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玉》 第1章 第 1 章 嘉成三年冬,大雪纷纷。 高墙之中的王府深处,主院内外层层护卫把守,院子里一株腊梅热烈地绽放着,正屋的窗子敞开,阵阵寒风裹着腊梅香气顺着窗户卷进屋子,裘鸣玉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欣赏着今年冬日永京城里的第一场雪。 屋内四周角落里都燃着银丝炭,将屋里屋外隔出两个天地。门口的丫鬟悄声看向窗前的人,又好似感受到门缝里吹来的冷风,打了一个寒噤。 寒风侵袭,裘鸣玉一袭红衣,发上挽着一个简单的玉发簪,望向窗外的脸色和院子里的雪地一样苍白,离她最近的一位侍女终于忍不住开口:“夫人,您身子弱,还是不要吹冷风了,若着了凉,奴婢们都担待不起。” 裘鸣玉盯着窗外院子里那株披雪的腊梅的视线缓缓收回,指尖轻触桌面,泛白的嘴唇轻张:“怎么,我现在连开扇窗户的事都管不了了。还是这院子现在就换了主人?” “奴婢们不敢。” 她的话语刚落,屋子里的下人们就乌泱泱地跪倒在地,个个惊慌失措,仿若裘鸣玉是说了什么将屋子里的人都拖出去打杀了的话一般。 屋子里鸦雀无声,充满着肃杀之气。不一会儿角落里一个不过十一二的丫鬟啜泣出声,打破了屋子的寂静。 领头的侍女抬起头:“放肆,在夫人面前哭啼成什么样子,拖出去。”若是真的惊扰了夫人,屋内的人怕是全要为这命贱的丫鬟赔了命。 “梅香,昨日/你若是有这气势拦住那人,今日怎还会跪在这儿!” 裘鸣玉轻抚额头,闭上眼,真是做给她看的一出好戏,不过是仗着她不愿伤人罢了。 “算了,灵纹留下,其余人都滚出去。” 再度静悄悄的屋子里,丫鬟们还是乌泱泱地跪在地上,没人敢应答,没人敢起身,也没人敢离开,离开了这间屋子,有人会死。 “怎么,他苏尚就这么怕我死在这屋子里,放心,告诉他,见不到他,我不会轻易死了的。”裘鸣玉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离她最近的侍女,“但若是你们还不滚,苏尚可不会介意用你们的贱命讨我欢心。” “没听见小姐的话吗?都在外面候着。”灵纹上前,大声呵斥:“若是慢些,就叫院子里的护卫将你们拿了。” 夫人原是最心善的,可王爷却不是什么心善之人,若是这个关头惹得夫人不开心,难保王爷不会为了讨夫人开心。 跪在地上的侍女梅香避过了头顶的寒风,却还是打了一个寒颤,“夫人息怒,奴婢们这就退下,还望夫人保重身体。” 乌泱泱的人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屋子里少了人气,一时间只剩下中间的熏香烟气袅袅上升。身侧的灵纹起身,走上前将敞开的窗户关上,院子里的那株腊梅也被关在窗外。 “说吧,国公府是什么情况,还有我哥到底是生是死?”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灵纹,至于屋子外是不是有人在偷听,裘鸣玉已经不在乎了,更何况,有人巴不得她知道,那何不遂了她的心愿,也算是报答她的提点之恩。 “小姐,请放心,陛下虽然下令围了国公府不让人进出,但国公和国公夫人都没什么大碍。”灵纹低着头回了话。 避重就轻,所以哥哥......好,你个苏尚,你真是能装啊,骗我这么久,可笑,她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古人耍了。将她娶来,不过是想拉拢她的父亲,又见拉拢不成,便用她的性命威胁父亲,企图让父亲认下谋逆之罪。 可恨之极,裘鸣玉只恨自己不能亲手弄死苏尚,还成了笼中之鸟,现下只能寄希望于陛下能早日查办了这个烂王府。 “所以,陛下是什么意思?” 灵纹身形一僵,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话。 事到临头,裘鸣玉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开口问道:“直说吧,我都知道了。” “陛下,陛下的意思是您再等一等,国公府和小姐都会安然无恙的。” “灵纹,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苏尚用我威胁父亲认罪吗?等到陛下将我父亲定罪下狱吗?而且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小姐,不会的,宫中有御医,而且,陛下,和国公一定有办法的。” 昨日的事让裘鸣玉得知自己不过是苏尚的一个棋子,也让苏尚不得不自乱阵脚,一个在手里可以长久拿捏的棋子变成命不久矣,随时会自爆的棋子,棋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窗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牡丹花,冬日时节,要想培育一株牡丹花,不知要费多少人力物力,娇/艳的牡丹花瓣上弄不好还沾着人血,至于这花瓶也是大有来头,其壁薄如蝉翼,正午的阳光透过花瓶,还可映出瓶身的牡丹花纹。 裘鸣玉不再搭理灵纹,手撑在额头,眼睛微闭,似乎是在思考。 思考她是如何将这短短的一生过成这样的,明明作为穿越大军的一员,合该是个主角剧本才对。作为国公之女,她自三岁便开始修习琴棋书画,十年苦学,比不得自带光环的穿越女,高低也落得一个才女之名吧,可偏偏没半点天分,苦学也只算得上尚可。 再说样貌,虽从娘胎里带了病,但也论的上是病弱小白花一枚,可惜本朝盛行艳丽妆容,女子皆以体健为美。她不肯放弃,日日坚持锻炼,提高化妆技术,卯足劲儿朝着靠拢,可惜也就落得个贤良淑德的美名。 也不对,时至今日,除却下毒一事,她也确实是女主待遇。自小时候起,时常进宫陪伴太后,和当今圣上是青梅竹马,长大后,哥哥是威武将军,驻守边疆,算得上世家之中贵女之首,若是她想,连皇后也做得。 可怎么会成现在这样呢?直到今天,她才终于发现,一心喜欢的人不过是利用她来牵制国公府,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不过是把心上人秘密接入将军府,再利用她病重的消息,诱哥哥回京,暗中埋伏,逼迫父亲认下谋逆之罪。 若不是苏尚的那个心上人实在蠢笨,一心想弄死她,昨日耀武扬威地跑来说漏了嘴,恐怕直到现在她都会困在府里,什么也不知道,等到死亡那天,还怀揣着美好的幻想吧。 果真应了那句话,穿越是改变不了智商的,穿越之后能大杀四方的人,穿越前就是厉害的人,像她这种小趴菜,活该就是炮灰的命,省得连累家人,为自己受苦。早知道就应了苏修,去做个傀儡皇后,既免得家人受累,还能保住小命不是。 仿若真的睡着了,裘鸣玉的手轻轻垂下,打翻了桌子上的花瓶,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惊动了屋外的人,乌泱泱的人又接二连三地进来,下人们仔细打扫着花瓶碎片,瓶中的牡丹花的花瓣散落在桌上,无人顾及。 “怎么,就这么怕花瓶少了一片,不用费心拼了,就是少了一片,我要见池什么月,就是苏尚的那个心上人,不然我可就活不了了,你们也活不了。” 角落里的下人还在费力拼着花瓶,抬头只看见一个明晃晃的碎片在裘鸣玉的脖子上,锋利的瓷片边缘将她的指尖划开,滴滴鲜血落在衣襟上。 “夫人,夫人,您最是心善了,求求您,就饶了奴婢们。” 屋子里的人又整整齐齐地跪下了,不同于之前的惊慌,现在是真的感觉到那薄薄的瓷片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为首的侍女跪在地上,挪到裘鸣玉脚边,狠狠地磕着头,求着她。 “去告诉苏尚,我要见他的那个心上人。” 裘鸣玉别过头,眼眶泛红,不去看地上的人,她从未杀过人,也未伤过人,苏尚拿着这一点,安排了一屋子的人给她陪葬,可如今她顾不得那么多,不想去想什么人命,什么生死,她就想出一口恶气。 为首的侍女余光瞥见地上滴落的血,停止磕头,朝着角落使了一个眼色,靠近门边的人迅速起身,离开院子。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声音,“夫人,罪奴池香悦已押到院中,任凭夫人处置。” 裘鸣玉轻笑一声,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挪开一条道,她逆着人,走到门口,看见了那个大彻大悟的人。昨日还趾高气扬的人,如今被捆了手脚,跪在地上,眉间的花钿歪歪扭扭,细看脸上还有着巴掌印。 “昨日还未细细看过你,今日一看也不过寻常颜色。”可笑,不过也是个傻子,以为下毒毒死她就可以得到苏尚的王妃位置,比自己还天真,不过这份天真倒是救了裘鸣玉。 池香悦跪在地上,还意识不到她的处境,恶狠狠地抬头盯着裘鸣玉。 “裘鸣玉,你得意什么,我再如何,王爷也不敢杀我,不过你是真的要死了,任是再好命又如何,到头来,不还是害得裘鸣金为他的好妹妹送命,我若是你,早就没脸活下去了。” 裘鸣玉勾了勾嘴角,撇出一抹笑,笑池香悦的天真,笑自己的可笑,不过都是一群被爱情迷了眼的蠢货。就是自己更蠢,身为一个现代人,还能陷于情情爱爱,多活一世也是一个蠢货。 “王爷不敢杀你?我原以为你是装的,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天真。” “我若是死了,怕是整间院子连同你都是要为我陪葬的。” “你胡说。我哥哥可是—”池香悦还未说完,便被护卫堵了嘴。 “可是什么,你信不信,若是今日我杀了你,他苏尚也只敢为我拍手叫好。” 跪在地上的人还在不断挣扎,裘鸣玉却没了心思,原想先看看苏尚的心上人,好好灭灭她的威风,没想到让她充分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蠢,不过也可以让池香悦见识一下她的心上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裘鸣玉走到池香悦面前,轻轻一划,锋利的瓷片破开皮肉,跪在地上的人呜了一下便倒在地上,雪地里也染上了腊梅的红,真是刺眼。 屋子门口看着的下人惊作一团,院子里的护卫却无动于衷。下一秒,裘鸣玉手里的瓷片被夺下,被人拥着回到屋子里。 “夫人受伤了,还不赶紧去叫大夫。” “快,赶紧去通知王爷。” 屋子里的人动了起来,灵纹扶着她,重新坐在软榻之上,透过窗户的缝隙,还可以隐约看见躺在地上的人。 一个白胡子大夫顶着风雪被人押送进来,整齐的胡子纠成一坨,大夫进屋便白着张脸,上来为她包扎。裘鸣玉盯着窗户缝隙,一个蓝色衣袍的人踏进院子,丝毫没有停留,快步走进屋子来,“夫人如何?” 大夫包扎好伤口,“夫人手上的伤无甚大碍,不过近日就不要碰水,饮食清淡些,不会留疤。” 裘鸣玉收回视线,看着苏尚,风神俊朗的脸,穿着宝蓝色的衣袍,腰间挂着一块红玉,还是成婚当晚她送的,一贯深邃的眼睛里藏着往日让她心动的深情,冷笑一声:“怎么,不关心你的人死没死?” 苏尚眉眼未动,左手揣摩着玉扳指,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若昨日无事发生,他不曾派人截杀她的兄长,也不知他的王妃命不久矣,更没用她的性命去威胁她的家人。 “夫人,这说的什么气话,不过一个冲撞了你的罪奴,何苦生那么大的气,若夫人不开心,直接拖出去杖毙。” 昨日还捧在手心上的人,今日就可以拖出去打死,她还真是小瞧了他。裘鸣玉懒得再和苏尚玩什么琴瑟和鸣的把戏,所幸撕破脸,看看这厮还有什么伎俩。 “苏尚,你真恶心,不过托你心上人的福,我活不过一月,你也活不过一月。” “夫人有空还是多担心担心国公府吧,依国公的爱女之心,定是三日之内便能尘埃落定。” “更何况,夫人最是惜命,陛下也是绝不会让夫人死的。” 苏尚不动声色,又意有所指,院子里的护卫将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不一会儿,苏尚身边的小厮凑上前来,有话要说。 “王爷,池姑娘只是划破了脸颊,现下人已苏醒。” 苏尚俯身,凑到裘鸣玉耳边低语:“夫人果然还是心善,就是这心善用的不是地方。不过夫人若是再伤了手,夫人院子里的人就不会和池香悦一样好命了。” 说罢,苏尚站起身来,“虽然夫人心善,饶过这个罪奴,可她害夫人伤了手,罪不可恕,杖二十,以儆效尤。” “是。” 听着面前之人的话,裘鸣玉看着这个她自以为看清却从未看清过的人,终于问出那句昨日便藏在心中的话:“苏尚,我会死吗?你怕我死吗?” 门口的人停下脚步,背对着她,“不会,你不会死的。” “那我兄长就能死了,是吗?” 苏尚跨过门槛的脚一顿,“要怪,只能怪他们选错了路。” 不,应该是我选错了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是夜,风动,雪停。 一个好日子。 梅花小院里主屋一束火光冲天,呼啸的冷风刮得火势越发大了,带到院子里,下人们惊慌逃出院子,原本在院中的护卫们都急着取水扑火,可惜冷风催火,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苏尚从竹苑赶来时,火势依旧猛烈,连院子都一并燃了,下人们还在忙着送水,防止波及到其他院子,慌乱之中,一个面容普通的下人递给苏尚一张纸,随后便消失在送水的下人之中。 苏尚拿着纸张,展开一看,上面是裘鸣玉的字迹:恶有恶报,自食恶果。这话既说给苏尚听,也说给裘鸣玉自己。 裘鸣玉是个废物,可国公府不是吃素的,陛下也不是懦弱的,没了掣肘,苏尚你完了。裘鸣玉闭眼前的最后一秒,庆幸自己早有准备,一个毒药,无声无息直接毙命,半点痛苦也感觉不到。剩下的交给灵纹和府里的人,保证苏尚什么都得不到。 就是,死亡是原来是这样令人恐惧,哥哥死的时候也会像鸣玉这样害怕吗?就是,对不起父亲和母亲,平白被人诬陷,先是丧儿再是丧女;就是,对不起陛下,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若来世,算了,穿越都改不了命,重生又能改变什么呢。 “妹妹,别睡了,裘鸣玉,快醒醒,再睡下去,你可就要错过今夜的花灯会了。” “灵纹,还不快进屋让你家小姐起来,在软榻上睡也不怕染了风寒,到时候又要怪我这个哥哥在娘胎里就拖累了她。” 裘鸣玉昏昏沉沉地从软榻上起身,原本搭在手上的话本跌落在地,窗外裘鸣金正招呼着灵纹,抬头便看见妹妹已经起身,扬起和裘鸣玉相似,却更显得英气的脸庞,眉眼飞扬,神色里满是肆意。 裘鸣玉摇摇沉重的头,视线逐渐清晰,眼前之人是哥哥?不是该到阴曹地府了吗?还是现在地府里,哥哥也谋了个一官半职 ,不对,我是现代人,我应该回现代的阴曹地府啊;还是现代的出生率已经这么低了,没有新生儿,地府滞留人口都直接重生,省的排队了? 盯着院子里的人,裘鸣玉脑海中似乎回忆起相似的一幕,难不成这真的是重生,这么好命吗?我真的是女主人设,一次穿越,改不了命,就再重生,穿越加重生,女主BUFF加满,势必要有个圆满结局。 “妹妹真是傻了,完了,今夜怕是去不了灯会了。我还是先去找府里大夫吧。”裘鸣金站在窗外伸手在妹妹的面上晃了晃,见妹妹没有反应,嘀嘀咕咕。 “哥,我头痛。”裘鸣玉盯着院子里的人,眼眶泛红,抿起嘴,半晌,一滴泪落了下来。 是哥哥。真的是哥哥。 老天真的再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到和苏尚婚约前的灯会。 前世就是在今夜的灯会上,苏尚向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第二天就向圣上请旨,赐下两人的婚约。 “妹妹,没事吧!”窗前的裘鸣金彻底慌了神,往日里妹妹哪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着急忙慌地将窗子落下,一边命令贴身小厮去府里寻大夫。 “灵饰,还不快去府里请大夫去。” “是。”灵饰也和世子一样,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准备去找府里大夫。 院子里两人乱作一团,裘鸣玉缓过神,将窗户推开,顾不得泪还垂在脸下,看着双胞胎哥哥说:“灵饰,别去,我捉弄兄长呢。” “裘鸣玉,捉弄人也不能拿身体当儿戏,你再这样,今夜的灯会,我看谁带你去看你的伪善心上人。”裘鸣金见状,没好气地说。 伪善心上人,原来哥哥看的都比她明白,可惜前世的她没看明白,还不听劝说,非觉得作为一个现代人,自己一定能拿捏人心,结果反被人拿捏了。 "今夜的灯会,我不去了。你自和灵饰一块去吧。"裘鸣玉想明白之后,决定今夜不去灯会,先避开婚约再说,也好从长计议。 裘鸣金着实拿这个双胞胎妹妹没了办法,前几日不让她去,又是哀求母亲,又给宫中递了信,好不容易求来去灯会的机会,今日又改了注意。 “你前几日不是还吵着要去灯会。还特地求了太子殿下,现下殿下正在府外等你,灵纹,赶紧给妹妹打扮打扮。” 不好,忘了还求了太子殿下,裘鸣玉无奈地坐在梳妆铜镜前,灵纹招呼着几个丫鬟,将发髻拆下,换了一套金玉发饰,一根跟金钗插到裘鸣玉的头上,配上富贵的妆容,也算的上艳丽美人。 最后一根发簪插上,裘鸣玉不死心,探头望向院子里的哥哥:“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院子里,一株腊梅树立于中/央,枝繁叶茂,树下摆放着一套桌椅,桌子上放着一副围棋,几个黑白棋子落在棋盘上,歪歪扭扭地摆着一条斜线。 裘鸣金伸手拿了一枚棋子,上下抛着,听到妹妹的话,接住棋子,扭头看向正准备出屋门的人,幸灾乐祸。 “妹妹,没机会了,你若早一日还能找个生病的由头,现下,太子殿下已经在府外等着,你再拖延下去,被父亲知道,还少不得一顿说教,再将你送出府去。” “世子,莫要再恐吓小姐了。”灵纹跟在身后,手里拿着骓帽。 “好好好,冤枉啊,在灵纹心中,我竟是那吓人的。” 裘鸣玉疾步走到院子门口,回头看见哥哥安稳坐在椅子上,半点不见着急,还有闲心打趣灵纹。果然距离产生美,前世自哥哥上了战场后,书信往来多是关心她的身体和报平安,再没见过他如此不正经的样子。 哥哥熟悉的样子也激起她骨子里的叛逆。 “哥哥,灵纹一心为我,你就不要在打趣她了,再拖延下去,父亲下值回来撞见了,我定说前几日是你蛊惑的,看你在父亲面前还能油嘴滑舌得起来。” 见妹妹终于有了笑意,裘鸣金将棋子放回棋盘之上,挥挥手,不再讨嫌,老实跟在妹妹身后,就是嘴上还不死心。 “现在才是我妹妹嘛,刚刚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还以为妹妹被鬼上了身。” 裘鸣玉脚步一顿,“哥哥,不会说话的话可以闭嘴。” “呜,嗯。” “又怎么了?”哥哥在身后支支吾吾,裘鸣玉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实在无法忍受了。 “错路了,左边。” 久不见哥哥,原来哥哥是这般讨嫌之人,裘鸣玉恶狠狠地回头,头上的金玉发饰叮叮当当,“那哥哥就看着我走错。” “妹妹,注意仪态,再者,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裘鸣金无辜的狗狗眼朝着妹妹眨巴眨巴,眼里藏着幸灾乐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国公府后门。 裘鸣玉登了马车,两辆马车朝着永京城中最大的琼花楼驶去。 马车停下,只见一座五座三层楼阁,楼上飞桥栏杆相连,朱漆栏杆、珠帘秀额,在周遭灯光下熠熠生辉。琼花楼为了今夜的灯会,五座楼顶的每道瓦楞间各放花灯一盏,皆为永京城内的花灯名家所做。门口的彩楼欢门挂满了彩灯,细看彩灯上还题了谜语。 裘鸣玉戴着骓帽,在楼里小二的指引下,跟着哥哥上了二楼包厢。 “见过太子殿下。” 裘鸣玉一进屋,便望见了太子殿下的身影。 一袭青色衣衫,背影修长,像是裘鸣玉院中的腊梅,孤高又清冽。 “怎么,前些日子递信给我的时候,信中还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如今达成心愿了,我这太子哥哥就成了殿下。” 窗子前的身影转过身,一张俊美的脸庞映入眼帘,青色衣袍在烛光下显出隐约的银色丝线,腰间坠着一枚青玉,手上还握着一个暖炉。 裘鸣金行了一个礼,还未等太子殿下出声,便收了礼,从容坐在椅子上,对着殿下挤眉弄眼。 “殿下就别打趣我妹妹了,她的性子,谁人不知,一会一变,比那前街变戏法的游人还快。出门前还叫嚷着不愿来呢。” 太子殿下没理会裘鸣金的大逆不道,坐在了包厢的主座上,身后的小厮悄无声息地将包厢的窗户关上,裘鸣玉身后的灵纹将小姐的骓帽取下,交给丫鬟,殿下身后的人才携着下人们退了出去,只留下贴身的丫鬟和小厮。 裘鸣玉取下骓帽后,又行了礼,待到殿下应允,才开口说话:“太子哥哥,你别听我哥哥瞎说。” 裘鸣金正喝着茶水,听到妹妹颠倒黑白的话,一把将杯子放下,这一路上,身后的马车不断派人传话,妹妹寻了无数由头想要回府,可怜传话的小厮到达琼花楼时脸都白了。 现在在殿下面前倒是矜持起来,还空口白牙地污蔑起他这个哥哥来。 “我瞎说,好,裘鸣玉,我不与你争辩,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裘鸣玉坐在哥哥旁边的位置上,用余光扫视哥哥,指尖搓了搓,面上仍是温婉的笑。 “哥哥,昨日我应了母亲要带五盏琼花楼的花灯回家,不知哥哥可否替我取来。” “妹妹你!”裘鸣金惊呼一声,转头看向这个没良心的妹妹,琼花楼的花灯岂是那么容易取得的,先不说花灯上的谜语皆是大家所取,猜出谜底后,还要凭本事将花灯取下。寻常人能取得一盏花灯便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在永京城里也排上名号了。 裘鸣玉装作看不懂哥哥的愤怒,伸手抚了抚头上的发簪。 “我怎么了,哥哥还不快去,省得去的晚了,谜语被他人猜透,凑不齐五盏花灯,母亲可是要怪罪的。” 见哥哥没有反应,裘鸣玉收回手,作势要起身。 “哥哥,若是不想去,妹妹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我自个下去在门口猜便是。” 秋日的永京城,白日的天气还是热人,可一旦入了夜,枝头上便挂了霜气,伴着夜间的微风,连身强体壮的男子也不免打一个寒颤。 裘鸣金只好顺着妹妹的心意,从椅子上起身,下去给妹妹取她的五盏花灯, “行,我亲自下去给我的好妹妹赢了五盏花灯,省的妹妹动手了。” 说罢,又朝着殿下行礼,这次倒是礼数周全。 “太子殿下,我先下去替我不省心的妹妹善后了,还请殿下替我看着她,莫让她再出去吹风,生了事。” “鸣金,你就放心吧,你我之间不必多言。” 太子殿下目送裘鸣金走后,看着对面端庄坐在那的裘鸣玉,一身红色衣裙,眉间一朵梅花花钿,配着头上的金玉发饰,眼神落在桌上的茶水,看似安分,睫毛却轻轻眨动,暴露着主人的小心思。 “说吧,又打什么小心思了,还特意将你哥哥支开。也就你哥哥愿意吃你这套。” 裘鸣玉将视线从茶水上挪向对面的桌子,“殿下,想问话就直说,何故借机贬低我。” “哦,那就是没事了。” 裘鸣玉又忍不住搓了搓指尖,抬起眼来,人人都说太子殿下文韬武略,待人行事样样周全,最是温和有礼。可为何在她面前,就是一幅戏谑模样,半点看不出气度。 可此事又不好和旁人说,就只能来求太子殿下。她狠狠心,小声说道:“有事,我想取消和三皇子殿下的婚约。” “你和三弟本就没有婚约,何来取消一说。”太子殿下气定神闲。 太子哥哥不接话,裘鸣玉只好图穷匕见,“可要是圣上赐婚怎么办?太子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前些日子还求着要来灯会,今日怎么就突然变了卦?”太子殿下余光扫了一眼角落里的人。 “那你原先还说娶我呢,不也变了卦。”裘鸣玉小声嘀咕,太子哥哥真是好不懂人情,姑娘家的事情也打听那么细,看来不说个理由出来,殿下肯定是不会帮她的了,还不如小时候,求一求太子哥哥就什么都答应了。“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我过的不开心,所以就不想嫁人了。” 苏修坐在椅子上,左手转动着茶杯,视线落在桌子上早已没了热气的暖炉,裘鸣玉见太子哥哥没有反应,狠下心,想着太子哥哥总是顾念小时候的情分的。 “我不管,太子哥哥,你就帮帮我吧。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真不想嫁人了。” 手中转动的杯子停下,苏修命令身后的人重新换了暖炉上来,视线转向她泛白的指尖,才缓缓开口: “本朝律法规定,诸居父母及夫丧而嫁娶者,徒三年:妾减三等。各离之。若居期丧而嫁娶者,杖一百,卑幼,减二等。”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父亲母亲可好着呢。”裘鸣玉不解,她不记得家里有人新丧啊,难不成还要她为了这事弄死一个人。 眼见裘鸣玉实在不开窍,苏修补充:“你乡下的继祖母不是疫了吗?” “可我那个祖父就是继的,他的续弦和我也算得上有关系?” 不怪裘鸣玉想不起来,她的亲祖父母是陪同太上皇一同打天下的将军,二人本就没太多感情,主打一个各玩各的,互不干涉,祖父过世后,祖母便选了一个偏爱的做了继祖父。 那时裘鸣玉还感叹,和祖父祖母比,她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古人,明里暗里试探了好几回,才确定纯粹是祖母思想超前,见多识广。有回,祖母还劝说她,不要学她父亲,一心扑在母亲身上,若是遇上负心汉,岂不是吃了大亏。 祖母过世前,便嘱托父亲给他一些银钱,让他赶紧再聘一门,选个僻静之地度日,若是拿着国公府的威风度日,便别怪父亲不客气。后来,便只听说继祖父新娶的妻子瞧着比他还大,不知道图些什么,没想到今日再听到消息时,已是过世了。 “不过太子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裘鸣玉疑心太子哥哥怎么什么消息都知道,这皇家的爪牙都这般厉害了吗?她找到办法后,便迫不及待想回府,命着灵纹将骓帽取来。 “算了,我还是赶紧回府,告诉父亲。” 太子殿下抿了一口新换上来的茶水,眼眸闪了一下,放下茶水,吩咐身边人。 “德成,你去国公府一趟。难得出来一趟,你就不想品尝一下琼花楼新出的点心吗?” “是,殿下。” 裘鸣玉解决心头大患,自觉已经和前世大不相同,放下心神,饶有兴致地看着桌上的点心,伸手便想去拿。 “也是,解决了心头大患,是该犒劳自己一下,说来,真是很久都没吃过琼花楼的点心了。” “许久?你不是前日还差人出府买了点心。” 裘鸣玉手还未碰到桌上的点心,便被叫住,收回手,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哥哥,讪讪道:“嗯,是啊,不过一日不吃琼花楼的点心便如隔三秋没吃嘛。” 席间,包厢外候着的人接到主子吩咐,将桌上的点心撤下,重新换了琼花楼新出的糕点,一盘盘精致各样的点心被端上桌,正中间摆着一盘花灯造型的糕点,正是琼花楼的灯会特/供,据说可媲美宫中御厨,不过裘鸣玉吃过之后觉得,比御厨的手艺还要好。 “灵纹,照顾好你家小姐,我去帮帮你家世子爷。”裘鸣玉忙着品鉴琼花楼新出的点心,全然忘了自家哥哥还在楼外为她取花灯呢,还是太子殿下顾及兄弟情谊,记着裘鸣金。 —— 裘鸣玉坐在马车里,马车外,裘鸣金撩开帘子,瞧着自己没良心的妹妹,身旁的小厮拎着三盏花灯,没好气地开口:“妹妹,就这么急着回去?花灯还不够数,能安心回家见母亲吗?” 说话间,一个蓝色衣衫的人骑着马在马车旁停下,来人手里也拎着一盏花灯,下马来,裘鸣玉定睛一看,正是今夜念着的三皇子殿下苏尚。 “鸣玉妹妹,琼花楼有一盏花灯上画着红嘴相思鸟,想来一定会得妹妹喜欢,便特地取了送来。” 裘鸣金放下帘子,将两人的视线隔开,朝着三皇子行了礼,便夺过小厮手里的老虎灯递给灵纹,“三皇子殿下,就不劳您费心了,我妹妹还是比较喜欢老虎,灵纹,快将这盏老虎灯给妹妹送进去。” “鸣玉妹妹不是需要五盏花灯吗?加上这盏,既代表我的心意,也好凑个数。” 裘鸣玉听着马车外三皇子的声音,回想起上一世,也是在琼花楼门口,苏尚当着众人的面送了这盏花灯,自己满心欢喜地接下花灯,接着苏尚便对自己表白心意,原本只是暗地里的事被抬到明面上,第二日,他便求了圣上赐下婚约。 今日一看,自己那日光顾着欢喜,没想到苏尚是如此不将哥哥放在眼里。 裘鸣玉正准备开口,马车外传来了太子哥哥的声音:“加上三弟这盏,恐怕不吉利,德成,将那对凤求凰的灯拿来,再加上世子的灯,五盏便够了,三弟的灯还是拿回去送心上人吧。” 裘鸣玉撩开帘子,看着外头的人,目光转向苏尚。 “鸣玉谢谢三皇子殿下的好意,不过太子殿下说的是,三殿下还是将灯拿回去送给池姑娘吧。” 裘鸣玉望着苏尚拿着花灯的手一顿,原来这时候就有了心上人,看来苏尚还真是早有图谋啊。 “鸣玉妹妹,这是何意?” 裘鸣玉微微一笑,放下帘子,“三殿下,鸣玉不过是想凑够五盏花灯罢了,哪里有什么额外的意思。” 琼花楼借鉴了一点北宋的樊楼描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马车的帘子撩开,一盏老虎灯递了进来,老虎灯的眼睛正对着裘鸣玉,头上的“王”字后面小小的跟着一个“八”字,细看八字的一撇,忸扭捏捏,主人下笔时还带着一股心虚,而那一捺却干劲利落,遒劲有力。两个人的手笔,哥哥此举应该也是知道了。 琼花楼前,喧嚣依旧,揽客的小二正卖力吆喝,货郎回应着问价的行人,马车停在琼花楼旁,本该是万众瞩目,却不动声色地隔出一个真空地带,马车外只听见三皇子打趣的话。 “鸣玉妹妹,那二哥的花灯接得,我的花灯就接不得,同是一块长大的情谊,如今为何鸣玉妹妹就专对二哥的花灯有意。” 马车里,老虎灯晃动,裘鸣玉握着的手缓缓松开,苏尚还真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今日的花灯是不接也得接了。手上的花灯被搁置在一旁,她的手正伏在马车窗户的帘子上,马车一晃,等她坐稳身子,裘鸣金的手握在窗户边缘,宽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三弟,琼花楼里饮了酒,就还是早些回宫吧,夜里风大,吹出酒劲,说了胡话闹出笑话不要紧,若是传到他人面前,岂不是耽误了鸣玉的姻缘。” 声音响起,裘鸣玉的指甲泛白,心却缓缓落下,还好有太子哥哥在。她缓缓松开手,指尖慢慢变得红润,终于听见马车外哥哥的声音,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收起,含/着怒火。 “看来三殿下饮酒后就爱议论些闺阁女子的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三殿下是那街口卖嘴的婆子呢。” “二哥教训的是,适才是在琼花楼里吃了几杯酒,一时失言,还望世子和鸣玉妹妹谅解。若鸣玉妹妹不满意,我明日亲自去给妹妹请罪。”苏尚挑明话头后,干脆地认了错。 窗户的帘子闭着,却还是从缝隙里吹进来风,夜风寒冽,掠过裘鸣玉的身上,也让老虎灯里的烛火晃动,马车里明明暗暗,再纠缠下去,怕是等不到回府,花灯的烛火就被风吹灭了。 帘子撩开,三皇子还是一幅温润有礼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方才说了什么话,一双丹凤眼望了过来,满是深情,裘鸣玉眼波微转,避开那溺死人的视线,浅笑着回了三殿下:“三殿下言重了,不如就将手里的花灯送给我,权当赔罪了。” 裘鸣金立在马车旁,看不见他的正脸,但依照他的性子此刻必然是黑着一张脸,裘鸣玉轻咳两声,故意软了声音:“哥哥,天色晚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若回府晚了,怕是母亲要担心的。” 好容易摆脱了讨人厌的东西,裘鸣玉在马车里晃了晃随着时间流逝已经逐渐灰暗的老虎灯,却忘了花灯会是永京城里少有的盛会,也是个姻缘会,嘉朝虽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女子也可做官经商,可终究男女有别,除却媒人做媒,也没什么男女可以直接表达心意的地方和机会。 可这花灯会不同,普天同庆,男女老少皆可上街赏灯,永京城里的男男女女多会借此机会相看和表白心意,圣上也特意下旨,允许宵禁延后三刻。 这本是个皆大欢喜的好事,人潮汹涌,众人平等。此刻却也拦住了裘鸣玉的马车,三皇子和太子殿下护卫开路,骑马顺畅走了,徒留裘鸣玉和哥哥的马车龟速前进。果然再富贵的马车也敌不过一匹马的威慑力,街上的行人不会主动避开缓行的马车,但一定会避开疾行的马匹和惹不起的人。 指尖轻点,老虎的眼睛都睁不开了,马车外的人声才渐渐稀疏,直至安静,约莫过了一刻钟,前车突然没了动静,裘鸣玉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马车旁的下人们缓缓散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裘鸣玉的马车前停了下来。 微风拂动帘子,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见两个人影,裘鸣玉抚着头上的金簪,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前方的帘子,下一秒,一只手从马车外探了进来,裘鸣玉的手也从头上放下。 “哥哥,你真的,够了。”裘鸣玉对着进来的人翻了一个白眼,自小时候这样吓过一次裘鸣金,让他三天不能合眼,他就立志要从妹妹这里夺回属于他的尊严。 裘鸣金见妹妹没有反应,挑挑眉,单手撑着,上了马车,另一只手拿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暖壶进来了,大刀阔斧地坐在旁边,将暖壶递给她。 “诺,非要来看灯会,再染了风寒,又是几日的苦药。” 哥哥竟然有如此心细,手上的暖壶该不会是凉透了,存心戏弄她。裘鸣玉伸手撩开帘子,就是没有接哥哥递来的暖壶,四周一片漆黑,应该是哪个巷子里,远处几个侍卫把守,侍女灵纹也不在马车外。 帘子再度撩开,等待的人已经上了马车。眉眼如玉,一袭青衣,是太子殿下。 “世子,既然真的心疼鸣玉妹妹,就不要老是口是心非了。”太子殿下进来正好看见裘鸣玉故意看着外面,对着哥哥递过来的暖壶视而不见,这兄妹俩个个都是面硬心软的,暗地里都希望对方好,偏偏言语上都是戳着对方的心窝子。 “鸣玉,你哥哥特地找我讨要的暖壶,就是怕你冻着了。”劝说一下裘鸣金,太子殿下又转向裘鸣玉,替他解释。 见太子哥哥发了话,裘鸣玉接过哥哥手里的暖壶,里头的炭火的温度透过暖壶的壶壁传到她的手上,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这么久,还是热的,可这也抵不了他的行为。 “太子哥哥,何必替我哥哥辩解,你是不知道刚才他有过分。” 妹妹捧着暖壶,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连口气都变得骄横,裘鸣金见好就收,眼里的戏谑褪/去,大刀阔斧的坐姿也收起,唯有语气依旧欠揍。 “好,妹妹,我知道错了,此事就此揭过。我们还是快些说说正事吧,再磨蹭下去,怕是真的赶不上回府了。” “哥哥原是知道啊,那哥哥还有闲心戏弄人。”裘鸣玉先是下意识反驳了哥哥后,下句话就收起笑意,说到了今天的正事上。 “太子哥哥,父亲怎么说?他答应了吗?” 父亲会同意她如此胡闹的举动吗?这桩除了没有在明面上提出的婚约,面上处处都透露着天作之合的一对壁人,在最后关头,驳了众人的心意,也驳了父亲的意思,手里的暖壶将源源不断的热意传向裘鸣玉,她却仍觉不够,用力握紧,企图汲取更多热量,目光紧紧盯着太子哥哥。 察觉到裘鸣玉的炙热的眼神,太子殿下避过了她的视线,“国公应允了,明日上朝之时就会提出此事,不过应该只能拖下三月之期。” “父亲大人还真是舍不下啊,他的事桩桩件件都比儿女重要。”太子殿下话音刚落,裘鸣金便忍不住嗤笑出声。 “没事,一个站不住脚的说法能拖下三月已是好的。”不是想象中的好消息,但至少还有喘息的余地。裘鸣玉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听了裘鸣玉的话,垂下身侧的手一紧,“抱歉,我以为能帮上你的。” 裘鸣玉看不得哥哥沉默,也看不得太子哥哥抱歉,即便其中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太子哥哥,你愿意帮我就很好了,若是我和哥哥,只怕明日我就有了婚约,况且日后还要多多拜托太子哥哥帮我想办法呢,不然我哥的脑子。” “妹妹,你的安慰还真是别出心裁啊。”沉默的裘鸣金听着妹妹的话,笑了。一如既往的见不得人难过,一如既往地怕别人因为受到牵连。 “谢谢哥哥的夸赞,不过哥哥既然没事的话,还是赶紧回自己的马车吧。”裘鸣玉实在是不想看见哥哥明明不开心却还是假装嬉皮笑脸的样子,就像裘鸣金也不想看她的脆弱一样。 “妹妹,自重啊,不要一昧沉迷殿下的美貌。”裘鸣金从马车上离开,嘴里还不忘对妹妹叮嘱,也是提醒。 马车里只剩下裘鸣玉和太子殿下,裘鸣玉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太子哥哥,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不过还想拜托太子哥哥帮我调查一下三殿下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前世她从未听说过池香悦这个人,在她记忆里,苏尚一贯只和文官交好,而文官之中并未有姓池的,她临死的前一天,也只听说池香悦的哥哥也参与了对哥哥的截杀,而今日她提到池姑娘的说法,苏尚明显是认识的。 “好。”太子殿下干脆利落地应下。 裘鸣玉正准备想如何回答太子哥哥的刨根问底,没想到太子哥哥什么也没问,就这么应下了。 “太子哥哥就这么信我,不问我为什么吗?” “鸣玉,我们之间。” 果不其然,太子哥哥又想说些不该说的话,早知道之前就不提什么青梅竹马的事了,现在手里的暖壶怕是保不住了。 原本还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暖壶被搁置在一旁,裘鸣玉用行动代表了她的态度。 “太子哥哥,没有我们,或许之前有,但现在不该有,也不能有。” 艰难写了三千字,然后就疯狂想,这写的什么垃圾,但又写不出更好的东西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父亲是孤臣,哥哥效忠于太子殿下,母亲常年驻守边疆,她必须嫁给一位皇子来平衡所谓的朝局,她不能为自己的私欲拿国公府去玩笑,可这人不会是太子殿下。 也不能是太子殿下。尽管前世的三皇子不是很好的选择,但确是那时让所有人都满意的选择。 马车里,裘鸣玉端坐着,眼帘低垂,余光里太子殿下的手放在膝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些许青筋突起,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不过不是在今夜,而是在圣上赐婚前的那天。 苏修问她,三皇子是她喜欢的人吗?她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吗?她的年少之言难道就是玩笑吗?如果她心有不愿,他一定会护她周全。还记得那时她说:“太子哥哥,鸣玉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担心三皇子不是我的良人,谢谢太子哥哥,可再多的,鸣玉一个闺阁女子也不需要。” “太子殿下,鸣玉知道您是为了哥哥好才愿意对鸣玉施以援手,鸣玉感激不尽,可再多的,鸣玉一个闺阁女子也做不到。” 两道声音重合,可说话人已不再是从前人。 苏修的视线落在裘鸣玉身上,她始终没有抬头,疏离的语气,轻颤的睫毛,搓动的指尖,她在害怕什么,还是害怕他,他的目光顺着裘鸣玉的视线落在他落在膝盖上的手,指尖一颤,手背上青筋暴起,话语薄凉: “裘鸣玉,你若是真的这样想,那你为何还要拒绝三弟,你我之间若是什么也没有,你现在还能在这里?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在这里?太子殿下,这是我的马车,而且,你威胁我?”裘鸣玉仰起头,纤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苏修的视线里,下巴微扬,眼睛里是明晃晃的不可置信。 也,苏修目光沉沉,放于膝上的手缓缓松开。 “如果你觉得是威胁的话,那就是。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和事让你选了三弟,然后又拒绝了他,你我三人一同长大,你何时能有那般头脑?你若真心喜欢,又岂会中途改变?” 裘鸣玉对着太子殿下轻呵一声,可恶,卑鄙,苏修不仅威胁她,还贬低她,何时能有那般头脑!何时,能有,那般头脑!她没头脑,心计这种东西就难道只配姓苏的这种一肚子里全是黑水的人有吗? 更何况,太子殿下倒是心有玲珑,算无遗策,那前世怎么没见他一举将苏尚那个狗东西拿下。他要是早点算到有此一劫,她还会在这里动用她本就不多的脑细胞去思考吗?早就说了,不要让没脑子的人想办法,很耽误事的。 裘鸣玉深吸一口气,收起思绪,对着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微笑:“我的头脑就用不上太子哥哥关心了,若是太子哥哥无事的话,还是赶紧回宫吧,若是旁人瞧见,还以为太子殿下专喜欢和我这种人一起,污了太子殿下的英名。” “鸣玉,从小到大,我最欣赏你的一点就是你对自己有充分的自知之明,但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就像你说的,没脑子的人就应该少动脑子。我们之间的约定一直作数。” “那我现在需要太子哥哥立刻帮我赶出马车里的人,多谢太子哥哥。” “好。那参奴也早点回府,夜里风大,莫又生了病。” 苏修缓缓应声,伸手将一旁的暖壶拾起,递到裘鸣玉的手上,又抚了抚衣袖,既然她不愿说就算了,总归来日方长。 巷子外的人撤出,马车外一阵脚步声,原本跟在马车旁的人回到原地,灵纹在马车外,正想问小姐,呆在前车的世子又从马车上跳下来,挥挥手示意贴身小厮灵饰跟上来,从容不迫地上了妹妹的马车。 马车里,太子殿下离开后,裘鸣玉犹觉得不解恨,对着手里的暖壶左右盘弄,暖壶外的刺绣被遮盖,露出内里,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精贵之物。 好一番泄愤之后,裘鸣玉平复心情,捧着奇形怪状的暖壶,思索着怎么今日有人如此沉得住气,还不上来,下一秒,行进中的马车短暂停顿,裘鸣金就坐进马车。 “脸色不好?连太子殿下也敢使脸色?裘鸣玉,你还真的是胆大包天啊。” 无聊,哥哥每天就只会说些不着调、讨打的话吗?还真是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将军的风采,他的功绩真的靠的是实力吗?还是单纯靠母亲的属下庇护吧。裘鸣玉伸脚踢了踢搁置在地上的花灯,答非所问。 “既然哥哥这么喜欢我的马车,不如回府后,我就将我的马车赠与哥哥,解了哥哥的相思之苦,也省的哥哥来回奔波了。” 裘鸣金眉毛一挑,手上顺手拆开一份不知从哪儿拿到的糕点,塞到嘴里,声音含糊不清:“妹妹,哥哥是关心你嘛。” 糕点,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是琼花楼的糕点,还是太子哥哥吩咐特意打包回来的,前世自从定下婚约后,她就再没吃过琼花楼的糕点了,他手里的那份还是琼花楼的今日限定,只有最后一份了! 裘鸣玉看着哥哥的饕餮巨口将手里的糕点一口吞下,心满意足地撩开帘子,将空荡荡的糕点纸递了出去,又一脸无辜地转头看她,哥哥还真是好心,没将垃圾留在马车上。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不与哥哥计较糕点的事情了,“哥哥有空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毕竟太子殿下找上父亲,父亲虽然明面上应答了,但哪里会不知道又是为什么呢,父亲若是找上我了,我定然要说是哥哥指使的,毕竟哥哥吃了琼花楼今日限定的最后一份糕点。” 裘鸣玉眉眼凌厉,朝着哥哥慢条斯理地开口:“哥哥,还是自求多福吧。” 吃了她的糕点,是要有代价的。 裘鸣金面无惧色,单手撑着额头,抬起的手臂上束着红色腕带,腕带边缘绣着宝相花纹,很少见的绣样。脸上是和妹妹如出一辙的凌厉,却比裘鸣玉更多棱角,嘴角轻勾,透着漫不经心。 “我有何怕的,谁人不知,我一个武夫,对着满腹经纶的三殿下本就没什么好感,何况这事情是太子殿下张的口,父亲答应的。” 他停了口,略显凉薄的丹凤眼看向妹妹脚边的花灯,再度开口,语气意味不明,“父亲心中若是真的对三皇子满意,哪里会应答太子殿下的话?而且这糕点性寒,妹妹既已吃了一份,还是不要贪多。” 吃了她的糕点,哥哥还有理了。想借着今晚的事掠过,不可能。裘鸣玉踢了踢地上的花灯。 “是鸣玉看的不明白了,哪里有哥哥看的透彻。可父亲纵然答应了,但殿下和哥哥一贯交好,父亲就不会觉得殿下的此举难道不是受哥哥所托?更何况这糕点我就不能明日享用吗?” “是又如何,我一贯如此,何况这不正是国公所希望的吗?至于妹妹你,我们是双生子,你该信我,而不是他 。”老虎花灯在马车里滚动,山里的大王多了一个八字,周身的气势平白弱了不少,再在地上滚动,真是虎落平阳被裘鸣玉欺。 裘鸣金撑着额头的手放下,视线收回,故作若无其事,这花灯怕是妹妹的暗示,吃了她心爱的糕点,下场便如这花灯一样,话风一转,死道友不死贫道,“说到底,殿下刚才离开的脸色可不好。” 现在知道心虚了,裘鸣玉盯着裘鸣金坐立不安的样子,片刻后心情颇好地开口:“哥哥,若是真想知道,不如明日自己去问太子殿下。” 裘鸣金心里暗恨,这德成真是和他主子一样缺德,不想让他妹妹吃到直接带走便是,还特地将糕点给他,说些什么糕点寒凉的话,亏得他还觉得这宫中之人就是周到,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如今倒好,他好心将糕点解决,却惹得妹妹不快。 既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裘鸣金眼眸一转,“那妹妹的糕点也可以去问太子殿下,糕点是德成给我的。” “快到了,我还是先下去吧,一会被人看到,妹妹不是平白遭人误会。”不等妹妹应答,裘鸣金一把撩开帘子,不顾马车正在行进,跳了下去,踉跄两下,拍了拍胸口,好险,总算是逃过一劫。 马车旁的灵饰跟在灵纹身边,灵饰耳边听着马车里小姐带着恼怒的声音,面前是小姐的侍女灵纹对他怒目而视,马车里的世子还在说着让人欠揍的话,他忍不住畏缩了一下,讨好地对灵纹笑了笑。 暗地里叫苦,这叫什么世道啊,世子在小姐的面前低人一等就算了,世子的小厮在小姐的侍女面前也是低人一等。讨好的笑还没收回,世子就从马车里跳了下来,灵饰终于摆脱灵纹杀人的目光,赶紧去扶世子。 小姐的马车缓缓停住,灵饰看着世子强装镇定,装模做样地抚了抚衣袖上的灰尘,示意自己没事,实则灵纹在马车旁正安慰着因世子突然下车受惊的小姐,其余的下人都没敢抬头。 灵饰正欲上前为世子看一看,免得世子尴尬,余光一瞟,道路前方正是国公府。 坚强地码出自我感觉良好的一章。就这样,梦到那儿,写到那儿,全靠灵感迸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