和后悔之间,她选择了后悔地丢脸。 “那个班长……” 展星隅放慢脚步:“怎么了?” “我跑得真的很慢,不过我会努力跑快点,尽量不拖你后腿……” “京享缘。”展星隅打断她的“自我评定”。 “怎、怎么了?”京享缘变得紧张。 她总觉得,自从期中考之后,展星隅有些变了,但她又说不清道不明他究竟哪里变了。 此时操场上有很多为校运会而训练的同学,周遭一片喧嚣,夕阳余晖如金色绸缎,倾洒在两人身上。 他们的位置很巧妙,展星隅的影子刚好完全罩住了京享缘。 “不用担心,跑成什么样都可以——” 展星隅看她。 “我会为你兜底。” 第22章 突发状况 时间很快来到了校运会当天。 高一的男女混合接力安排在了第一天下午,作为当天的最后一场比赛项目。 京享缘觉得这安排可太好了,起码早死早超生,好过提心吊胆地度过整个校运会。 因为第一天下午安排的是高一级的接力赛,所以高一级组要求高一没有比赛项目的同学要留在大本营。 容敏芳这会也过来大本营坐镇,二班班主任紧随其后。 二班班主任是个微胖的中年男老师,教与外表不符的语文学科。二班都叫他老班,因为他不仅是班主任,他也姓班。 老班看见容敏芳,笑着搭话:“容老师,你来了啊。” “班老师,你也来看孩子们啊。” “等会接力赛嘛,是很激动人心的项目,”老班说,“可惜我们班凑不齐人,弃权了。” “怎么回事?孩子们都不想去?” “对啊,就差个女生。”老班说,“苡悠那孩子挺积极的,去了女子接力,所以去不了男女混接了。” 容敏芳忽地有些骄傲:“我们混接本来也是差个女生的,后面我们班享缘报名了。” 老班笑呵呵的:“期中考语文拿了第一那个孩子是吧。本来我们班也想让夏城生多多参与的,但是吧……” “怎么了?” “小川和苡悠这两位挺积极的,就是这个怡楠啊……” 容敏芳和老班都是夏城生所在班级的班主任,除了展呈良等几个级长,对夏城生最上心的就数他们了。况且夏城生来回就五个,他们早就认清谁是谁,成绩性格如何了。 “这个孩子我知道,”容敏芳回想,“我关注过这五位夏城生的成绩,他们开学考除了叙白都不怎么理想,但是期中考后就慢慢步入正轨了,享缘进步就很快,现在稳在前三十了。你们班的欧阳川和方苡悠也不错,稳定在前两百,就怡楠这孩子……我看她排名还是不太好看。” “在四五百徘徊啊,这孩子太安静了,也不问问题,就爱自己死磕。这种模式在初中还好,到了高中,弊端就很明显了。”老班想到什么,悄声问容敏芳,“听呈良说,校领导那边想‘裁员’?” “还没确切消息,呈良尽力争取了,他们说是等分科之后再看看。”容敏芳放低了声音,“现在说‘裁员’尚早。” 老班呼了口气:“那我放心多了,五个孩子从夏城来南宜不容易,真不愿意看到有人中途就被退回。” “大家都这么想的。” …… 两人没再往下聊,恰好广播通知高一男女混合接力的选手去检录处检录。 曹宽刚跑完高一级男子接力赛回来,他以一人之力带飞全队,拿了个第二名。 他回到大本营后兴奋地喊:“男女混接的家人们!现在要去检录了!” 容敏芳笑着对他说:“两位女生已经去了。曹宽你先喝口水吧,脸都红了。” “容老师,看!第二!”曹宽向容敏芳炫耀他的银牌,“等下男女接力拿块金的!” “棒的!”容敏芳朝曹宽竖了个大拇指,“大家尽力就好,都别受伤啊。” 曹宽环视了一周:“展哥呢?” 有人回答:“去领奖了,跳高第一名!” 展星隅这时刚好回到了大本营,顺带朝容敏芳炫耀了下他的那枚金牌。 曹宽跑到展星隅面前:“展哥你太棒了!接力检录开始了,我送你过去!” 展星隅四处张望,问:“她们呢?” “两位女生已经过去了,”曹宽这才意识到不对,“等等——卓辛言他人呢?!” “宽哥!出事了!”有人焦急地跑回一班大本营。 展星隅有种不祥的预感。 “卓辛言刚刚跳远崴到脚了!” 曹宽突觉晴天霹雳:“怎么会这样?!” “工作人员没清干净场地,卓辛言跳的时候正中埋在沙子里的一个硬瓶子,当场被送去医务室冰敷了,他伤势还不轻,铁定是不能跑了!” 有人挠头抓腮:“那可怎么办啊?班上没几个能跑的,跑得快还不撞比赛项目的就卓辛言了!” “那我顶上!”曹宽正准备系好鞋带。 展星隅拦住他说:“你刚跑完男子接力,不能跑这个。” 曹宽这才想起来不能一个人同时参加两个接力项目! 展星隅环顾四周,朝前方挥了挥手:“叙白,过来一下。” 高一男子一千米是上午的赛程,许叙白早早跑完,成绩只比选手中唯一的体育生稍慢,所以拿了第二,刚才从主席台领完奖。 “怎么了?” 展星隅开门见山:“接力还要一个男生,能跑?” 许叙白没有丝毫犹豫,把奖牌和奖状都递给曹宽,说:“走吧。” - 很快,检录工作完成,选手进场。 许叙白顶替卓辛言的一棒,跟三棒的京享缘是在起点处准备。 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高声喊:“二四棒的同学请跟着工作人员前往比赛等候处!” “享缘不要紧张,正常跑就好,其他都交给我们!”郁璆琳走之前,对京享缘鼓励道。 “好。”但京享缘手都在发抖。 跑道围住不让观众进入,但曹宽还是混进来了,他趁着没被发现,对着四人道:“家人们,跑完就是胜利!无论结果如何,我曹某人结束后一定会请你们吃香喝辣!” 展星隅说:“这话我可记住了昂。”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曹宽说,“那我先撤了,在终点等你们!” 二四棒的同学被工作人员催促赶快离开了。 京享缘朝郁璆琳摆摆手。 人潮涌动,京享缘已经找不到展星隅在哪,可能他已经过去了。 她自顾找自己应该排的位置,忽然被冲过来的人群撞了下,身子没站稳差点一个踉跄,幸好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不至于歪出队伍。 “谢……” 她抬头,看见刚刚想找的人就出现在旁边。 展星隅问:“没事吧?” “没事……” “二四棒的同学!请立即跟着工作人员离开!” 这声催促像是对京享缘更有效,她晃了晃手,让手腕脱离了展星隅的触碰,那滚热的温度也随之离去。 “班长,你快去吧。” 展星隅道:“那我先走了。” “嗯。” 京享缘见他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她看过好多次他的背影了,在他无从知晓的时间里。 “班长——” 京享缘第一次,在注视他的背影时鼓起勇气叫他,因为她知道日后不会有如此合适且不被怀疑的时机了。 展星隅转身,他的身后是涌动的人群。 “你……”京享缘忽地想跟他很多话,但出口,只是此刻最想说也最简单的一个词,“加油。” 秋风起,吹得枯萎的树叶沙沙作响。阳光在这个季节不那么刺眼,反倒多出了柔和。 “你也加油。”他回应她,“我等你来。” - 京享缘所在的第三棒正在候场,许叙白作为第一棒已经上到跑道了。 起点也是终点,两百米为一次交接棒的点。 京享缘看见不远处的裁判已经准备发号施令。 枪响的瞬间,京享缘的心也像被提起来了。 操场顿时被排山倒海的呐喊声所淹没,比赛开始了! “第三棒的同学请上跑道!” 京享缘心如擂鼓般紧张地走上跑道,她远眺一眼,看见许叙白准备交棒了,郁璆琳很快就会到她这里。 他起跑拉开了优势,跟郁璆琳十分顺利地接了棒,并且保持住第一。 京享缘虽然在赛前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但到了此刻都是浮云。 心跳扑通扑通越跳越快,而郁璆琳也离她越来越近。 “京享缘加油!跑完就是胜利!”曹宽就在终点处,豁开了嗓子大喊。他一喊完,京享缘也顺利接过了棒。 相较于一百米,京享缘认为二百米才是最要命的,对于她这种体育小白来说,拼尽全力跑真的很痛苦,身心俱苦。 耳边尽是人声鼎沸,可她却只感觉到嗡嗡的声音。身体已经特别吃力,腮帮子作痛,双腿像被灌了铅。 原本许叙白和郁璆琳创造的第一的优势不再,有接连三个班第三棒的女生超过了京享缘。 很多人说,当一个人痛苦的时候,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对于京享缘来说则不是,在这么焦急而无力的时刻,她的大脑并非一片空白—— 她想到了展星隅和曹宽调换接力项目的那天。 那天,他们四个试了几次模拟接力,她都是用时最长的那个。 虽然表面上她看起来无碍,但内心还是有一些失落。跑步不像学习,这是她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大幅提升的领域。 她不想成为拖累团队的那个人,于是她思量再三,决定鼓起勇气去问展星隅。 这是在期中考之后,她第一次问展星隅,却是问的有关跑步的问题。 她问他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提高跑步的速度,什么办法都可以。 那时展星隅是怎么回答呢…… 想起来了,他是这么跟她说的—— “你就当是在追一颗星星,这颗星星不会随你的步伐而移动,而是会在远方等待着你追到他的身边。你如果想快点到他的身边,那就得拼力加快速度才行。” 第23章 You&I 曹宽在终点处等待,在看到京享缘接连被三个女生超过之后,焦虑地屏住了呼吸。 “啊啊啊我不敢看了——”前来看热闹的欧阳川看上去比曹宽还紧张。 “诶?!”曹宽被吓了一跳,而后看见欧阳川旁边还有风望,“你俩怎么过来了?” 风望嗯哼一声:“我们一二班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呸!我们可是相亲相爱的兄弟班啊,当然要给你们加油了!” “诶诶诶!你们快看——京享缘反超一个了!”欧阳川惊讶大喊。 曹宽立刻把心思放回跑道上,在最后五十米处,京享缘追回了一个班,现在来到第三。 风望目瞪口呆:“恩人牛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后半程还能加速超人的女生!” 曹宽拍手叫好:“太棒了!我们第一还有希望!” 风望拍了拍曹宽的肩:“不是还有希望——”他又抬头,京享缘与展星隅已经成功接棒,局势即将扭转,“是胜券在握。” 第四棒的选手如离弦之箭般相继冲出,整个操场的欢呼尖叫声飙升。声浪层层叠加,裹挟着沸腾的热血,直贯云霄。 一班大部分人直接从大本营跑过来终点这边了,他们看见展星隅飞扬狂奔,一下子连超两个班,直接拿回第一的位置,并且优势越拉越大! “我嘞个豆,展哥……”欧阳川被他的速度惊倒,缓缓吐了个词,“牛逼。” 所有人都沸腾了,不知是谁开的头,大家都声嘶力竭地呐喊—— “展哥!牛逼!” “啊啊啊我们班真的要第一了!” “加油加油最后冲刺了!” 这场男女混合接力,到这里其实已经毫无悬念了,但此刻场上最不乏的就是热血与疯狂。 在声浪达至最高值,展星隅第一个冲到了终点! “第一!第一!我们拿下了!”曹宽跟着几个一班的人立马跑上去围住展星隅。 欧阳川和风望也凑热闹跑上前,一群男生正开心地重复大喊着第一。 展星隅把接力棒隔空递回给工作人员,看了眼围着自己的水泄不通的人群,声调提高了些,还有些急促:“麻烦大家先让我出去——” 作为班长,一班虽然对展星隅是该坑就坑,但很多时候对于展星隅的命令都是很听的。 不过这里除了本班的,还有其他班凑热闹的,终点处人群熙攘,叽叽喳喳混乱极了。 曹宽挤在人群中艰难地递给展星隅一瓶水:“展哥,你的水杯,先喝口吧!” “给我瓶没开过的,有没有?”展星隅问。 风望挤进来,把一瓶没开过的水甩给他:“展展我这有!” “谢了。”展星隅稳稳接住,迅速冲出人群。 曹宽一眨眼,发现展星隅朝终点处对角的位置跑去了,他大喊:“展哥!还要签名确认呢!你去两百米交棒处干什么啊!” 这边,京享缘脱力半蹲在地上。 “享缘!”郁璆琳跑过来扶住她,“你还好吗,刚跑完不能蹲!” 京享缘这时已经没力气了,她交接了棒之后就直接跪在地上了,缓到接力结束都还是很难受。 当时交棒的时候很混乱,展星隅接了棒就跑,应该是没看到她跪下的。 “等、等一下……”京享缘气虚,声音细若蚊吟,“璆琳……我、我们……” “放心,第一第一!”郁璆琳扶住她,“难受就别说话了,我先扶你回大本营。” 京享缘的右脚在初中就崴过一次,刚刚冲刺冲太猛了,这会儿开始作痛,所以即使郁璆琳扶着,她走起路来还是一拐一瘸的。 大脑有点运动后的晕感,所以听力在此时显得额外灵敏,她好似听到了终点处齐声喊着一班。 大致能想象到——展星隅被很多人簇拥的情形。 真好,他们第一,是有他和她的,第一。 “京享缘——” 京享缘心跳蓦然漏了一拍,这声音,不该是出现在终点处的吗? 她有些艰难地抬头,略微模糊的视线中,正是展星隅朝她们跑过来。 “你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促。 京享缘下意识直起身,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无碍,她缓缓摇头:“……我没事。” 展星隅神情微舒,把手里的水递给她。 “谢谢……”她伸出的手还打着颤,在即将拿到的时候,被远处一阵声音打乱节奏—— “展哥!还有京享缘和郁璆琳!我们来接你们了!” ——是曹宽的声音,他的后面跟着风望和欧阳川。 风望立马上前关心京享缘:“恩人!你还好吧?” 京享缘现在难受得不想张口,只好以淡笑回应。 曹宽朝他们挥手:“先回去吧,展哥和享缘你们还要到终点处签名确认呢!” 接力跑完已经是五点了,陆续有人离开操场,终点处剩下几个裁判和学生志愿者。 “高一男女混合接力的,还有哪些同学没签名确认!” 曹宽举起手:“老师,这边!我们班还有两位!” 检录处的老师是二班的英语老师,听说跟容敏芳和展呈良都是老搭档了,只是这学期她被分到了教二班。 那个老师直接朝展星隅扬手:“刚一直在终点处找你呢,我想这么高帅的孩子,怎么就找不到呢,是不是我老花又加重了。” 京享缘瞄到展星隅朝她歪了歪头,笑着说:“刚刚不在这。” “Carlie是你啊!早知道是你做接力的工作人员,我就算男扮女装也要帮我们班来跑男女混合接力了!”风望熟络地跟这位老师寒暄。 “风望你别开玩笑了,真那样,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你是我学生!”Carlie说完风望,就递给展星隅一个表格,“来,把名儿签了就能去吃饭了。” 展星隅自然接过,然后递给京享缘,京享缘本来在走神,被他这举动弄懵了。 “要签名。”展星隅向她解释。 京享缘忙不迭点头,Carlie给她指了指凉棚下的桌子:“小同学,你来这签吧。” “好的老师。” 京享缘被郁璆琳扶着过去,握笔正想往上写,她意识到一个问题——手在发麻颤抖。 怎么办? 感觉双手像是使不上力,笔尖刚触碰到纸,就像缝纫机一样开始“工作”。 京享缘觉得自己被打点计时器附身了。 郁璆琳见她动作停顿,低声问:“怎么了享缘?” 京享缘有些无奈地笑了,红着脸说:“我手抖,签不好看啊……” 郁璆琳刚想说帮她签,就见展星隅上前,走到了京享缘旁边,短促地笑了声:“我帮你签吧。” 京享缘错愕地抬头,支吾道:“这……不用了班长……” 展星隅已经从京享缘手中抽出笔,语气平平:“我也没签。” 意思是,他可以一起签了。 “那谢谢班长了。”她细声细语。 展星隅拿过笔,先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在第三棒那一栏行云流水地写下京享缘的名字。 京享缘瞄到他写得很流畅,没有一点犹豫。 她还挺意外的。 如果是突然让她写班上同学的名字,她说不定会有所卡顿。毕竟同音的字很多,如果是对于不熟悉的名字,她不一定会立马想到对应的是哪一个字。 签完字后,Carlie就带着剩下的几个学生志愿者撤了。 曹宽捂了下肚子:“饿了饿了,一起去吃饭呗!” 欧阳川附和:“好啊,我去大本营叫上许叙白!” 风望看向京享缘和郁璆琳:“两位女生一起吗?” 京享缘愣了愣,她现在其实没啥胃口,而且,也不好意思加入,怕打扰到他们男生的谈话,也怕被别人看到会引起不必要的流言。 她朝郁璆琳使了使眼色,郁璆琳心领神会,说:“这次就算了,你们男生吃饭我们就不凑热闹了,曹宽你说的日后请客别忘了啊!” “放心,找个时间!宽哥带你们吃个痛快!” 风望和欧阳川异口同声:“宽哥大气!” “那我们先走了,”京享缘笑着说,“你们吃得愉快。” 曹宽和欧阳川齐声:“拜拜!” 京享缘和郁璆琳先走了。 “展展,走了!”风望上前,站在正绑着鞋带的展星隅旁边。 展星隅直起身,往某个方向看了下,道:“走吧。” 风望看了看他的手:“诶展展,我给你的水这么快就喝完了?” “不见了。” “哦这样啊,算了,等下请我绿豆冰沙补偿!” 曹宽笑着调侃:“这都什么天气了,还想着绿豆冰沙呢!” “不好意思,经过恩人的推荐,我现在就是绿豆冰沙激推!” 曹宽拍了下他:“你可真行!不过我宣布,从现在开始——” 欧阳川:“咋了?” “京享缘也是我的恩人了!” 京享缘对风望的“恩情”,风望私底下给他的兄弟们科普过,所以他们对风望至今还喊京享缘“恩人”这件事已经司空见惯。 风望吐槽:“跟风。” 曹宽指着他:“风望你再说一遍!” 两人刚想吵起来,展星隅冷声制止:“快走吧,今晚还要晚修。” 风望愣在原地:“我嘞个豆……往事再度上演啊!” 欧阳川小声问:“又有谁惹到展哥啦……” 状况之外的曹宽一头雾水:“你俩说的啥密语,还有,为什么我觉着展哥像是生气了……?” 风望和欧阳川默契地给他一个白眼,异口同声:“傻缺。” 曹宽:“???” - 吃完饭后,郁璆琳扶着京享缘回到宿舍门前。 “好了,护花使者使命已达,”郁璆琳笑语嫣然,“享缘,要我扶你上去吗?” 京享缘晃了晃郁璆琳的手:“不用啦,你今天又是接力又跑八百肯定也很累了。” “那行吧,”郁璆琳又说,“虽然说过很多遍了,但我还要再说一遍!” “嗯?”京享缘歪了歪头。 “享缘你今天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真的特别棒!” 京享缘愣了片刻,转而笑道:“谢谢你璆琳,如果没有你的鼓励与陪伴,我可能就当缩头乌龟了。” “那也是你自己能坚持下来啊,”郁璆琳说,“最开始卓辛言让你八百跟一百冲刺交替练习,我都快心疼死了,那人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幸好后面换了展星隅,你才不用每次训练都跑得又累又痛苦。” “没事,”京享缘扬起笑容,“现在这个结果不是特别好么。” “也是,”郁璆琳说,“不过我还是很震惊,最后五十米你竟然加速反超了!” 京享缘心头一跳,为什么会反超呢,因为她想到了展星隅对她说过的话。 在那时,她真的把远方的展星隅当成了是一颗等待她追上去的星星。 她很想快点追到他身边,所以就拼了命奔跑。 京享缘浅笑:“好啦,璆琳你快回宿舍吧,晚上还要晚修呢。” “好吧,我走了。” “嗯。” 两人各自转身,京享缘忽地想到一件事,她回头:“璆琳。” “怎么了吗?” “校运会结束那天,能给带手机么?” “没说,不过就算你偷偷带,芳芳那么好脾气,她不会计较的,我今天看见我们班上很多人偷偷带了拍照呢。” “好。” 郁璆琳问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就想记录一下。” 第24章 蓝雪绣球 郁璆琳走后,京享缘扶着台阶上楼。 这次校运会使她“元气大伤”,京享缘决定后面的几个月除了跑操和体育课,一律跟跑步有关的活动她都将不再参与。 她刚上到二楼,就发现邓怡楠蹲在半弧空地上。 京享缘有些疑惑,走过去轻轻唤了她一声:“怡楠。” 邓怡楠听到声音,慌张地抹了抹自己的脸,用低哑的声音回道:“享缘,你回来了。” 她抬头后,京享缘发现她脸上残留着泪痕。 “恭喜你们班接力拿了第一名啊。” 明明是祝福的话,京享缘却听出了藏都藏不住的落寞。 她微微蹙眉,道了声谢谢的同时声音变得温和:“怡楠,苡悠回来了吗?” “刚进去洗澡。” “怡楠你洗了吗?” 邓怡楠说:“我什么项目都没参加。” 京享缘懂她的言外之意——因为没参加项目,所有很早就能够回宿舍洗澡。 “怡楠,”京享缘笑漪轻牵,“我知道这栋宿舍楼的天台上种着不少花草,我想去看看,你要一起吗?” 邓怡楠怔愣片刻,随即点头。 京享缘忍着酸痛,带着邓怡楠去了天台。 推开稍有锈迹的铁门,外面一派秋高气爽。天台的地面上布着些许青苔,在潮湿的角落蜷缩成深绿的绒毯,偶有几株野草从墙缝隙中钻出来,在清风中倔强地摇晃着。 从这里眺望,能看到远处教学楼的走廊和转角楼梯,学生们化作小小的黑点移动着,像是在观看数码小人游戏。 “怡楠,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京享缘笑着歪头问。 邓怡楠沉默片刻,点了下头,带着颤音:“我还以为……你不会发觉的。” 她以为自己把情绪藏得很好。 京享缘想了想说:“我也有过很多心烦意乱的时候。” 邓怡楠看她:“享缘,我觉得你不像心事重的人。”因为你总是挂着温柔的微笑,挫折与失意都不曾听你提及。 单说夏城生这个身份带给她们的困扰,邓怡楠自己是选择把怨念埋藏心底,方苡悠是一有时间就大诉苦水。只有京享缘,无论如何都浅笑着,态度温和地接受这一切。 邓怡楠在心底疑惑过很多遍——为什么京享缘能做到对很多人很多事都保有善意? 明明她们都是低微的夏城生。 京享缘窥不见邓怡楠的心理活动,只是一直含笑。她看见天台一隅放着几张与教室一样的椅子,笑着提议:“怡楠,我们坐下聊会天吧。” 她又想到邓怡楠已经洗了澡,就把手上拿着的校服外套搭在一张椅子上垫着,说:“坐吧,有我的外套垫着就不会弄脏你的衣服了。” “不用了,”邓怡楠连忙摆手,“我站着就行。” “没关系,我这外套本来就是要洗的,而且我还有另一件备用的。” 邓怡楠放心坐下了。 “享缘……” “嗯?” “你那个接力,是不是你们班的人逼着你去的啊?” 京享缘笑着摇头:“我们班体委一直鼓励我试试,这不算逼迫吧。”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呢?你跟我一样,体育都不好,上去只会丢人的。” “我知道自己体育是很废,”京享缘回忆了下当时答应曹宽的情形,“但是曹宽确实找不到班上愿意参加的人了。他一直鼓励我说,跑完就是胜利。那时我就想了——如果我参加了,是有时间去训练的;如果能短期内提一点速度,是不是能帮助我们班取得个好成绩?如果结果理想的话,我也算为班上出力了。” 邓怡楠沉默了半晌:“就为了获得他人的认可,值得你拼命去跑这个接力吗?” “其实我不全是为了获得他人的认可。” 还因为后面这个队伍有她喜欢的人在,机会难得,她想和他一起站上领奖台。不过这句话京享缘不敢说出口。 说来也是奇妙,她和展星隅,竟然是在体育比赛一起站上领奖台要早过成绩方面的颁奖。 京享缘继续说:“我觉得,曹宽来找我,说明他信任我的同时也愿意给我这个尝试的机会,这要好过——班上的同学不认为你能为班上带来价值而选择忽略你吧。” 不知是不是京享缘的话戳中了邓怡楠的痛处,她变得哽咽起来。 京享缘有些不知所措,完全没料到邓怡楠情绪会外露。她从身上找了几张没用过的纸巾递给她:“别哭别哭,难过的话可以跟我说说,我能免费当你的树洞,保证保密。” 邓怡楠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长叹一口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次校运会吧。” 京享缘大概知道邓怡楠因何伤心了。 “欧阳川和方苡悠他们体育好,报的项目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可我什么都不敢报,所以也没为班上拿到积分……” 邓怡楠一直是独来独往的人。在初中,她没有知心的朋友,很多人私下说她是个怪咖,除了学习一无是处。邓怡楠知道这些以她为话题中心的谈论,但她都置之不理。 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取得好成绩,离开这个充斥嘲笑的地方。 后面她也做到了,在中考中,她以夏城总分第二十名的成绩获得了前往南宜学习的机会。 她的父母很高兴,到处向乡邻亲戚炫耀。只是邓怡楠知道,从夏城到南宜,这张看似漂亮有面的门票,需要她为入场支付高昂的费用。 其实,这个费用也是仅对于他们家而言的高昂,放在普通的家庭,只是公办高中的正常学费而已。 她的母亲曾劝过她,放弃这个机会,就留在夏城吧,她的弟弟还要上初中,也要交不少的学费。 可她不愿意,为什么家里就允许弟弟上夏城最好的初中,她就得在破旧学校度过痛苦的三年?她爸赌博浪费的钱财,完全可以放来栽培她,凭什么要她妥协? 母亲说的话,于她而言如同风吹马耳。这一后果是她被父亲臭骂了一顿,还有她的弟弟,也在家肆无忌惮吐槽她这位任性的姐姐不明事理。 可她偏要不懂事这一回。 邓怡楠暑假去了打工,赚得了高一需要的一半学费,而母亲也为此妥协了,偷偷给了她剩下一半的学费。 她暂时逃离了那个令她窒息的地方,不顾一切。 只是,来到南宜,似乎踏入了第二个夏城。 她仍旧遭到别人的唾弃与诋毁—— “我敢说,除了那个姓邓的,其他夏城生都不错,不说成绩好不好,就做人这方面,那个姓邓的没一点眼力见。” “可不是嘛,尤其是一班那两位成绩好长得又好看的夏城生,刚刚接力还帮他们班拿下了第一名,现在总积分直接拉我们一大截了!” “真服了,如果不是那个邓怡楠死活不肯参加,我们班说不定也能接力拿个名次了!” “就是就是,亏风望还给她机会,问了好几遍她去不去。” “你没看见她平日一副清高不理人的样子么,就区区一个小县城来的土人,搞得自己多高贵一样,平日主动跟她交流都不见搭理的!” …… 邓怡楠在大本营听到这些话之后,第一反应不是难过,而是无奈地笑了。 果然,人不能做太美好的梦,因为梦境破碎,坠落的痛苦无法估量。 她就不该庆幸,以为逃离了夏城就能一切变好。 “怡楠,你看——”京享缘指向前方的一个小花丛,一堆绿色的叶子包围着几朵蓝紫色的小花,夕阳的余晖在它们身上投下菱形的光影。 “那是蓝雪花,”京享缘向她解释,“有一种说法是,它是绣球花的平替。” “蓝雪花的花语你知道是什么吗?” 邓怡楠摇头。 “其中一个意思是冷淡、忧郁。”京享缘说,“说实话,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跟这蓝雪花差不多,觉得你好像做什么都淡淡的,眼神有时候又很忧郁。” 邓怡楠不知道蓝雪花,却听过绣球花,知道很多人追捧与喜爱这种美丽的花。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所以,我就像蓝雪花一样,是绣球花的平替。” “当然不是,”京享缘立马否认,“蓝雪花可以开完一整个夏天,它的颜色都不变。可绣球花不是,它会变换各种不同的颜色。我并非是要将两种花进行对比,而是想跟你说,有人喜欢多变的绣球花,也会有其他人喜爱颜色不变的蓝雪花。” 邓怡楠看向京享缘,透过她充满的温情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像我的话,我更爱颜色一直如初的蓝雪花。” 邓怡楠看向她,一时愣神。 “蓝色,很多人说是忧郁的象征,但我觉得,蓝色也可以是沉稳、冷静,就像你现在给我的印象一样。” 京享缘眼波光华潋滟:“他人只是我们人生大戏中的配角,我们自己才是戏中唯一的主角。尝试着融入也好,维持住现状也好,都交由我们自己来选择。” “你可以像绣球花变换多样的颜色,也可以像蓝雪花保持自身的颜色。无论你做出哪个选择,努力让自己的选择变正确,你就会以好的姿态开满整个盛夏的花期。” 邓怡楠攥手:“……我不想改变自己的性格,这真的可以吗?” 京享缘莞尔:“那就不改变吧,你才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邓怡楠的心像是被人拉扯了一下,她捂住脸,开始无声地啜泣。 京享缘边拍着邓怡楠的背,边用心去感受这阵吹来的风。 这个时节,暑气散去,霜飔清爽,算是一年当中最惬意的气候。 她轻笑着说:“怡楠,他人的想法不必太在意。如果你想发泄,或者反击,我教你个小妙招。” 邓怡楠抽泣道:“什、什么?” 京享缘挺直身板,抬手摸着不存在的髭须,一副老者派头,说话瓮声瓮气的:“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邓怡楠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这是什么意思?” “和你聊不到一块去。” “啊?” “别误会,就是我说的意思。”京享缘笑着温馨提醒,又继续说,“能聊就聊,聊不了我们就跟他们说再见,其实是很容易做到的,对吧。” 邓怡楠扬唇,坚定地点了下头。 京享缘笑着问:“怡楠,你觉不觉得用这种古风古气的语言来发泄情绪,也是个不错的点子嘛。我们常常被惯性的思维束缚,有时候跳脱一点,用意想不到的话反驳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看他们一瞬间吃瘪的样子,其实挺有趣的。” “谢谢你,享缘。”邓怡楠诚心地说。 “化身古人交谈,这个方法很特别吧。”京享缘歪歪头,“如果你日后心情不美丽了,想跟我来个角色扮演,我随时陪你。” 邓怡楠又笑了,讷讷道:“享缘,我好像今天才真正认识你……” “那句古话不是我说的哦,”京享缘解释,“是天台这里有的。” 邓怡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有人用粉笔在墙上写了话,密密麻麻的,刚刚京享缘说的那句文绉绉的话,是其中最显眼的。 “无论如何,”邓怡楠看向她,“我都要谢谢你。” 不管是为了逗我开心,一反常态变得搞笑;还是“偷”几句学长学姐写的话,教我“化身古人”和“角色扮演”式的发泄情绪……你都成功把我从阴霾中拉出来了。 晚风掠过天台边缘,没人注意这个暂时被遗忘的角落。 她们的旁边是废弃的桌椅,还能看见有人用笔在上面写着“毕业快乐”等字迹,好似她们误闯了他人的青春,暂避了各自的心事。 *在不能剧透的前提下,我觉得要用一章去交代一些事,所以这章都是享缘和怡楠的情节 不喜欢可跳过,不怎么影响观看哒~ *蓝雪花和绣球花的相关内容有在网上进行搜索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来源于网络 由于这章展子都没有出现,这里就放个他的小问答,当做他是出现了~也算是提高他的出勤率了[垂耳兔头] 七:展啊,恭喜你们队伍拿了男女混接第一名!欢呼[撒花] 展:臭屁笑 七:对于团队中三位成员的表现,有何要说的吗? 展:我同桌很棒、我前桌很棒、我……(咳了声,改口)京享缘也很棒。 七:为什么到了享缘[摸头]就要叫她全名呢? 展:不为什么。 七:为什么不为什么?[问号] 展:(装听不懂) 七:(无奈,换个问题)那为什么会选择帮享缘签她的名字呢? 展:她手抖不方便,我就想帮她。 七:是不是之前偷偷写过,所以觉得帮她写会比其他人(指璆琳他们)熟练? 展:……无可奉告。 好啦,十分感谢展子赏脸出席此次问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蓝雪绣球 第25章 WeChat “预备铃响起,值周生开始抓迟到!”展呈良半跨出级组室门,朝负责级组室站岗的值周生吩咐。 欧阳川朝他敬礼:“好的展级!” 南宜一中每个星期都会安排一个值周班负责管理整个级的管理事务。高一这学期是按照倒序轮流的,从大数班轮到小数班。 这周轮到二班进行值周,欧阳川和方苡悠两人报了级组室门前的站岗职务,主要是在早中晚预备铃响后抓迟到。 “唉——”方苡悠叹气。 欧阳川:“咋了大悠子?” “大傻子,”方苡悠睨了欧阳川一眼,“业绩堪忧啊,在这站了两天,一个人都没抓到。” 欧阳川哑然失笑:“方大小姐,您叹气归叹气,别自行给我降智行不?我期中考可是年级前一百!” “嘁,”方苡悠叉手,“你都不好意思拆穿你了,是吧,第一百名?” “九十九名那位也是心大,庆幸吧,下次说不定就栽给我了。” “你——” 风望从班里下来,刚好碰上即将要开吵的两人。 每个班的班长是值周周期的总负责人,没有固定职务——简单说,就是全都要管。 他连忙上前遏止一段吵架:“哎哎哎——两位悠着点,今晚是呈良值班!他凶起来大家又不是不没见过。” 欧阳川和方苡悠瞬间噤声。 “对了,要找个人通知各个连廊的值周生下来级组室拿卷子下发到各自负责楼层的班级里,川哥和悠姐,谁想去啊?” 方苡悠毫不犹豫指向欧阳川:“他。” 欧阳川自认苦逼:“那我吧,希望等我下来,没有业绩的某人能抓到人哈!” “悠姐加油啊,今儿是校运会第一晚,等会儿那些体育生肯定连着迟到,业绩没问题的!”风望朝方苡悠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得嘞!”方苡悠笑道。 风望交代完进去级组室准备填写二班的出勤情况,就看见展星隅也在。 “呦!展展你也来写晚修出勤登记啊!” “你先。”展星隅让了个位给风望。 “哎哟,展展你最近很可疑啊,晚饭前我还觉得你吃了炸药,这会我又觉得你特别好说话,心情变好了?” “应该是。” 风望笑问:“你这是回答我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啊?是你真的可疑,还是你心情又变好了?” 展星隅没理会他,转移话题:“第一节晚修结束去超市买绿豆冰沙,去不去。” 风望顿时星星眼放光:“去!” “登记完就去巡逻吧。”展星隅打发说道。 风望沉浸在展星隅请客的喜悦中,没有一点犹豫地离开了。 直到他爬上了顶楼,才发现不对——他怎么感觉展星隅是故意打发他走的呢…… - 京享缘忍着疼痛狂奔,还是没能在预备铃响之前赶到。 她的时间观念还是不够强,跟邓怡楠谈心谈久了,所以洗完澡就算跑着回来也没赶上。 预备铃响后还没回到教学楼,结果只有一个——记小过。 京享缘不想被记过,听说夏城生被记过三次就要被劝退了。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放纵,但有一次记过总归不好看。 这个星期是二班值周,她还听说每个班值周时也有“业绩”的,抓到的迟到人数越多,就能在文明班级评比加分。相应的,被抓到迟到的人所在的班级要倒扣分数。 京享缘离教学楼越来越近,她还看到级组室门前站着的方苡悠。 不知道跟方苡悠求求情,她会不会放自己一马。不过京享缘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别让方苡悠为难了,她迟到也是事实。 京享缘决定认命,忐忑地往教学楼方向前进。她忽地想起进入教学楼就要戴校卡,于是停下来翻找外套的口袋。 她拿着外套和水瓶,加上刚洗了头发披散开来,遮住了部分视线,让她找起来并不方便。 “京享缘。” 京享缘刚从口袋摸到校牌,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循声抬头,眼眸阒然睁大—— “展……”她很快改口,“班长,你、你怎么在这?” 可能是心虚的表情太明显,她见展星隅流转的眼眸中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迟到了?” 京享缘赧然一笑,随即低垂眼帘。 本来等下要被抓就十分尴尬,这会展星隅直接点明,京享缘觉得更羞愧了。 她手心紧攥,沁出了汗,惭愧地说道:“班长对不起,我害班里扣分了……” “不对,”展星隅垂眸,“你应该说——下午接力拿了第一,帮班里加分了。” “嗯?”京享缘微怔。 她还以为展星隅要找她算账呢…… “想不被抓吗?” 京享缘下意识点头。 展星隅低笑,向她招了招手:“那跟我走。” …… 没问去哪,京享缘就十分放心地跟人走了。 她亦步亦趋跟在展星隅身后,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此情此景,她蓦然想起了军训时教学楼提前断电的那一晚,展星隅也是这么留给她一个背影,带着她走。 同样的人,相似的情形,就连京享缘的心跳,也如那时扑通直跳。 眼见两人走的方向远离教学楼,京享缘才反应过来自己都没问展星隅要去哪。 “那个……班长,我们去哪啊?” “先不回教学楼。” “啊?” 几分钟后,她的疑惑才疏散了——展星隅带她来了医务室。 “……班长,你受伤了?” 京享缘回忆了下,下午接力结束后,她并没听说展星隅受伤的消息啊。 “有没有摔伤?”他反问。 “我?” 展星隅展开笑颜:“不然?这里还有其他人?” “还真有。”医务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士,她看到展星隅,挑了下眉:“稀客啊小少爷,自从你上了初中就没来过这了。” “慧姨晚上好,今晚你值班啊。”展星隅熟络地跟这位女医生打招呼。 跟展星隅同班也要一个学期了,京享缘时常会觉得神奇,展星隅在南宜一中的人脉到底有多广,他好像跟谁都能说上话。 “是啊,三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嘛,”被称为“慧姨”的医生又把目光放在了京享缘身上,“这位小同学是哪里不舒服吗?” “额……”京享缘看向展星隅,“我其实没——” “下午接力交棒时摔了,你帮我看看她的伤势。” 京享缘怔住,原来展星隅注意到她交棒完就跪地上了…… 慧姨检查了下,问:“小同学,你的右脚是不是之前就崴过啊?” “嗯,初三那年下楼梯扭到过。” “当时是不是没好好休养?” 京享缘尴尬地笑了笑:“虽说崴了脚,但不怎么疼的,加上为了体考,所以也没怎么在意,该训练时照样在跑……不过还是有认真涂药的!”她越说越心虚,还瞟到一旁的展星隅一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这是京享缘头一次不想展星隅那么关注她,她还要脸啊…… 慧姨往某个部位一按,京享缘痛得直吸了口冷气。 “慧姨,她下午摔了,你轻点。”展星隅语气有些急促。 “扯出旧伤了,痛是应该的。”慧姨又看向展星隅,“不过,感觉刚刚你比小同学还觉得疼啊,怎么回事,你也伤到了?” 展星隅咳了声:“没有。” 京享缘听了更羞愧了,像鹌鹑一样埋低头。刚刚慧姨摁下去的动作太突然,她毫无预兆就叫了出来,那声音别提多尖了…… 此刻,京享缘心里全被尴尬的情绪填满,根本无暇想其他。 “小同学,给你个活络油每晚记得涂,这段时间就别剧烈运动了。” 正有这打算,京享缘心说。 “记得一定不要嫌麻烦。”慧姨叮嘱。 “好的,”京享缘学着展星隅的叫法,“谢谢慧姨。” 从医务室出来,两人往教学楼走,伴随的是一片沉默。 展星隅首先打破这沉默:“记得每晚睡前涂药。” “哦,好的,我会的。”京享缘右手拿着活络油的包装盒,“对了班长,谢谢你刚刚帮我给了钱,等下我把钱还你。” 京享缘身无分文,刚刚结账时还是展星隅用微信支付的。 平时一班不少人都会偷偷摸摸带手机到班上,展星隅的话,她还是是第一次见。 听说展呈良在手机这方面管得挺严的,抓到一次直接记过。 展星隅作为展呈良的儿子,应该会被更严格管束吧。 基于此,京享缘温馨提醒道:“班长,展老师抓手机挺严的,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随便就把手机掏出来。” 她的语气太认真,展星隅不禁扬唇:“哦,好的,我会的。”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京享缘有些迷糊,展星隅提醒她:“把校卡戴好。” 经他一提醒,京享缘才发觉自己现在都还没带上校卡,刚刚因为展星隅的出现直接忘了。 京享缘手忙脚乱,事实证明越慌张做事效率越低。 “我帮你拿东西,”展星隅自然拿过京享缘手上的活络油盒子和外套,“你戴好整理下头发。” “哦好……”京享缘戴上校卡,把挂绳束住的头发整理好,伸手拿回了自己的东西,“谢谢班长……” “走吧,”展星隅的笑如和煦春风,“等会我们要打配合,听我的话。” 京享缘不知道展星隅卖的什么关子,如何能帮她不记过完成逃脱,但她就是莫名地信任他,于是乎认真点了点头。 - 欧阳川完成任务下来,对着方苡悠痞气地说:“大悠子,有业绩了么?” “第六感告诉我,即将有——”方苡悠故作高深地闭起眼,字正腔圆。 “我天,还真有……!” “啊?”方苡悠立马睁开眼,“我就随口一说,还真出现迟到的了?” “那俩谁啊?身形看上去蛮般配的……”方苡悠见前方有两个人走过来,八卦之魂燃烧,“难道是情侣?!我的天哪,这业绩可比单纯抓人迟到值钱多了!” “不是——”欧阳川脸都要挂黑线了,“京享缘你都认不出来了?!她旁边是展哥!” “展星隅?”方苡悠到岗就位时还看见他进级组室的,怎么突然就跑出教学楼了? “他怎么跟享缘在一起了?!” “你这表达……”欧阳川扯了扯嘴角,“怪容易让人误解的。” 两人讨论间,京享缘和展星隅已经走近了。 方苡悠率先跟京享缘打了个招呼,京享缘回了她一个笑容,然后,欧阳川拦住了他们。 “展哥,你们这是——”他拉长声调,“迟到了?” “不是,京享缘同学扭到脚了,我作为班长带她去医务室。” 京享缘收到信息,立刻开始配合:“对,班长陪我去医务室。” “可你们没有在我们这里报备啊,”欧阳川问,“有事离开教学楼不都是要跟值周生说明情况的吗?” 展星隅道:“我跟我爸说了。” 方苡悠笑道:“那没事了,享缘和展星隅同学你们快回班吧,现在也到做限时训练的时间了。” 享缘浅笑:“那我们先走了。” “拜拜!我晚修下课过去找你和璆琳聊天哈!” “好呀。” 展星隅朝欧阳川点下头,说:“等下帮我通知风望,第一节自习下课前五分钟,东梯楼梯口见。” “好的展哥!” 两人走后,方苡悠继续背单词,欧阳川则越想越不对劲,他问方苡悠:“我怎么感觉自己像被人忽悠了呢?” “当然啊,你是大傻子嘛。” “……”,欧阳川说,“我们能聊点有营养的话不?” “别想了,”方苡悠合上单词本,“体育班的人成群来了,已经超过回班时间,准备迎接第一波业绩!” …… “班长,我们这么做……真的没事吧?”京享缘回头看了下没起怀疑之心的方苡悠和欧阳川,“展老师真的知道我们去医务室了?” “骗他们的,我爸不知道。” 见京享缘凝住呼吸的紧张样,展星隅扬唇:“没事,出事我帮你挡着。” 京享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他,思索片刻,她又说:“总之今晚谢谢你。不过我没带现金回班,要不明天我再还你钱,行吗?” 他们已经上到楼梯转角处,走廊的灯洒下来,京享缘瞥见展星隅翘起的几撮碎发被光照成了暖黄色,挺可爱的。 展星隅听了京享缘说的话,想了想,建议道:“你微信还我吧。” 京享缘愣了愣:“可我……没有你的微信。” “我加你。” 第26章 龟兔赛跑 第一节晚修下课,方苡悠来一班找京享缘。她看着只有京享缘一个人出来,疑惑道:“享缘怎么就你呀?璆琳呢?” “璆琳去级组室找展老师问物理题了。” “哦好,那我们去连廊聊吧!” “好啊。” 两人走到连廊那边。 高一教学楼连接着高二的教学楼,中间有一条架空过道,夏夜时的晚霞景色特别美,很多人下课都会来这聊天。 两人刚站定,方苡悠就张开手欢呼:“享缘,祝贺你们班下午接力拿了第一名!” “谢谢你苡悠,我还要感谢你呢,教我怎样边跑边调整呼吸。” 方苡悠看上去比京享缘还要高兴:“你这几天练得这么辛苦,可算是有个好结果了啊!” “嗯,我挺开心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校运会拿到奖牌!” “可惜我当时在比跳绳,都没看到现场。”方苡悠伸手撑着下巴靠在拦台上,“听说许叙白也去跑了?我记得不是你们班那个语文课代表上的吗?” “卓辛言跳远崴到脚了。” 方苡悠笑得有些八卦:“许叙白和展星隅,还加上你和璆琳,这阵容是可以在体育比赛项目出现的吗!别人还以为是什么期中考单科第一大汇聚呢哈哈哈……真的好遗憾我没能看到那个场面!” “有这么遗憾嘛?”京享缘失笑。 方苡悠点头:“嗯嗯嗯!听说最后展星隅冲刺的时候全场都沸腾了!那场面肯定很热血!” 京享缘抿唇,脑海中确实浮现出下午的情形—— 少年如疾风,共握接力棒的刹那带给她的是风动。 星星离她而去,前方尽是人声鼎沸。 她就在他曾等待的位置,看他远奔,掀起阵阵欢呼的浪潮。 他是跟她说了什么的,京享缘在递棒时见展星隅动了动口。 现在平静下来,京享缘回想,那句话根据口型判断应该就是两个字——别慌。 因为他曾对她说过——他会兜底的,而他最终也做到了。 “享缘?享缘!”方苡悠拍了拍京享缘,“你想什么了?” “没什么,苡悠你继续说。” 方苡悠看了京享缘几秒,而后有些娇羞地看向远方:“享缘,我问你个事呗。” “嗯嗯,你问吧。” “你有加展星隅微信吗?” 京享缘来的时候带上了水杯,这会儿刚喝一口,就被狠狠呛到。 “慢点慢点,没事吧?” 京享缘凌乱地摇摇头,方苡悠的话让她想起来一件事——展星隅说要加她微信! 说实话,在知道展星隅要加她微信时,京享缘期待又忧虑了一节课,尽管他只是为了不收现金才想加的她。 她又喝了口水,平复了下,回答:“……我加了。” 即将加到的,能算是加到了吧? 方苡悠展颜:“那你能把他的微信推给我吗?” 京享缘右眼皮一跳,下意识开口反问:“为什么?” “因为……”方苡悠含笑,京享缘在那瞬间脑子变得一片空白,耳边如有嗡嗡的响声。 那种期待又羞涩的神情,她再熟悉不过了—— “我想追求展星隅!” …… 展星隅和风望在第一节自习课结束前五分钟就溜去了超市,成功在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时回到教学楼。 欧阳川刚好下到来值周岗位上,他朝两人挥了挥手:“展哥!风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风望已经喝着绿豆冰沙了,回道:“多亏展展的好法子,提前五分钟溜出去确实没人看见,效果还特好。” 展星隅摊了摊手:“那也是基于这周是你们班值周。” 欧阳川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展哥。” 展星隅给了欧阳川一瓶绿豆冰沙:“给你的,下午为我们加油辛苦了。” 欧阳川那神情可谓感动至极:“我竟然也有!展哥!我将成为你最忠实的信徒!” “够了够了,”风望说,“虽然钱是他出的,但你是哪班的人,不用我多说吧?欧阳小同志?” 欧阳川干笑:“……我可以改追随许叙白么?” 风望笑得戏谑:“不可以哦,许哥跟展展是一条船上的人。” 展星隅不想听风望唬人,又将一瓶新的绿豆冰沙给欧阳川:“叙白他在级组室问物理题,不知道他要问多久,欧阳川你等下拿进去给他吧,我们就直接上去了。” “好的展哥!”欧阳川又问,“你们这是买了多少啊?” 他看了看两人双手都腾不出空隙,像是见者有份的样。 风望数了数:“七瓶,接力的四个,还有我和你,最后打个曹宽。我们刚刚经过羽毛球场已经给曹宽了。哦!还有崴了脚的卓辛言,他不爱喝绿豆冰沙,展展就买了瓶他爱喝的可乐。” 欧阳川又说:“郁璆琳刚好也在级组室,要我一起给吗?” 展星隅问:“她不是跟她们聊天?” 风望疑惑:“她们?” 欧阳川说:“方苡悠今晚说要找京享缘和郁璆琳聊天来着,要迟五分钟才下来值周。” “怪不得没见悠姐,”风望没细问,“那川川你顺便把郁璆琳那瓶也拿了给她吧。” “好啊。” 问题是,除去自己的那一份,展星隅和风望手里各剩一瓶未知主人的绿豆冰沙。 “风望,把你手里那瓶给郁璆琳。” 风望立马护住自己那瓶,说:“不行!这瓶我要给恩人,我现在都还没还她一瓶绿豆冰沙呢!” 展星隅冷哼一声:“用我出钱的还?你够行的。” 风望努努嘴:“是你自己要出的,我又没逼你。” 展星隅伸手一抽,直接把风望手里的绿豆冰沙取到递给欧阳川:“喏,记得给他们两个,谢了。” 交代完,他就上楼了,示意风望跟上。 欧阳川看了眼想发飙但无果的风望,憋着笑安慰:“风哥没事!下次再报恩也行的。” 风望不太爽:“我觉得展展这人最近很有问题!” 欧阳川洗耳恭听的样子:“怎么个说法?” “他这些天的脾气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二人齐声:“突然暴风雨~” 风望唱完,扭头转身,跑着上楼,嘴里大嚷:“展展!等等我!” 欧阳川见状自语:“我看风哥你更像突然暴风雨吧,这变脸也忒快了……!” - 方苡悠还要去值周,所以在交代完那句话后就着急走了。 京享缘一个人愣在原地,思绪混乱。 为什么呢? 她在脑海中疯狂搜索方苡悠与展星隅这几个月产生的交集,可找不到一丝半点的理由可以向她说明——方苡悠为什么会喜欢上展星隅。 心里像是缠绕了无数的细线,明明是风月双清,京享缘却觉得此刻寒意透骨。 离开连廊,京享缘茫然地往一班的方向走。 她没有资格勒令哪个女生不许喜欢展星隅,更不能,因为私心而不帮方苡悠。 可现在她的脑子真的一片混乱。 “恩人!恩人!” 京享缘停下脚步,就见风望出现在视野里,笑着拦住了她的去路。 于是,她条件反射般地往风望旁边看,果然看到了展星隅就在风望的身后,正款款朝她走来。 不过,此刻看到展星隅,她就会想到方苡悠的委托,心里又顿时杂乱如麻。 京享缘抿了抿唇,然后把视线从展星隅身上移到了风望这里。 “风望同学,是有什么事吗?” 风望都来不及张口,就见展星隅直接“窜”到京享缘跟前。 “给你的,”展星隅把自己手上的绿豆冰沙递给京享缘并强调,“下午接力辛苦了。” 风望补上:“展展善心大发,给你们接力的,还有我、曹宽和欧阳川三个加油的都买了绿豆冰沙庆祝!” 京享缘凝了眼展星隅递给他的绿豆冰沙,嘴角扯了一抹笑,语气却有些低哑:“我还是不用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展星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风望诧异:“为什么?恩人你不是很爱喝这个牌子的绿豆冰沙吗?” “抱歉,我不太想喝,”京享缘并不知道他们买了卓辛言的份,“班长你给卓辛言吧,他为接力也出了力的。” 上课的铃声适时响起,京享缘朝他们点了下头,然后小跑回班了。 京享缘没跟邓怡楠说谎,她确实是个很容易心烦意乱的人。 特别是在对于展星隅这件事上,她好像高估了自己——她做不到自己所认为的那般平静。 - 晚修下课后,京享缘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她点开微信,在通讯录新的朋友处有个明晃晃的红“1”显示。 展星隅说的加她,原来是真的。 一班有班级群的,但都是容敏芳作为班主任在群里发布学校的通知。 曾几何时,京享缘会从班级群的成员中找到展星隅,鬼使神差地点进去看他的头像、昵称和设置了三日内可见的朋友圈。 此刻,那个她熟悉极了的头像正弹在她的消息中,等待着她的通过。 京享缘又看了遍展星隅的信息——他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星河,粒粒星子宛若被月光浸泡过的玻璃珠。 而他的微信名——“starquake”,京享缘在网上查过,是“星震”的意思。 从种种迹象中,京享缘意外发现展星隅特别喜欢“星星”这个元素。 点了通过之后,京享缘没有改备注,展星隅顶着星空的头像,显示的是他的微信名“starquake”。 京享缘转了活络油的钱过去,但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展星隅收。 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他一直没收,京享缘心中也一直放心不下。 她蓦地想到了今晚她拒绝了展星隅的绿豆冰沙,是不是她当时的语气太过决绝和冷淡,给展星隅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京享缘又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收,京享缘只好拍了拍他,然后打了句话:上面是活络油的钱,谢谢班长你今晚带我去医务室[玫瑰]。 对面秒回了:我突然不想收了。 京享缘不解:为什么? starquake:那你不收我的绿豆冰沙又是什么理由。 京享缘被这突如转变的话题打个猝不及防,她心知自己不收绿豆冰沙的理由有多么任性——因为被方苡悠喜欢展星隅这件事所困扰,所以在面对展星隅的好意时,下意识选择了拒绝。 也是在今晚展星隅递给她绿豆冰沙的那一刻,她想到了可以说明方苡悠喜欢展星隅的理由——他很多时候对很多人都太好了,好到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的理由,就足以让人为之心动。 方苡悠或许正如京享缘喜欢上展星隅一样,不用他做什么,她就会喜欢。 不过,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刻,京享缘打字回他:我那时不太想喝冰的,对不起班长,辜负你的心意了,但你先把钱收了吧[合十]。 starquake:我现在不太想收。 京享缘心中有些狐疑,总觉得今晚的展星隅心情也不太好……? Serendipity:那你什么时候想收? starquake:你心情好的时候。 京享缘瞪大了眼,反复看展星隅发过来这句话——难道她那时很挂脸? Serendipity:我没有心情不好呀,班长你快收吧[玫瑰] starquake:问你个问题。 京享缘眉头拧在一起,破天荒能碰上展星隅问她问题了。 Serendipity:什么问题?是今晚语文限时训练的题目吗? starquake:兔子和乌龟赛跑,你觉得为什么是乌龟赢了。 京享缘十分不解展星隅问此问题的用意,但还是乖乖回复—— Serendipity:因为兔子放松警惕,在半路睡着了,乌龟不停前进,最终超越了兔子,兔子的骄傲自满导致了自己的失败。 starquake:不是。 Serendipity:……寓言不是这么写的吗? starquake:乌龟走的是捷径。 京享缘盯着手机屏幕半晌,而后倏地笑出声,才领悟到展星隅这个冷笑话。 不过,这不是问她问题吗,怎么最后展星隅成了自问自答的人了…… starquake: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京享缘按在屏幕的手一滞。 原来,他问的这个问题是为了逗她开心吗…… 京享缘的笑容又凝滞了,展星隅是怎么看出她确实不怎么开心的,就连刚刚,即使她发了心情好的消息过去,他也能透过手机屏幕,猜测到她在说谎。 知道骗不了他,京享缘只好承认:现在是真的心情好了,所以班长你能收下钱了吗,你不收我会一晚上睡不着的[大哭] 展星隅发了条语音过来。 京享缘意外极了,左顾右看确认安全后才偷摸地带上耳塞听: “苦肉计啊?” 他的语音太过轻快,让京享缘几度怀疑这句话是不是他“微醺”后误发的,短短三个字却带着很浓的逗弄意味。 Serendipity:没有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收下。 她不能欠他。 经历一番拉扯,展星隅总算收了。 京享缘又想到方苡悠交代的任务,她赶忙推了方苡悠的微信名片过去。 对面依旧秒回:? Serendipity:苡悠想加你的微信[愉快] starquake:为什么? 作为“中间商”的京享缘此时十分为难,她总不能简单扼要地跟展星隅说方苡悠要追求他吧…… 京享缘朝正在阳台刷牙的方苡悠招招手:“苡悠,我把你的名片推给了展星隅……” “真的吗!”方苡悠十分开心,“享缘爱你么么么!没想到你直接把我的微信给他,我想的是自己去加他呢!” 京享缘放低声音:“那个……展星隅问我,你为什么要加他。” “哦,你就说我想追求他!” 京享缘错愕:“直、直接说?!” “对啊,”方苡悠爽快道,“让他给我个机会!” 京享缘没料到方苡悠会这么大方地承认,她看着方苡悠自信又充满期待的神情,心中酸涩感翻涌而上。 对比之下,方苡悠比她坦荡勇敢多了,不像她那么胆怯,闹情绪还影响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方苡悠正忙着冲洗洗面奶,让京享缘先代替应付展星隅,京享缘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给展星隅回了句:你加一下苡悠,你们两人聊行吗? 回复完,京享缘心口又开始闷,她不太想在方苡悠和邓怡楠面前流露出自己不好的情绪,决定出去透透气。 然后,手机振动——展星隅给她打了语音电话! 京享缘惊得心要跳出嗓子眼,她急忙跑到走廊中间的过道,在展星隅还没挂断前接通了—— “喂?” 对面很安静,京享缘好像听出了书本翻页的声音。 “京享缘。” 周遭都太过安静,显得这声“京享缘”透过手机电流,让京享缘感到酥痒,心像被揪了下。 “班长,你、你……怎么打电话给我?” “方苡悠在不在,我要跟她聊聊。” …… 京享缘在宿舍门前的走廊站着——中间过道处是方苡悠拿着她的手机在跟展星隅打电话。 京享缘很想劝自己不要偷瞄了,可眼神就是禁不住往方苡悠那边看。看她跟展星隅通话时所表现的反应,以判断出这个突然的告白会如何走向。 等的时间不久,京享缘看见方苡悠做了个让她过去的手势。 京享缘朝她走去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紧张与忐忑。 因为,她即将要知道这场告白的结果了…… “享缘,你的手机。” 京享缘看了看方苡悠,却无法从她的表情判断出成功与否。 “苡悠……你们,聊了什么吗?” “我跟展星隅表白了。” 京享缘呼吸都放慢了,微张着口却发现出不了声。 方苡悠又继续说:“但被拒绝了,他说他不喜欢我,让我好好学习。” “他还说,夏城生如果被发现谈恋爱,是要被退回夏城本部学习的。” 因为(污)乌龟走的是捷径(净)。 冷笑话在网上看到滴[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龟兔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