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就是一把糯米》 第1章 重逢 山茶花下，站着你和我。 2025/8 文/crazysummer 01/重逢 “池儿，在哪儿呢？” 风声喧嚣，混杂着四起的喇叭声，电话里的声音湮灭其中。 前方的车辆望不到头，池子好堵在这里一个半小时了，她将手中的烟按灭，升起车窗，暂时屏蔽掉外界的嘈杂。 “怎么了，程哥？”她将手机外放，“堵高架上呢。” 车流往前蠕动一下，她听见电话里的人询问，“有空吗？观南正好在A市拍戏。” “还行吧。”池子好看了一眼路况，“有什么事吗？” 她烦躁地从口袋里翻出一颗薄荷糖，剖开糖纸，塞进嘴里，薄荷味浓得发苦。 “小南自己在那拍戏，你去探个班。”程哥说，“毕竟我不在身边，他那里只有一个助理。” 池子好笑了一下，“三岁小孩吗？” 车辆终于流动起来，她答应，“行，我堵完车就去。” 程哥高兴应了一声，又嘱托一大堆，最后池子好是在忍不住了，问他，“程诚，你是经纪人还是保姆啊？” 程哥被说了也不生气，“观南毕竟是忙内，你我看着长大的。” “好好好。”池子好及时打断他的回忆，“我去探班。” 电话挂断，池子好终于从高架上下来，等待红灯变绿。 她胳膊抵在车窗，手托着额头，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她这次来A市主要是来看望老师，谁知道最让她头疼的人也在这。 池子好看着红灯倒计时，又叹了口气。 她手指快速地戳了几下屏幕，将导航的终点站改成影视城。 郑观南最近在拍电视剧，少见的原创剧本，在里面饰演男三，戏份还挺重。上一次二人见面还是在公司录音室，池子好还跟郑观南开玩笑，问他还干不干男团了。 日子本该如常进行，郑观南做Daydream的忙内，池子好做他们团的音乐制作人，但意外就是她那天晚上接了个电话，郑观南在里面哭天抢地地向她告白，吓得她直接失眠一周。 什么事啊这是。池子好想起那晚，痛苦地闭眼睛。 爱豆谈恋爱是死罪，我可不想被粉丝砍成臊子。 池子好对那个小屁孩根本没有任何超出友谊的感情，这一次搞得她措手不及。 绿灯。 之后的路畅通无阻。池子好还提前了五分钟到达目的地。 一下车，就被风吹了个凌乱。 远远的，她看见郑观南的助理在冲她挥手。 池子好走过去，冲他笑笑，接过通行证：“麻烦你跑一趟了。” 助理摆手：“不麻烦，小南特地嘱托我了。” 听到这话，池子好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她拿出一张卡，“拿去点咖啡，说是郑观南请剧组喝的。” 助理接过，应声离开。 池子好举起通行证看了一眼，“今日天气晴剧组。” 她抬头看了一眼，今天天气是多云，还很闷热。 奇奇怪怪的，她笑笑自己。 凭借通行证，池子好顺利到达拍摄场地，演员正在走戏，她跟导演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安静看着取景器里的主演。 导演叫李裕安，跟池子好认识，之前合作过几次。 李裕安找了个凳子给她，说：“怎么突然来了，来看我？” 池子好笑着给了她一拳，“太自恋了啊，受人所托，来探个班。” “还有两场就结束了，正好方大编剧今天也来了。”李裕安翻了下画分镜的纸，提议，“等会儿一起吃个饭。” “怎么，有工作介绍给我？” “去去去，掉钱眼里了。”李裕安起身，将分镜扔到凳子上，“等会儿别走啊。” 池子好笑笑，托着下巴，收回目光，低头拿出手机，挑了几条要紧的消息回复。 这一条拍得很顺，很快结束。郑观南和男一号一起并肩走过来，脸上笑得跟个花一样。很明显出戏了。 “小池姐，你怎么在这？是来探班的吗？还是来看我的？”郑观南注意到心上人，立马缠上去。 他的话又快又密，池子好被他念的头疼，“停停停。” 郑观南立马闭嘴。 池子好看了下消息，“你先休息，我帮忙拿咖啡去。” 还没等郑观南反应，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池子好提着大包小包的咖啡回来，发现导演身边多了一个人，身形颀长，气质卓佳。 池子好多瞟了两眼，安排郑观南去帮忙分咖啡。她本想拿一杯给导演，但看见导演身边的人，还是端起两杯过去了。 那人背对着池子好，正看工作人员布置场景。李裕安接过咖啡，道了声谢，又说：“池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本剧的编剧加制片人，方以然。” 听清这个名字的瞬间，池子好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里一根弦啪一声断了。 谁？ 咖啡杯壁上的水珠从她指缝划落。 方以然转过身来，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带着礼貌疏离的笑，“你好，方以然，不以为然的以然。” 他比以前瘦了，也比以前高了。 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握手，池子好愣在原地。 不记得我了？ 也是，七年了谁还会记得前任。 池子好心不在焉，机械般做了个自我介绍。而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被苦得皱眉，也忘了这杯原本该给谁。 “池老师没我的份吗？”方以然摊手，左手上带着一枚银质尾戒。 池子好挤出个笑，“有的，方老师。” 李裕安不满意场景的布置，起身去调整，这里剩余他们两人。 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除了这里。 池子好突然有些烦躁，手伸进口袋里摸到烟盒，突然想到什么，又放弃，只能用牙齿用力咬了下吸管。 尴尬笼罩着无所适从的池子好，埋在心底的记忆像气泡一样腾升起。 池子好看着方以然的背影，记忆的气泡轰然炸裂，她后退，小腿碰到凳子的尖角，大脑迟钝地给出痛觉反应。 我该愤怒吗，我要生气吗？池子好后知后觉问自己，我该上去狠狠给他一拳吗？ 答案是没有。 池子好坐回凳子上，低头看自己指甲，不规整像崎岖的海岸线。 一切都比想象中的平静，池子好在六月中最热的一天，与方以然再次见面了。 像素不相识的人一般，自我介绍后就是窒息的安静。 “小池姐。”郑观南兴冲冲跑过来，停在池子好面前。 池子好回神，察觉到一抹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是郑观南的。 她抬眼，循着方向，却只看见方以然的侧脸。 耳边是郑观南絮絮叨叨的声音，远处剧组的工作人员在忙碌，云中泄出的日光透过叶隙落在池子好手上，留下光亮亮的印子。 郑观南讲半天，见池子好盯着远处也没回应，疑惑地在她眼前晃晃手，“怎么了，小池姐，你不舒服？” 池子好回神，“没有，太累了。” 李裕安拿起大喇叭，喊演员过去走戏。池子好忽略郑观南担忧的眼神，催促他快点过去。 池子好的目光扫过周遭。这次却意外对上方以然的视线，像是被灼烧过的铁丝，再多停留几秒，就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然后，池子好低头，把隐形眼镜摘了。 视线和声音变得模糊，池子好换了个地方，将自己蜷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望着摇曳的树叶发呆。 她偶然听见几句工作人员的吐槽和说笑声，直到李裕安火气冲天地坐到旁边，她才回神。 “气死我了。” 池子好眯起眼睛，模模糊糊看见远处方以然伏在桌子上，“怎么了？” “方以然这个狗，又在现场改剧本，事儿精一个。” 郑观南也过来了，识眼色地没说话。 池子好不太会安慰人，正在脑子里刮搜词句时，听见李裕安咬牙切齿道：“今晚得狠狠敲诈他一顿。” “李导。”方以然改完扬声喊道。 李裕安气愤起身，拍拍老朋友的肩膀，又说一遍，“等会儿别偷偷走了。” 池子好哑然失笑，“好，不会的。” 一场戏拍到日落才收工，天色披上深蓝，路灯还未亮。 李裕安喊了声收工，周围一下嘈杂起来，她又喊道，方编请吃饭，周围一下炸起锅来。起哄声，欢呼声。 路过池子好，她打了个响指，“走了，去吃饭。” 池子好起身，她蹲时间久了，猛地起身眼前一黑，像是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池子好伸手摸了个空，以为自己百分百又要栽在地上，手腕上却多了一抹温度，紧接着落入一个怀抱。 池子好缓过来，视线逐渐清明，独属于方以然的味道传来，浓郁的雪松味混着若即若离的柠檬清香。 “谢……谢谢。”对上方以然眼睛的那一刹那，池子好挣脱地想要挣开他握着的手，但没成功。 方以然握得更紧了。 池子好慌乱，后退，后背贴到墙上。她觉得面前的空气变得稀薄，要不怎么喘不上气来。 她还想挣脱。 “小心，池老师。”方以然喊她，路灯接二连三亮起，暖黄色，像是深蓝中的太阳碎片。 灯光从左上角投掷下来，池子好闭了闭眼，而后放弃挣扎。 她听见方以然叹了口气，随即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池子好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去吃饭了。 第2章 聚餐 02/聚餐 方以然请的是东北菜，店离影视城很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地方。 店面很简单，简单到可以说是简陋，斑驳的墙壁，灰扑扑的窗子。透过积灰的玻璃往里看，店里的布局一览无余，深色的木桌，眼花缭乱的菜单以及饭菜腾升的热气。 烟火气十足的小店。 老板坐在门口玩手机，方以然熟捻地搭上他的肩，“小刘，生意做不做？” 刘老板拍掉他的手，“备好了，吃去吧。您的大单，我必须接。” 剧组的人员在后面起哄，“方编大方！” 池子好在人群的后方，看着红底白字的大招牌，发出一句疑问：“不怕被拍吗？” 女主角闻言笑笑，“我们都是小糊糊，没有狗仔拍的。” 女主角指指郑观南，“也不能说都是，组里咖位最大最火的是观南，其次是方编。” “方以……方编这么火？”池子好不太关注娱乐消息，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 等了半晌没得到回复，池子好才注意到女主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直勾勾的。 池子好歪头看看她，递出一个疑惑的眼神，“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女主角收回目光，笑着说，“你好漂亮，发色也很好看，好像一种小猫。” 池子好之前头□□染成白金色，后来长出黑色发根，她也懒着补染，直接让理发师把发尾染黑。 池子好不好意思笑笑，“谢谢，你也很漂亮。” 李裕安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左右胳膊一边挎一个人，进了店里，把人按到座位上。 “喝什么？”李裕安塞给池子好一部手机，“点贵的，我要狠狠敲诈方以然。” 池子好点了杯玉米汁，把手机递给女主角，女主角摆了摆手，说：“水就好。” 李裕安点头，接过手机，转身去了下一桌。 店里热热闹闹的，池子好托着下巴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弹出一条天气预报，她看了一眼。 「13分钟后开始下小雨。」 今晚要下雨吗？ 桌上已经开始布菜，地三鲜、锅包肉、铁锅炖……香气扑鼻，久违地勾起了池子好的食欲。 众人纷纷坐下来，池子好点的玉米汁也上了，她才注意到对面空了一个座，她目光逡巡一圈，也没有看到方以然的身影，心里松了口气。 副导演拿出一瓶高粱酒，开了，正四处劝酒游说，顺便夸赞自己的酒好。 “来来来，方编。”看见方以然往这边走，副导演抓紧倒了一杯，“这杯敬你。” 方以然笑盈盈接过酒杯，一口干了，“应该是我敬大家，希望大家今晚吃好喝好。” 酒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不甚明显的磕碰声，方以然坐在了池子好对面的空座上。 四目相接，方以然朝她温和地笑笑。 池子好错愕一瞬，迅速收回目光，心里一时又尴尬又慌张。 谁能毫无芥蒂地和前任面对面，池子好咬牙，努力忽略掉对方。 李裕安给自己倒了杯酒，起身说祝酒词，无非是一些感谢和共勉的话。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李裕安拍拍池子好的肩膀，朗声道：“这位是池子好，非常有才的音乐制作人，那首脍炙人口的《望月亮》就是她写的。” 女主角显然没意料到，小小惊呼一声。 池子好拿过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起身，脸上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很高兴认识大家，音乐方面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她仰头一口闷，副导演带头叫好，而后也举起酒杯。 高粱酒度数高，池子好喝得又快，脸上脖子上很快泛起红。 很快有人就喝疯了，开始胡言乱语，拿着店里的麦克风，鬼哭狼嚎地唱歌。 是调不知道跑到哪里的《望月亮》。 “月亮，月亮，你看看我/我踩着你的白影子。” “月亮，月亮，你等等我/我的情盛在你杯里。” …… 副导演过来，跟池子好敬酒，“池老师真是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事业有成……” 池子好惶恐，一起跟他商业互吹，吹了五分钟，终于把人吹走了。她长舒一口气。 女主角端着酒杯不知道去哪里，池子好身边空下一个位子。 李裕安靠在椅背上，状似不经意提到，“池儿，你说一首什么歌才适合我们这部剧呢？” “歌？”池子好没反应过来。 “她想请你写歌。”方以然的声音传来，他坐在了女主角的位子上，偷偷倒了一点玉米汁在自己杯子里。 池子好被他吓得一哆嗦。 李裕安：？ 方以然才不在乎李裕安骂人的眼神，神情自若道：“她听了你的作品，觉得你一定能写出她的命中情曲。” 池子好疑惑地看了李裕安一眼。 她什么时候这么别扭了？ 李裕安向来有话直说，瞪了方以然一眼，骂道：“方以然你个狗，不是你让我这么说的吗？你自己偷偷喜欢人家的歌还推我头上。怂货。” 方以然被揭穿真面目也不脸红，拾了个干净杯子，倒了杯温水，然后推到池子好面前，“池老师不是说，音乐方面可以找您帮忙吗？” 池子好不着痕迹地靠在椅背上，轻轻笑了一下，“方老师这是谈合作？” “给机会吗，池老师。” 话筒里，撕心裂肺的声音拼出不成调子的歌曲**。 “您给机会吗，方老师？”池子好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唱歌人身上。 “我想和你合作。” 是“你”不是“您”。 是我想和你合作。 这句话逐渐与记忆里的声音重叠，池子好转过头来，顿时跌进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中。 可怜又可恨，装着她呆滞的表情，是方以然的眼睛。 池子好挣扎似地移开目光，垂下眼，“方老师预算多少呢。” 方以然笑了一下，也靠在椅背上，将问题抛回去，“池老师想要多少呢？” 池子好最烦谈合作时讲这些车轱辘子话了，同一个问题跟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两败俱伤，什么结果都没得到。 池子好深深看了方以然一眼，实在不想“老师老师”这样聊了，干脆瞎说：“您看着给，千万百万都行。” “好。” 池子好感到莫名其妙。 好什么好？ “池老师加个联系方式吧，日后好沟通。”方以然已经调出微信的二维码。 “叮”的一声，谈话先告一段落，方以然施施然起身，“希望池老师今晚玩得开心，我就先不打扰了。” 看着方以然的背影融进另一堆背影里，池子好默默在心里“哦”了一声。 …… 池子好没找着李裕安，这里也没她认识的人，她灌了口酒，起身推开门，闷热的晚风扑面而来。 路边梧桐树枝繁叶茂，叶子染上路灯的些许暖色，此刻正懒懒地摆动。 没有下雨，天气预报误报。 店旁边有一条极窄的小巷，地面高出路面些许，形成一个矮矮的台阶。 池子好坐在那，手里拿着一根细烟，没有点燃，眼神没有焦点地落在远处。 见面了连一声“好久不见”都不愿意说吗？池子好想着，方以然就要跟我装陌生人吗？ 店的隔音不好，能清楚听见里面的嬉闹声以及隐约几声方以然的话语。 池子好突然笑了一声。 装呗，他装我也装。 方以然啊方以然…… “小池姐，你要火吗？” 池子好回神，眼睛聚焦到来人身上，是郑观南，他手里拿了只打火机。 上面印着某村长的广告。 池子好点头，明亮的火光照亮她的脸，随后迅速消失，只留下烟上明明暗暗的火星。 郑观南坐在池子好身边，隔着薄烟看她。 烟雾先是向上飘，风一吹又换了方向，露出池子好清楚的面容。 她生着一双标致的桃花眼，眼尾上翘，眼下的卧蚕即使不笑也饱满明显。 一双明媚的笑眼，但眼神永远是淡淡的，像一场氤氲的雾。 风将她的头发吹起，一缕调皮地挂到鼻尖上。 池子好抬起夹着烟的手，缓缓将发丝顺到耳后，微微侧头，“我脸上粘东西了吗？” 郑观南回神，“没有。”他低下头，“小池姐，我好久没见你了。” 池子好没给出回应，反而问了个别的问题，“方以……方老师经常来片场吗？” 郑观南回忆，乖乖回答，“最近几天天天在，还请剧组喝了好几次奶茶。” “之前呢？” “之前不太来，方老师那段时间好像在忙工作室的事……” 后面的话池子好没有听完，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我关心他干什么？ 余光中方以然的身影一闪而过，池子好把一口未抽的烟按灭，说：“谢谢，外面太热了，先回去吧。”她起身揉揉眼睛，怀疑是起太猛了，眼前有亮光一闪而过。 回去，池子好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红的、白的、黄的，不知道喝了多少，结束时人已经飘飘然。 池子好大脑思考停滞，缀在人群后方，身后还有一个人。 “好好。” 池子好顿住脚步。 “还要装不认识吗？”方以然的声音轻，但又格外清楚。 “下雨了。”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天气预报没有误报，池子好愣愣地抬起头，望着暗色的天空，一滴雨恰好落在她眼下，顺着脸颊下滑。 “好久不见。” 第3章 又见 03/又见 “神经病。” 池子好逃了，她在心里骂了无数遍“方以然神经病”。 一开始装模作样的是他，说“好久不见”的是他，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池子好觉得方以然是个脑子有泡，离他越远越好。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这个愿望，天蒙蒙亮时，她就接到的电话，催她回去工作。 池子好洗了把脸，谁也没告诉，直接退了房，伴着朝阳回B市去了。 “小池姐，你回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手机外放传出郑观南的声音，池子好一心二用，“没来的及……这遍还不行，先休息一会儿再录。” 录音室的人摘下耳机，颓唐地走出来，“池姐，我……” “小庄子！”电话里委屈可怜的声音变得惊喜，“你跟小池姐在一起呢。” 池子好把手机递给庄晏温，摆摆手，让他俩去聊，自己休息一会儿。 池子好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一大早被喊回来给参加节目的庄晏温改编曲，重录歌曲。 窗外的天色渐黑，池子好抬眼看钟表，才意识到忙活了一天。 庄晏温沮丧地窝在沙发上跟郑观南讲述录歌遭遇，郑观南是队里主唱，听完后耐心给他提建议。 池子好捏捏眉心，等待电话挂断。 电话挂断，郑观南跺了跺发麻的脚，转身冷不丁地跟方以然对视上。 方以然站在阴影里，路灯的光只照亮他的半张脸。他微卷的浅栗色头发垂在额前，面上没什么表情。 “方编。”郑观南试探性喊了一声。 “嗯，晚上好。”方以然偷听别人电话被抓包了也不尴尬，拍画报一样地抱臂靠墙上。 “晚上好。”郑观南直觉告诉他，方编心情不太好，“那个，方编，我先回去了。” “等等。”方以然叫住他，问，“池……老师回B市了？” “嗯，好像是有工作。”郑观南边回答边偷瞄这位风评极差的方编，他穿着浅色细条纹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下面搭配灰棕色阔腿西装裤，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跟颈间的银质细链。 很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休闲又心机。 “还有事吗，方编？” 李裕安已经拿起喇叭催人，方以然打了个手势，示意郑观南赶紧过去，自己则掏出手机，给工作室的人打电话，要求加急拟合同。 合同细节讲到剧组收工，方以然的手机电量告急，他满不在乎熄屏，内心有股莫名的烦躁，烦躁里面又掺着一缕愉悦。 “安姐。”方以然站在李裕安身后，等到回放结束才开口。 “我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声不响的。”李裕安被他吓得一激灵。 “我明天要回B市一趟。” 李裕安挑眉，低头翻分镜，翻着翻着直接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方以然疑惑问。 李裕安努力克制住笑意，“你在这，老爱现场改剧本，导致一些分镜不能用，只能重新设计，你一走，我就可以按照规划好的来了。” “哦，原来我在这是妨碍你工作了。” “当然不是。”李裕安想起对方话语权比她大，找补道：“那是您对作品精益求精的追求，我十分佩服。” 龟毛。李裕安曾经这么评价方以然的，当然，当前的言下之意也是这个意思。 “信了，辛苦你了这几天。” 李裕安也不推脱，调出收款码，看到到账金额，喜笑颜开，“老板大气。” 她又确认一遍，问道：“你回B市干什么？” 方以然转着手机，“你猜。” “追人？” “……” 恭喜你，猜对了。 方以然回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 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池子好筋疲力尽，灯都没劲开，一头栽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依旧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池子好闭着眼，好一会儿才在地上摸到手机。 “喂？” “池儿，醒了没？”程诚的大嗓门吵得池子好耳朵疼，她将手机拿远些，睁开眼望着窗外堆积的阴云。 “什么事？” 程诚神神秘秘，只说让来公司一趟。 挂断电话后，池子好盯着窗外发了会儿呆，然后头重脚轻地去了浴室。 “不会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纪念日吧。”之前程诚跟Daydream那几个小子老喜欢庆祝，什么桌子生日纪念日，绿萝成活N天纪念日等等，还特喜欢把池子好骗过去，贡献几杯奶茶的资金。 池子好吹干头发，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客厅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子好家里没有几件家具，客厅里只有一张地毯和两个懒人沙发。书堆的到处都是，稿纸散落一地。卧室里更是简陋，一张床垫，其余全是成摞的书，角落里还有一把小提琴。 应该收拾一下了吧。 池子好把稿纸一张张捡起来，随便夹进一本书里，起身，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了家里装修最精致最完整的地方——衣帽间。 衣服不分季节不分类型不分颜色的挂在一起，五花八门，像个调色盘。 池子好逛了一圈，也没有精力没有想法去收拾自己了，依旧穿着老头衫大裤衩回到了卧室，艰难地摸出手机跟眼镜框。 她又晃晃悠悠去了卫生间，镜子水雾散掉，照出她的脸。 冷茶色的眼镜架在鼻梁上，鼻尖处有颗小黑痣，唇上颜色很淡，显得黑眼圈更加明显。 嘴上得有点颜色，不然跟鬼一样。她看着自己的脸想。 池子好又在家里转悠一圈，找出支有色唇膏涂上，对镜子扯出一个笑，踩着人字拖就出门了。 公司离她家不远，池子好扫了个共享单车，不慌不忙地出发，卡着约定时间到达楼下。 老远在公司楼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停车的功夫又不见了。 方以然吗？ 池子好掐了自己一把。 瞎想什么。 池子好走近电梯，按了楼层，莫名其妙拿出手机，等回过神来时，方以然的百度百科界面正在加载中。 ……信号真差。 那天她问方以然为什么这么火，女主角并没有回答。 只是好奇而已。 池子好为自己找好借口，走出电梯，一直转圈的页面瞬间加载出来。 “方以然，汉族，生于临安市……” 池子好沉默地划过去，心里嘟囔道：“我知道这些。” 卡点来到程诚的办公室，但也没见到人，池子好熟门熟路地坐在沙发上，继续往下看。 “代表作品？”池子好皱眉，凑近手机，第一部还是十分文艺的名字，后面变成了直白又狗血的老长一串名字。 什么霸总与刺客的三生三世，重生之校霸护我上清华…… 清华不会告他吗，又把北大放哪里？ 这都是些什么…… “哟。”程诚一开门就看见池子好七倒八歪地坐在沙发上，调侃道：“今天不走韩系少女风，改走慵懒大爷风了？”程诚入职一年以来，第一次见她没化妆，没穿搭。 池子好看他一眼，白花花的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一件老头衫被她穿出松弛中性风，老头衫下摆还夹着个卡子。 “你要是给我晚打一个小时电话，我还是韩系美女。” “是小的不对了。”程诚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哟，今天这么反常，呆也不发了，开始玩手机了。” 池子好工作之余不太爱看手机，要么在发呆，要么随便拾起一本书看。 “看什么呢？”程诚伸长脖子。 池子好迅速扣下手机，岔开话题，“叫我来什么事，又是为了庆祝什么？” “没有庆祝，是工作。”程诚小声念叨，“明天才庆祝绿萝的两个月生日。” “……”池子好无语地看他一眼，“什么工作？” 程诚继续卖关子，“稍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切。”池子好不屑地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拿起手机，误触点进一篇推文。 “是江郎才尽还是昙花一现，曾经被圈内大导压宝的他为何自甘堕落。” “方以然，19岁凭借《山茶花下》获得全国大学生编剧大赛特等奖，入围国际奖项。” “作为开刃作，作品虽显稚嫩，但难掩璞玉之光，不到一个小时的片子，没有任何一句废话，故事含蓄深刻，剧情张弛有度，人物有血有肉，可谓是灵气逼人。” “这位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当时被名导李青河押宝，说，很期待他的下一部作品，期待以后的合作。” 看到这里池子好扬扬眉。 “其后两年，再没有新作品爆出，重新出现大众视野时，他带来的作品令人大跌眼镜。狗血，烂片，玛丽苏现在已然成为方以然的标签。播出的剧集评分均低于5.0。” “小编不信邪，曾打开他评分最高的古偶观看，着实被辣到眼睛。前几集剧情、逻辑、节奏均在合格线以上，主角人设鲜明，不知道哪集开始，全面崩坏，主角纷纷大脑丢失，误会、恋爱、吵架、狗血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烂到令人发指。” 全文笔诛口伐，把现在的方以然批的一无是处，甚至质疑其开刃作是别人代写。 池子好沉默，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滑，字已经不进脑子。 她切换APP，在短视频软件搜索框中输入“方以然”三个字。 敲门声响起，程诚起身去开门。 池子好的直接点下“搜索”，界面跳转，下方出现的第一个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方以然，烂片制造机，间歇性正常，长期性发癫，擅长把人骗进来喂屎，内娱是真的没有好编剧了吗……” 池子好才意识自己手机没静音。 程诚着急地喊了一声：“池儿，别看手机了！” 池子好应声抬头，与门口的方以然四目相接。 手机掉在地上，视频并没有停止播放，营销号控诉批判的声音清楚地回荡在整个办公室里。 …… 艹。 第4章 合作 04/合作 池子好迅速移开目光，捡起手机，手指慌乱地滑了几下屏幕，室内安静下来。 “哈哈。”程诚打圆场，“说曹操曹操到哈。” ……感觉说得不是什么好话呢。 池子好僵直站那里，从耳朵红到脖子。 “又见面了，池老师。”方以然表情如常，仿佛没听到，微笑着伸出手。 池子好咬了咬牙，脸上扬起一抹勉强的微笑，回握他的手，“方老师，下午好。” 说是握手，更像是池子好在方以然的指尖捏了一下，短暂，也没有什么力道。 方以然搓搓握过的指尖，愉悦地挑了挑眉。 程诚询问方以然要喝什么，忙前忙后开始准备。 池子好端坐在沙发上，手背贴贴褪红的脖子，对面方以然似笑非笑看着她。 看个毛线。 池子好不服气地看回去，才注意到方以然的穿搭。 运动红白撞色T恤，下摆收进水洗蓝牛仔裤中，腰间还系着红色格子衬衫。脖子上古巴链叠戴细蛇骨链，手上却什么也没带。 哇塞，潮男。 池子好暗暗攥紧老头衫的下摆，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精致了三百六十四天，唯一一天没打扮没化妆遇到了前男友。 什么鬼定律。 靠。 “想了解我的往事可以来问我，不用听营销号的话。”方以然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笑盈盈看着池子好。 方以然是内双，眼睛很大，黑漆漆的，池子好能从这双眼睛中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他此刻笑着，眼下卧蚕清晰。 她干巴巴回了一句“哦”，随后真希望自己在五月天的演唱会现场，随着歌词将自己眼睛捂住，看不见他，也看不见自己。 “来，方老师，尝尝我这白茶。”程诚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套茶具，沏好茶，一人面前放了个小茶杯。 茶叶的清香在屋里散开。 方以然品了一口，十分捧场地赞赏一番。 池子好没有动，眼神落在茶杯上腾升起的热气上。 像一场小小的雾，连方以然的眼睛都遮不住。 程诚和方以然已经开始谈论合作相关的内容。以往都是由法务部负责相关内容，但今天他们去团建了，暂时由前法务部人员程诚先顶上。 池子好也不是完全没在听，大多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逐渐放空自己，面前两人的身形落在眼里，变得模糊，但声音还是清楚的。 他变了。池子好想。 世故，圆滑，恰到好处地追捧。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池子好眨眼，方以然的笑又变得清晰。 嘴角翘着，像是设定好的程序，没有温度，也没有情感。 笑是虚假的。 这样不累吗？ 方以然突然偏头，对上池子好的眼神，大脑忽然空白一片。 一双眼睛，在光下呈现浅褐色，里面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解不开。 是失望吗？ 池子好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掩去眼底的情绪。再抬眼，是一个礼貌的笑。 这个笑，显然是将两人的距离划出来，没有任何熟悉和亲近，和陌生人并无二致，甚至还不如陌生人。 方以然想，就只能这样了吗？ “方老师？”程诚见没反应，喊道。 “抱歉，想起一些事情。”方以然笑笑，拿出合同，推到程诚面前，“合同在这，有问题可以虽然提出。” 程诚认真翻阅后，点点头，递给池子好。 池子好假模假样翻了两下，说：“提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方以然看她。 “词曲我全包，但，”池子好靠在沙发上，“唱歌的人我来选。” “好。”方以然答应。 “光是口头协定吗？” “会有补充协定的。” 池子好将合同推回去，“好，麻烦方老师了。” “不麻烦，毕竟是为了歌曲的呈现。”方以然收起合同。 程诚第一次见这么好说话的甲方，也舒了口气，赶紧接上话头。 池子好手机响了两声，她起身出门，看清来电的刹那皱起眉头，反手给挂了。然后径直走到露台，阴云遮挡阳光，整个城市灰蒙蒙的，又闷又热。 池子好估摸一下时间，发了会儿呆才回办公室。 方以然和程诚还在聊天，在门外她偶尔捕捉到“公司环境”“布局”之类的话。 池子好推开门，看到程诚炽热的目光，心里顿时有股不妙的感觉。 “正好池儿回来了，让她带你在公司转转。” 程诚起身，走到她旁边，压低声音，“池儿，我等会儿有个线上会，很短，你先带他逛逛。” 见池子好没回应，程诚双手合十，“求求你了，毕竟人家是甲方，明天，明天就把录音室的沙发换了。” “真假？”录音室的沙发断了一条腿，仍在顽强使用，下面垫的还是池子好的牛津字典。 “真，百分之百的真。”程诚许诺道，“我今晚就下单。” “答应了。” 程诚离开后，屋里只剩下池子好跟方以然。 池子好站着，方以然坐着，玻璃上倒影两个人模糊的身影。 “池老师在想什么？”方以然出声问道。 池子好没有回答，走过去把凉掉的茶一口喝掉，说：“走吧，带你去逛逛。” 望准娱乐是爱河传媒名下的子公司，规模不大只占了爱河大厦的两层楼。 他们此时在19层，是池子好日常工作的地方，写歌录歌完善歌曲大多都是在这完成的。 走廊里，墙壁上挂着Daydream的公式照，以及与其他明星的合照。 方以然停下脚步，看着，问：“不介绍一下吗？” 他指指墙上的照片。 下面不是有名字吗。池子好露出个假笑，路过一个人的照片就照着名字念一遍。 “你都认识吗？”方以然问。 “还行。” 那就是认识不多。 方以然尝试开启话题，“你平时工作很忙吗？” 这里没有外人，池子好也不想跟他虚与委蛇，“还好。”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方以然。”池子好顿住脚步，面前是一个原木架子，上面放满各种奖项奖杯。 她回身，说：“这不关你的事吧。” 池子好看着他，后知后觉，原来凉掉的茶这么苦。 方以然一下子慌乱，“好好，我们聊聊。”他的语气近似恳求，“可以么？” 两个人无声地对望，沉闷的热风从窗缝中挤进来，吹乱池子好的头发。 她偏头，躲开方以然的眼睛，说：“不好意思，方老师，我去趟洗手间。” 说罢，与他擦肩而过。 很明显的一个答案，不聊。 方以然无力靠在墙上，目光缓缓扫过奖杯，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烙在地上的影子。 “方老师。呵。”方以然垂着眼，身上满是颓唐。 一个炙手可热的音乐制作人，一个“烂片制造机”的编剧。 方以然扪心自问，他撑得这声“老师”吗，他有资格在池子好面前吗？ 方以然手机振动两声，他解锁，是剧组大群的消息。 他一一翻看，手不自觉发抖攥紧手机，营销号的声音浮现在耳边，越来越清楚，话语越来越难听。 他必须需要一部作品，去改变业内以及大众对他的看法，包括池子好的看法。 . “方老师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两人参观完回来，程诚又泡好新的茶，试探性询问方以然，毕竟对于他来说，方以然也是一种资源。 闻言，池子好抬眼快速地看了方以然一眼，心里祈祷着他没有时间。 方以然也看到了池子好的举动，欣然答应。 池子好面上不显，内心飘过去六个点。 …… 程诚立马订好包间，然后暗戳戳地敲打池子好，让她别半路逃脱，这个火锅是一定要吃。 池子好还是心里有数的。 三人到达火锅店时，天已经黑了。 池子好从包间到窗户往外看，看到被风吹得晃动的树叶，想，今晚不会又下雨吧。 “点个辣锅？”程诚问方以然意见。 “鸳鸯吧。” 听到方以然的回答，池子好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噢噢。”程诚一拍脑门，“忘了忘了，池儿不能吃辣。” 池子好也不是完全不能吃辣，只是吃一点后就会冒痘，冒痘就会影响心情，所以她就不太吃了。 程诚和方以然两个人又开始商业互吹，程诚还不忘关心郑观南的表现。 池子好听了一耳朵，觉得无聊，把卡子从衣服上挪到头发上。等待锅里的东西煮熟时，她又不自住开始地扣指甲。 她也察觉到方以然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她身上。 原来人真可以一心二用。 池子好指甲上涂的指甲油被她扣去一块。 一顿饭，池子好吃得挺满意，毕竟两个人在侃大山，东西大部分都进她胃里了。期间手机响了好几次，她看了一眼直接挂掉，而后紧接着弹出几条微信消息，她也没看。 窗户上传来落雨的声音，酝酿一天的雨姗姗来迟。 程诚结完账，接了个电话先离开了。 池子好看着方以然的背影，正思考是冒雨回去还是冒雨去便利店买伞，他突然转过身，问：“你怎么回去？”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还没等池子好回答，雨就停了，留下一片湿漉漉的地面折射着一地破碎的灯光。 为什么遇到方以然总会下雨。 “我送你回去。”方以然说。 池子好注意到他上衣被溅上一滴小小的油点，不仔细看也根本看不出来。 “不用了，谢谢方老师。” 两人从同一个门出来，却往两个方向走去。 池子好走到树下，一阵风过来，叶子上积攒的水尽数落下，像局部阵雨一样。 池子好来不及跑，只能自欺欺人的闭眼。 但“局部阵雨”并没有落到身上，池子好又闻到熟悉的香水味。 她睁开眼睛，呆愣愣转身，方以然手里拿着一把雨伞，遮在她头顶。 一把半透明磨砂伞，伞面上有很多米菲兔，伞柄也是米菲兔。 时间仿佛静止，路灯的光温柔地落在身上，她看到方以然满是笑意的眼睛。 “谢……谢谢。”池子好回神，移开目光。 方以然把伞塞给她，说：“你拿着，天气预报说等会儿还会下雨。”池子好不愿意让他送回家，他也不能强迫，只得返回车里找出这把伞。 天上飘起毛毛雨。 方以然见她想拒绝，又说：“要不我送你回家。” 伞柄上还残留方以然的温度，池子好轻轻握住，“谢谢。” 又安静下来。 池子好正想问还有其他事吗，听见方以然喊她。 “好好。” 方以然笑了一下，撤步，转身，冲她挥手。 “晚安，下次见。” 潮男的裤腿已湿（bush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合作 第5章 傅昂 05/傅昂 久违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室内。 池子好盘腿坐在客厅中央，一摞摞书将她包围其中，雨伞整理好放在一旁。 池子好托着下巴，面前摊开的书翻过一页，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她直起身子，默数十秒，然后捞过手机，她以为是点的咖啡到了，但看清来电名字后，神情登时僵了。 ——傅昂。 池子好又将手机扔回去，低头继续翻书。 想到什么，平整的书页被她手指掐出褶皱。 手机再次响起，铃声落在池子好的耳朵里变得刺耳尖锐，像是一条鱼线，无声无息缠在她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 咚咚—— “你好，外卖。” 池子好猛然回神，没注意到铃声什么时候断了，她像个回到水里的鱼，窒息的感觉消失殆尽。 手机界面上出现两条消息。 池子好拿出咖啡，插入吸管，苦涩萦绕在舌尖，她又捞起手机。 ZZZ傅昂：小区门口。 ZZZ傅昂：五分钟。 哦，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池子好撇撇嘴角，磨磨蹭蹭去换衣服。 昨天是大意了，老头衫大裤衩是意料之外。 想到昨天潮到要犯关节炎的方以然，池子好愤愤地挑选衣服。 镜子中，池子好深色半身裙配蓝色格子无袖衬衫，衬衫系绳收腰，下摆不规则设计，看起来俏皮复古。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扯起个笑，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十分肯定。然后晃晃悠悠到客厅，装了个黄色皮的记事本和笔在包里，端着喝了一半的咖啡出门去了。 今日是傅昂的生日，她爸好几天前就要求她一定要回去给他庆祝生日。 神经病真的是。 池子好隔老远就看见一辆车停在小区路边，驾驶位车窗半降，露出傅昂的眼睛。 她冷笑一声，认为自己面子真是大，还得寿星来接。 傅昂静静地注视着磨蹭的池子好，直到人走近，他收回目光，说：“上车。” 池子好没回话，拉开后座的车门。 傅昂咬牙，“坐前面，我不是给你来当司机的。” “哦。”池子好才不管他，直接坐进去，“走吧。” 傅昂面色沉下来，启动车子。 窗外景色迅速变换，树木的身影皆是一闪而过，连成一幅断断续续的绿意。 车里没有放音乐广播，安静地令人窒息。 池子好降下车窗，热风撩拨着长发，她出神地望着外面。 傅昂分出一丝注意力，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池子好的侧脸，手指点开屏幕上的歌曲。 前奏刚响。 池子好转过头来，冷冷地说：“换掉。” 屏幕上显示歌曲名字——《绿裙》。 傅昂没动，反而问起探班事。 “你去方以然那个剧组了？” “我说。”池子好的声音大些，“把歌换掉。” 傅昂平静注视着前方，声音里带笑：“你跟方以然也得有七年没见了吧，当年……” “傅昂，你有病是不？”池子好的语气平静，但说出的话都带刺，“当年怎么了，现在又怎么了，关你什么事？”太平洋么，管这么宽。 傅昂也不生气：“我是你哥，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哥？”池子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问，“什么哥？” “法律意义上的哥，你不认也得认啊。小好。”傅昂把小好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池子好靠在椅背上，注意到前方信号灯变红，心里觉得莫名好笑，“哦，继兄就继兄呗，说这么高级干什么，我又没有血缘关系上的哥。” 傅昂：“……” 傅昂像是被她气笑了，“我告诉你，池子好，离方以然远点。我是为你好。” 池子好没吭声，她倒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大家真的都很无聊。 红灯变绿，歌曲播放完切换下一首。 池子好又重新看向窗外，车辆经过商场，商场大屏上正播放着傅昂的生贺应援。 哦，忘了，傅昂还是个有点火的流量明星。四年前参加选秀节目成功C位出道，团队解散后成功转型歌手，又参演大导的电影，现在影视歌手综艺三手抓，离八爪鱼还差五手。 “不对我说声生日快乐么？”傅昂突然出声道。 池子好手机响了一下，她敷衍应了声，解锁手机。 AAA.f：像不像你？ 她点开照片，是一只巧克力暹罗，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镜头，十分乖巧可爱。 池子好的心情明显明媚起来，傅昂透过后视镜看见了，脸色变得更黑。 车子驶进别墅区，池子好的心情又阴起来，见到池豪和傅兰直接阴到极点。 “回家也不知道叫人。”池豪坐在沙发上，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俨然一副古代皇帝模样。 傅兰在一旁唱白脸，“孩子们好久没回来了，你怎么这样……” “爸，阿姨，中午好。”池子好安静地听完这出戏，心里评价是演的有点烂。 “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池子好点头，她真觉得他爸的脑子里有一根筋搭错了，但也不关她的事。 “你！” “小孩子嘛，你跟她计较什么。”傅兰温柔地给池豪顺气。 池子好在单人沙发上坐下，静静看这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结果太无聊了，听几耳朵又开始走神。 等回神时，池豪的大嗓门已经喊了三遍来吃饭。 直到池子好上桌，才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 “一转眼小昂都二十六岁了。”傅兰亲昵地给寿星儿子夹菜，眼睛却一直注意着池子好。 傅昂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地看着碗里的红烧肉。 池子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又看了池豪一眼。 “小好过了生日也二十六了吧。”傅兰状似不经意地提到。 “年纪不小了。”池豪说。 “……”池子好放下筷子，很礼貌地问：“爸，请问，什么年纪叫小呢。” 二十五岁叫年纪大的话，这世界也许就没有七老八十这个词了。 池豪顿时拉下脸来，“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还能怎么说，说中文，说洋文你又听不懂。池子好在心里吐槽，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下一步要自称朕了。 无聊真的是。 池子好不想跟这个爹说话。 “又在装哑巴，我怎么有你这样的闺女。” “我怎么样了？”池子好抬起头，看着池豪的眼睛。 池子好有时候不说话不是她没话说，是她觉得没必要说。人与人之间沟通是件很难的事，池豪又是个小心眼的人，稍有一句不顺他的心立马爆炸，她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吵无聊的架。 谁想跟鞭炮说话。 池子好直接挑明，“说吧，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林家那小子留学回来了。”池豪没好气地说。 傅兰立马接话，“你们两个不是青梅竹马吗，你林阿姨想着一起吃个饭。” 傅昂的筷子掉在地上，发出响声，“抱歉。我去换一双筷子。” “我不相亲。我跟他不熟。”池子好起身，说，“爸，你要是因为这件事叫我回来，这饭我可消受不了。” 她背起包，转身往门口走去。 耀眼的太阳光落在身上，池子好却萌生出冷意。看着陌生无比的环境，她想，我要去哪儿，我能去哪儿？ 好讨厌这个世界。 池子好沿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自己都辨不清方向地址。 好像是在公园里。池子好坐在绿荫下的长椅上，呆呆看着远处扯着妈妈衣服的小女孩。 她一直静静坐着，不知道耳边的风吹过了几场。 “汪汪。” 池子好寻声去看，看到一只流浪狗趴在人工湖旁，冲湖里的大鹅叫。 大鹅被惹怒，上岸，追着落荒而逃的狗。 池子好被逗笑了。 她看着圆溜溜的狗眼睛，莫名想到一个人，她拿出手机，捕捉到狗的正脸照，发给AAA.f。 流浪狗跑远，直到看不见，池子好心里轻松不少，从包里拿出记事本，开始写写画画，一时没注意到周围多了个人。 那人大喇喇坐在草坪上，抱着吉他就开始弹。 池子好被打断思路，茫然地看了一圈才看到坐在对面不远处的男孩。 他正弹着《望月亮》。 池子好把笔夹在记事本中，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看。 一曲结束，周围围了很多人，有人起哄再来一首。 男孩腼腆笑笑，说：“弹一首我自己写的歌，献丑献丑。” 音乐再度响起，池子好的本子突然掉到地上，翻到了第一页，她捡起来，发现上面粘着一页折叠的纸，展开是吉他谱，旁边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依稀能认出个“轻”字。 池子好看了良久，在记忆全部浮现出来之前，她及时止损，翻到崭新的一页，认真听起男孩的音乐。 琴声缓缓，像一片飘无定所的云。 男孩一直弹到日落天黑，池子好就一直坐到日落天黑。 人群散去，池子好将纸张撕下来，正面是画的吉他谱，反面是爱河大厦的地址。 池子好走过去，男孩没抬头，以为她要点歌，便问：“你要听什么歌？” “你弹吉他几年了。” 男孩抬头，一脸意外，思索道：“七八年了吧。” 池子好把纸递给他：“你弹得很好，写的那首歌也很好，就是旋律太简单了。” 男孩有些不服气，“哪里简单了！” “看看。” “什么东西。”男孩不情不愿地接过，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 “你叫什么？”池子好蹲在他身边，觉得他长得还行，长开可能会更帅一点。 “余小瑜。” “多大了？” 余小瑜宝贝地把纸折好收进兜里，“你查户口呢。十八了。” “为什么弹吉他？” “喜欢，我的梦想是成为吉他大师，给全世界听我的音乐。” 果然是小孩子。 池子好点点头，说：“纸背面有地址。” 余小瑜警惕地抱起吉他。 池子好看着他的吉他，James Tyler JTP蓝色银河。 她动作一顿，留下一句“这是个机会，你爱抓不抓”便起身离去。 周遭彻底浸入夜色，今夜没有月亮。 池子好想起一件闲置的物什。 她想，是该物归原主了。