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涩果》 第1章 第 1 章 《咬涩果》 文/晋江耳朵喵 “我天,你也太猛了吧?” “竟然!把顾锦琛裤子给扒了!?” 这天下雨了。 大雨径直而下,砸进茂密的树梢枝头,落进斑驳的路面低洼里。 很快雨水又停歇下来,“滴滴答答”。 这便是盛夏的滨城,雨水来势汹汹,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最后几丝淅淅沥沥的小雨飘尽时,空气变得澄澈又寂静无比。 静得只能听见徐徐风声。 然而... “哈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宛如大鹅抻脖高歌。 宁静又美好的清晨就这样被瞬间搅乱搅碎。 寻声而去,601寝室,一女生抵靠在自己书桌旁,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扶着肚子,快笑岔气过去了。 女生叫许晓筱。 枳夏侧身,坐在自己书桌前,支着个脑袋,就那么木滞而无语地盯着她。 表情愤愤然。 “不是,夏夏你,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会把顾锦琛裤子给扒了呢?!” 许晓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枳夏压实唇瓣,尴尬地努唇不语。 想说她真不是有意的,可惜整个景大没人会相信她。 作为好朋友的许晓筱都没站她这边,更别提顾锦琛了。 笑声渐停时,许晓筱抬头看着她,一阵慨叹: “绝了绝了 ,放眼整个学校,也就只有你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了。” 还不忘挖苦一句: “来,给姐姐说说,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嗯?” 话音刚落,不慎之间,目光又瞥到手机屏幕上那张“裤衩子校草”照片了,于是———— “哈哈哈哈哈哈....” 又开始了。 忍俊不禁的捧腹大笑。 枳夏:“......” 面无表情着。 此刻窗外“刺啦”不停的知了声,听着都像是对她的一种无情嘲笑。 ... 一场意外而已,枳夏从没想过事情会在学校里如此大肆横行地流传开来。 要怪就怪那位不安好心的偷拍者。 不仅偷拍照片,竟然还把照片上传到学校论坛里,供全校师生一同欣赏那副“绝美风景”。 可提及此事,归根结底还是她不该粗心大意,不该走路不看路扒掉顾锦琛裤子的。 哎… 一声叹息声,枳夏悠悠地把目光投向窗外,眼神无奈。 思绪也跟着不断飘远。 伴随着一道齿轮转动的磨沙声,时间拨回到昨天那个日暮西垂的傍晚。 这天,天空一角被红橙黄绿充斥填满。 傍晚的火烧云,霞光倾斜而下,将一列列鳞次栉比的书架笼罩其中,继而照亮整个图书馆。 刚开始,枳夏捧着手机,行走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中。 恍惚间,有人和她擦肩而过,而后转入到旁边的书架行道里。 那人气质清冷,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 枳夏没特意去看,只觉着余光里有人晃眼走过,一身白衬衣。 而她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在看手机里室友们发来的书单。 让她帮忙借阅一下。 许大美女:【宝宝,《翻译论集》,《中国翻译简史》,谢谢@枳夏不赖床】 “小李子”他老婆:【《Jane Eyre》,《The Old Man and the Sea》,麻烦啦小枳夏@枳夏不赖床】 早起布谷鸟:【宝宝,借一本《现代英语词汇学》就好啦,麻烦啦麻烦啦,么么啾(*  ̄3)(ε ̄ *)@枳夏不赖床】 全是辅导员特意钦点的英专生必读书物,涵盖语法、中国翻译发展史、以及国外经典文学著作。 枳夏撇撇嘴角,以她对她那三位室友的了解,全都三分钟热度而已。 即使借回去她们也不会认真看完的。 但她懒得和她们掰扯这些。 【好的。】 她回答所有人。 她总这样———乖巧,听话,安安静静的,不争也不吵。 然后乖乖地满足所有人的要求。 后面室友们又说了不少好话。无非是一些感谢话术,或者买小零食犒劳她的“奉承”之语。 枳夏没细看,她把手机揣回衣兜里,便开始一列列地核对面前书架上的书籍编号。 她准备把自己要借的书先找到。 刚才在检索台那边她已经检索过编号了。 “K-11-1045” 她一边默念编号,一边朝着书架行道深处走去。 去找那本叫《恶魔在恋爱》的小说。 em...恶魔,在恋爱。 这书名,一听就知道是本中二又充满粉红泡泡的玛丽苏小说。 和她英专生的学业任务毫不相干。 可她偏喜欢看这些。 这便是她,乖巧文静的同时,内里又带着独属于小女生才有的调皮与叛逆。 她喜欢看小说,看偶像剧里那些荒诞不羁又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 要不家里老陈和枳主任也不会因为她学习上的事情抓耳挠腮这么多年。 遥想当年,若非枳主任逼着她苦练“啦啦操”,走艺术生这条道路,否则纯靠文化课成绩,她绝不可能考入“景大”这座名列全国前十的名牌大学。 谈及学习,枳夏觉得数学堪比洪水野兽,每次考试完那分数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历史政治地理三门课稍稍好点,能擦线及格。 余下两门,英语和语文又偏偏成了她的强势学科,几乎回回拿全班第一,甚至能跻身全年级前十之列。 如此一来,高中三年枳夏没少从老师那里获得“差别对待”。 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一见着她,宛若见到稀世珍宝一般喜笑颜开。 数学老师有点惨,拿着卷子,瞠目结舌怒目圆睁的,那叫“一个头两个大”。 满分150,小丫头对半砍。 对一半,错一半。 其中还不涵盖蒙对的。 所以,其实连一半正确题目都没捞着。 作为班主任兼任数学老师,小老头每回见着枳夏时,“百思不得其解”中又带着十分强烈的“恨铁不成钢”。 投递过来的眼神里无时无刻都刻着以下几行大字: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呢? 教书这么多年,见过跛脚的,没见过这么跛脚的。 不知道。 科学道理,反正不是数学课上的“勾股定理”。 也许是小时候老陈抱着她摔了一跤,磕着脑袋了,所以才导致她对数学这种抽象逻辑不甚擅长。 高中时,枳夏一直这么猜想着。 毕竟以老陈的智商,完全做得出来抱着她摔跟头的事情。 老陈是她爸,全名陈筠山。枳夏喜欢跟着妈妈直接叫陈筠山“老陈”。 而她妈妈姓枳,叫枳虹,某重点中学初中部教导主任。在家对枳夏严厉,在学校对学生严厉。 枳夏一出生就跟了母性,这是老陈和枳主任一致商量过后的结果。 老陈家俩孩子,一个跟父姓,一个跟妈妈姓。 枳夏是跟妈妈姓的那个,在她前面的哥哥自然而然是跟爸爸姓的。 哥哥全名陈之珩,现就读于美国斯坦福大学,研二,专攻法学。 学霸一枚,留学期间学费全免,甚至年年都能拿全额奖学金。 学习这块,陈之珩无疑是老陈家百年难遇的顶配版学霸设置,和枳夏有着天壤之别。 好在枳夏心态好,从不计较自己和哥哥之间的差距。 老陈和枳主任也很会拿乔,虽然时常会为枳夏学习上的事情焦头烂额,但两人从不拿两兄妹的成绩比较说事。 最重要的是,陈之珩这个哥哥也很疼自己这位粘人精小妹妹。 所以,如此温暖温馨的家境条件下,枳夏从没觉得自己有过什么大到无法逾越的痛苦与烦恼。 这便也就造成了她无比天真散漫且乖软听话的性格。 后来,谁也没曾料想到,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才会引来某位少爷的注意,同时也被“欺负”了个彻底。 不过,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 ... 这天,命运之手悄然伸手。 学校图书馆里。 窗外的霞光晕黄而柔软,迎着光晕,枳夏一边寻找着,一边往行道深处走去。 没走几步,她找着了她想借阅的那本书籍,伸手抽出,可下一秒,“哐当”一声,又瞬间把书塞回。 她愣站在书架面前,漆睫轻颤张合。 是顾锦琛! 她看见顾锦琛了。 和景大所有师生学子不同的是,她很早便知道顾锦琛这人了。 约莫是从小学开始,枳夏就从老陈和枳主任的闲聊中听过“顾锦琛”的名字。 但在老陈口中,顾锦琛大多都以“顾家少爷”这种称谓出现。 老陈在顾家当差20余年,刚开始给顾老爷子当全职司机,后来顾老爷念他踏实,能干又好学,便破格录用老陈进顾家老宅,跟着学习管理大宅内院的事情。 就这样,老陈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做到了“大管家”的位置。 兢兢业业,一干就是20年。 时光荏苒,当年那个只会开车的黄毛小子,眨眼之间也蜕变成了一位眼尾挂上皱纹,但时常身着一身燕尾服的优雅老绅士。 老陈当差这些年,枳夏一直知道顾家有位少爷,叫顾锦琛。 但作为管家的女儿,她并无资格随便进出顾家大宅,更没机会见到顾锦琛。 直到后面,他们上了同一所大学。 得知此事时,老陈又惊又喜。 着实没想到自家女儿竟有幸和雇家少爷上同一所大学。 不过老陈也叮嘱过枳夏,看见这位顾大少爷时,一定要绕道远行。 “顾少爷性情阴郁,脾气不好。” 老陈原话是这么评价顾锦琛的。 倒不是怕枳夏惹祸让他丢了饭碗。 纯粹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老陈清楚地知道这顾家的豪门之水有多深,有多冷。 基于这种成长环境,顾锦琛的性格可想而知。 偏执,阴郁,冷漠。 老陈只能说这么多,基于职业操守,关于顾家的很多事情老陈不敢多说细说。 总之让枳夏记住一句话,别和顾锦琛走太近。 一句话,枳夏记了整整两年。 大一大二以来,她从没近距离靠近过顾锦琛。 虽然她本就没机会和他有所交集。 顾锦琛大她一届,商学院,国际商贸管理专业学生,长得好,学习好,家境好。 大一那年,枳夏刚进校就知道顾锦琛是景大校草这件事情。 没任何评比活动,潜移默化中,所有人都一致认定了顾锦琛是校草的事实。 而学校论坛里,关于顾锦琛的讨论只多不少。 相比之下,枳夏和一众学子一样,隐匿在芸芸众生中,并无任何出彩且出类拔萃的风云事迹。 她的大学生活,循规蹈矩,平淡如常。 一晃眼,两年时间宛如白驹过隙,大三生活如约而至。 枳夏从没想过有天会在图书馆里遇到顾锦琛。 而且是以这么近的距离。 几秒前,她抽出书籍的一刹那便看见了,看见顾锦琛站在书架那头。 隔着两指宽的书籍间隙,少年长身玉立,双眸低垂。 碍于视线遮挡,枳夏窥不见顾锦琛脖子以下的光景。 但她大致能猜测得到,顾锦琛应该是在翻阅着什么书籍。 少年眼睫漆黑短促,眼睑微微往下。 看着静谧,又肃冷。 第一秒,枳夏很是愣怔。 第二秒,不知是命运的安排,还是说,冥冥之中真的存在“心有灵犀”这种东西。 那时顾锦琛微动眼帘。 欲有抬头之势。 枳夏心口一紧,“哐当”一声,赶紧把书塞回。 以此堵住连接两人视线沟通的“空隙桥梁”。 就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之间偶然对视的命运八秒被她强行阻断。 ... 站在书架前,枳夏愣了好一会儿。 心脏“扑通扑通”的。 与少女心事无关,单纯是胆儿小,紧张了。 生怕自己惊扰到这位顾大少爷。 毕竟老陈在顾家当差,枳夏觉得老陈说得很对,她还是少招惹顾锦琛得好。 免得让老陈也遭受无妄之灾。 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后,她苟着脊背,不打算继续借阅那本叫《恶魔在恋爱》的小说了,准备不动声色地从最里面的窗口那边绕道离开。 像老鼠见着猫一般,她脚下的步子很轻很轻。 只是临近窗口时,没想到忽的一下,眼前一黑,她被逼得不得不瞬间顿脚。 是顾锦琛。 人手持书籍,双手自然垂落,手里的图书贴在裤缝处,整个人身姿挺阔悠闲。 他徐徐走来。 脸上的表情很淡,短暂的视线接触里,一道静默的眸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 很显然,当下这一刻顾锦琛并没把她看进眼底。 毕竟他向来冷傲,目无一切。 其中掺杂着的另有一层原因是,枳夏认识顾锦琛,而顾锦琛并不认识她。 与他而言,她和学校的众多女生一样,仅是擦身而过的缘分而已。 除了看着乖巧好看一点,其他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所以在两人这第一次的正面对视里,顾锦琛看向枳夏的眼神极其浅淡。 淡得根本看不出任意一丝一毫的别样异动。 甚至很快挪开视线,转向书架那头,开始平淡如常地找书起来。 枳夏却呆定在原地。 恍惚之间,错乱的神经总是发出错乱的认知与臆想。 觉得自己认识别人。 反之,别人也很有可能认识自己。 由此她的神色停滞了两秒。 等到回神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也幸好是自己多想了。 真庆幸,还好顾锦琛并不认识她。 悄悄的,枳夏心里松下一口气。 而后轻抿唇稍,想着佯装无事地从顾锦琛旁边淡定走过。 然后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各走各路,互相干扰。 结果... 啊———! ... 离谱至极。 毫无征兆的,她脚下一绊。 顾锦琛恰巧站在不远处,在找书。 电光火石间,她伸手猛抓一下。 然后一声闷沉声。 不出所料的,她还是摔在了地上。 这一连环动作,看着是那么的突兀,荒诞,却又如此的顺畅与自然。 嘶,枳夏皱眉。 绵密的疼意从双膝迸发而出,然后顺着神经末梢攀爬而上,占据整个大脑皮层,疼得她脑袋晕晕乎乎的。 此时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忍着疼,等她慢吞吞地挪动身子,彻底在地板上坐正身子时,这才太阳穴一跳,睁眸,整个惊愣无言地看着眼前的绝妙光景。 ... 顾锦琛站她面前,黑影压下,将她笼罩其中。 表情冷冰冰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着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气焰黑沉,高不可攀,不可招惹。 只是... 犹如装了自动扫描仪一般,枳夏直愣愣地盯着顾锦琛的某处。 眼睛眨巴一下,再眨一下。 ... 彼时,少年冷脸站在落日的夕阳里。 霞光从透明的玻璃窗户渗透而入。 光柱倾斜而下,落在顾锦琛肩头,晕染出那身干净又整洁的白色衬衣。 然而身下的黑色运动裤,一边裤口滑至大腿根处,漆黑的四角裤赫然露出,甚至还有一处拳头大的鼓包昭然若视。 该说不说,顾锦琛还挺...天赋异禀的。 ... “哈哈哈哈哈.....” 寝室里,许晓筱彻底笑疯了。 枳夏抬手,使劲捂住耳朵,下一秒,直接把眼睛也闭上,闭紧。 关于昨天的事情,她根本不敢回想半点。 那种情形下,面对顾锦琛时,其实她做过找补行为。 “对不起啊。” 当时,她坐地上,尴尬又真诚无比地道歉道。 但顾锦琛绷着一张冰山黑脸,没答一词。 于是她爬起身子,咬唇,逼着自己伸出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的,帮顾锦琛把裤子提了上去。 提完,发现顾锦琛的脸色好像更黑更冷了。 真的是,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 ... 噩梦,简直是噩梦一场。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现在整个景大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顾锦琛的内裤长什么样子了。 捂着耳朵,枳夏快哭了。 这可怎么办啊? 如果顾锦琛非和她计较一番,调查出她其实是老陈的女儿,会不会直接开掉老陈啊? 以及... 老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离顾锦琛远点,现在倒好,她直接把顾锦琛裤子给扒了。 这要让老陈知道,非抽她筋扒她骨不可的TT 开文啦,好久不见鸭,新文新气象,祝大家看文愉快[撒花]探头探脑:新文第一天,24h随机红包哦[捂脸偷看] 阅读指南: 性格缺陷,非完美型男主 vs 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女主 初识时期,少爷挺高冷的。不是一上来就发疯的类型,他的喜欢以及发疯是逐步推进的。 一点点沦陷,一点一点爱到偏执,然后伪装,步步为营,病态,发癫。 【冷漠之人不动情,一动情,必定是个深情种[眼镜]】 目前少爷发疯程度:-200% 同样的,追妻之路也……-200% :)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重大消息,大二学妹惊世之举,直接把校草顾锦琛的裤子给扒啦!!!】 附图,顾锦琛半露四角裤的侧身照,以及枳夏倚坐在地上手足无措又懵怔无言的尴尬模样。 有图有真相。 凭着这张“纪实”照,足够让整个景大学子评头论足好一阵子了。 晚上,枳夏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素白的天花板一阵发呆。 今天周四,下午室友们上完课后相约着逛街吃烧烤去了。 走前几人拉她一起。 她没去,没心情。 此刻正倒在寝室床上“摊煎饼”。 “懵头少女”目光怔愣地看着天花,神色有点呆,也有点恼。 无形之中,脑袋上空飘过一串文字: 人怎么可以闯出如此大祸? 是啊,人怎么可以闯出如此大祸呢? 一下子,枳夏脸颊皱巴在一起,而后掀被把自己整个埋进被窝里缩成一团。 等她左滚一圈右滚一圈后,发现根本无用。 被子能隔绝噪音,伪装出与世隔绝的寂静,但无法阻止她脑海中绵延不断的担心与想象。 她很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害老陈丢掉“管家”这份工作。 身为管家,虽然管理众多事务,操心事多,但总比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做苦力强。 再则老陈就喜欢操心那些琐碎事情。 他喜欢这份工作。 顾家给老陈的报酬也很是丰厚。 年薪60万,平均到每月,月薪5万。 越想枳夏越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 “刷”的一声,她又把被子从头上扒拉下来。 头发乱糟糟的,像七零八碎的荒野杂草。 脸颊也憋红了,粉红的两团晕染在脸颊两侧,倒也平添了几分软糯可爱。 “叮铃铃”,手机铃声又不合时宜地响起。 枳夏蹙眉,晚上10点,都这个时间点了,也不知是谁打来的。 带着疑惑,她伸手捞起枕头旁的手机。 一看,完蛋,是老陈。 不是吧,这么快吗?这么快顾锦琛就调查清楚她是老陈的女儿了? 所以现在是已经把老陈开掉了吗? 那老陈打这通电话所为何意?专门找她算账来的? 战战兢兢的,枳夏咽咽口水。 别说顾锦琛做不出开除老陈的事情。 顾家家大业大,权势滔天。 电视剧里,越是世家豪门就越发的眼底容不得沙子,也越是睚眦必报。 毕竟于他们而言,报复一个和他们阶级不对等的人宛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况且老陈也说了,顾锦琛这人阴郁冷漠得很。 ... “喂,爸爸?” 接通电话时,枳夏的声音很是局促与沙哑。 但她没哭。 太紧张了,不自觉就带上了哭哑的颤音。 两人打的语音电话,老陈看不见人。 一听这声儿,立马跟着着急上火起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老头年过半百,平时声音沉缓而柔和。 这会儿尾音都变得尖锐急促不少。 “不是爸爸,就,就我有点感冒了。”枳夏回答。 她撒了个小谎。 “怎么突然感冒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不是给你说了吗,夏天热,别贪凉,少吃冰糕和冰激凌。晚上也是,记得盖被子。” “还有还有...你那些露膝盖露肚脐的衣服和裙子少穿,少穿知不知道。每次跟你说你都当耳旁风。”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嘚啵嘚啵的说教念经。 枳夏无奈抿唇。 老陈就这毛病,操心的命。 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 “知道了爸爸。” 她应承道,赶紧打断说: “你打电话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这是真不想听老陈继续念叨下去了。 实在不行,她也可以自觉承认下自己的“滔天罪行”。 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被女儿这么一问,老陈这才想起正经事情来。 “哦,是这样的。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就...” 声音忽而拖长,欲言又止的。 老陈也有难为情的时候。 枳夏从床上坐起身子,拧眉疑惑: “就什么?” 老陈:“就...” 仍旧犹犹豫豫的。 枳夏不禁一颗心跳悬起,心跳兀自悬到嗓子眼处。 难不成顾锦琛这人真把老陈给开了? 正想着,老陈总算抖清楚一段利索话来: “就爸爸以前不过是给你说过吗,顾家有个小少爷,叫顾锦西,今年5岁。 现在这个锦西少爷需要一个英语补课老师,顾老爷让爸爸到处看看。 然后爸爸就觉着,你正好是英语专业的学生,这不凑巧吗?巧好周末没事的时候可以过来给小少爷补课一下,又能锻炼你的专业能力,又能挣钱。 多好的事情,你说是吧?” 其实补课挣钱是小,他们老陈家还没拮据到让自己女儿出去兼职挣外快的时候。 主要问题是,枳夏今年大三,再过一年大四。 一上大四就面临着找实习找工作的现实问题。 这些天老陈和枳主任合计了很久,枳夏不比她哥哥陈之珩。 陈之珩成绩好,国外读研,又是男生,扛打抗造,心理素质好。 至于今后是留在国外还是回国,那都是陈之珩自己的事。 他们根本无需担心什么。 以哥哥的能力,他们完全相信陈之珩能解决好自己的事情。 毕竟从小到大陈之珩就没让他们操心过什么事情,无论是学业,还是个人生活。 枳夏不一样,老两口心里清楚,这小丫头纯粹是被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一说起今后要放小丫头去社会上闯荡,他们心里那叫一个忧心忡忡。 一方面枳夏就读英语专业,语言类学科,属实不好就业。 另一方面,怕小丫头性格软,被欺负。 如今的社会,工作压力大,受累又吃苦的。 左思右想,老两口觉着,要是能找机会把枳夏弄去“威尔斯贵族学院”就好了。 “威尔斯贵族学院”是私立院校,涵盖幼儿园,初中,高中三个阶段的学生。 里面硬性教学任务不重,注重学生素质与能力的培养,便于今后出国留学。 所以上学期间,学生们学得好,玩得好,老师教学压力也小。 不像公立学校,各种成绩考核,教研汇报,以及各种升学指标和优秀教师评比事情压在大家肩头,压得老师们根本喘息不了一点。 工资还低。 枳主任作为公立学校的教导主任,经历得多,见得多。 可不想让枳夏重蹈她的覆辙。 而且“威尔斯贵族学院”工资高,离家还近。 要能真进“威尔斯贵族学院”任教,当个英语老师,枳夏也不必为工作的事情闯南闯北了。 留在滨城,留在家附近。 他们老两口也有个照应,心里安心。 想着,昨晚老两口甚至还把压箱底的银行存折拿出来,决定在“威尔斯贵族学院”附近给枳夏全额买套小房子。 以上方方面面,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夫妻两人把能想到的都想全了。 现如今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把枳夏弄进“威尔斯贵族学院”任职? 能想到这事儿,老两口自然知道这其中是有捷径可走的。 “威尔斯贵族学院”是私立学院,控股集团大头归顾家管辖。 如此一来,老陈想着,先让枳夏去顾家给小少爷辅导英语,露个脸。 等熟悉了,才好含蓄地给顾老爷提一下让枳夏去学校教书的事情。 没见着本人,不了解枳夏为人品行的情况下,突然说起这事,多少有些唐突。 听着不像是请求,更像是一种无礼的要求。 老陈在顾家当管家这么多年,怎会不知这里面的道理。 作为被雇佣的“服务者”,最忌讳的就是向雇主提要求。 这是越界。 “主仆情意”都无法为这种越界行为承当“挡箭牌”。 ... 枳夏涉世不多,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 “啊!?” 她一声惊呼。 “爸爸!你不是让我离顾锦琛远点吗,怎么突然又让我去顾家啊?” “你这不是,不是把我送进龙潭虎穴吗?” 越说到后面,她越是心虚着急。 昨天刚把顾锦琛裤子给扒了,现在又让她去顾家,这不是进龙潭虎穴是什么? 她想哭。 此时整个人瘫坐在床上,表情皱皱巴巴的。 “现在事出有变,你听爸爸妈妈话,爸爸妈妈还能害你不成。” 老陈在电话那头苦口婆心。 以前他确实是让枳夏离顾锦琛远点,现在不一样,好歹他也在顾家任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情。 老陈如是想着。 “听爸爸话,今天周四,明天周五,后天周六,就后天吧,后天早上你就过来这边,爸爸把地址发你啊。” “好了,先不说了,爸爸还有事要忙,挂了啊。” 说完“嘟”的一声,老陈急忙忙的,真把电话给挂了。 怕自己顶不住自家女儿的软磨硬泡,一下软下心肠,真同意枳夏不来顾家兼职当家教的事情。 毕竟这种事情时有发生。 从小枳主任不同意枳夏做什么,小丫头就跑到他跟前来,撒撒娇卖卖萌的,勾勾手指头他便什么都答应了。 什么糖果,冰激凌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想办法踮脚从天上“摘”下一颗。 但今天这事儿戏不得,由不得枳夏耍赖皮。 ... 昏暗的夜幕这头,枳夏盯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 表情有些愤懑麻木。 觉得完了完了。 老陈也变了。 变得和枳主任一样,都不听她话了。 一个甩手,她将手机扔回枕头旁边,跟着倾身倒头,重新懒洋洋地躺回床上。 躺好后,勾手把心爱的皮卡丘抱枕抱进怀里。 再一想,皮卡丘抱枕是去年生日时老陈专门买给她的。她又把手一推,将皮卡丘推到床边那头,心里咒骂一句: 讨厌。 不是骂皮卡丘,而是骂老陈的。 老陈老陈… 此刻老陈和枳主任一样,在枳夏心里,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不听她话的十恶不赦之人。 ... 晚上11点,窗外夜幕早已压下。 室友们还没回来,具体不知道要疯到什么时候了。 枳夏静躺在床上,闷闷不乐地盯着半空中悬浮的空气粒子,和晃晃悠悠的光影。 老陈的话继续在她脑海中循环往复地播放着。 “顾家有个小少爷,叫顾锦西,现在这个锦西少爷需要一个英语补课老师......你正好是英语专业的学生......周末没事的时候可以过来给小少爷补课一下。” “现在事出有变,你听爸爸妈妈话,爸爸妈妈还能害你不成。” “......后天周六,就后天,后天早上你就过来这边啊,爸爸把地址发你。” 翻来覆去的,她仔细品读了好几遍老陈话里的意思。 其中老陈丝毫没提顾锦琛,更没提学校顾锦琛被扒裤子的事情。 看样子,至少截止目前为止老陈并不知晓这件事情。 听那说话语气,更是没有半点要被雇家少爷勒令开除的颓丧迹象。 甚至还让她进顾家去给那个叫顾锦西的小少爷补习英语。 难道,顾锦琛这是还没来得及追责追究这件事情? 还是说,真的是她太小心眼了吗,把顾锦琛想得太过小气? 将他理所当然的归类成了那种分毫必争绝不轻饶他人的傲慢少爷。 又或者,是她玛丽苏小说看太多了,太会幻想了? 才会觉得顾锦琛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和她斤斤计较? 但其实,被扒裤子,甚至还被偷拍发到学校论坛里。 以上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无论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可以轻易一笔带过的小事情。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至少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会气炸,会羞恼,会难堪。 嘶... 枳夏觉得脑袋好疼。 太多思绪闯入脑际,千思万想,百感交愁。 她感觉脑袋快炸掉了。 最后所有思绪汇聚在一起,总结出的一个结论是。 她惹了一个不该惹的豪门少爷。 偏偏老陈还让去这位豪门少爷家里兼职。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真的...要完蛋了她。 ... 第二天,时间来到周五,枳夏拖着软绵绵的身子上课。 昨晚因为老陈的电话以及她和顾锦琛之间的事情,她根本没法安心入眠。 到凌晨几点,她才恍恍惚惚地入睡过去。 好在白天在学校里,枳夏觉得庆幸是,她并没像上次一样撞见顾锦琛。 这样也好,碰见也只会徒增尴尬而已。 可走在学校大道上,她还是能时不时的从女生们的议论里听到顾锦琛的名字。 还有...她的。 “是她,就是她把顾锦琛裤子扒掉的吧?” “对对对,就是她,好像叫枳夏。” “枳夏,还挺好听的这名字。” 每次听到这种讨论,枳夏只会把头埋得低低的。 或者故作无事模样对着那些人抿动唇瓣,尴尬地笑笑。 室友许晓筱不同,跟在旁边憋笑得不行。 大多时候,其实同学们的话题仍旧贯彻始终地围绕着顾锦琛展开。 “哈哈哈,好搞笑,顾大校草高岭之花的冷傲形象,竟然就这么扒没了。” “不过该说不说,虽然咱校草裤子被扒了,但我还是觉得好帅好帅。” “那倒也是,毕竟脸摆在哪里,脸在江山在,帅得很客观。” “对对对,我也觉得。而且那张照片里,顾锦琛冷着一张冰山脸,身下运动裤褪下些许的样子,啊啊啊,我都不敢想他用这张又冷又帅的脸‘做饭’得多爽。” “...-_-|| ,汗,大黄丫头,住嘴吧你。” ...... 听着这些议论,枳夏不自觉地越走越快。 虽然后面这些谈论与她无关,但最近两天“顾锦琛”这个名字和她犯冲。 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就忍不住胡乱猜测出很多事情。 闹人心烦。 其中最心烦的还是那件事情,老陈让她周末去顾家,给那个叫顾锦西的小少爷当家教老师的事情。 这要真去了顾家,百分之一百肯定会遇到顾锦琛的。 ... 晚上,学校没课,枳夏回家陪了陪枳主任。 第二天早上,想着要去顾家报道,枳主任一大早就把她叫了起来,还特意早早的就把早餐准备好了。 容不得有一点时间耽搁。 甚至用餐时,枳主任也放心不下一点。 嘴里叭叭的,和老陈一样念叨个不停。 “去顾家报道后,好好听爸爸话。顾家不比咱家里,乖一点,小心谨慎一点,要眼观三处耳听八方知不知道?” 听完,枳夏放下手里的汤匙,盯着枳主任欲言又止的。 最后拖着嗓子喊话道: “那个,妈妈...” 结果话没说完,枳主任直接打断: “别说不想去的话啊,妈妈不听,妈妈耳朵不好,听不见。” 枳夏:“......” 枳主任比老陈小两岁,今年也就49岁而已。 耳聪目明的,怎会听不见。 她实在不懂,不由得,一个不好的念头闯入脑际。 她眯眼瞧看着餐桌对面的枳主任,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妈妈,你和老陈不会是在图谋不轨什么吧?” “不会是在精心策划着,怎么把女人嫁进豪门做豪门太太吧?” 话音刚落,一筷子落她脑门儿上。 枳主任:“想什么呢你?” 枳夏捂头,眉梢紧皱。 枳主任这一筷子砸打下来,手劲儿可不轻,疼得她眼眶泛红。 “妈妈!” 她一声哭喊,满是控诉。 枳主任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她,紧随而来的是冷声吐槽: “就你这小脑瓜,还嫁入豪门呢?你以为豪门是这么好进的啊?” “那豪门生活你争我抢的,看着跟宫斗剧似的。你啊,就老老实实待在爸爸妈妈身边,当个平头百姓就好。” 枳夏撇嘴,“那你和爸爸还非把我送进顾家去?” 手上继续揉着额头。 那里被枳主任敲得仍旧隐隐作痛着。 枳主任:“这些你不用管,好好听爸爸妈妈话就行,爸爸妈妈会帮你筹划好一切处理好一切,知道吗?” 关于为什么执意要把女儿送进顾家的事情,枳主任和老陈一致认为还是不和枳夏说明实情得好。 到底是他们把枳夏保护得太好了。 不想让枳夏这么快看清成年人的世界——— 处处都是利用。 处处都充满功利。 可说到底,他们让枳夏去兼职也的的确确是有目的性的。 希望枳夏能去顾家混个熟脸,好进“威尔逊贵族学院”。 要是在兼职过程中,能和那位顾小少爷顾锦西打好关系也是极好的。 如此一来,若干年后,枳夏真有什么困难时,说不定这位顾小少爷真能出面帮忙一把。 至于那位顾大少爷-———顾锦琛。 为人太过清冷,没人能轻易走进他心底半点。 算了算了。 这个顾大少爷倒也不必走得太近。 对此老陈和枳主任一致怎么认为着。 所以对枳夏而言,在他们老两口的筹划下,他们始终希望枳夏只把这次兼职当成一次稀松平常的兼职对待就好。 ... 早餐后,枳主任把枳夏一路护送到了小区门口。 等车期间,枳主任把手里的行李箱递过去,又忍不住嘱咐道: “听话,和那个顾锦西小少爷好好玩啊。” “知道了妈妈。” 枳夏接过行李箱,嘴里嘟嘟囔囔。 虽说是兼职,但顾家要雇用的并不是普通的兼职家教。 他们想要一个能陪着顾锦西一边玩一边学习的英语家教,而不是每周只上两个小时课堂的填鸭式教学的任职家教。 所以从今以后,每周周末枳夏都得住在顾家。 须臾,滴滴车到了。 枳主任拍拍枳夏的肩膀,安慰道: “乖,放轻松,好好玩啊。” 事已至此,枳夏能清晰地感觉到老陈和枳主任对她这次兼职抱有很大期许。 希望她能不出差错,好好表现一番。 虽然他们有所隐瞒,一直不和她袒露实情。 “好。” 为了不让枳主任担心,她笑着甜甜地回话说。 只是转头,一想到自己即将到达的目的是顾家时,立马嘴角一垮。 不嘻嘻。 夏宝:关于我爸我妈手牵手,双双把我送进狼窝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怎么办啊————? 枳夏坐滴滴车里,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有气无力的。 她惊慌马乱了两三天,顾锦琛那边却毫无动静可言。 到底是他大人有大量,不与她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还是说,顾锦琛纯粹是在等着她入瓮顾宅,当场斩杀。 又开始了。 对于那件事情,枳夏总是耿耿于怀着。 总会止不住地展开一系列绵延不绝的猜想。 顾锦琛的不动声色与她而言,宛若落入一桩悬案。 当前一切的美好与安宁全是假的,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凌迟。 顾锦琛到底是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事情的,这事只有顾锦琛知道。 她可不敢打电话过去过问任何。 也不能。 毕竟她与顾锦琛不熟,也毫无联系方式可言。 围绕着这件事情,不受控制的,枳夏开始在脑海中绘制起“无厘头画本”起来。 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风萧萧兮易水寒。 冷月之下,一男人和一女人相视而站,皆是横眉历眼,对峙氛围尤是明显。 其间,女人白衣缥缈,男人黑袍笼身。 待到一阵寒风刮过时,利刃出鞘,刀光渗人。 女人将剑柄递至男人眼前,请辞道: “来吧,您对我有什么意见,有什么不满的,直接给我个痛快吧。” 颇有几分“壮士断腕”的孤胆豪情。 不远处,一牛小二拉着一头老牛碰巧路过时,听着都忍不住心生几分惋惜之感。 偏偏某位少侠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极其冷漠地看眼女人后,便扯唇冷笑: “好啊,闭眼吧你。” 旋即,冰冷的刀光瞬间斩下。 直冲女人脂白如雪的颈脖而来。 ... “啊—————!” 震耳欲聋的惊叫声。 枳夏吓死了。 同一时间,另一个极其疑惑且浑厚的嗓音响起。 “同学,到目的地了。” 这声音,这语气,倒和绘本里的古风气氛截然不同。 枳夏猛地睁眼。 胸口气喘吁吁的。 额头覆满薄汗。 睁眸时,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洒落而下,白光炽亮。 跟着前座司机师傅的大圆脸骤然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40出头的司机叔叔,正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怎么了小姑娘?” “到地方了你。” 师傅再次提醒道。 枳夏环顾周围一圈。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好一会儿后,她才稍稍缓过神来。 原来,原来刚才是做梦啊。 她心说。 无意瞥见司机师傅正一直盯着她,等着她回话时,她又赶紧应声回答道: “好的,我马上,马上下车。” 说着,她乖乖地拧起行李箱。 乖乖地下车。 ... 下车后,枳夏提着行李箱整个怔站在一扇巨型铁门面前,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铁门里面的世界。 记得小时候,她问过老陈顾家到底长什么样子? 当时老陈是这样描绘的。 像庄园,像童话里的城堡。 又或者,可以直接联想成迪士尼乐园。 这一刻,她发现老陈没骗她。 透过那扇巨大的铁门间隙,枳夏看到顾家大宅真和城堡一般。 前院是一片偌大无比的草坪,绿草如茵。 面积堪比学校足球场。 其中有条油柏路,从大门这头直达远处那栋辉煌贵重的顾家老宅。 老宅三层楼高,英伦风。 门前毅然杵立着两根罗马柱,顶上是十分显眼的人字形阁楼,而墙壁上,罗满一排排的拱形窗户。 以上,除了顶部的房沿呈墨黑色,其余地方通体雪白。 远远望去,不像住宅,更像是一座豪华无比的耶稣教堂。 这“教堂”正前方,还有一喷泉,目测三米高。 真夸张。 枳夏眨动一下眼睛,再眨一下。 眼前所看的一切,她觉得面前的巨型铁门在阳光的照射下,连同漆黑的雕花漆面都在散发着金钱的冷光,瞧不起一切站在这里企图往里窥探的... 普通人。 想着,枳夏咽咽嗓子。 她恍然惊觉,老陈叮嘱她离顾锦琛远一点的决定真的十分正确。 她确实根本惹不起顾锦琛。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枳夏一激灵,脑海中那些止不住惊叹的胡乱思绪终于被强行拉回。 她低头,掏出手机一看,是老陈打来的。 大概是打来问她到哪里了。 果不其然,她刚一接通电话,就听到电话对面传来老陈极为担心的问话语。 “到哪儿了?路上还顺利吗?要不要爸爸开车来接你?” 不过是半个小时的车程而已,枳夏不懂老陈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到了爸爸。” 她回答。 声音很乖。 这和她性格有关,带着天然的童稚与天真。 老陈很是惊讶:“啊!到了?到哪儿了你?” 枳夏言语呐呐:“正门这边,就大铁门这里啊。” 一边回话,她一边往铁门里面四处张望。 在找老陈的身影。 可惜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只有门口的几棵迎客松在风中胡乱摇晃。 “站那儿别动啊,我让安保给你开门。” 老陈柔声叮嘱。 枳夏:“好。” 须臾,老陈挂断电话,紧跟着面前的铁门缓缓打开。 枳夏有点发懵。 她左右打量两眼,没见着一个安保人员。 两秒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大门是远程操控的。 在大门上沿,有个巴掌大的摄像头亮着红点。 正无时无刻地监视着大门口的一切。 其圆形屏幕上,还倒映着她的小身板。 一个身着粉色体恤衫,外搭白色背带短裙的美少女,扎着蓬松的韩式双股麻花辫,一只手拖着黄色皮卡丘行李箱。 看着挺青春靓丽生动活泼的。 但其实,她的手心里早已透出一层薄薄的虚汗。 她拖着行李箱,极为小心谨慎地往里走去。 此时顾家所有的一切与她而言,都无比的陌生,无比的稀奇,且无比的神秘。 像进入一个秘密组织一般,周遭的空气都透着一股肃静与紧促感。 “咕噜噜...” 行李箱轮子压在油柏路上,碾出一阵略显嘈杂的咕噜声。 成了周围唯一肉耳可闻的动静。 在这安静的庄园里,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见状,枳夏赶紧把李箱往上提起。 再不敢弄出半点声响了。 一会儿后,她眼珠子再一转,又想到什么,她放下行李箱,从衣兜里掏出一口罩扯开戴上。 医用口罩,白色的。 一戴上,一张小脸立马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没搞清楚顾锦琛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之前,她可不敢贸然出现在顾锦琛面前。 眼下这情形,枳夏觉得自己还是遮挡一下比较妥善。 戴好口罩后,她提着行李箱继续往里走去。 不一会儿,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陈一身黑色燕尾服,搭配黑皮鞋,白手套。 标准的管家穿搭。 看着庄重,优雅,得体。 就那白衬衣衣领上,还系着一个黑领结呢。 老陈身高175,年轻时高点,178,逼近一米八。 现在年过半百了,身高往下缩减不少。 年轻时,老陈是那个年代标准的帅哥长相。 眉骨高,眉毛又黑又浓,眉梢似剑,三庭五眼还都端正中透着一股英气。 否则当年也不会迷倒枳主任,更别提得到顾老爷子的赏识了。 作为内宅管家,在长相上面的要求极为严格。 一定程度上,那也是豪门家族的门面担当。 现在老陈经过岁月的沉淀,整个人圆润不少。 微微有点啤酒肚,看着平添几分喜气。 一见着枳夏,老陈欢喜得很。 远远的,小老头一路小跑而来。 啤酒肚的缘故,整个人重心往后仰去,像沙漠上立起身子直腿跑步的蜥蜴。 结果遇见一工人拖着除草机从后院出来时,“蹭”的一下,老陈又脚下一顿,立马端正姿态,昂首挺胸的。 一副誓死捍卫大管家的端重与威严的样子。 “噗。” 枳夏忍不住噗嗤一声。 觉得老陈这一出跟演小品似的,有趣得很。 ... 撞见除草的园林工人后,老陈简单吩咐了几句,而后继续往枳夏走来。 但这回可不敢像刚才那样撒腿跑步了,而是特别自持沉缓地徐徐走来。 等走到枳夏跟前时,又还是掩盖不住他那操心的老父亲属性。 “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带上口罩了?” “感冒还没好?” 周四打电话时,枳夏撒了个小谎,说自己感冒了。 没想到这事儿老陈至今都还记得。 顺着这个理由,枳夏赶紧把手往口罩上一捂,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咳咳咳,确实,确实是感冒没好爸爸。” 她可不敢承认说,自己是因为怕被顾锦琛认出自己才戴的口罩。 老陈看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没做多余的怀疑: “严不严重?吃药了没?” 枳夏:“吃了。” 老陈:“确定?” 枳夏点头如捣蒜,继续胡诌:“确定确定。” 老陈眯眼,这会儿倒有些不太相信枳夏的话来。 好在最后他并没多说什么。 后来两人一老一少地往内宅走去。 路上,老陈知道枳夏不喜欢她唠唠叨叨,就没再继续拿她生病的事情说事儿。 可顾家的一些规矩,他不得不同枳夏好好讲清楚。 比如少说话多做事,别随便触碰屋内陈列的任何摆设。在这家里,一不小心打碎一个玻璃罐子,可能就价值连城。 以及在顾家内宅里,走路得放轻放缓,可不能大声喧哗四处跑动,更不可随意顶撞雇主,偷窥打听雇主的**和任何八卦消息。 要听从雇主安排,雇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做好保密任务,平时在大宅内看见的听见的任何事情都不得往外泄露半点。触及利益关系的,直接走法律流程。 此外,平时撞见雇主时,必须顿步颔首,以此表示尊重与问好。 更重要的是,不能直呼雇主大名,要叫“老爷”“夫人”,不过平时这两位被尊称为“老爷”“夫人”的夫妻很少回家,一般只有顾锦琛和顾锦西在家。 还有,作为同校校友,但现在毕竟是来到了顾家地盘上,自然得按顾家规矩办事才行,不能直呼“顾锦琛”的名字,要叫“少爷”。 至于那位顾锦琛的弟弟顾锦西,前面加个“小”字,叫小少爷。 等等等等..... 规矩可真多。 枳夏在心底郁郁不解地小声嘀咕。 感觉此时此刻自己不是在现代,而是一下穿越到了民国时候。 那时候军/阀当道,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们与平民阶级明显。 但看见老陈眼尾褶皱明显的眼纹时,她又忽然鼻头一酸。 老陈为了挣钱养家,已经在这个阶级分明的顾家待了20余年了,也遵循这些规矩20余年了。 作为女儿,她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说到底,还是老陈和枳主任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让她接触外面的世界接触的太少,没认清楚这个世界本就分为三六九等。 “平等”,那是喊给普罗大众听的。 “知道了爸爸。”最后枳夏特乖巧地低头回答道。 老陈听完,抿唇笑了笑,心里欣慰极了。但又想到什么,止不住重重地“啧”叹一声。 枳夏抬头,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恍然过来。 忘了忘了,刚才老陈传教的众多规矩里有一条是,顾家是雇主的家,不是底下员工的家。 这里是职场,不得攀亲带故的地方。 所以身处顾家,她不能随便叫老陈“爸爸”,要尊称老陈为“陈管家”。 “嘿嘿。” 枳夏后知后觉地傻笑两声。 哎~ 老陈摇头两下,真是拿自己这迷糊鬼女儿没辙了。 ... 两分钟后,彻底走到顾家大宅门口时,枳夏心里又开始发慌起来。 老陈拉着她的行李箱正欲走进大厅,眼疾手快的,枳夏一下拽住人。 老陈回头,“怎么了?” 寻着大宅大门,枳夏往宅内扫看一眼。 粗略一眼,这里如同老陈说的一样,不像个家,更像是一座金光熠熠的宫廷酒店。 视线往下,透亮的大理石地板,呈银灰色,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而头顶,炙亮的水晶灯高悬其中,光线昏黄,看着华丽又奢靡,同时又带着一股独属于豪门的威严感。 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不过枳夏并不是被这种气势震慑住了,而是进去之前,她想打听清楚一件事情。 那便是... “那个陈管家。”她小声过问道:“就顾锦琛他...” 话说于此,老陈再次啧嚰一声。 枳夏懵了,眼睛眨巴两下,怎么了又? 一秒后,“啧”,她也啧叹一声,双眸眯紧着,脸上满是懊悔之意。 又忘了,不能直呼顾锦琛大名的。 真是想起这个,忘掉那个。 可“少爷”这个称谓,她实在叫不出口。 她还没彻底适应过来。 明明是同校学长与学妹的关系,一声“少爷”,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瞬间显现出来。 枳夏觉得自己,好像是顾锦琛的女仆一般。 此外,少爷与女仆。 越想越不对劲。 某些奇奇怪怪的cosplay闯入脑际。 真是邪恶至极。 枳夏赶紧摇头。 老陈站旁边,看着使劲咳嗽一声。在无声提醒着她,稳重一点,矜持一点。 枳夏撇嘴。 觉得老陈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 卡壳两秒后,迎着老陈诫训而严厉的目光,她逼着自己,不得不兴致呐呐道: “知道了,要叫顾少爷。” 听完,老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重提旧事说:“你刚才想问什么来着?” 枳夏:“就...” 说着,枳夏环顾周围一圈,然后凑近老陈,小声打探道: “就顾锦琛,不是,就顾少爷私下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什么啊?” 瞧着,这一时半会儿让她改口“顾锦琛”为“顾少爷”的事情,估摸着还得适应一段时间了。 这回老陈没揪着称呼问题大做文章,反问道:“和我提什么?” 为了不让老陈起疑,枳夏裂嘴“嘿”笑两声,努力让自己装出闲聊的样子,打哈哈道: “那什么,就学校里的一些事情什么的。” 老陈觑眸,思索两秒后:“没有啊。” 下一秒:“怎么,那小子惹着你了?” 着急起来,老陈对顾锦琛都不用“少爷”称呼了。 就怕枳夏被欺负了去。 “没有,怎么可能。”枳夏连忙否认,以一种故作轻巧的语调。 听完,老陈更疑惑了:“那,是你...惹着顾少爷了?” 枳夏一愣:“没,我我我,我哪敢啊。” 她紧张得说话都磕碜起来,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没想到老陈话锋转得如此之快,一下就转到她身上来。 好在老陈也只是猜想而已。想了想,小老头最后应声说: “没有就好。” 枳夏默着,没敢继续出声。 她抿着唇角,装出一脸乖巧听话的样子,其实根本不敢呼吸半点。 而此时,她还不知道,更恐怖的是,顾锦琛出现在内厅那头,正朝着她这边迎面走来。 夏宝:玩球...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浇灌[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作为事件的受害者,顾锦琛面色冰冷地从内厅那头径直走来。 以一种十分独特的穿衣风格。 黑西服,白裤子。 裤子并非剪裁宽松得体的西裤版型,而是略带弹性,紧贴腿部肌肉线体。 脚下还踩着一双及膝皮靴,黑色,皮革材质。 后来枳夏才知道这种穿着是骑士服,也称马术服。 是马术训练的一种必要穿着。 不难猜出,顾锦琛这是准备出门去上马术课。 此时他迎面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那男人比他稍矮一点,但身形体格比他健壮很多。 宽厚的肩颈臂膀,偌大的胸肌和肱二头肌似要冲破西装束缚。 看着像助理,但更像是充当保镖这一角色。 顾锦琛不同,身形高挑挺拔,比例也好。 是典型的穿衣架子。 虽然不似身后保镖那般肌肉发达,但约莫能看出,他身上有薄肌,瘦而不柴。 否则他身上那身衣服不会穿得如此矜贵得体。 走来时,顾锦琛手上还拿着一双黑皮手套。 带着某种无形的威慑力,面部表情也冷冰冰的。 庆幸的是,她的目光并未下落在她身上。 而是双眸平视前方,眸色淡着,仿佛万事万物皆不可落进他眼底一般。 一如在学校看到那样,顾锦琛永远高傲着。 永远都端着一张冰山冷脸。 枳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再退一步。 眼下脸颊上的口罩都无法带给她任何一丝安全感。 即便顾锦琛不看她,她也觉得后背发冷得紧。 最后她悄无声息地挪动步子,躲到了老陈身后。 还把头往下低去,只敢偷摸摸地瞥看顾锦琛。 随着时间的流逝,顾锦琛逐渐逼近。 老陈从注意到顾锦琛走来时就立马改变了站姿状态。 近乎是一秒站直身子,双手自然下垂,虚握拳头,紧贴两边裤缝,面露和蔼之色。 等顾锦琛彻底走到他跟前时,老陈还将头往下微低几分。 看着并非卑躬屈膝似的卑微问好。 更像是墨守成规的气度与礼节。 这一刻,老陈和电视剧里那些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与高贵的管家形象完美重叠。 枳夏稍稍懵怔一秒。 长这么大,她听过老陈谈及过自己的工作,也聊起过不少工作上的有趣事情。 但这是她第一次声临其境地走进老陈的工作环境,以及老陈的工作情景。 当下这一刻,枳夏觉得老陈和平时在家里的形象截然不同。 在家时,老陈总什么都依着她。 又或者总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着,唠叨她这里做的不对,那里又需要注意什么。 婆婆妈妈的。 俨然一副“家庭煮夫”般的老父亲模样。 眼下枳夏轻轻地眨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老陈。 生平第一次,她从老陈身上看到了庄重,与矜贵。 果真是豪门养人,连管家都能被改造成一副令人高不可攀的优雅模样。 在这里,颔首问好的节奏,低头的弧度,面部表情的张弛感,以及身体往前微微倾斜的夹角。 每一分每一毫都有着严格要求。 看着恭敬,却不卑微。 ... 不一会儿,顾锦琛走到老陈跟前,仍旧目不斜视着,脚下保持着先前的行走速率。 大步流星,走路带风。 身后的保镖跟着一并往前。 眼看着,枳夏抿唇,心里止不住地泛起一阵窃喜。 太好了,顾锦琛没认出她。 并迫切祈祷着: 走走走,赶紧走,最好走了明天才回来,不,后天回来更好。 因为后天星期一,她早就回学校上课去了。 可惜,鬼使神差的,明明已经从老陈面前淡定走过的顾锦琛却忽而脚下一顿。 保镖跟着紧接刹车。 老陈抬头,略显疑惑。 等枳夏注意到这一切时,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跳有多快,喉头有多紧涩。 而老陈仅是疑惑,在顾家,无论是管家的问好,还是底下工人或者清洁阿姨的问好,顾锦琛从都保持着惯有姿态,淡漠且自持地径自走过。 不会点头回应,也不会顿脚多说什么,除非有事吩咐。 这回人却陡然停脚,老陈看过去,试探地问候声:“少爷?” 只一句疑问语气,后面等着顾锦琛吩咐回答。 可顾锦琛没回答任何,只侧身,视线略过老陈的侧脸,最后停在老陈身后的枳夏身上。 微眯双眸,目光冰冷中夹杂着一丝晦暗不明的探寻意味。 枳夏身形一僵,被他这么一看,她一下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堂皇地看眼顾锦琛后,她赶紧把头一低。 再后来,她直往老陈身后躲去,还扒拉好下自己脸上的口罩。 还好,口罩带得十分严实。 顾锦琛应该不会一下认出她。 毕竟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 她心存侥幸地琢磨着。 ... 老陈跟着顾锦琛的视线,扭头往身后看过来时,一看到枳夏,这才后知后觉过来。 恍惚之间,他竟忘记身后还有枳夏的存在了。 如此一来,三个人的脸上,真是各有各的精彩。 老陈忙拉枳夏一把,把人从身后拉上前来。 盲猜自己女儿这会儿肯定会各种局促不安,老陈也不指望枳夏能像他一样娴熟从容地和顾锦琛欠身问候,于是率先开口介绍道: “少爷,这位是,呃,是新来的英语辅导老师,给小少爷补习英语的。” 莫名其妙的紧张氛围下,老陈都跟着紧张不少,说话卡壳一下。 枳夏攥紧双手,埋头,再埋头。 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底。 至于顾锦琛,永远静默且冷漠着。 也不说话。 最后,也不知道心里思忖着什么,扫看一眼枳夏那张无限低垂且各种紧促不安的脸颊后,竟转身走了。 关于老陈刚才的介绍,他只字未回。 走,走了!!? 枳夏小小的脑袋冒出几个大大的疑问。 这就走了? 什么意思? 她直起身子,看看顾锦琛走远的背影,又回头看看老陈。 老陈不同,脸上丝毫没有惊讶神色。 刚才说话时候的紧张感也一扫而空,转而是一脸平和地目送着顾锦琛走远。 到底是老管家,情绪管理能力非比常人。 无论这位雇家少爷怎般冷傲示人,老陈永远可以面露出礼节有致的和蔼神色。 又或者是,这么多年下来,老陈早已深知顾锦琛是什么性情之人。 所以早就习惯了。 面对顾锦琛时,无论怎样,他都可以刻板且一层不变地端出管家姿态。 像个无情的表演机器一样。 扯唇微笑,欠身颔首,永远令雇主挑不出任何毛病与不合理之处。 俗称,老油条子。 枳夏哪懂这些。 刚进顾宅,经历刚才一则小插曲后,她整个神经都处在荒唐与迷乱之中。 荒唐的是,原来顾锦琛不仅仅是在学校冷傲,原来在家里也是如此。 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那种高高在上,是刻进骨子里的冷漠。 不是轻视什么,单单只是被家族托举起来的傲慢。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情悬在枳夏心头。 那便是,顾锦琛到底为什么会停下脚步打量她? 难不成是,真的认出她来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思索着,枳夏不禁咬紧唇脚,贝齿陷进唇瓣里,秀气的眉梢也跟着紧皱在一起。 古人说,伴君如伴虎,君主之心臣子难测。 这回她终于明白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从始至终,她一颗小心脏一直“扑通扑通”的。 整个人都变得惴惴难安起来。 直到顾锦琛乘车离开,她那颗小心脏才消停下来一点。 ... 顾家很大,枳夏也不知那辆轿车是从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什么方向驶进来的。 总之顾锦琛刚出内厅大门,一辆程亮的宾利就停靠在了门口的喷泉旁。 阳光照耀下,黑洁透亮的车身,轮廓清晰的流线型线条。 以及那双天使之翼车标在阳光下,银光闪闪的,夺目又刺眼。 当时顾锦琛还未走近,司机便下车拉开车门候着了。 走近后,顾锦琛未作任何停留,也仍旧没多说一言一语。 他勾身,顺势坐上轿车。 坐的轿车后座。 保镖紧跟着坐上轿车前座,和司机坐一起。 一个负责开车,一个负责保障行程不出任何意外。 最后车子朝着大院前方的正大门方向扬长而去。 枳夏将自己的视线追逐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脑袋乱沉沉又迷迷糊糊的。 因为顾锦琛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这个问题惊慌无措,同时也在感叹着很多很多事情。 原来电视剧里的豪门一点也不夸张。 豪门少爷出行时,真的有豪车相送,以及保镖跟随。 ... 一番插曲完,时间悄然来到清晨10点,阳光越来越刺眼。 顾锦琛乘坐的车子不断远去,最后消失在远处的转角路口。 枳夏终于收回视线。 一回头,吓得肩头一抖。 神不知鬼不觉的,老陈早没盯着顾锦琛看了,竟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小老头眯着双眸,一点一点地审视打量着她。 “你在学校认识顾少爷?” 老家伙果然是老家伙。 光从她一直盯着顾锦琛乘车远去的细节里,就能嗅出一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枳夏:“啊?” 一开始,她还有点发懵,不懂老陈问那话所谓何意。 为此老陈换了种问法。 “在学校和顾少爷有交集吗你?” 这回枳夏听明白了,她尴尬抿嘴。 要问她和顾锦琛到底有没有交集? 仔细说起来,交集可大了。 “没有的爸爸。我哪有机会接近顾锦琛,不是,是顾顾顾...顾锦琛少爷啊。” 磕磕绊绊的,和之前一样,她只能选择胡诌胡扯。 记得上次这么瞎说八道时,老陈扔给她一句“没有就好”。 但这次老陈压唇,笑得十分的意味深长。 枳夏蹙眉。 “记住我的叮嘱。” 老陈再次开口,“以后在顾家,少接触这位顾少爷,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平时要是见着了,就像我刚才那样,保持微笑,礼貌地点头一下便好。” “若非特殊时候,他一般不会多过问你什么,只会从你面前径直路过。” “等完成这段时间的辅导任务后,你也不用再来顾家了。” “之后的事情,爸爸会帮你处理好。” 说话时,老陈的表情很是严肃。 甚至忘记了自己先前立下的规矩。 在顾家不得攀亲带故,无论是人前人后,枳夏都不得叫他“爸爸”或者“老陈”,只能尊称“陈管家”。 这会儿,他倒是自己称呼自己“爸爸”起来了。 “以爸爸对顾少爷的了解,很少有人会被他看进眼里。” “所以只要你不去招惹他,他就不会轻易招惹你。” 宛如一条栖息盘旋的响尾蛇,只需稍加注意,不误闯进他所标记的私人领地,他就会永远盘踞在哪里。 否则,那就只能接受毒牙伺候了。 “爸爸说的这些话,你都记住了吗?” 老陈最后说道。 如若不是为了枳夏今后的工作着想,他打死都不会把自家姑娘牵扯进深水满溢的顾家来。 更不会让枳夏靠近顾锦琛半点。 遥想当年,那年顾锦琛年仅6岁,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泳池旁边。 那时老陈还不是顾家管家,只是顾老爷子,也就是顾锦琛爷爷的一个专职司机而已。 当时老陈遵循老爷子的吩咐,正打算去车库开车,去接一个贵宾到顾宅来。 结果路过车库旁边的泳池时,眼看着顾锦琛一个人跪坐在泳池旁边危险得很,他急忙走近,提醒说: “小少爷,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宅子里吧?” 闻声,顾锦琛沉默着没回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泳池里。 眼神漆黑又空泛渗人。 老陈疑惑极了,跟着看过去。 这一看,整个人吓得后退好几步。 那天日落西垂,天边霞光柔和。 但碧蓝色的泳池里,一只兔子正拼命挣扎着。 那兔子全身毛茸茸的,但绒毛全湿透了。 随着四肢的挣扎,身子还在泳池里起起伏伏。 老陈吓得愣怔好几秒。 缓神时,兔子在泳池里都快奄奄一息了,正有下坠之势。 眼疾手快间,他赶紧趴下身子,伸手将兔子捞了起来。 那泳池对顾锦琛一个6岁小朋友而言池水很深,边沿也很高。 但对成年人而言,伸手便能触到水面。 将兔子捞起后,小兔子胸口起伏着,嘴里呛着泳池的水,看起来很是难受的样子。 但总归是把命捡回来了。 事后,老陈很是严肃地教导顾锦琛: “少爷,你不可以这样,小兔子会受伤的。” 他以为顾锦琛只是一时贪玩而已。 因为贪玩,所以不小心才把兔子掉进了泳池里。 结果最后,顾锦琛用一种冷漠到近乎呆滞的目光看着老陈以及老陈怀里的兔子,回答说: “它不乖,不听话,就该接受惩罚。” 一种理所当然的冷漠语气。 那个傍晚,老陈直接吓傻了。 一个6岁的孩子,本该充满童真童趣的6岁小孩。 老陈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顾锦琛怎会说出这种话。 可这,的的确确从顾锦琛嘴里说了出来。 而正是这一次,仅仅一次而已。 老陈就意识到了,顾锦琛是和普通小孩不一样的。 甚至于说,可以用“不通人性”和“冰冷恐怖”这种深刻且沉重的词语去形容。 但这件事情,老陈没同任何人说过。 哪怕家里的枳主任。 毕竟这并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悦的好事情。 从始至终,只有老陈一个人知道着。 在此之后,每每回想起这件事情,老陈除了觉得后怕,还是后怕。 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就是,一遍一遍地叮嘱枳夏,不要随便走近顾锦琛。 “听懂了吗,爸爸说的话,少接近顾少爷,记住了吗?” 老陈再次说。 枳夏轻眨双眸,说实话,其实她并不怎么了解顾锦琛。 大多时候,她都是从老陈口中或者学校同学的谈论里得知顾锦琛这人。 最后秉着老陈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她点头答话道: “好的爸爸。” 声音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 但她微微抿动的唇稍,与轻轻蹙动的眉宇神色里透露出的是似懂非懂,与将信将疑。 琛啊,好好表现吧,你未来岳父可是对你诸多不满啊[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抓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